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索人性的勇气与能量——约...·尚利《怀疑》主题意蕴探究_刘爽.pdf

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内容提要：怀疑：一则寓言 是美国剧作家约翰P尚利的代表作，该剧曾获普利策奖、托尼奖、纽约剧评奖等众多戏剧界重量级奖项。讲述了上世纪 60 年代，在纽约一个天主教学校里，阿洛西斯修女因怀疑弗林神父恋童，两人之间围绕事件真相，所发生的对质与对抗的故事。在剧中，模糊不清的真相以及开放式的结局，剧作家将更多思考的过程留给观众。而这部戏的隐喻与立意何在？或许在每个人的心中答案不尽相同。本文将从怀疑精神的维度出发，通过对人物特征和戏剧情节的分析，来探讨这部作品深处所隐藏着的某些无言之物。关键词：约翰尚利戏剧怀疑人性主题2004 年 11 月，约翰P尚利（JohnPatrickShanley）的剧作 怀疑：一则寓言 首演于纽约外百老汇的曼哈顿剧社，2005年 3 月到 6 月间，怀疑 在百老汇沃尔特科大剧院公演，并七次刷新该剧院的每周票房纪录，这部戏剧在引起观众强烈反响的同时，更被戏剧界所广泛关注。2005 年 11 月，中国国家话剧院排演的中文版 怀疑 第一次与国内观众见面，成为首部与百追索人性的勇气与能量约翰 尚利 怀疑 主题意蕴探究刘爽078DOI:10.14043/ki.xjwx.2023.04.009老汇新创剧目同年上演的戏剧作品1。从 2005 年至今，由国家话剧院、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山东艺术学院、北京电影学院表演学院等不同单位复排的话剧 怀疑，仍在全国多个城市巡演，并收获如潮好评。戏剧 怀疑 用一个通俗易懂的故事，向人们展现出“怀疑”的价值和力量。阿洛西斯修女在没有任何可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弗林神父对黑人学生唐纳行为不轨，并自始至终想尽方法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最后甚至不惜用谎言来达到赶走神父的目的。到底是阿洛西斯修女出于偏见的非理性怀疑，还是弗林神父确实有罪，本剧最终也没有将谜底揭晓。剧作家尚利用悬置的真相与开放式的结局，留给观众更多思考和反思的空间。本剧的剧名和内容始终围绕“怀疑”二字，而由此所激发出的怀疑态度，也一步步引领着观众重新审视和评估着当今的一切价值。而本剧主题的最终指向，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拥有怀疑和质疑的精神，才不至于被表象所迷惑，从而实现对美德的真正追求。一、理性还是偏见约翰尚利的戏剧 怀疑戏剧 怀疑 中的故事发生在 1964 年纽约圣尼古拉天主教堂及学校，校长阿洛西斯修女在与詹姆斯修女交谈的过程中，听闻黑人学生唐纳曾被弗林神父单独带到他的神职人员寓所，回来后口中有酒气且神情异常，因八年前阿洛西斯修女曾在圣博尼费斯教堂制止过一起与之类似的神父娈童案，她由此开始怀疑弗林神父品行不端。为了证明自己的怀疑，阿洛西斯修女先将弗林神父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对弗林神父的辩解，她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并将唐纳的母亲穆勒夫人请到校长室，试图从学生家长那里寻求真相，但穆勒夫人却为自身利益拒绝指控弗林神父。在弗林神父发现阿洛西斯修女约谈唐纳的母亲之后，双方的矛盾进一步升级，随之在校长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而最终，阿洛西斯修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谎称曾打电话询问过弗林神父以前服务的教区，了解他的“前科”和“污点”，从而迫使弗林神父主动申请调离她所在的教区。戏剧怀疑的故事结构集中、紧凑、简洁，但阿洛西斯修女的怀疑是否成立，本剧并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阿洛西斯修女在这场“怀疑”之争中以惨胜收场，弗林神父晋升为杰罗姆的教区神父离开了她的学校，实现了她保护学生的目的，但谎言的代价也使她“离上帝远了一步”2。对本剧的观众而言，是应该相信还是怀疑弗林神父，人们只能从自己内心去寻找答案。二、“相信”还是“怀疑”戏剧 怀疑 人物特征分析戏剧 怀疑 全剧只有四个人物登场，弗林神父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以近乎完美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在布道时富有诗意的演讲，负责宗教和体育课的教学，出众的篮球水平，组织策划圣诞晚会，更是把孩子们和家长视作自己的家庭成员可以说，弗林神父给人的表象是完美的，是一个值得所有人信任的上帝的信徒和使者。但他在与阿洛西斯修女对抗和争辩的过程中，也确实存在着一些疑点，会令人产生些许困惑。面对质疑，他的回答往往有避重就轻戏剧理论纵横/追索人性的勇气与能量xijulilunzongheng/zhuisuorenxingdeyongqiyunengliang079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和转移话题之嫌；面对阿洛西斯修女的谎言，他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而是选择逃避的方式调离这个教区。随着剧情的发展，弗林神父的真实面貌，变得愈加难以捉摸和耐人寻味；对于弗林神父的品行，基于不同原因，詹姆斯修女和穆勒夫人均持相信态度。二十几岁的詹姆斯修女涉世不深，容易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单纯善良的她不愿意打破内心的平静与美好，她对阿洛西斯修女说：“以怀疑来看待世事让我感到自己在疏远上帝”，因此她更倾向于相信弗林神父是无罪的；而穆勒夫人则更加圆滑世故，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位承受种族歧视之痛的黑人妇女，为了儿子能够上一所更好的高中，她将儿子送到了教会学校。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唐纳有同性恋倾向，但指控弗林神父会对孩子的未来产生负面影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主观意愿上她并不想去怀疑神父；阿洛西斯修女作为剧中的“少数派”，在怀疑弗林神父的过程中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执拗和锲而不舍，正源自其丰富的人生阅历、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强烈的责任感。阿洛西斯修女对教会工作有着极强的敬业精神和责任感，她将做学生们道德上的监护人为己任。在穿上教服前，她的丈夫牺牲在抵抗纳粹的战争中，使阿洛西斯对世界的残酷性有着清醒的认识。她并不像某些主持神父那样极端地出世，始终关注时事政治，知晓人性的善恶。正如她对詹姆斯修女所言：“这是一个需要在教育、精神和道义上始终保持警惕的社会。”她善于观察和思考，总能轻易揭穿孩子们的小把戏。因此，针对弗林神父的某些“反常行径”，她的怀疑并不完全是偏见与直觉所致。三、怀疑与信仰同样可贵怀疑 主题意蕴探究自 怀疑 在中国公演以来，国内很多戏剧评论文章，都将“怀疑的破坏性”视作这部剧的最大主题。诚然，因循守旧、固执、死板的阿洛西斯修女是个“不讨喜”的角色，在很多观众看来，偏见可能是她怀疑的起点。而才华横溢极富个人魅力的弗林神父，则更容易得到人们的信任。但正如尚利在前言中所提到的怀疑“改变着世界”“是他成长之时”，剧作家创作本剧并不是为了否定“怀疑”，他希望更多的人具有怀疑精神，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善良的人们才不会被那些邪恶的“捕猎者”所放肆窃掠。而在人类080思想探索史中，自智性的希腊精神伊始，从普罗塔戈拉斯到苏格拉底，从斯宾诺莎到休谟，从祁克果到尼采怀疑精神就一直引领着人们重新审视外部的世界与内在的心灵，通过对“外的否定”来实现“内的觉醒”。那些人类进步的先驱者们，对宇宙万物、人生意义以及世俗价值，无不是通过质疑的态度和理智的判断，在充满坎坷的怀疑中不断推动社会文明的进步。因此，戏剧 怀疑 在聚焦过去的同时更着眼当下，其所展现出的怀疑精神，对生活在今天的人们提高认识能力，实现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一）怀疑是人性的勇气与美德怀疑 是一部窥探人性的戏剧，如同勒庞在其社会心理学著作乌合之众 中所言，人类个体在融入群体的过程中，往往呈现出“盲目”和“轻信”等心理特征。个体为了寻求安全感和归属感，他们宁肯抛弃是非，选择放弃“怀疑”的权利。而这种毫无原则的信赖，有时会造成对罪恶的放任，让弱势群体受到伤害。因此，怀疑是一种勇气和美德，尽管它会给人们带来失落和无助感，但作为个体自我认识过程中的一种客体化形式，在怀疑中不断反思，才能实现从知性向理性的超越，进而推动社会的进步3。在本剧中，詹姆斯修女之所以缺乏怀疑的勇气，是因为她不愿意打破思维惯性，进而动摇心中的信仰。她自以为可以保持天真，面对纷繁复杂的外部环境，她总是一厢情愿地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詹姆斯却认为“冷静的思考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而阿洛西斯修女则告诫她“只有在没有邪恶的世界中，单纯才是明智的”。由于缺乏怀疑的勇气，她对弗林神父选择了信任；而穆勒夫人不愿意去怀疑，是因为害怕现状被改变，影响其既得利益。她并不在乎公平与正义能否实现，尽管她承认神父善待儿子唐纳是有目的性的，但不想招惹是非，是她秉承的处世态度。相对于詹姆斯修女和穆勒夫人对“怀疑”的逃避与回避，拥有怀疑勇气和精神的阿洛西斯修女显得尤为可贵。她将保护孩子们的安全作为自己的责任，面对教阶高于自己并备受众人尊敬的弗林神父，她敢于质疑他的反常行为，为了找出真相而采取一系列的手段和措施。尽管遭受到詹姆斯修女和穆勒夫人的误解和非议，更招致弗林神父的驳斥与威胁，她冒着被撤除校长职务的风险，也要为追查邪恶而不惜承担任何代价。怀疑精神是一种“永恒的警惕”，它并非寻而必得，但也会帮助人们无限接近真相，是人类良知与正义的捍卫者。（二）怀疑是人类个体成长的力量怀疑是人性的财富，更是一种宝贵的能力，它能够帮助人们学会如何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中生活4。詹姆斯修女在本剧中虽然是一个次要角色，但随着剧情的发展，她的一系列心理变化，对强化本剧主题的作用同样不容小觑。詹姆斯修女天性纯真善良，宛若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而作为拥有怀疑精神的智性之人，阿洛西斯修女告诫她“满意是一种恶习”“单纯是懒惰的一种形式”，时刻提醒她对事物要保持怀疑的态度。而这在客观上，使阿洛西斯修女成为促进詹姆斯个体成长的精神导师。本剧第二场，詹姆斯修女班级的学生在晨祷时鼻子突然流血不止，但她并未怀疑这也许是孩子为了逃课戏剧理论纵横/追索人性的勇气与能量xijulilunzongheng/zhuisuorenxingdeyongqiyunengliang081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而故意为之。阿洛西斯修女让她不要被聪敏所迷惑，只有忘记自己而研究别人，才不会上当受骗。詹姆斯修女保证自己将竭尽全力做到不单纯，此时，怀疑的态度开始在她的内心生根发芽。因此，当发现学生唐纳与弗林神父关系不同寻常时，尽管她不想去怀疑，但仍然向阿洛西斯修女汇报了这一情况。詹姆斯也开始承受因怀疑所带来的心灵痛苦，她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认为用怀疑来看待世事与众人令人不安，使她难以在责任和心灵安宁中找到平衡。自以为可以保持天真的詹姆斯修女，面对怀疑所带来的困惑、失落与无助，此时的她更愿意选择去相信。因此，当弗林神父向阿洛西斯修女解释，学生唐纳的酒气源自偷喝祭酒，而自己之所以善待唐纳只是因为他是这所学校唯一的黑人孩子时，詹姆斯修女两次都说出：“真是个解脱”，当她无力运用自己的知性和理性时，面对怀疑她选择了妥协的态度。然而，在承受内心煎熬的过程中，怀疑的精神也在詹姆斯的心中慢慢生长。她自此不再去弗林神父那里做告解，在庭院中与弗林神父对话时也质问他“是否看到那只巨手指着你？”（暗指负罪感），“这是真的吗？”（弗林神父是否娈童），面对弗林神父的回答，詹姆斯修女说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怀疑作为一种价值观正在逐渐形成，她开始以怀疑的态度面对复杂的人生。当詹姆斯休假归来得知弗林神父被调走后，她对阿洛西斯修女说希望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因为“我夜里再也无法入睡，世间一切似乎都是不确定的”，此时，怀疑精神已经在她的内心世界扎根，认识能力开始向理性阶段过渡。结语在戏剧 怀疑 中，到底是阿洛西斯修女在欲加之罪？还是弗林神父在怙恶不悛？对于观众而言，真相其实没那么重要。正如约翰尚利在本剧序言中所说：“是怀疑改变着世界”，人类的理性之路正是在不断的怀疑和反思中构筑起来。怀疑精神作为人性中的勇气与能量，是人文精神重塑与回归的关键所在，而这也正是本剧的核心主旨。科学、理性的怀疑精神，也能够让人们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中，保持个体心灵的完整性，从而不断唤醒人性中的真善美。参考文献：1约翰尚利.怀疑：普利策奖戏剧集M.胡开奇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2蔡欣明.质疑的精神:解读戏剧 怀疑:一则寓言 J.名作欣赏,2018(23).3 张彤.从合理怀疑到聚众思辨怀疑的现实隐喻J.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9(05):638-641.4万斌,刘彦朝.怀疑主义哲学的政治意蕴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44(03):175-186.（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传媒学院）责任编辑：邱莹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