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化评估：人类增强技术面临的伦理挑战与应对之策_郭佳楠.pdf

以物理增强、认知增强、道德增强、情感增强为主的当代新兴人类增强技术(HET)对人的深度“干预”使“人”陷入“深度技术化”状态，从而引发了围绕该技术风险与收益比例展开的激烈辩论，形成不同派别与阵营对人类增强技术概念与划界在不同层面上的分歧与对立。这场旷日持久的论战也是学者们基于对增强概念及其面临的伦理挑战的不同理解，分别在增强对人类生物学、基因库与自然变化的影响、扮演上帝角色与追求完美、加剧社会不平等与非正义的问题、自发性丧失与生命奥秘的祛魅问题上展开的。而这场辩论的高阶思考及其旨趣在于:寻求系统框架下人类增强的评估与审查方案，即对增强技术(项目)应进行合理连贯性、可行性与有效性的建构性评估和道德评价，在评估中避免与基本道德价值观和社会规范产生冲突，评估中应兼顾或促进平等与正义的社会政治目标的实现，以此改进对不同增强及其特定具体应用的道德评估。关键词:生物医学人类增强;生物保守主义;概念议题;伦理议题;道德许可性中图分类号:B82 05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1 1254(2023)03 0057 08Systematic Assessment:Ethical Challenges and Countermeasuresfor Human Enhancement TechnologyGUO Jianan1，2，ZHAO Shan3(1 School of Marxism，Zhengzhou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0，Henan，China;2 Asi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Klong Luang 12120，Thailand;3 School of Marxism，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Henan，China)Abstract:The deep“intervention”of human beings by contemporary emerging human enhancement tech-nology(HET)，which mainly focuses on physical enhancement，cognitive enhancement，moral enhancement，and emotional enhancement，has caused“human”to fall into a state of“deep technicalization”，triggering risksand conflicts surrounding the technology The fierce debate on the proportion of benefits has formed differencesand oppositions at different levels between different factions and camps on the concept and the demarcation ofhuman enhancement technology This protracted debate is also based on the different understandings of the con-cept of“enhancement”of the scholars and the ethical challenges it faces，including the impact of human en-hancement technology on human biology，genetics，and natural changes，on playing the role of God and pursu-ing perfection，and on exacerbating social inequality and injustice，on losing spontaneity and the disenchantmentof the mysteries of life The high level thinking and purpose of this debate is to seek the evaluation and the re-view scheme of human enhancement under the framework of the system;that is，to carry out constructive evalu-ation and ethical evaluation in terms of reasonable coherence，feasibility and effectiveness of the enhancementtechnology(project)，to avoid conflicts in the evaluation with basic moral values and social norms The evalua-tion should take into account or promote the realization of the socio political goals of equality and justice，so asto improve the moral evaluation of different enhancements and their specific applicationsKeywords:biomedical human enhancement，Bioconservatives，conceptual issues，ethical issues，moral permissibility按照通行的理解，人类增强技术(HumanEnhancementTechnology，简称 HET)是指“利用科学进步 尤其是生物技术的进步 对当前人类的体能、智力、情感和道德等方方面面进行改善的浩大工程。”1 它是在 NBIC 会聚技术发展的基础上所进行的具体实践。这场关于人类增强技术的辩论似乎更广泛地关注新技术以及新兴技术的技术可行性、实用性与道德许可性问题。然而，最后一个问题 道德许可性，似乎超越了其他担忧，因为人们倾向于相信事情是合法的、可行的或安全的，且在道德上也是被允许的。本文将以“人类增强技术”(以 NBIC 会聚技术为代表)面临的生命伦理难题及其应对为例，阐述人类增强辩论中的各种概念、划界以及在相关伦理议题上的分歧，在道德许可性的限度内建立起人类增强的确定概念，对这种技术展现形式带来的不同派系论争的合理性做一管窥，反思该议题可能引起的人的范式哲学转变及相应的社会伦理问题，寻求一种具有整体性、系统性和协同发展的方法论路径来审度人类增强技术的道德许可性，进而探讨“科技人性”之相互生成、开放融合的可能。一、人类增强技术在概念与划界上的争议目前，关于什么是人类增强的问题，国内外学者还没有统一的意见2。艾瑞克帕伦斯认为人类增强更多地是表现出一种社会实用性3，从而将相对的技术性增强与一般的治疗措施或医学进行比较4。诺曼丹尼尔斯则更关注增强后的某些特定功能，他认为人类增强的标志是增加物种特有正常功能并使之超过一些统计学定义的水平5。近来，朱利安萨武列斯库与卡汉盖伊等对人类增强的理解尝试集中在一个人生活的幸福或美好的价值上，将增强定义为一个人生活中美好的改善或改变6。总之，随着人类增强技术的日益发展，虽然一些学者主张应该大力推动人类增强技术的广泛应用，但另一些学者担心，超越正常功能的自我提升可能会创造出人类以外的东西。因此，相关争议的主要来源之一就是生物医学增强与普通人类增强之间是否存在着任何相关的差异。(一)传统增强与生物医学增强之间的概念分歧当前，通过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性考察，不同阵营常从应用非生物医学与应用生物医学两个视角对人类增强的真正价值和本质进行界定。非生物医学或“传统”增强方法包括运用教育(正式和非正式)、培训、教养、培育和其他类似的方式对人类的特征与能力产生间接性影响。而生物医学方法包括应用科学这一更直接的方式增强人类的特定能力(如通过药理学或遗传手段)。二者方式或手段的不同为传统(非生物医学)人类增强与生物医学人类增强提供了道德评估的基础7。这也意味着传统的增强是无害的和被允许的，而生物医学增强通常被认为是有害的和不被允许的8。一些伦理学家认为这种区别是不合理的，因为他们认为大多数生物医学增强在任何相关方面都与传统增强没有区别。(二)关于增进人类福祉议题上的争议在当代人类增强伦理论争的语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需要加以说明，即为什么生物医学增强被认为是如此有争议和风险?对于该问题，一种可能的解释是人们担心增强功能不一定会使人类的整体生活变得更好。根据增强技术本身的定85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3 卷义，生物医学增强涉及将生物医学科学直接应用于人体或大脑，以提高现有能力或创造新能力。这些生物医学增强可以分为两种方式:根据它们旨在提高的能力类型。例如，认知功能、体力、情绪、气质或寿命等与根据干预模式;用于提高容量的技术进行区分。而这种区别有助于我们避免一个常见的错误:即根据定义，增强使人变得更好的假设。布坎南强调，增强是某种特定能力的提高，但不一定能让我们过得更好，所有这些都是应该考虑到的。换言之，我们应该谈论增强能力，而不是增强人。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在嘈杂的环境中增强听力，这很容易使人的听力变得更糟9。同样，增强的能力，如增强的认知或增强的情绪，并不一定等于增强的幸福感10。因此，增强的本质以及真正价值是复杂的，人们必须谨记，增强的能力不一定会提高一个人的整体生活质量11。(三)增强与治疗之间的划界困境长期以来，如何将增强与(医学)治疗区分开来一直是关于人类增强辩论中亟需解决的问题。在传统意义上，增强是从药物结束的地方开始，或者换句话说，增强通常被理解为超越恢复健康的干预措施。它们改善了被认为不是维持或恢复良好健康所必需的功能。由于治疗本身的高度复杂的定义，不少学者发现“非药物”增强方法并不确定。他们甚至怀疑治疗与增强之间是否存在一致和有用的区别。一种选择是使用熟悉的模型，该模型在统计意义上确定正常物种功能的标准，并认为社会必须帮助达到这一标准12。然而，正如萨武列斯库、卡汉与穆伦所指出的那样，这种模型可能对某些人的需求非常不敏感13。此外，模糊治疗与增强之间的概念界限本身就可以被视为一个问题14。这个问题在认知和情绪增强环境中则被称为药物化问题。很多学者对此表示担忧，因为“正常”的情绪和社会问题很快就会被医学化15。应该说，在这种背景下，人类增强概念界定与划界上的分歧常与其伦理问题纠缠在一起，使得将前者与后者隔离开来解决是具有挑战性的，这就需要从确定和分析与生物医学增强相关的关键性伦理问题中寻找不同论争方相通的中道，这也将是人类增强技术的伦理思考不可回避的言说进路。二、新兴人类增强技术面临的挑战和回应除了上述人类增强在概念与划界上存在分歧与挑战外，人类增强技术还引发了许多伦理问题:它们通常被认为威胁到人类生活中一些最有价值的场域。如果增强技术以各种形式出现，并且它们的影响遍及现代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那么，对这些技术的担忧变得多种多样也就不足为奇了。目前，对于人体增强技术的应用与发展存在着四类伦理问题:生物医学增强对人类生物学、基因库或自然变化的影响;道德增强使得人类在道德行为方面扮演上帝的角色，从而陷入不断追求完美的道德困境;认知增强加剧社会不平等与非正义相关的政治问题;复合增强促使人类自发性的丧失与生命奥秘的祛魅。(一)生物医学增强面临的伦理挑战人类生物医学增强技术面临的第一个生命伦理质询是，生物医学的增强可能会导致人类基因组、生物学与自然发生不可逆转的有害变化，甚至可能会永远摧毁人类生命中一些最宝贵的机能。因此，应避免或禁止此类干预。尤其是在当代人类增强技术的相关文献中有着关于这种担忧或关注的各种表述，它有时被表达为对增强的“不自然”的担忧。例如，增强怀疑论者担心生物医学干预可能会对人类基因库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这种恐惧的影响似乎如此之大，以至于人类基因库已经被宣布为人类的“共同遗产”。因此，人们对此提出了保护它的规范性要求。例如，埃里克尤恩斯特担心生物医学会对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和整个人类的“智力”构成威胁 16。作为一位激进的人权律师，乔治安娜斯正以他不懈的努力禁止所有改变物种的研究而闻名。他甚至要求在一项旨在保护基因技术时代人权的公约中，将所有此类研究视为一项“危害人类罪”17。另外，生物医学增强技术也引发了在人性与生物学上类似的伦理担忧或问题。布坎南认为，在认知意义上通常的假设是“我们的生物学是自然的，自然的才是好的。”18 而卡 姆弗 朗西斯米尔纳却强调，自然与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类别 自然并不总是好的，不自然的并不95第 3 期郭佳楠，赵姗:系统化评估:人类增强技术面临的伦理挑战与应对之策总是坏的。事实上，人性与生物学的许多方面都值得改变，所以人类不应该认为每一个改变都是有问题的。除此之外，探究人性的含义至关重要:在某些情况下，人类使用自身最感兴趣的一组特征来解释生物的天性，而这些特征是一系列环境和基因变异的结果。丹尼尔斯详细阐述了人类想要认真思考改变人性所必须满足的条件，并认为这是一个适用于人口、性格和选择性的概念。为了改变人性，我们的治疗或干预措施必须扩展到整个人类，并针对人性的核心特征，如情感来予以改进。干预还必须足够激进，以改变该特征的解释作用，如所选特征的流行程度需要显著的改变。根据这一观点，改变人性并非不可能，但“在基因干预领域所设想的许多事情并不涉及改变人性，即使有时会改变个人的天性。”19(二)道德增强面临的伦理挑战关于增强技术的各种增强讨论面临的另一个首要挑战是:在未来，人类可以借助生物技术在道德上增强自身，而这种道德增强意味着对被认为是人性的任何蓄意干预都使人类在道德方面扮演上帝的角色或实现道德个体道德能力的扩展，并可能导致自然或社会秩序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应该说，这种伦理意义上的担忧通常与前一种担忧密切相关。而新的问题是，人类缺乏足够的知识从事生物医学增强以及缺乏可靠地预测道德增强风险的能力。因此，我们应该保持谦逊，顺其自然。桑德尔指出，有些人认为扮演上帝的最好方式是将自己和孩子设计成追求完美且在道德上精益求精的人，或者是寻求一种“错过了作为礼物的生命感的焦虑过度”20。这种观点通常与上帝、自然或进化是“工程大师(Master Engi-neers)”的信念相结合，他们巧妙地设计出自己的产品，并使它们在道德上完美无缺。由于经历了极其漫长的进化过程，当今的生物通常也被认为在道德上是“精细平衡”和“微妙整合”的。因此，任何会篡改“工程大师”设计以通过外在的方式使用信号或提示来引导人的行为更加符合道德的技术干预都被认为是危险的。根据前文提到的干扰自然秩序的伦理担忧所作的回应，增强的倡导者通常认为，自从人们开始治疗疾病以来，就一直在干扰自然与自然的秩序，并尝试改变着人的道德行为或道德行为的结果。因此，坚持自然过程与道德情感，并保持现代医学的成果，二者是不一致的。也就是说，开发和实施道德增强功能是自然过程的一部分 也是进化的另一个步骤。最终，“不要扮演上帝”口号背后潜藏的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警告，即不要放弃谨慎的“道德修正”或对人类控制技术的能力表现出不合理的信心。布坎南认为，诸如不扮演上帝或寻求完美及精通之类的警告，可以理解为对道德增强技术的普遍警告，而不仅仅是生物医学技术21。不少学者也注意到，无论是否使用上帝或自然选择作为参考点，“工程大师”的隐喻以及道德增强技术的使用也存在一些令人质疑且错误的展现形式。其中，布坎南指出，如果我们从科学的角度来认真反思进化论。那么，就必须承认自然并没有完美的智能设计;相反，它往往会产生出受生殖适应性驱动的次优产品。我们中的许多人每天都在承受人类生产的次优设计的道德后果，从而很难理解为什么不允许在可能的情况下改进这种设计。即使进化使人类从生物学的角度(就生殖适应性而言)成功地成为某种有机体，也许人类可能想要的也还远不止这些，而更进一步的是人在道德上的提升。大多数人认为，除了基本的生存与繁殖需求之外，生命中还有更多值得追求的东西，虽然增强可以提高人们生活中不受进化改进的特定方面的质量或特征，但是道德增强技术可能并不能带来真正的道德进步。(三)认知增强面临的伦理挑战人类增强辩论面临的最紧迫问题之一是，认知增强可能会加剧现有的社会不平等与非正义相关的政治问题和(或)产生新的问题。增强与未增强的个人或社会之间的差距可能会加深社会不平等和不公正的问题。这种差异会助长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精英主义、歧视、统治、剥削等趋势的发展。增强怀疑论者经常提出这样的问题:认知增强是否会进一步加深社会贫富差距(假设增强将是昂贵的并且只有最高社会阶层才能获得)?信息加工系统的增强是否可以被理解为某种不劳而获的优势，从而导致对个人成就的低估?开发人们知道会增加不公平的技术不是不道德的吗?06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3 卷与未增强的人相比，增强的人是否享有更高的道德地位?特别是如果有可能创造出不同于人类的存在。这种对社会公平与平等问题的担忧通常与地位性商品(positional goods)的概念密切相关，其价值往往取决于其他人没有类似的商品。某种地位性优势，比如认知能力，如果每个人都不具备这种特定优势的认知能力。那么，它就会给拥有这样优势的人带来其他相对优势。而认知增强通常与开发地位性商品有关，例如提高智商、身高或力量等。人们一般会认为，这种情况可以为滥用相关资源提供借口或理由，从而以牺牲未增强者为代价直接让增强者受益，尤其是在商业或体育等竞争活动中表现得更为明显。桑德尔指出，我们需要支持这样一种观点，即某些人的天赋不是他们应得的，而是基因彩票(Genetic Lot-tery)的结果。否则，桑德尔认为，成功人士将更有可能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或对自己的成功负全部责任，而处于底层的人将被视为根本不适合这种交困的情境22。此外，由于认知增强技术所促进的大多数商品都具有内在价值，这也导致认知增强技术常被错误地认为与推动地位性商品的开发拥有一致性。即使不少人仍然担心认知增强会被不公平地使用与分配23，但也必须考虑到这不是禁止其被开发或利用的恰当理由。哈里斯认为，不能仅因为某些东西不能立即被所有人接受或理解就意味着它不应该被所有人使用。消除所有的不公正与不平等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生物医学或认知增强等技术或产品本身就是坏的或不公正的。认知增强技术的发展使得人类有可能应对现代世界中的一些最紧迫问题，如饥荒、贫困或气候变化等。公平分配或理解问题并不能构成单独反对这些技术使用的合理论据。它们所产生的道德与社会问题完全能够通过社会和政治监管机制的完善来得到解决。(四)复合增强面临的伦理挑战从反增强技术哲学家们(如桑德尔)的视角看，复合增强代表了一种重塑人类本性并完全控制人们生活的愿望。而这种愿望的另一面在于它有可能破坏对人类能力和成就的天赋特性的欣赏，亦即人类自发性丧失与生命奥秘的祛魅:复合增强将“不仅通过威胁我们自由行动的能力，而且还潜在地威胁着我们独立取得成功的能力，并以自身有责任 值得称赞或责备 对我们所做的事情以及我们的方式负责的形式，进而来破坏我们的人性。”除了它对人性的破坏之外，桑德尔还担心复合增强技术会使人们面临失去自发性和“对不速之客保持开放”的风险24。这意味着复合增强可能会消除重大生活事件(如孩子的出生)中的意外或不可预测性因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这样的生活会带来什么可能是有价值的。去除神秘的元素会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乏味无趣。通常与这种担忧相关的更深层次的理解就是意义的丧失，或者换句话说，人类将伴随着安全与可预测性生活的到来而失去生活本身的意义或价值25。萨武列斯库认为，与不完美共存甚至喜欢不完美的能力并不能弥补在可能的情况下不改善生活质量的错误。复合增强不仅应该是被允许的，而且如果它们变得安全且可用，我们应该有道德义务去追求它们。例如，不利用人机合一的机会给孩子以最好的生活可能被认为是自私且不负责任的。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充分反对的理由，不抓住这样的机会去采取行动将是错误的。复合增强技术的批评者可能会认为，“正常”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即使是残疾的生活也可以令人满意且有意义。然而，这里受到质疑的不是正常生活的价值，而是未能充分发挥其本身潜力。最重要的是，复合增强并不能保证成功或幸福，因为它无法决定人格、身份或命运。三、超越支持与反对理论的传统二元对立在上述增强辩论中涉及到的概念与伦理问题充分展示了这类技术对人的深度“干预”使“人”所面临的诸多挑战，也反映出这场辩论本身的性质或状态。从辩论的状态，即这种学术论争的发展过程来看，一方面在关于增强的讨论中仍然存在一些沟通问题。例如，理论主张的两极分化、缺乏对话、言辞模糊以及缺乏相互的反思或考量等。又或是目前人类增强没有形成共同的概念，参与者只是进行交流或独白而不是进行建16第 3 期郭佳楠，赵姗:系统化评估:人类增强技术面临的伦理挑战与应对之策设性对话。另一方面，也存在着辩证法方面的问题。例如，缺乏论证深度与哲学合理性、标准混乱、存在论证不充分和误解等问题。尽管关于人类增强的相关风险与益处的支持与反对的理论论争是一个构建与时俱进的动态理论体系有价值的工具，但这里可能也需要一个系统性的解决方案来超越这种辩论的局限性。这里的意思明确而深邃:通过对关于增强的支持与反对的理论论争或交融进行内在分析，可以发现这些理论在增强力量、合理性以及特定关注的相关性等方面都存在一定的不对称性。首先，正如上文提到的，对生物医学增强最严厉的批评似乎源于对一些基本概念与观点的误解。一旦与增强主体密切相关的基本概念得到澄清，上述提到的许多问题就变得不再那么令人担忧。其次，人类增强技术对人的各种可能的“设计方案”目前还远没有达到最佳理想状态。因此，改善人类一些失调的生物特征不应该被解释为对完美或精通的渴望。再次，增强能够减少自然与社会彩票造成的生物障碍和不平等。最后，这类技术很难对人们的生活进行绝对控制(假设那会很糟糕)，更不用说消除它们所有的不可预测性和神秘性了。总之，以往讨论过的大多数反增强技术理论主张都不是特别具有说服力或指向容易解决的问题。尽管在辩论或论争中的双方都有改进的空间，但批评(反增强的论述与立场)始终是模糊的且非建设性的。同时，鉴于在这场辩论中提出的伦理担忧在双方论争的强度和目标上的差异，这些伦理担忧与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应该在各自特定的理论框架与(个案)情境下提出，而不是所谓的“一刀切”。正如安东维德所言，如果我们接受增强的规范化，这意味着在基本的、规范的层面上增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也必须接受应该使用我们在其他实践伦理领域采用的相同标准来评估增强26。因此，即使关于人类增强的辩论在解决某些紧迫的社会问题上并不能令人满意，但对这类技术的预先理性思考与评估审查，能够使得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以最终给出具体的方法论指导。人们还可以利用这些原则与方法论来提高辩论的质量，并解决一些最根本的关于人类增强的风险问题。四、辩论启示及挑战应对:面向一种人类增强的系统化评估方案人类增强技术作为一种新兴技术正在全世界范围兴起和发展，其各种创新进程和实践应用也日益得到科学家、企业家甚至国家政府部门的支持，但是人类增强技术创新具有科学不确定性、风险不确定性、伦理不确定性，尤其是在设计与应用过程中它的许可性议题引发一系列全球范围内的伦理担忧和激烈讨论。鉴于此，人类增强技术这项重大课题，需要在不确定性中进行有效和理性的系统化风险评估，并沿着如下评估进路实现真正的生而为人之意义:对增强技术或项目应进行合理连贯性、可行性与有效性的建构性评估和道德评价;在评估中避免与基本道德价值观和社会规范产生冲突;评估应该旨在兼顾或促进平等与正义的社会政治目标的实现。1.在评估中要尽可能确定一个特定的增强技术在(其理论/概念稳健性上)是否具有内在一致性，以及在其严谨的理论研究中出现的潜在问题是否与确定其道德许可性相关。这就要求我们进一步澄清关于人类增强技术的内在性问题与偶然性问题，并能够彻底审查其可能存在的内在性问题。从道德或伦理层面上，建构一个新兴技术的内在价值与其道德许可性紧密相关，即本质上不好的事情是否总是在道德上是不允许的。沿着这一进路，能够有效地从整体视野出发评价其设计和使用的内在价值是否合理、操作是否合乎规范、效果是否安全可靠，从而综合分析人类增强技术的风险/收益比例。2.解决关于人类增强技术一致性、合理性、可行性问题的另一研究进路是对相关理论体系或框架进行系统地比较分析评估，并深入验证某些理论假设的合理性。这意味着在前文提到的对人类增强技术内在错误性的担忧而言就需要我们进一步分析或评估与其内在价值相关的哲学理论，以及更深层次考量这可能对人类增强技术的道德许可性产生的影响;同时，在具体的社会政策层面，可以从多方政策管理者和决策者角度来全面考量社会需求和伦理准则，对人类增强技术的内26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3 卷在合理性进行预期伦理评估，实现新兴人类增强技术的健康发展。例如，道德增强通常被认为是会弄巧成拙和无法实现的，因为通过人为手段提高道德水平不仅可能会破坏道德本身的目的性，而且还会很大程度上增加引发风险与安全问题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系统地分析与权衡这种提议或观点，如何与情绪的进化心理学或一般的神经科学研究保持一致，这也是道德增强支持者所历来采用的观点。因而，这种比较分析式的评估进路至少在原则上为人类增强技术提供了可行性维度的思考。3.可行性并不意味着许可性，这就要求利益相关者在设计、制造、使用和管理人类增强技术时，尽可能地确保任何增强技术都不与人类的基本道德价值观和社会规范相冲突。鉴于当今主流伦理理论总体上反映了人类的道德规范和价值观，评估与审查增强如何与它们相对应将是一个合乎逻辑的起点。一般而言，规范伦理学对特定行为和决定的正确性及正当性提供了详尽概述。因此，它应该是评估与审查人类增强技术道德许可性的充分伦理学来源。当然，这并不是说功利主义者、义务论主义者、美德伦理学家以及其他派系的理论学家没有从他们的角度来讨论和评估人类增强技术的相关问题27，只不过他们的观点很少在文献中被明确或系统地进行阐述。因此，这就需要将当前的辩论与伦理理论进行更明确的对话，从而将公认的伦理原则应用于人类增强的具体应用实例中28。总之，这场辩论将最终受益于对人类增强技术的全面而彻底的评估与审查。例如，增强是否使我们成为更好的功利代理人以及增强本身是否是一种优化行为(这样它会产生更大的好处而不是坏处)。4.即使某一特定的人类增强技术在应用过程中有充分的规范性理论作为支撑，即在不与现行规范冲突的层面上，但其实际后果往往带来的都是全新的挑战。这样，我们需要时刻审思人类增强技术是否会加剧现有的社会平等与正义问题，或者它是否可以作为一种工具来减少自然和社会彩票的负面影响。而在应对类似问题的过程中可以借助关于社会公正与平等的成熟理论，并且在理性与实践层面上评估这种增强是否符合个人和社会的利益，是否会为剥削和歧视提供理由，或者是否会减少社会不平等和不公正现象?对这类问题的评估与审查将取决于具体的实施政策。例如，在相关的社会政策实践中，增强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适用于儿童还是成人，是否符合社会发展的要求，是否构成犯罪行为等。而这种评估将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只能由科学适时提供的经验数据。五、结语通过批判性地审视关于新兴人类增强技术不同派系之间的辩论，可以发现他们关于人类增强概念的多样性以及伦理反思上的分歧，且各自都对自身理论框架的合理性进行回应，但论争各方始终无法“说服”对方达成一致。基于会聚技术的新兴人类增强技术尚处于持续的发展过程中，且学者之间跨学科领域对话也具有一定的不对等性，由它引发各种相关论争也是正常的。本文提出未来关于人类增强技术的辩论应该遵循一种更为系统化的规范性方法论或评估方案，超越否认增强技术异化的“乌托邦”预测和夸大增强技术异化的“敌托邦”估计，以促使这种陷入停滞的辩论不断向前推进，进一步破除不同派别之间的非有效性对话对新兴人类增强技术的健康发展产生的阻碍，从而使人类增强技术的应用被限定在不损害社会共同利益的出发点与尽可能追求社会良善最大化的轨道上。参考文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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