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电影的叙事节奏新变.pdf

2023 年第 13 期桌面电影的叙事节奏新变马宇洲1 张晓健2(1.长春工业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2.吉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8)摘要 节奏是电影叙事的重要内容。在影视作品中,创作者通过有效把控情节的起承转合、时空的并行重组、人物的情感曲线、镜头的运动调度、剪辑的速率变化创造出跌宕起伏的叙事节奏。桌面电影,互联网时代催生下的一种全新的电影类型,虽然在故事表现方式上受到自身设定的诸多限制,但结合自身特点探索出不少新型视听语言,创造出独特的节奏韵律。对于近些年具有典范意义的桌面电影作品,我们有必要对其叙事节奏特点进行探析,为将来此类型影片的发展提供借鉴。关 键 词 桌面电影;叙事节奏;叙事手法课题项目 吉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规划项目(项目编号:JJKH20200709SK)。21 世纪,随着电子科技的日益成熟,电子设备早已成为人们工作生活的必需品。电脑作为人际交流的新型媒介,既拥有连通世界的广大神通,同时也是每个使用者的密勿之地,人们既可以使用它浏览大千世界的海量信息,也可以用它收藏生活角落里不为人知的秘密。人们几乎每天都在这狭小的屏幕里与自己、与世界对话。在此影响下,电影业内也催生出了一种以电脑屏幕画面为载体、通过电脑操作系统展开叙事的电影类型,即“桌面电影”。虽然打破了传统电影以摄影机取景框为范围在真实时空记录的创作形式,但它与最初的活动电影机所具备的超越影像的吸引力相似,桌面电影的吸引力同样来源于它所展示的机器,即放映影像的电脑本身1。电影作为已经发展了百年之久的艺术形式,具有极强的包容性,可以说是艺术领域的集大成者。文学故事的波澜起伏、绘画造型的光影层次、音乐舞蹈的抑扬顿挫、戏剧表演的轻重缓急共同构成了电影艺术中变化多端的节奏,也是电影艺术最大的魅力所在。优秀的电影创作者通过对于叙事节奏的把控不断调动观众的观影心理,使观众产生刺激、兴奋、紧张、感动等诸多情绪。因此,一部公认的经典电影作品往往源自大众对于其叙事节奏的肯定。而桌面电影诞生的基础在于其完全模拟了人们浏览电脑时的视觉体验,这也意味着传统电影中的叙事技巧在桌面电影中必须有所改变。在桌面电影中,计算机语言既是必要的叙事元素,同时也是构成其节奏变化的组成单位。桌面电影作为适配于当下视听习惯的实验性电影样态开启了电影叙事节奏的崭新一页,用其新颖的桌面视听诠释其独有的美学韵律。电影中的叙事节奏通常可划分为两大类,即内部节奏与外部节奏。内部节奏通常指影片中故事情节、叙事方法、人物情绪变化等所产生的节奏,外部节奏通常包含镜头运动、剪辑速率、音乐音响等元素。本文将从以上两大方面探析桌面电影叙事节奏的独到之处。一、桌面电影的内部节奏(一)高密度的矛盾冲突推动单线叙事百余年前,随着工厂大门火车进站水浇园丁等影片的上映,卢米埃尔兄弟第一次让人们见识到电影的神奇,但电影诞生初期,人们对于它的发展前景并不看好,观众不会为这些日常生活里随处可见的场景买票进入影院。几年之后,埃德温鲍特用一个美国消防队员的生活创造了电影的更多可能,多时空并列叙事让人们对于电影的故事有了无限的期待。之后的百年时间里,131电影工作者们前赴后继,用多线叙事创造出无数经典的故事,多线叙事因其复杂的故事结构、错综的人物关系、多样的叙事手法往往能够刺激观众的感官,收获满意的口碑,也使其成为当今电影市场的主流。而桌面电影却反其道而行之,以单线叙事作为主要手法,突破了传统叙事的时空桎梏。桌面电影之所以采用单线叙事手法,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其特殊的叙事设定,仅仅通过电脑屏幕进行故事讲述,使得影片中所发生的所有事件只能在屏幕中以合理的方式展现,这有限的叙事空间决定了其叙事跨度的局限性。因此,桌面电影是一种需要在有限叙事时长下安排高密度情节的创作形式。电影中,创造者通过塑造一个个冲突矛盾对观众产生持续的刺激,这就是电影中故事节奏的主要构成元素。而桌面电影就将这种叙事中的矛盾冲突设置发挥到了极致,包括网络谜踪网诱惊魂解除好友在内的多部经典桌面电影都将悬疑元素作为故事的选题,将故事的主人公置于一个危险的境遇之中,充分利用悬念效果,并将悬念事件作为串起影片的主故事线,加入大量充满矛盾冲突的故事情节来弥补此类电影在叙事时空上的天然缺陷。电影网络谜踪讲述了一个父亲通过网络寻踪觅迹追查女儿失踪真相的故事,故事虽为单线叙事,却利用这悬而未决的矛盾持续调动着观众的情绪,从发现端倪到线索中断再到重燃希望,故事中数次利用这种环形结构让情节曲线起起伏伏。紧凑的情节、反转的故事都为桌面电影叙事节奏的变化做足了铺垫。(二)半封闭的互动空间延展叙事张力电影空间是指电影画面内的空间动态。不同于其他艺术形式,电影艺术中,多场景空间的变化转换构成了影片中的空间节奏。复杂多样的空间是电影艺术在叙事上最大的优势,而桌面电影在空间构造上却和其他类型电影大相径庭。在此类电影中,电脑桌面就是全片唯一的物理空间,这样的空间构造类似于绘画艺术,其具有空间的可视性,却不具备流动感。为了尽可能地拓展空间,桌面电影的故事情节多依托人物之间的视频聊天进行推动,由此在物理空间被锁定的前提下,开发出更多的叙事空间。如在多部桌面电影中出现的多个空间被并置在电脑桌面上的处理手法,就是对传统电影空间叙事的革新,创作者通过对同时异地的并列展现加剧紧张感。在电影网络谜踪中,父亲大卫金发现在女儿追悼会现场的女警察维克可能是真凶时,电脑桌面上同时出现追悼会的现场画面与摄像头里大卫金愤怒的神情,两个空间在视觉上紧紧相依,但实际上却相隔甚远。此外,在多部桌面电影中,创作者还不约而同地将叙事空间选择为半封闭空间。半封闭空间,顾名思义,意指没有与社会隔绝的、可自由出入的私人空间,如网络谜踪 中大卫金的卧室、网诱惊魂中艾米的卧室、解除好友 2:暗网中马迪亚斯的卧室等。由于叙事空间的限定,角色之间的大多数沟通交流由面对面变为跨时空,每个人物都被隔绝在半封闭空间里,在每一个半封闭空间中,人物的情绪因私密的环境而变得更加外放饱满,人物的情感变化也由此产生。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角落,由于各种原因,人们将它保护起来,而在半封闭空间的叙事中,这个角落被具象化地表现出来。在电影网诱惊魂中,女记者艾米为了获取宝贵的新闻信息,以假扮的身份深入虎穴与恐怖分子通过网络交流,却在过程中逐渐迷失自己。片中的主体叙事空间为艾米的卧室,由于该空间的私密属性,艾米的情感变化被毫无保留地展现,观众的窥私欲望也由此得到满足。而另一部电影解除好友则将桌面电影空间叙事的特点展现得更为明显,这部恐怖电影讲述了六位高中同学受到另一位死去同学的诅咒,相继发生意外的故事。片中六位主角每人都身处各自的私人空间,通过社交软件视频聊天,而当危险袭来,六个相互独立而又产生关联的空间无法聚合,只能通过屏幕无助地目睹同伴的意外,同时加剧自己内心的恐惧。该片通过独特的空间叙事创造出不同于传统恐怖电影的独特叙事节奏。(三)虚实相生的表演调度强化角色情绪有一种说法认为,内容节奏是“由情节发展的内在矛盾冲突或人物的内心情绪起伏而产生的节奏。在电影中,内部节奏通常以演员的表演为基础”2。影片的节奏是影响观众观影情绪的重要因素,因此,在片中塑造节奏就是塑造一种情绪,而观众感知情绪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演员的表演。在电影中,演员的表情、语言、动作共同构成了角色的表演节奏,观众通过其表演节奏的变化解读出角色的情绪变化,这种直观、可视化的信息传达是观众感知情绪的基础。但由于缺少摄像机的现场拍摄,桌面电影中的角色表演通常通过两种方式来表现,即摄像头拍摄到的自己以及132 2023 年第 13 期电脑屏幕上由主角操控的光标,二者的结合使得桌面电影的表演调度充满张力。多部桌面电影通过桌面当中字词输入的速度,输入时一遍遍地删除修改,将“叙述者”内心的感受以及所想都直观地呈现在了桌面之上。3在电影网诱惊魂中,女记者艾米在与恐怖分子的交流中找到了情感上的共鸣,在得知对方童年丧母的遭遇后,艾米想起了自己的相同经历。挂断与对方的视频通话后,她久久无法释怀,悲痛的情绪与画面中的光标一起持续定格在聊天框界面,伴着电脑播放器里伤感的音乐,艾米将自己的故事全部倾吐,快速的文字输入让观众即便没有看到艾米的神情,也能体会人物此刻的辛酸。电影网络谜踪 中,男主角大卫金在浏览电脑文件夹时,偶然看到逝去妻子的视频文件,此时的他百感交集,那段美好回忆召唤着他点开那段视频,但这无异于亲手揭开自己心里的伤疤,现实与追忆、悲伤与憧憬,此时都聚集于他的指尖。这段复杂的内心情感在片中并没有通过大卫金的表情特写来呈现,而是将这一思绪寄托于屏幕上的鼠标光标。光标缓慢而踟蹰的移动给予了观众足够的想象空间,虚实相生的表演调度让影片的节奏张弛有度。二、桌面电影的外部节奏(一)缩放屏幕画框实现镜头运动桌面电影中固定的屏幕画框决定了镜头运动的局限性,传统定义下的运动镜头基本难见踪影,但这反倒使片中少数的镜头运动成为影片节奏变化的关键。在多部桌面电影中,导演都通过画面的缓慢放大让摄影机越来越近,这种类似于“推镜头”的视觉效果与人眼专注某一事物时的聚焦感极其相似,能够有效地引导观众注意力,并营造紧张感。此外,由于桌面电影多以电脑桌面、浏览器界面、社交媒体对话框等闭合景框作为取景对象,因此,影片中景别的概念发生了变化。当镜头不再以人物作为表现主体,传统的景别定义在桌面电影中已不再适用,因为无法借由摄影机的推拉来改变画面纵深,只能通过简单的画面整体放大或缩小来调整景别,以带给观众在不同景别下相应的视觉感受,即“摄影机离被摄物愈远,我们观众的态度就越中立”4。画面中所涵盖的信息越丰富,观众对于事件的了解越宏观,画面中所涵盖的信息越单一,观众对于细节的捕捉越具体。在电影网络谜踪中,男主角大卫金因为女儿玛格特迟迟没有回复信息而心生担忧,画面持续给到屏幕里二人的社交软件对话框界面,此时画面里父亲逐个输入的文字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随着部门经理的一声呼唤,镜头随即摇向屏幕的另一端,原来此时他正在参与着线上工作会议,带有摄像头视频的会议界面里,观众确定了刚才的猜想,面对同事的提案,他答非所问,明显心不在焉。接着,镜头拉开至屏幕的全景画面,大卫金将会议画面切出,继续询问女儿的行踪。该段落所运用的镜头包含了传统意义上的摇镜头、拉镜头,特写、全景,但却用全新的方式加以呈现,从节奏上让观众产生由猜想验证期待的心理变化过程,用新形式的影视语言实现影片外部节奏的变化。(二)转换剪辑速率创造情绪反差法国电影理论家马赛尔马尔丹曾说:“所谓电影节奏并不意味着抓住镜头之间的时间关系,而是每个镜头的连续时间和由它所激起并满足了注意力运动的集合。这并不是一种抽象的时间节奏,那是一种注意力的节奏。”在剪辑中,节奏是利用镜头的长短、音乐的起止制造出不同层次的对比效果,以达到引导观众注意力的目的。利用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等手法创造并列时空是电影剪辑中最常用的节奏变化手法。但在桌面电影中,由于受到叙事时空的制约,蒙太奇手法鲜有展现,即便如此,桌面电影却依然可以运用剪辑率的变化创造节奏,持续吸引观众注意力。电影网络谜踪中的一个段落巧妙地运用剪辑节奏的改变表现了人物内心的情感变化。在警察的要求下,大卫金通过登录女儿社交媒体账号开始搜集玛格特同学的信息表,但是却在与其同学艾萨克的交谈中惊讶地发现原来女儿玛格特性格孤僻,很少与人交往。在这一段落的剪辑中,导演在前半段有意地加快剪辑速率,当艾萨克略显为难地说出真相时,画面里快速闪过的是玛格特好友列表里的众多好友头像与信息表中所记录的大家对于玛格特内向性格的评价,一系列的快速剪辑后,画面长时间定格在玛格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饭的照片。通过剪辑节奏的变化突出该段落的叙事重心,同时强化了父亲此刻的情绪。如前文所述,电影中的节奏分为内部节奏与外部节奏,在多数情况下,二者相辅相成,以一种同调的状态共同构成段落的叙事节奏,而当二者之间呈现一种悖逆的状态时,影片在叙事上会产生一种突兀感,但这种突兀感却能够在一定程133度上抓住观众的眼球,起到意想不到的叙事效果,这种叙事节奏反差的运用在桌面电影中尤为明显。电影网络谜踪中,大卫金偶然发现失踪的女儿与自己弟弟略显暧昧的聊天记录,愤怒的他没有直接与弟弟展开激烈的对峙,而是选择在房间里安装隐蔽摄像头试图记录下弟弟的犯罪证据,一切准备就绪后,摄像头开始录制。观众通过监控画面感受二人对峙的紧张气氛,伪纪录片式的表现方式让这一段落极具真实感。随着对峙的升级,大卫金的情绪逐渐失控,在这段紧张的情节中,导演选择用长时间的监控画面加以表现,此段落叙事中,导演选择放缓剪辑速率,以极其舒缓的形式节奏衬托紧张的内容节奏,这种在节奏上极度反差的设计让观众的体验更加真实且震撼。(三)利用声画分立拓展叙事维度桌面电影独特的空间属性决定了其在画面与声音叙事上的局限性,此类电影中的声音来源同样需要依托于电脑屏幕这一叙事媒介。因此,桌面电影中的声音大体分为三个种类:连线中的视频语音电话、电脑中播放的视频及音频、无声源音乐音响。虽然从发声媒介上来看,声音种类受到很大限制,但这种独特的发声源设定也为声音叙事提供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声画对立让声音与画面形成特殊关系,拓展了叙事维度,将节奏的变化蕴藏其中。在多部桌面电影中,创作者充分利用声画分立的表现手法将观众带入段落的情绪中。电影网络谜踪中,大卫金在网络上寻找女儿失踪的线索,在众多评论中看到一条侮辱女儿的评论,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他被触底激怒,依照该条评论的地址信息找到发博者并激烈质问,这一幕被路人拍下并流传至网络。事后,大卫金在浏览该条视频时镜头切至视频下方众网友的评论,评论中“真实的谋杀”“这是悲剧”等字眼让观众对于现场发生的事情充满了疑惑,而视频中传来的越发剧烈的打斗声将这种情绪推至顶点。该段落中画面所呈现的网友评论与声音所呈现的激烈现场出现极大的对位与分离,最大化地激发了观众的好奇心,延迟了观众的心理期待,很好地强化了该段落的节奏感。电影网诱惊魂中,导演将片中音乐尽数设计为有声源音乐,即女主角艾米在电脑中播放的音乐。在影片后半段,艾米纠结是否要只身前往险境,此时为了缓解压抑紧张的情绪,她点开音乐播放器播放了一首轻松的音乐。伴随着动感的节奏,她打开了男友和同事对话框寻求帮助,此时画面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她无助的神情,但是被男友挂断的电话以及朋友冰冷的回复更能让观众与此时的她实现共情,而此时反差感极强的轻松音乐将这一氛围反向推动至高潮。结 语作为一种新兴小众的电影类型,桌面电影在视听语言方面做出了积极的探索,充分体现其作为互联网时代产物的特性。在该类型电影创作之初,创作者便深知其作品的主要观影环境并不在全球院线,而是各种类型的移动终端。因此,凸显“桌面屏幕”的媒介性、隐匿电影故事的存在感成为影片叙事的关键,创作者努力将观众拉入屏幕内的世界,打破与电影中事件的疏离感。这种“参与式”观影也让观众对于电影叙事手法有了不同的认识,以往电影中多时空的自由转换、精确且复杂的场面调度在桌面电影中都有了新的诠释。即便观影媒介、视听手法发生改变,但是观众对于电影叙事的定义标准却不曾下降。而衡量电影叙事优劣的重要参考即叙事的节奏。节奏不仅对观众的视听感受产生冲击力,更会对其心理、生理产生巨大影响。桌面电影作为具有先锋性、实验性的新形态电影,虽在诸多故事表现方式上受到自身设定的影响,却也在叙事中开辟出了其特有的节奏韵律。未来,桌面电影仍须探索更多的叙事技巧与视听手法来丰富其电影中的节奏变化,使其实现口碑与市场的双丰收。参考文献1赖荟如.电影返古:作为吸引力电影的“桌面电影”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1(05):15-23.2许南明,富澜,崔君衍,主编.电影艺术词典(修订版)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165.3侯东晓.银幕的解域、结域以及构型 媒介融合视阈下的“桌面电影”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11):4-13.4李杜宇,黄学建.论“桌面电影”网络谜踪 的场面调度J.电影文学,2019(07):48-50.作者简介 马宇洲(1990),男,吉林长春人,长春工业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影视短片创作、网络与新媒体;张晓健(1991),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影视艺术与技术。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