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银胶囊大厦遗产的存续与活用：一场持续的新陈代谢运动.pdf

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762023/1?文章是对黑川纪章的经典作品中银胶囊大厦的解读。通过研究中银胶囊大厦的历史背景、设计思想、建造特点、文化遗产价值及其历经的曲折的保存更新运动，探究这座建筑遗产最终被拆除背后的复杂原因。文章进一步讨论了中银胶囊大厦应该保存还是拆除的争议、保存更新的方案和最终存续活用的方式，分析了其最终命运与时代发展、设计思想、保护理念，尤其是新陈代谢运动之间的关联。文章指出，作为新陈代谢运动的代表作，中银胶囊大厦独特的存续与活用的方式，可以视作对新陈代谢思想在当下的一种阐释。?中银胶囊大厦；建筑遗产；保存；更新；再利用；新陈代谢运动；黑川纪章Abstract:This article examines the history,design,and conservation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a cele-brated work by Kurokawa Kish(19342007)and a significant example of the Metabolist Movement.It delves into the reasons for the eventual demolition of this architectural heritage by analysing the histor-ical contexts,design concepts,construction features,values as cultural heritage,and the challenging pres-ervation and renewal efforts it underwent.The article then elaborates on the controversy surrounding the preservation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the pro-posals presented,and the final strategy employed.It further investigates how the buildings ultimate fate relates to the shifting social contexts,design ideas,conservation concepts,and particularly the Metabo-list Movement.Finally,the article interprets the con-servation and reuse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 as a contemporary expression of the Metabolist ideas.Keywords:Nakagin Capsule Tower;architectural heritage;preservation;renewal;reuse;Metabolist Movement;Kurokawa Kish?在东京首都高速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当驶过银座商业区时，紧邻高架的一座建筑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起平常的与大地相连的建筑物，它更像是从未来降临的外星飞船，由多个胶囊堆叠而成，特立独行地耸立着。它就是中银胶囊大厦，一座由建筑师黑川纪章设计的集合住宅。作为新陈代谢运动的经典作品和黑川纪章“胶囊”宣言思想的实体呈现，中银胶囊大厦有着世界瞩目的文化遗产价值。然而，历经多次保存运动和修复计划，这座建筑还是在 2022 年 4 月 12 日启动了拆除工作（图1），距离其1972年建成恰好半个世纪。那么，中银胶囊大厦的设计蕴含着怎样的设计思想和时代精神？为何这座建筑史上的先锋建筑会走向消亡？它的存续与活用为遗产保护带来了怎样的启示？这都是本研究试图追问和探寻的。?从新陈代谢运动到胶囊宣言，历经 10 年的设计思想发展是培育中银胶囊大厦的土壤。新陈代谢学派在 1960 年东京召开的世界设计大会中创立，主要成员是一群年轻的建筑师、评论家和设计师，包括菊竹清训、大高正人、槙文彦、川添登等。黑川纪章在该学派成立时仅 26 岁，是新陈代谢学派中最年轻的成员，也是对新陈代谢学派有着深远影响的丹下健三的学生131。该学派提出的新陈代谢理论将生物学的进化和再生过程引入建筑和城市设计?遗产?The Conservation and Utilisation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A Continuous Metabolist Movement?Qian Chen?Yu Ziliang中，向标准化工业产品的机器原理时代发出挑战23，之所以选择“新陈代谢”作为关键词，是因为机器不会生长、变化或自动地新陈代谢，新陈代谢学派由此发出了迈向生命原理时代的宣言22。1969 年，黑川纪章在新陈代谢理论的基础上发表了胶囊宣言，面向未来的多元化社会，胶囊为“动民”创造了可以移动的建筑，鼓励各地年轻人离家工作，发挥创造力，构成新的社会，旨在建立以个人而非夫妇为中心的家庭结构，不被土地束缚，从地缘血缘中解放385。胶囊是信息社会中的反馈装置，把建筑从“不动产”的概念中去除，从而实现类似汽车、飞机等行业的工业化生产过程，即基于部件组合的大规模生产系统，?绝整体性和系统化的思维4。从新陈代谢理论到胶囊宣言，无不反映了“共生”的观念，即关注不同时间生命所经历的过程和变化。这暗含着日本文化的内隐传统，无论是伊势神宫每隔 20 年在相邻基地重建“动民”（homo movens）是黑川纪章预言的一类人群，指信息化社会里移动到不同地方进行工作的人，详见参考文献 7 第 4 页。图 1?77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2023/1的“造替制度”，还是桂离宫历经 150 年的数次加建，都体现了传统木构建筑中那种再生、代代相传、衍生发展的自然过程。这与西方神庙中的完美、完结和永恒性是不同的5。中银胶囊大厦的诞生是社会背景、建造技术和设计思想综合作用的结果。在日本战后复兴和经济高速增长期，以 1964年东京奥运会和1970年大阪世博会为契机，日本工业化水平急速提高。城市化与基础设施建设的庞大需求，促进建造技术产业链的全面化。商业经济的蓬勃发展加之信息化技术的悄然酝酿也推动了社会流动性的提升。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出现了很多商务人士，胶囊大厦就是为这类人群出差临时居住或者作为周末公?设想出的空间和生活方式6192。黑川纪章 1958 年参加了莫斯科世界建筑学生会议，当时盛行预制施工，对于苏联和其他一些欧洲国家的预制装配混凝土住宅的考察与研究，为其预制建造技术设计胶囊大厦奠定了基础388。最后，大阪世博会将新陈代谢运动推向了一个高潮，为新陈代谢学派的建筑师们带来了国际知名度，很多新陈代谢运动初期的理念在世博会中予以实践。?如，“细胞型单体”这一众所周知的设计语汇并非一开始就形成的，而是直到大阪世博会空中主题馆住宅胶囊和后来的中银胶囊大厦才在物质层面真正实现。空中主题馆住宅胶囊是一个展览性质的住宅，第一次实践了胶囊宣言中的“动民”理念，即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胶囊。这座面向未来的临时建筑打动了业主渡边酉藏先生，于是他委托黑川纪章在银座设计一栋新的集合住宅，中银胶囊大厦应运而生710。?作为新陈代谢运动最著名的建筑，中银胶囊大厦的价值毋庸置疑。早在 1996 年，国际现代主义建筑保护与记录国际委员会（DOCOMOMO）就已经将其列入建筑遗产名录1247，它更是明治时期（1868 1912）以来，唯一一座由 Docomomo Japan、日本建筑师协会、日本建筑学会和日本建筑师联合会四个组织联名发起保护的建筑385。在论述其文化意义与历史价值时，主要有以下三点：（1）中银胶囊大厦是新陈代谢理论的重要作品，该理论是首次从日本发源并广泛影响世界的建筑理论，在战后建筑史上有着重要地位，被公认为战后日本社会创新尝试的典范；（2）中银胶囊大厦是日本著名建筑师黑川纪章最早的代表作，并受到国际认可；（3）中银胶囊大厦是构成银座新桥景观的重要建筑，为东京生长变化的基础设施景观的形成做出了巨大贡献，被视为具有前瞻性的先锋建筑，是充满希望建设未来的时代见证388。然而，中银胶囊大厦一直没有入选日本文化厅认证的建筑遗产（有形文化遗产建筑物）名录，没有当地政策和法规的支持，为后续艰难的保存历程埋下了伏笔。?建筑?从 1969 年胶囊宣言提出开始，黑川纪章设计了一系列胶囊建筑，胶囊建筑的理念也在其他国家被进一步实践，?如系列的胶囊旅馆等。黑川纪章在日本的胶囊建筑谱系如图 2 所示，这些胶囊单元有着不同的型号和连接方式，整体规模各异。?胶囊宣言发表后的次年，黑川纪章便得到将构想实体化的机会。在 1970 年大阪世博会这个未来建筑的实验舞台上，黑川的首个胶囊住宅空中主题馆，就被吊置在老师丹下健三设计的世博会巨型网架之下（图 3）。三个自带卫生间模块的卧室胶囊环绕在中央起居室胶囊的周围。胶囊单体在电车工厂中预制后运至现场吊装。作为面向未来的具有展览性质的住宅，设置屏幕方便观众参观，可通过舱门到达供个体使用的卧室单元，胶囊宣言中的“胶囊以个体为中心”在这里得以清晰呈现898。每个家庭成员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胶囊，当胶囊达到一定的社会耐用年数后，便可自由替换调节。例如孩子长大成人要离家独立时便可带着自己的胶囊离开，父辈的住宅便可填补满足其他功能的胶囊7180，以房间为单元的胶囊可以灵活地应对家庭组成的变化。?塔卡拉美容馆（Takara Beautilion）是黑川纪章在大阪世博会设计的另一座临时胶囊展馆（图 4）。由看似未完成的钢框架和嵌入其中的不锈钢胶囊组成。钢框架作为主体结构，而胶囊则成为各类家具的展陈单元。由于胶囊和组成外部框架的六向单元体都是工厂预制的，所以不仅胶囊可自由替换，外部框架也可自由扩展。六向单元体由 8 根被弯折 90的钢管和 4 块钢正在拆除的中银胶囊大厦黑川纪章的胶囊建筑谱系Nakagin Capsule Tower under demolitionThe genealogy of capsule architecture by Kurokawa Kish(19342007)图 1图 2Fig.1Fig.2 经济高速增长期（高度経済成長期）：指日本 20 世纪60 年代 GDP 年平均增长率超过 10%的时期，详见日立平凡社世界大百科事典（东京：平凡社 1998 年版）。1969胶囊宣言1970塔卡拉美容馆1970空中主题馆住宅胶囊1972中银胶囊大厦1973House K1979大阪胶囊旅馆图 2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782023/1板焊接而成，胶囊的长、宽、高约 3.3 m。单元体之间用高强螺栓连接，整体构造清晰简单，方便施工，因此，这个临时展馆建设与拆除的工期都极短。?无论是空中主题馆住宅胶囊还是塔卡拉美容馆，都是世博会 6 个月后即拆除的临时建筑，而 1972 年建成的中银胶囊大厦，则是黑川纪章胶囊建筑谱系中第一座永久性建筑，这座由 140 个胶囊构成的集合体也是谱系中规模最大的。从胶囊的连接关系上看，不同于塔卡拉美容馆中以三维框架体系来组织胶囊的方式，中银胶囊大厦的公?胶囊都是附着于塔楼的悬挑结构单元，采用了型号 BC-25 的胶囊单元（图 5，图 6）。在这座集合住宅中再次践行了胶囊宣言的理念，黑川希望用供个体使用的预制房间的量产取代传统的预制住宅的量产来实现新陈代谢。?House K 度假别墅使用了与中银胶囊大厦同型号的胶囊单元（图 7），作为黑川纪章的自宅，于 1973 年建于长野县山间的陡坡之上，空间构成类似于大阪世博会空中主题馆且每个胶囊同样只承担单一功能，可被视为世博会实验住宅在积累了中银胶囊大厦设计建造经验后的又一次落地尝试。中央的混凝土核容纳起居室等公共空间，周围悬挑出四个胶囊作为茶室、卧室和厨房。与中银胶囊大厦中胶囊的上下叠置不同，矗立在坡地上的 House K 的四个胶囊底面能被完整看到，因此与混凝土核的连接节点也做了优化处理，上下四个节点均采用高强螺栓连接。?当胶囊单元的空间尺度从房间压缩到家具（床）的时候，一种全新的胶囊建筑甚至是全新的旅馆模式诞生了。这一切起源于 1979 年建成的大阪胶囊旅馆（图 8）。450 个胶囊被紧凑地安排在大阪一个桑拿浴大楼的第三至第五层，胶囊采用轻质高强的纤维强化塑料，以满足大楼主体结构的承载需求。胶囊内饰如太空舱一般颇有未来感，收音机、电视和照明设备等集成其中，且开关都被细致地设计在躺姿时人手的触摸范围内7190。在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工薪阶层的出差等商务活动趋于频繁，该类胶囊特别为上述人群的短暂住宿提供空间。作为世界上最早的胶囊旅馆，大阪胶囊旅馆掀起了胶囊旅馆的热潮，影响至今。?产?产?中银胶囊大厦三面被主干道环绕，紧邻为 1964 年东京奥运会兴建的首都高速公路（图 9）。作为首个践行胶囊宣言的实际项目，为了给通勤于首都中心的商务人士提供居住便利，并考虑商业宣传效果，基地最终被选择在寸土寸金的银座。?黑川纪章在新建筑上首次发表中银胶囊大厦时，将两座塔楼称为“塔状人工土地”。人工土地的概念由新陈代谢学派提出，认为土地不应该属于个人，因此要采用底层架空等方式将自然的土地转变为人造的垂直公共空间，进而衔接个人的领域1111，这种公共空间被称为人工土地。黑川纪章在中银胶囊大厦中将人工土地实体图 8图 3图 7图 9图 6图 5图 4?79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2023/1化，两座塔楼作为过渡空间来联结各单元，这种过渡空间也被新陈代谢学派称为“中间领域”24。塔楼采用了预制和现浇系统结合的建造方式。塔楼的主体结构为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地下一层为设备间，地上两层为入口大厅及管理人员办公用的裙房（图 10），该部分为普通现浇混凝土框架，自三层向上轻量混凝土包裹钢框架构成了塔楼外墙，该钢框架上焊接了胶囊单元的连接件。为了节省工期，电梯竖井墙以及楼梯间楼板采用了预制混凝土板。塔楼与胶囊的连接方式如下：单个胶囊在塔楼上预留了四处连接件，下部两处为钢支架承担来自胶囊的竖向荷载，上部两处为总计四个高拉力螺栓承担轴向拉力。所有连接件在安装结束后由轻量混凝土封闭包裹以提高节点的耐久性和防火性（图11）。由于胶囊单体的底部支座要先插入下部支架内，然后才能安装上部螺栓，这就决定了胶囊舱体由低到高的安装顺序（图12）和由高到低的逆向拆除顺序。此外，搭建塔楼的施工现场和组装胶囊的工厂分处两地，为了两者之间的顺利连接，节点的精度被严格控制在 1 mm 以内。?产?从城市尺度来看，考虑到胶囊群体在街道和高速公路上的视觉效果，胶囊上下错落叠置，自由组合，同时为室内提供了良好的采光和视野。因此，根据胶囊单体的入口和窗洞的位置以及左右对称性，理论上衍生出了八种类型，最终总计 140 个胶囊单体采用了其中的六种。（图 13，图 14）胶囊的产品预制化提高了批量生产的效率，弥补了从战后到经济高度增长期住宅供给不足的局面。同时，提供不同配件的组合以满足使用者不同的个性化需求。在胶囊的制作上，各部分配件由船舶舾装公司大丸装工部制造，单体则交由海运集装箱工厂组装。单个胶囊的外形 为 2 500 mm（宽）4 000 mm（深）2 500 mm（高）的箱体，重约 4 t，该尺寸由运输卡车的运载极限所决定。箱体整体结构由轻钢型材的全焊桁架组成，外覆磷酸盐处理的耐蚀加肋镀锌钢板，单片尺寸被特意控制在 1 200 mm2 300 mm 以内，以便单个工人在工厂内搬运组装（图15）。另外，石棉作为防火和保温材被喷覆于主要结构和外板材上。唯一的采光圆窗设置为内外双层以减少外界噪音的影响，外层固定，内层可开启来调节遮阳装置。内装方面，预先统一组装好的浴室卫生间组件被整体置入胶囊框架内，而其余家具则根据面向不同人群提供了标准、豪华和奢华的三种组合套装（图 16）。胶囊单体的重量和单批次的运送数量源自对运输和工地现场条件的综合考虑。胶囊由距东京 450 km 的滋贺县姉川工厂运至工地。单个接近成品的胶囊的运输需要考虑车辆的限高限重、道路交通法、大型车辆进出场所和时间的限制以及起重机的作业流程等诸多问题，来合理规划运输路线和时间。由于建设工地空间有限，缺少暂存建材的用地，只有当日需要安装的胶1970 大阪世博会空中主题馆住宅胶囊1970 大阪世博会塔卡拉美容馆中银胶囊大厦BC-25 型号胶囊House K 度假别墅大阪胶囊旅馆东京首都高速公路旁的中银胶囊大厦中银胶囊大厦剖面图胶囊舱体与塔楼的连接节点胶囊舱体单元自下而上的安装顺序中银胶囊大厦标准层平面图上下错落双向叠置的胶囊舱体The theme pavilion Capsule House at Expo 1970 in OsakaThe Takara Beautilion pavilion of Expo 1970 in OsakaNakagin Capsule TowerCapsule BC-25Capsule House KCapsule Inn OsakaNakagin Capsule Tower along the Metropolitan Expressway in TokyoSection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The joint connecting a capsule to the towerAttaching capsules from lower to upper levelsTypical floor plan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Capsules stacked alternatively in two directions图 3图 4图 5图 6图 7图 8图 9图 10图 11图 12图 13图 14Fig.3Fig.4Fig.5Fig.6Fig.7Fig.8Fig.9Fig.10Fig.11Fig.12Fig.13Fig.14图 12图 14图 10图 11图 13GL+53.5000 2 4 10 mGL+42.137GL+34.000GL+47.63811.36342.137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802023/1囊才会在前一天傍晚从工厂发车，每辆载两个胶囊。全部胶囊的运输和安装工程得以在 30 天内完成8105。值得一提的是，技术上虽然可以将胶囊在工厂中完成全部内装，但是根据税收法律，整装的胶囊被视为完整的家具要增加额外的税款。为了控制成本，所有胶囊特意留了一部分内装工程在工地现场完成。因此，胶囊本身也具有了介于不动产和产品之间的性质。?除了胶囊为提前预制以外，设备用的竖向管道也事先被固定在由槽钢和扁钢拼接成的钢架单元上。为提高现场的施工效率，给排水管、热水管、冷却水管和雨水管等六根管道被集成在三层高的钢架单元之内，再运送到工地现场进行吊装（图 17）。整个管道系统设置在纵向两列胶囊之间宽约 300 mm的深缝之中，虽然保证了建筑外观整体性，但也提高了后续维护工程的难度。?产?中银胶囊大厦的设计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塔楼、胶囊和设备，这三部分在尺寸考量、精度控制、运输流程、建造模式和工期管理等方面统筹考虑，从而顺利推进了这个异于传统建筑单体的项目。总体来看，中银胶囊大厦介于不动产与产品之间。塔楼及预制设备单元，其结构材料和施工方式倾向于传统不动产，而与塔楼相连的胶囊，其设计生产和销售模式则更倾向于产品。胶囊总体流程图展现了胶囊从设计生产到运输销售的整体过程（图 18）。而产品设计流程图则展现了单个型号胶囊在设计反馈、零部件论证和成本计算过程中不断迭代的状态（图 19）。胶囊的产品思维参考了生物个体的系统。生物个体可被视为细胞-组织-器官-系统-个体搭建而成的体系，类似的，单个胶囊自下而上可被分为六个层级，依次是零件-机件-部件-组件-模块-胶囊，因此胶囊可被拆解为层级分明的树状图（图20），例图展示了空调部件和浴室卫生间组件的装配图（图 21，图 22）。黑川针对上述层级给出了十分清晰的定义，例如：零件是最小的生产单位，部件是最小的功能单位，而胶囊则是销售单位6197。黑川除设计了中银胶囊大厦中的型号为 BC-25 的胶囊，还设计了 HL-14、HU-38X 等多种其他型号的胶囊。零部件的层级划分为不同型号的胶囊开发提供了设计储备，有利于组件甚至模块的互换和迭代。零部件检索胶囊设计开发胶囊制造综合装配零部件装配零部件加工材料制造胶囊销售综合销售代理店使用者公司法人个人运输胶囊初始设定回收二手销售维护/管理者基本模块 HU-110000附加模块 HU-120000内饰板 HU-130000外饰板 HU-140000卫生管道设备 HU-150000配电设备 HU-160000空调设备 HU-170000装修 HU-180000其他 HU-190000HU-38HU-100000START接受订单基本图纸制作结构系统设计内饰系统设计设备系统设计检查零部件设计库存管理零部件统计装配图纸制作生产计划支脚设计设备引进设计运送计划胶囊初始设定计划规格表制作估算制造订单ENDOKNOOKOKNONO图 16图 15图 17图 18图 20图 19图 21图 22?81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2023/1?关于中银胶囊大厦的死与生，有着漫长的博弈过程。黑川纪章在设计之初曾设想25 年为胶囊箱体的更换周期，在第一个更换周期到来的 1997 年，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就开始了保护运动，他们的诉求得到了日本建筑界乃至世界各地建筑师的支持。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于 1997年与大成建设（Taisei Corporation）一起向管理部门提交了胶囊更换计划及安全隐患报告，并在 2002 年和 2006 年完成了两次修复计划方案。然而，在黑川纪章 2007 年逝世之后，胶囊大厦的保护运动失去了一个重要力量。同年，大厦业主委员会第一次通过了中银胶囊大厦的拆除决议，委员会理事长希望在原址重建容积率更高的建筑，这次拆除计划随着 2008 年次贷危机而不了了之。2014 年，以前田达之（Tatsuyuki Maeda）为代表的、热爱胶囊大厦的人士组成的民间自发的保护团体，发起了中银胶囊大厦保存和再生运动。他们为了维护这座享誉世界的建筑遗产，向管理机构施加影响，同年，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发布了新的大规模修缮方案。胶囊大厦最大的危机发生在 2018 年 6 月，拥有 17 个胶囊、一层和二层裙房及所在地块的中银集团将所有权出售给了投资集团 CTB G.K.公司。该公司持续收购胶囊，截至 2020 年 11 月1 日，他们已经获得了 80%以上的投票权，并试图通过此次购买以拆除建筑物9。此外，由于受到 2020 年开始的新冠疫情的持续影响，保护运动难以为继。最终，业主委员会于 2021 年第二次通过拆除决议，民间对于中银胶囊大厦的保护也转向了对胶囊单元再利用的众筹1090。2022 年，中银胶囊大厦正式拆除（图 23）。中银胶囊大厦的保护得到了国际建筑界的广泛支持，如 DOCOMOMO 自 1996年开始持续为其奔走和呼吁，然而在日本本土，把中银胶囊大厦作为建筑遗产保存却有着政策上的难题。根据日本文化厅颁布的注册有形文化遗产（建筑物）指南，建筑遗产的认定需要其建成 50 年以上11，而胶囊大厦直到决定拆除的 2021 年才刚建成 49 年，没有达到申请条件。在这份指南中列出的建筑遗产名录中，所有者大部分是公共机关和非盈利机构如政府、学校等，并且产权单一，而胶囊大厦则是产权复杂的民间建筑，在保护运动中牵扯多方利益，在管理和协调上需要长时间才能达成多方共识12。在日本，保护中银胶囊大厦得到了民间团体的热烈支持。前田达之是民间保护运动的代表，他在 2010 年购买了第一个自己的胶囊，并于 2014 年发起了“中银胶囊大厦保存和再生运动”，到 2017 年为止已经翻新了 20 个胶囊。民间保护运动回应了黑川纪章在共生思想中提倡的居民自助体系，这种精神是在日本这个自然灾害多发的国家所特有的，山民和海民直面地震、海啸等状况互助自救共克时艰。中银胶囊大厦的保存和再生运动就是让热爱胶囊的人团结起来，发扬胶囊的魅力并维护胶囊的存续（图 24），这本身也是胶囊大厦与社会对话的一部分，契合并扩展了黑川的共生思想。该运动主要有如下七个关键词 131：了解，传播，修缮，策划，组织，联合，活用，即为了让更多人了解中银胶囊大厦和黑川的思想，通过多种媒体进行宣传、策划展览、出版书籍等方式来筹措资金用于修复胶囊（图 25），与名人合作组织各类活动扩大影响力，最终让住客、胶囊所有者及关注胶囊的人联合起来，积极在工厂内人工组装的胶囊舱体胶囊舱体的内部构成在工地现场吊装的管道钢架单元胶囊的设计生产运输销售的整体流程图胶囊的产品设计流程图胶囊的模块拆解图空调部件装配图浴室卫生间组件装配图中银胶囊大厦的生命周期图 15图 16图 17图 18图 19图 20图 21图 22图 23A capsule manually assembled in the factoryThe interior composition of a capsuleInstallation of a steel framing unit with pipes on the construction siteFlow chart of the capsules design,production,transportation,and salesFlow chart of the capsules product designModules in a capsuleAssembly diagram of the air conditioner unitAssembly diagram of the bathroom and toilet componentLife cycle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Fig.15Fig.16Fig.17Fig.18Fig.19Fig.20Fig.21Fig.22Fig.23 前田达之（1967），发起“中银胶囊大厦的保存和再生运动”的代表。自 2014 年开始，自发组织胶囊大厦的业主和住客开展保护运动。具体内容有：组织对胶囊大厦的参观学习会，运营月租的胶囊以及支持媒体的相关摄影取材活动等。保护运动的七个关键词中日文对应如下：了解（知），传播（広），修缮（繕），策划（企），组织（組），联合（），活用（活用），为作者自译。1960新陈代谢理论提出1969胶囊宣言发表1972中银胶囊大厦竣工1985中银胶囊大厦大规模修缮1997胶囊更换及安全隐患通告（黑川事务所）2002全体胶囊修缮计划（黑川事务所）2006全体胶囊更换计划（黑川事务所）2007中银胶囊大厦拆除决议（业主委员会）黑川纪章逝世2014保存再生运动发起（前田达之）大规模修缮计划提出（黑川事务所）2018CTB G.K.公司开始收购胶囊2021中银胶囊大厦拆除决议（业主委员会）胶囊单元再利用众筹（保存再生运动）2022中银胶囊大厦被拆除世界设计会议在东京开幕1960首条新干线通车东京奥运会开幕1964大阪世博会开幕1970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1973第二次石油危机爆发1979阪神淡路大地震Windows 95 发布互联网时代开启1995次贷危机爆发2008东日本大地震2011新冠疫情蔓延2020图 23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822023/1厦建成之时，石棉是合法的保温材料，但自 1975 年开始已经停止使用。（5）管道配置的交接问题：由于管道最初并未设计在塔楼内部，而是夹在胶囊之间，所以维修难度很大，胶囊底部的管道包括给排水、热水、冷却水循环、雨水等六条，其中热水管道在 2011 东日本大地震后损坏，整栋楼的热水系统不能再使用134。?建筑?从保存更新的方案亦可以看出留存胶囊大厦的技术难点，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分别于 2002 年和 2006 年提出了两版修复方案。2002 年的修复方案是从1998 年开始设计的，方案提出要升级服务设施，保证原有塔楼不受影响，取下所有胶囊，进行修补，并且更换与塔楼链接的螺栓，再重新安装回去。黑川认为这一提案?当时提出的原址重建更为经济，然而，业委会否决了这一提案。2006 年的更新版修复方案提出用改良的新胶囊替换原有胶囊（图 28），与 2002 年版方案相?，主要做了以下几点改进（图 29）：（1）外部钢板的厚度变化：从 0.8 mm 增至 6 mm；（2）外墙完成面：增加镀锌涂层并封闭处理，提高外立面防水性能；（3）改动结构：将轻钢使用被修复的胶囊。这一系列措施促进了中银胶囊大厦保护更新的可持续性。?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和民间自发的保护运动为胶囊大厦的保存更新扩大了影响力，也募集了资金。然而，从保存更新面临的现状、具体的修复设计方案和最终的实施情况来看，具体的建筑修复要面临的是大量技术性难题。?保存更新首先面临的是建筑物的当下状况，经过超过 25 年的使用，胶囊大厦的各个组成部分有着不同程度的老化。具体有以下几个要点：（1）抗震性：这个问题随着 2011 年东日本大地震后抗震规范的修改而变得更加严峻，更新方案必须满足新的抗震规范；（2）塔楼和胶囊之间的积水导致连接节点老化：在与塔楼相接时，上部两个是螺栓，下部两个是突起的支架，钢支架用混凝土包裹，地震、材料老化使混凝土剥落，金属锈蚀（图 26），固定锚点一旦断裂，悬挑结构的胶囊就面临脱落危险。（3）胶囊箱体的漏水情况：胶囊顶部及与塔楼连接处都有积水、渗水的情况，有的胶囊地面甚至长出植物（图 27）。（4）保温材料石棉造成的致癌物飞散问题：1972 年胶囊大胶囊的弃置和更新保存更新运动团体出版的中银胶囊大厦摄影集包裹钢支架的混凝土脱落，金属锈蚀胶囊舱体的漏水情况新胶囊替换原有胶囊的施工流程新胶囊的改进点修缮用的单人乘具胶囊外墙与屋面的修复The disposal and renewal of capsulesThe photography album of Nakagin Capsule Tower published by the Preservation and Restoration ProjectThe wrapping concrete has flaked away,and the exposed steel bracket has rustedLeakage in the capsulesThe construction process for replacing existing capsules with new onesImprovements in the new capsulesThe single-person carrier for restorationExterior wall and roof repair for capsules图 24图 25图 26图 27图 28图 29图 30图 31Fig.24Fig.25Fig.26Fig.27Fig.28Fig.29Fig.30Fig.31全焊桁架改成内衬扁钢肋片夹心结构；（4）修改屋顶排水方式：将原来容易积水的平顶改成坡顶，排除积水；（5）增加检修口：在胶囊内部开检修口，来检修胶囊外的管道。2006 年的这版方案被管理公司以两个理由?绝：（1）脚手架无法搭建。（2）没有修理公司愿意承接此任务。在产权上，通常的图 24图 25图 26图 27?83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2023/1建筑外墙和屋面是共有财产，维护工作需要管理机构一半以上员工认同，而在中银胶囊大厦中，胶囊的外墙是私有财产，需要住户自行联系公司来维护；在造价上，由于独立胶囊的外围护面积与室内容积?例远高于普通的建筑，导致修复造价高昂1091。?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理想中的修复工程是完整而全面的，而实际上的修复工程却是局部而有限的。目前记载的第一次修复工程发生于1985 年，这一次是管理部门实施的大规模修缮。第二次则发生于 2016 年，有着详细的过程记录。首先在胶囊外部吊装一个单人乘具（图 30），可以坐着上下移动开展修复工作，标记出需要修理的胶囊，这次共有 11 个胶囊申报维修。在施工顺序上按照如下步骤：（1）外墙修复：防锈处理后用封胶填充破损洞口，铺贴铝箔胶带并补刷防水涂料；（2）屋面修复：用金属板片修补破损处并补刷 5 8 mm 的聚氨酯涂膜防水涂料（图 31）。但是，无论是外墙还是屋面，都只能是乘具上工人手工操作范围内的部分能得到修理，并不能完全解决漏水问题。2016 年的修复工程意义重大，因为这次大规模修缮并非由管理部门主导，而是七个业主自己雇施工公司实施的1089。囊。然而，在“中银胶囊大厦保存和再生运动”的负责人前田达之坚持不懈的谈判后，终于决定了胶囊大厦在未来存续的方式。2022 年 7 月，该项目宣布将拆除 140个胶囊，修复保存完好的胶囊，并捐赠给博物馆，或作为住宿设施重新使用（图32）。截至 2022 年 8 月底，通过众筹、用出版书籍和住宿收益募集了 583 人的捐款，为大厦拆除后胶囊的活用奠定了资金基础。更换下部钢支架?在保存还是拆除中摇摆的中银胶囊大厦，最终朝着将胶囊和塔楼分离，并将胶囊单元进行保护再利用的方向发展。2021 年 3 月，中银胶囊大厦管理协会决定拆除该建筑并出售该地块，使居民离开并出售该区业主的胶更换上部连接件和螺栓屋面设置排水坡度：利于排除积水外部钢板加厚并增加镀锌涂层：提高防水性能将轻钢全焊桁架改成内村扁钢肋片夹心结构胶囊内部设置检修口：方便从内部检修外部管道注：南栋（A）和北栋（B）分两次进行新胶囊的替换工程补强更换塔楼与胶囊的连接件安装新的设备管道支架自下而上安装新胶囊安装新的设备管道并与胶囊相连拆除吊机恢复屋顶层设备和烟囱在北栋重复步骤撤去南栋屋顶层设备拆除顶部烟囱顶层结构补强设置吊机基础架设吊机自上而下拆除旧胶囊拆除旧外挂设备管道图 28图 29图 30图 31cA BA BA BA BA BA B图 31a图 31b封胶并铺贴铝箔胶带金属板片修复破损处补刷聚氨酯涂膜防水涂料HERITAGE ARCHITECTURE?建筑遗产842023/1胶囊将被完好地拆除，去除石棉，并重复使用，最主要的用途是作为艺术品在国内外的博物馆展出。第一个被展出的胶囊，是 1972 年胶囊大厦竣工时放置在入口玄关一侧的样板间展示胶囊，曾为前来购买的住户展示当时前沿的生活方式。2011 年 9 月 17 日至2012 年 1 月 15 日，该胶囊于森美术馆举办的“新陈代谢主义未来城市展：战后日本复兴的梦想与愿景”展览期间，在六本木大道特别展出。2012 年 1 月 16 日，森美术馆将胶囊捐赠给由黑川纪章设计的埼玉县现代艺术博物馆7132。目前，这个保存完好的胶囊在埼玉县埼玉市的北浦和公园展出。它的内部不能进入，从圆窗可以看到大约10 m2的房间（图 33）。黑川纪章提出的每 25 年更换一次胶囊的理念，由于材料老化和资金问题，一直处于两难境地，未能实施，但胶囊大厦最终仍迈入了新陈代谢建筑的新阶段。建于 1972年的胶囊大厦除了是胶囊的集合体外，它的胶囊单元实体将以散落的方式在各种环境中为人们提供“动民”生活的真实体验714。除了样板间展示胶囊，更多被拆除的胶囊将作为艺术品入驻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此外，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也在拍卖重建这座建筑的两个 NFT 项目，一是在世界任何地方重建胶囊大厦的实体，另一个则是让胶囊大厦在元宇宙中以数字形式存续。黑川纪章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认为，出售其重建权符合黑川纪章开创并倡导适应性的新陈代谢理论，“新陈代谢主义建筑的主要思想是重新思考社会，利用建筑作为潜在变化的工具，推测建筑如何改变、成长和发展，新陈代谢理论如果进入数字空间，可以继续发展并反映当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