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X着哩”与“X来去”比较研究.pdf

威威坪坪方方言言高高程程度度构构式式“着着哩哩”与与“来来去去”比比较较研研究究施伟伟徐陈新(.湖州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湖州.广西民族大学 传媒学院广西 南宁)摘 要本文以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和“来去”为专门的研究对象分别从语义特征、句法功能和语用功能三个层面探讨了二者的共性与差异 语义特征上“着哩”兼表过量程度和极量程度而“来去”仅表极量程度句法功能上“着哩”中“”可以是性质形容词也可以是状态形容词而“来去”中的“”一般为单音节性质形容词或心理动词语用功能上“着哩”多用于抱怨不满情绪而“来去”的感情色彩也趋向消极 最后“着哩”和“来去”的形成既由语言自身演变因素决定又受到共时语言接触因素的影响关键词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来去”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志码 文章编号()威坪即现今浙江省淳安县威坪镇古称永平位于杭州市西南部 因新安江水库建设威坪古镇于 年间陆续淹没水底如今的威坪镇建制于 年毗邻安徽省歙县南面为徽港水域被称为浙皖边界重镇威坪方言属于徽语严州片曹志耘论浙江方言文化的保护传承()提到:“浙江徽语自成一片(严州片)使用人口约有 万人占徽语总人口的”淳安话多属严州片但每个镇的方言受移民、交通、风俗习惯等因素影响各具特色 本文语料主要来源于淳安县西部的威坪方言程度是抽象的量量是具体的程度 程度范畴是世界民族语言三大语义范畴之一而且是语言系统中较为活跃、变化较快的范畴 程度副词是汉语程度范畴的主要句法实现方式以新兴程度副词为基础不断涌现出新的程度构式“着哩”和“来去”是威坪方言使用频率极高的高程度构式整体表达极性高程度义 目前尚未有人对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展开深入研究 本文以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和“来去”为专门的研究对象从语义特征、句法功能、语用特点三个层面系统分析二者共时的共性与差异并从语言演变与语言接触等方面探讨二者形成的原因与机制一、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与“来去”的语义特征(一)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的语义特征在威坪方言中高程度构式“着哩”的使用频率较高兼表过量程度或极量程度相当于“太 了”一般多用来表达没有达到言者预期或者程度过高而引发的不满抱怨等负面情绪或者感叹其程度之高 例如:()恁只袋掇来填大着哩个(用这个袋子放太大了)()恁遭天公打山核是炎着哩个(这种天气打山核桃是太热了)收稿日期基金项目 年湖州市宣传思想文化青年英才作者简介施伟伟女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从事汉语语法与汉语教育研究徐陈新女硕士研究生从事汉语语法和文化传播研究 在威坪方言中“太”也可以表达过量程度“着哩”作为一个高程度构式经常与“太”连用构成“太 着哩”极言其程度高或者过高 例如:()路太好着哩都要开困着罢(路太好了都要开得睡着了)()恁伊都不要紧你太看得开着哩(这样都觉得没事你太看得开了)()地里格草太兴着哩(地里的草长得太茂盛了)“着哩”和“太 着哩”都表示过量的程度义 从语义特征上看“太 着哩”的程度高于“着哩”试比较:()恁只袋掇来填太大着哩个(用这个袋子放真的太大了)()恁遭天公打山核是太炎着哩个(这种天气打山核桃确实太热了)例()、例()与例()、例()相比例()、例()程度更胜一筹 但由于语言的经济原则与明晰原则的动态平衡威坪方言日常口语交际中“着哩”的使用频率略高于“太 着哩”(二)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来去”的语义特征“来去”由“”和“来去”构成其中“来”“去”都为单音节趋向动词 现代汉语词典(第 版)中对“来去”这个复合词的解释有两种:一是往返二是到来或离去在“来去”这个程度构式中“来去”虽已经实现一定程度的语法化但仍保留了最初“往返”意义 在威坪方言中“”与“来去”融合“来去”构式相当于极高量绝对程度副词“好”“特别”“极其”极言其程度之高 例如:()早饭没吃该下饿来去罢(没吃早饭现在特别饿)()不识得吃了啥哩肚里痛来去(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特别痛)作为趋向动词“来”和“去”最能够反映物体“位移”特征“来去”作为趋向动词所表示的空间概念在“来去”中延伸为抽象的概念向有关事物或动作的性质语义场扩展从构式的原型性来看“来去”“下来”“起来”有着相关的理据性三者都显示了空间性隐含了位移要素 威坪方言中从具体的位移投射到抽象语义场的类似构式还有“起来”“下来”但二者较少用于表达程度量级常见的如“慌起来”“热起来”“酸下来”“嗖下来”其所表达的程度量级均为超量级“酸下来”和“酸来去”语义有所重合都可以指生理感觉的“酸”但是“酸来去”既可以指身体“酸痛”也可以指味觉“酸”试比较:()搓好油粿恁格手是酸来去(做好油粿这两只手臂好酸)()刚吃哩格杨梅酒里格杨梅呗酸来去呃(刚吃了个杨梅酒里的杨梅啊好酸哦)若将例()和例()中的“酸来去”换为“酸下来”则为:()搓好油粿恁格手是酸下来罢(做好油粿这个手臂好酸)()刚吃哩个杨梅酒里个杨梅呗酸下来呃例()成立而例()不成立 从程度量级来看比较例()和例()虽然“来去”和“下来”都表示极高量但若不借助语音手段“下来”的语义程度略高于“来去”但并非所有句类中“来去”都表示程度量级以上表极量的用法只出现在陈述句中 若“来去”出现在疑问句中多表达为“没 来去”其中的“来去”不具有程度义例如:()该日归家晚罢饿没饿来去?(今天回家晚了饿不饿?)例()中的“饿没饿来去”中所询问的并不是“有没有特别饿”而是“有没有饿”不同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正反问“没”威坪方言中不用“没”表示询问 如:()该日归家晚罢饿没饿?此外当“来去”出现在陈述句中“”也可以为动词 此时“”这一动作发生频率高于一般情况 这种动作可以是自发性的如“眼睛夹来去”描写的是特别困时的形态“快些”“快滴滴”等词常用来与“来去”搭配标记这种动作频率的增加 此时的动作是外在驱动的如“快些搬来去”二、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与“来去”的句法功能(一)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的句法功能“着哩”由“”和“着哩”构成“”可以为性质形容词 性质形容词进入“着哩”构式一般不会受到限制“”既可以是往大了说的量度形容词也可以是往小了说的量度形容词多是成对出现的例如:()大着哩 齁着哩 长着哩 厚着哩 炎着哩 多着哩 紧着哩 透着哩小着哩 酸着哩 短着哩 薄着哩 冷着哩 少着哩 松着哩 实着哩较为特殊的是“”可以由状态形容词构成即“”也可以是体现较高程度义的状态形容词如:()颇实着哩 生甜着哩 浪短着哩 飞薄着哩 屁轻着哩“颇实”“生甜”表示“很实”“很甜”为量度大的状态形容词“浪短”“飞薄”“屁轻”表示“很短”“很薄”“很轻”为量度小的状态形容词 这些状态形容词进入“着哩”构式后语义变为“太实了”“太甜了”“太短了”“太薄了”“太轻了”即状态形容词进入“着哩”构式后在语义上实现了从极量级到过量级的转换“着哩”中的“”可以是形容词也可以是心理动词如“紧张着哩”即“太紧张了”也可以量词如“滴滴个着哩”即“太小小个了”含有“太小”“过于细小”之意“着哩”与“太 着哩”不仅在程度量级上有差异在句法功能上也有一定区别 从否定形式上来看“着哩”的否定一般为“没 着哩”而“太 着哩”的否定形式则既有“没太 着哩”也有“太不 着哩”当“”为心理动词时各否定结构的语义量级有所不同试比较:()没紧张着哩没太紧张着哩太不紧张着哩紧张的程度从高到低依次为“太不紧张着哩”“没紧张着哩”“没太紧张着哩”“着哩”在句中可以充当多种句法成分如主语、谓语、定语和补语 例如:()紧张着哩也是正常个本来人即多(主语)(太紧张也是正常的本来人就多)()滴滴个着哩即不好罢里面看门都是瞎子(主语)(太小就不好了里面可能都是空籽)()该夜格馄饨菜多着哩滚滚都碎了罢(谓语)(今晚的馄饨菜太多了煮过都碎完了)()恁伊都浪短着哩那再接一段起去(谓语)(这样都太短了那再接一段上去)()生甜着哩格菜我不欢喜吃个(定语)(太甜的菜我不喜欢吃)()多着哩格饭遗猪吃好嘞(定语)(太多的饭给猪吃好了)()刚恁个米粉粿拓滴飞薄着哩(补语)(刚刚这个米粉粿做得太薄了)()辣子腌滴晚着哩罢(补语)(辣椒腌得太晚了)(二)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来去”的句法功能在威坪方言中“”作为高程度构式“来去”的核心语块一般为单音节性质形容词或心理动词如:()饿来去 饱来去 痛来去 辣来去 酸来去 胀来去 干来去 困来去 躁来去 昏来去 难过来去恶心来去 着吓来去 耗意来去“来去”从空间认知域映射到程度认知域其语义进一步虚化“”多由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构成“来去”进一步映射到性状认知域多用来凸显程度之高从充当的句法成分上看“来去”结构较稳定常作谓语 例如:()你试下滴恁格橘吾刚吃吃酸来去(谓语)(你试吃一下这个橘子我刚刚吃过觉得特别酸)()该日的天公还没爬到顶就热来去罢(谓语)(今天的天气我还没爬到顶就特别热了)()刚坐坐车簸来簸去人当恶心来去那伊(谓语)(刚刚坐车车很颠簸我觉得特别想吐)例()和例()中的“热”和“恶心”的性状与心理感受持续增强 而例()中“酸”由于“刚”的时间限制以及“吃吃”这个动词重叠式动量小的限制并没有产生持续性的感受此外构式“来去”也可以作定语和补语例如:()辣来去格东西又是欢喜吃煞(定语)(特别辣的东西又特别喜欢吃)()饿来去格时候何以不得自家去寻来吃?(定语)(特别饿的时候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去找东西吃?)()昨夜跍在小那吃滴饱来去(补语)(昨天晚上在小姨家吃得特别饱)()上番去爬山是老哇日头行滴热来去(补语)(上次去爬山是大晴天走得特别热)三、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与“来去”的语用功能(一)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的语用功能在威坪方言中“着哩”作为兼表过量与极量的程度构式在日常使用中多倾向于表达过量即传递言者对程度过高的不满与抱怨 因此从高程度构式“着哩”中“”的情感色彩来看多倾向于消极意义从使用频率来看威坪方言日常口头交际中“着哩”比“太 着哩”频率更高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威坪方言母语者使用“着哩”频率较高但在年轻群体中“太 着哩”的使用频率则略高于“着哩”当威坪方言年轻群体使用普通话表达过量时一般只会使用“太”而不会采用“着哩”(二)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来去”的语用功能“来去”在威坪方言中多用于表达个人感受从感情色彩上看趋向消极一般在感到不适时使用这种不适多表现在生理或心理上感觉不适正是该构式的语境诱因“下来”“起来”在语义上与“来去”有联系“”多偏向消极色彩从使用频率来看这类高程度构式在威坪方言的日常交际中较为常见这种从空间事实概念转移到抽象概念的高程度构式颇具特色其使用范围已扩展到年轻群体的普通话语境交际中 目前进入普通话语境使用的“来去”构式主要是“燥来去”可以从中窥视到威坪方言中这种特殊构式的生命力四、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着哩”与“来去”的形成机制语言演变可以是由内部因素促成的也可以是由语言接触等外部因素引发的 接触引发的演变多是由邻近的另一语言或另一方言触发的语言接触会产生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语言现象 我国语言资源丰富方言林立 作为共同语的普通话和方言并存二者相互影响形成了一种主要的语言接触 在人口流动频繁、城市化以及乡村振兴进程加快、网络普及率急剧增加的背景下方言和普通话以及其他方言的接触程度有所变化从接触的具体表现上看语言接触对语音与词汇影响较为快速与显著对语法的影响则较为缓慢与深远语言接触引发的典型演变情形主要有特征的增加、特征的消失、特征的代替、特征的保留接触引发的语法演变类型有“借用”和“复制”语言本身的因素和语言外部的社会因素共同作用对语言的演变产生深远的影响“语言自身的因素包括普遍的标记性特征可并入语言系统的程度以及源语和受语之间的类型差距社会外部的因素包括接触强度和语言使用者的语言态度两方面”在威坪方言高程度构式的发展演变过程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普通话的接触带来的影响与改变 从“着哩”到“太 着哩”增加了表示“过量”语义特征的“太”在“太 着哩”构式中“太”和“着哩”共同表达过量程度也使得过量显性化 人们普遍认为“着哩”在威坪方言的日常交际更常见 但不可否认的是年轻群体使用“太 着哩”更为频繁 从“来去”程度构式的使用现状来看弱势语言中兼具生动性与形象性的表达方式在语言接触时同样会有一定优势“来去”作为程度义的特征仍然得到了很好的保留并且有向强势语言渗透的趋势过量程度表达中在“着哩”的基础上增加“太”这个语义成分“太”表示过量在普通话的日常交际中使用频率较高“着哩”在威坪方言中虽然也表示过量但具有隐蔽性 深入思考才会发现“着哩”所含有的过量 出于当下交际的高效性需求“太 着哩”的使用更具年轻化这种显性表达在年轻群体中更受欢迎使用范围也因此有所扩大较年长的群体使用“太 着哩”的频率也在提升“来去”表达方式的独特性使其在语言接触中占据一定优势“来去”符合年轻人对新颖表达的需求与网络流行语的高程度构式有相似之处 此外“着哩”和“来去”是威坪方言中的高程度构式其中“来去”的语法化和现代汉语普通话趋向动词“来”和“去”的语法化在演化路径、演化程度、演化机制与演化动因上均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最后威坪方言中程度量级的表达方式不仅仅局限于程度副词高程度构式亦占有一席之位在口语中也可以通过韵律变化如重音移动、音长延长等韵律手段增强其程度表达的主观性和生动性五、结语威坪位于浙皖交接地带威坪方言与普通话、吴语、徽语绩歙片的其他次方言接触密切 不论是历史上的大规模移民还是现今频繁的商贸往来都加深了威坪方言与其他语言之间的交汇融通 普通话词汇会补充方言中的空缺方言也会弥补普通话中的语义空缺 方言构式表达的极高生动性与言者的长期表达习惯促使其仍然保留方言构式 操同一方言的青年群体既熟练掌握普通话也能熟悉方言的各种表达 方言表达的便捷性会让特殊表达从同方言的语言群体中延伸至更多的社会交际场合和社会群体中 因此我们需要关注语言接触带来的双向影响既保存方言表达的丰富性也关注共同语的规范化参考文献曹志耘.论浙江方言文化的保护传承.浙江社会科学():.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朱晓军.空间范畴的认知语义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吴福祥.关于语言接触引发的演变.民族语文.():.“”“”(.):.“”“”.“”“”“”“”“”“”.“”“”.:“”“”(责任编辑:孔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