《一千英亩》中共同体的崩溃.pdf

ENGLISH SQUAREENGLISH SQUARE Tel:[phone]摘要 19世纪下半叶，德国古典社会学家滕尼斯提出一种“共同体”理念：亲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精神共同体。一千英亩中恰好体现亲缘、地缘和精神共同体的崩溃。吉妮作为小说的叙述者，自幼被父亲虐待，父亲离家出走后被邻居指责，遭到情人兼朋友杰斯的背叛。探究小说中共同体的崩溃，在个体与共同体之间搭建桥梁，或可进一步深化对共同体的理解，引导读者在共同体的崩溃中寻求通路。关键词 一千英亩 ；共同体；亲缘；地缘；精神中图分类号 I10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9-6167（2023）24-0046-04一千英亩中共同体的崩溃 张梦圆收稿日期：2023-4-23作者简介：张梦圆，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语言文学专业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1 研究背景简斯迈利（Jane Smiley）是当代美国一名重要的女性作家，一千英亩是斯迈利的成名之作，她曾凭借该作获 1992 年普利策奖。斯迈利曾创作12部小说和4部非虚构类小说，巴恩布林德 是斯迈利的第一部小说。2001年，斯迈利入职美国艺术与文学学院。斯迈利被一些评论家誉为美国当代最伟大的小说家。对一千英亩的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空间文学和环境伦理主题。Nayef Ali探讨了简斯迈利在一个独特的科学话语中对空间的呈现。她认为数学和其他科学以一种将文学语言转变为对土地和人民的科学分析的方式在小说中被运用，通过这种方式，机械短语成了回忆的一种独特治疗方法。这一研究从独特的视角分析斯迈利对空间的表达，从人文学科中挖掘出理性的背景。李玲从环境伦理思考、环境伦理话语及环境伦理诉求三方面分析一千英亩的环境伦理主题，揭露人类滥用化学毒物以提高土地产量，忽视毒物对环境和女性造成的无法逆转的危害，构成环境危机背景下典型的环境伦理话语；基于毒物描写的环境伦理主题反映了后自然小说的环境伦理诉求，作者对特定历史阶段伦理以及生态意识的认识。学界一直对简斯迈利的作品予以关注，但较少学者运用滕尼斯的共同体理念对小说进行分析，本文将从亲缘共同体的崩溃、地缘共同体的丧失以及精神共同体的瓦解三方面对小说文本进行分析。1887年，德国著名社会学家斐迪南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中用二分法的概念抽象概括出人类群体生活中的两种基本结合类型，即共同体与社会。滕尼斯认为，“共同体”主要在原生自然基础之上的群体里实现，这种群体具有家庭、宗族等血缘关系；它也可能在小的、历史形成的联合体里实现，这种联合体即是一种村庄、城市等的地缘共同体；它也可能在思想的联合体里实现，这种联合体是一种如友谊关系、师徒关系等的精神共同体。总之，这种“共同体”建立在血缘、地缘以及共同记忆的基础上。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信仰共同体等作为共同体的基本形式，不仅是各个组成部分之和，而且是浑然有机生长在一起的整体（滕尼斯，1999）。作为建立在地缘、亲缘、精神基础上的共同体，一千英亩中的农场生活便具有滕尼斯共同体概念的特征。本文将以滕尼斯的共同体理论为出发点，从亲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精神共同体三方面解读小说一千英亩中农场共同体的崩溃，探究主人公吉妮面临共同体瓦解的原因，为主人公消除危机、走出困境提供方法。46英语广场2023年08月（总第240期）2 亲缘共同体的崩溃小说通过“我”的叙述频频展现农场的兴衰与亲情，农场中生活着吉妮一家：爸爸拉里，妹妹罗丝和丈夫皮特，以及两个女儿，还有吉妮丈夫泰伊，这是源于血缘缔结的共同体，然而近乎和谐的外衣下弥漫的是吉妮个人的悲哀。这份悲哀首先来自童年时期父亲拉里对吉妮的性侵，当父女之间天然的血缘联系被冠以丑恶的毒药，吉妮自身愈发感到害怕，尤其是面对来自父权制社会中父亲的压迫。吉妮养成唯唯诺诺、无力反抗的性格是亲缘共同体必将崩溃最直接的体现。在罗丝挑明姐妹二人接连被父亲性侵的真相之后，吉妮说“不知怎的，我感到有些害怕。我无法躲开她的视线，就迎着她的目光瞪着她”（斯迈利，1999）。随着罗丝像道平常事一般一步步道明真相，姐妹俩一言不发。沉寂多年的秘密就这样慢慢铺陈开来，长久以来吉妮心中对于父亲的尊重与恭敬如大厦倾倒般瞬间倒塌。当父亲在大雨中咒骂吉妮“你这个不下崽的婊子！无论你干什么，你都瞒不过我，你这个懒女人”（斯迈利，1999）。所有人震惊不已，无法想象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评价与咒骂。文中这样描述泰伊听到之后的反应，“他也惊呆了，手放在口袋里，僵立着”（斯迈利，1999）。这一刻，爸爸拉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吉妮，对吉妮的内心造成极大的伤害，并使其久久无法释怀，亲缘共同体面临严重坍塌。李勇曾在谈论父权制问题时认为女性成为跨国家政佣工并未打破传统性别角色安排，丈夫仍以掌握报酬等形式彰显其主导权，她们所从事的家政工作亦被认为是具有女性特征的“非生产性劳动”（李勇，2023）。小说中，父亲凭借自己在家庭中的绝对权威对吉妮实施性侵和语言羞辱，女性沦为男性的玩具，任由其摆布，这也意味着农场上的亲缘共同体正逐步崩塌。个体与共同体对立的另一种表现是吉妮将自身流产没有小孩的痛苦转而变为对妹妹女儿的关心，这也是吉妮内心深处对亲情渴求的体现。接二连三的流产对吉妮造成很大打击，吉妮并没有选择将其全部告诉丈夫泰伊，而是选择独自承受流产带给自己心理与生理上的折磨与痛苦。当吉妮断定自己和泰伊再也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之后，作为姨妈的吉妮将更多的爱投入到妹妹罗丝的女儿帕美和琳达身上。她像照顾自己的小孩一样照顾两姐妹，并贴心地为姑娘们准备圣诞礼物。“给帕美送了条圆点花纹的沙滩巾，给琳达送了只布猫”（斯迈利，1999）。吉妮还会在帕美写作业不小心睡着之后，在“她没做完的地方做了个标记，把作业本放在地板上，给她熄掉了床头灯，又把盖被往上拉拉，盖住她的肩膀”（斯迈利，1999）。吉妮的所有举动都像极了妈妈对女儿的爱，细腻且温柔。妹妹罗丝病逝之后，吉妮肩负起两个姑娘监护人的责任。为更好地照顾两姐妹，吉妮选择和“税务局”的协定：我每天额外多工作几小时，而他们就不催着帕美和琳达还钱（斯迈利，1999）。吉妮在帕美和琳达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就像从小照顾自己的两个妹妹一样，她细心呵护妹妹去世之后留下的女儿。吉妮和罗丝之间也有着不同于其与凯洛琳之间的情感。罗丝一方面和姐姐吉妮有着同样的童年经历，从小被父亲性侵，更容易惺惺相惜，理解彼此的感受。另一方面，在丧母的情况下，两人一同长大，一起照顾最小的妹妹凯洛琳。吉妮五次流产的真相也只愿意同罗丝讲。滕尼斯曾在他的著作共同体与社会中指出：共同体是持久和真正的共同生活，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有机体（滕尼斯，1999）。吉妮与妹妹罗丝之间从小紧密相连，二人被无形的共同体所连接，但随着罗丝去世，凯洛琳和吉妮相继离开农场，农场以前的生活再也不可能重现，以家庭为主的亲缘共同体彻底崩塌。3 地缘共同体的丧失地缘共同体的丧失首先是从生存环境的消亡与变化开始的。在家庭没有遭遇变故之前，吉妮会每天喊爸爸起床，为爸爸做好早饭，在桌上摆满“香肠、煎蛋、土豆饼、玉米片、英式松饼、吐司、咖啡和橙汁”（斯迈利，47ENGLISH SQUAREENGLISH SQUARE Tel:[phone]），爸爸会拉开他平常坐的椅子，像训斥佣人般的使唤她。放眼整个泽布伦县，所有家庭的日常生活和吉妮家的生活大同小异。“通常来说，农妇们把桌子收拾整洁，看上去就像农场的脏污被隔在了屋外”（斯迈利，1999），这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日常，更是泽布伦县的基本生活轨迹，也是区域文化与两性关系的真实写照，颇有中国古代式男主外女主内的风格，同时也反映出女性地位需要提高的现状。这些描述性的话语勾勒出的是一个以泽布伦县的农场生活为主体的地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由农场动植物、房屋、拖拉机、卡车、小甜饼等共同组成。刘瑞红提出在农业社会里，男权控制的不仅是女性，更是以土地为代表的自然。男性之所以肆意入侵自然的自我空间，是自大的人类中心主义无限膨胀的结果（刘瑞红，2010）。除农场上生活的农夫之外，土地也被掌握在男性手中，而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将影响农场的地缘关系。虽然小说在叙述的过程中并没有刻意提及泽布伦县的变化与消亡，但读者仍可窥见所有人物的离开、故事情节的推动都与泽布伦县的农场生活互为一体：我和罗丝小时候常去的池塘，很多年后消失的采石场，农场的动植物，都随着故事情节的结束依次消失，吉妮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相信泽布伦县是宇宙的中心，这个隐秘的地缘共同体自此开始一步步丧失。小说中地缘共同体的消失最大的特点是它的无声性。地缘共同体无声的消失在和故事情节发展达到短暂和谐的同时，也暗含共同体的结束，最终走向分崩离析。小说并没有花过多的笔墨描述泽布伦县农场的消失，但农场里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罗丝的去世，吉妮和杰斯的离开。等到“我”重新回到农场时，审视着几年没有回来的家，想象着妹妹们和爸爸在这里生活的轨迹，很多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小说叙述“我”看到起居室里罗丝随意放着的杂志的时候，“很容易想象罗丝独自一人坐在这屋子里，沉思着过去，勾画着未来”（斯迈利，1999），这也是在感叹曾经以家庭为主体缔造的地缘共同体的消失。作者以吉妮家象征完整共同体的家庭生活，以“我”的离开隐喻共同体的终结与消亡。吉妮也曾惊叹“怎么也无法相信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发生了变化，已不再是我从学校书本上所读到的那片荒蛮之地”（斯迈利，1999）。农场的地缘特征早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而这一切的发生同时也伴随着农场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比如杰斯的背叛和离开让吉妮不再信任曾经的情人，也不再信任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妹妹，更甚者试图杀死妹妹。这看似荒诞的情节转折或许是作者的有意安排，也是作者对共同体内的成员自此离心的惋惜和身份瓦解的隐喻，这是一场作者有意安排的结束之旅，三位主要人物的离场是小说的结束，更是泽布伦县吉妮一家的结束和瓦解，加之农场环境的变化，自此，小说中的人物开始构建各自位置的新的地缘共同体。4 精神共同体的瓦解作者在小说中以写实的手法将精神共同体以精妙的语言展现出来。这是一个农场式的大家庭，拖拉机、养猪场、平底锅、农田共同构成农场田园式的生活。农场上的每个成员彼此独立又互相依赖，生存的意义让他们结识在一起，而对于单个家庭来说，亲情的羁绊是构成整个家庭生活最重要的绳索。吉妮是整个家族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连接起了农场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段故事。在小说最后吉妮谈到她从消失的一千英亩土地和生活中继承到了很多东西：出售房产的税单、罗丝的两个孩子和孤独。尽管孤独，吉妮依旧想到了杰斯、泰伊、皮特，还有爸爸。尽管曾经的一千英亩已不复存在，吉妮依旧试图将曾经生活里的每一个人安置在自己如今的幻想之中，所有人似乎都还存在。罗丝虽然已经离开，但是“我看得出，她们所继承的东西在她们身上表现得清清楚楚：看看她们的眼睛，看看她们的眼神，她们身体的轻重，她们的举手投足，她们的智力，她们的思维方式”（斯迈利，1999），罗丝似乎48英语广场2023年08月（总第240期）依旧存在于这个家庭之中，而所有成员共同组成的曾经的精神共同体似乎也从未坍塌，一切都以新的方式永存，滕尼斯认为，精神共同体“受精神纽带的约束，为一项共同的事业而工作”（滕尼斯，1999）。在故事结尾，虽然小说中的人物都相继离开，曾经守护的家园也开始一步步走向衰败，但曾经在这片农场上劳作的画面也真实地存在过，守护农场的生活曾经也是这个大家庭中每一位成员共同的精神追求。从最开始在农场中存在到形成发展，精神共同体具有保卫的功能与使命。精神共同体的缺失是以吉妮的出走为标志的，吉妮成为离开共同体、走入新生活的第一个标志性人物，将自我从整体中分离出来。之后，罗丝、杰斯的离开，一千英亩土地的出售成为共同体瓦解的第二步关键性行为。这一系列行为和动作将曾经的泽布伦县变得面目全非，“容不下屋舍，容不下谷仓，容不下人。你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个生灵居住”（斯迈利，1999），最终农场上的人无一幸免，成为时代变化的牺牲者。在亲缘共同体和地缘共同体的双重压力之下，精神共同体的瓦解成为割裂农场生活的关键一步，精神的崩塌必将摧毁泽布伦县的农场。美国南方曾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不真实、影响最大而又最不幸的畸形儿”（Boorstin，2010），将目光放到美国南方一个小小的泽布伦县可以看出，或许正是社会的畸形发展，农场的精神共同体才会面临坍塌。而农场亲缘、地缘、精神三重共同体的坍塌也映射出美国社会正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最终将经历一番洗礼实现蜕变。5 结语从亲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精神共同体三个方面解读小说，可以看出作者在文本中明确表达的共同体意识，共同体的崩塌并不意味着农场世界的毁灭。作者在作品中隐含所有人离开农场都迎来了自己崭新的世界，创造更美满的生活。小说以别样的构思视角和新奇的思路打造文本的同时，也表明共同体的危机之下隐藏的是现代背景下人类的生存困境，作者借此呼吁人们迎接新的理想共同体，探索一种超越地域的人类共同体。参考文献1DJ B.The Americans：the national experienceM.Vancouver：Vintage，2010.2ALI AL-JOULAN N.Below the level of the visi-ble：the mathematics of space in Jane Smileys athousand acresM.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2010（3）：83-96.3SMILEY J.A thousand acres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4李玲.毒物描写：一千英亩的隐型环境伦理主题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5）：106-111.5李勇.跨国家政女工：父权制、资本主义和性别阶级的“共谋”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3（2）：101-111.6刘瑞红.自我空间的入侵及重建对简斯迈利一千英亩的女性生态批评解读J.飞天，2010（18）：64-66.7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特约编辑：张言）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