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丽群小说的叙事特征.pdf

陶丽群小说的叙事特征莫珊珊（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广西 桂林 541199）摘 要：来自广西田阳的壮族女性作家陶丽群近年来的创作十分活跃。她关注世俗生活中的普通人，剥开人物的隐秘往事，描摹隐秘情绪，用隐秘的故事讲述现实的内核；她以一种“隔着一层”的写法安静地书写“冷”和“热”，在小说叙事结构上呈现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特质；她小说的场域特征具有浓厚的华南边陲地域特点。这些使陶丽群的小说具有独特的气质，也使她成为广西文坛值得期待的坚实力量。关键词：陶丽群；叙事结构；创作特征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章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891（2023）02-0068-06陶丽群是来自广西田阳的一位壮族女作家，近十几年来，她在的广西文坛中十分活跃，迄今为止创作了60篇以上的小说，出版了母亲的岛 礼物 被热情毁掉的人 暗疾 寻暖等作品，先后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等奖项。陶丽群的小说创作基本上是中短篇作品，她以女性的细腻温润来表现华南边境地区人们的生存状态，在创作上具有独特的气质。一、表现普通人的隐秘陶丽群的小说具有浓厚的现实气息，她塑造的形象都是来自世俗生活中最平凡的普通人，有家政女工、快递员、送水工、幼儿教师、自由职业者、乡村男女、老人与孩童，等等。在这些形象中形成了一些类型化的特征，比如出走的母亲、上门的父亲、依附的女性、被抛弃的孩子、敏感压抑的成年人。陶丽群所写的这些普通人“在各自的生活里无声挣扎”1，她关注他们每个人的艰辛琐碎，体察他们生活表象之下潜藏的一抹忧郁、遗憾和愤懑，她用“安静”的手法剥开笔下人物的隐秘往事，描摹他们的隐秘情绪，揭秘他们真实复杂的人性，用隐秘的故事讲述现实的内核。七月，骄阳似火是一篇让人读后心为之紧缩的小说。小雅和她姐姐是从乡村来到城市的两位女性，姐姐已经率先通过和一个城市小职员结婚的方式留在了城市，她想把妹妹也留在城市里。离婚后的姐姐与一个浑身散发着狐臭且长得低矮、举止油腻的男人住在了一起，还把妹妹介绍给了一个叫张雨生的大龄未婚男性。张母傲慢的训诫、张雨生收稿日期：2022-09-18基金项目：2021年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科研基础能力提升项目“新世纪以来广西少数民族作家小说创作特质研究”（2021KY0934）；2021年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科研基础能力提升项目“新媒体时代广西乡村形象的书写与传播研究”（2021KY0827）；2020年广西职业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重点项目“三维目标下汉语专业文传方向桂韵育人的研究与实践”（GXGZJG2020A045）；2019年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特色专业研究项目“在出走中回归壮族女作家陶丽群骏马奖作品主题意蕴研究”（2019HYKY13）。作者简介：莫珊珊（1979），女，壮族，广西桂林人，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学与语言 第 40 卷 第 2 期2023 年 4 月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Vol.40 No2Apr.2023 68 变态的癖好让小雅厌恶。低矮男人和张雨生两个男性形象其实是城镇的隐喻，即便他们猥琐不堪，姐姐还是想要留住他们，只为了能使姐妹俩更好地在城市扎根。小雅对此是想逃离的，但是当低矮男人试图侵犯她时，为了让姐姐过上想要的日子，也为了不再活在焦虑中，小雅居然放弃了抵抗，甚至选择与张雨生在一起。小雅的选择是一种残忍的生存献祭，她牺牲自己成全了姐姐，这种选择既有对姐姐的同情，也有着自我的现实需求，即女性为了实现从乡村到城市的生存愿望而放弃自己，表现了女性主体意识的湮没。七月，骄阳似火对女性侵害的揭秘，写出了姐妹对城镇人身份的向往而造成的畸形结局。这种女性的生存焦虑还体现在孤独的柳姨中，小说里一生未婚、独自生活的柳姨因30多年前受到了情感创伤而不再对婚姻抱有希望。由于柳姨的父母认为柳姨已经是“公家人”了，而与那个拥有“公家人”身份的男人结婚可以让柳姨的妹妹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因此本来应该成为柳姨丈夫的单眼皮男人最后变成了她的妹夫。造成柳姨孤独的原因是其对体制身份的渴望。蓝色的夜晚里母女二人也都有着各自隐秘的故事。女儿于8年前出嫁离家，离婚之后带着孩子艰难度日，但她却从来没有向母亲倾诉抱怨过一句。母亲惊讶于女儿的独立坚强，对她感到既心疼又敬佩。相对于女儿，母亲自己过的却是“不妻不妾”的生活，但她对此无从辩解。宽恕中的母亲像水蛭一样要黏着女儿一起生活，女儿试图奋力摆脱她，因为在女儿少女时期，母亲为了再嫁，居然默许了男人对女儿的侵害，这是女儿内心难以弥合的伤疤。陶丽群小说中所塑造的自私扭曲、独立意识缺失、善于依附男性的母亲形象，是女性生存困境的体现，也是对女性主体意识的一种呼唤。在隐秘的故事中探寻隐秘的人性是陶丽群的创作特征。病人 水果早餐 净脸表现了当代人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的焦虑。病人中有着三层“隐秘”。第一层隐秘是“我”的恋人陈和忽然中断了与“我”的联系，原因是他对工作不满，对自己失望，无法适应城镇的工作，只能选择逃避。第二层隐秘是“我”的邻居冰花言行举止怪异，存在精神上的异常，原因是她遭遇了工作和婚姻的双重背叛。第三层隐秘是“我”发现陈和与冰花这两个有着相似创伤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病人中陈和与冰花两人之间的结合是失利者的惺惺相惜、抱团取暖，而水果早餐里送水工老代最后放弃对妻子施救，则充满了难以言尽的无奈。老代到一户陌生女人家送水时，女人的一份水果早餐使老代的内心产生了触动，面对自己困顿难挨的生活，老代也希望自己能像这个女人一样生活得轻松精致。在妻子的一次发病时，他忽然抽回了救助妻子的手。老代放弃对妻子的施救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对妻子的解脱还是对自己的解脱，小说并未明确描述，然而一份水果早餐给城市生活者所带来的冲击，让读者看到了他们在城市生存的狼狈与艰难。净脸中的顺义是一个有着多面人性的角色。他与妹妹、霞光从小一起长大，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霞光，然而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居然在一念之间产生了深深的恶意，侵犯了霞光。他说自己不想净脸（小说所描写的一种临终仪式），直到临终也不主动请净脸人，即便是霞光陪伴他走完生命最后的时刻，他也始终没有对被自己伤害过的人说出半句悔过的话。顺义不忏悔的原因可能是他没有忏悔的勇气，无脸面对霞光；可能是想让灵魂无处安放以此作为对自己的惩罚；可能出于人性的自私与恶，为自己的名誉考虑而想掩盖秘密；也可能是怕自己的丑恶会给霞光带来难以承受的二次打击。不管出于何种猜测，顺义的不忏悔给小说带来了丰富的解读空间，引发读者对隐秘人性的无限思考。陶丽群 69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通过顺义善与恶兼有的形象，突出了他在弥留之际不敢救赎、害怕救赎或难以救赎的矛盾心境，最终放弃救赎，成为一个漂浮的灵魂，展示出丰富而又隐秘的人性内涵。二、“隔着一层”的安静书写“孤独”是陶丽群小说的关键词，几乎出现在陶丽群的所有小说里，成为她创作的显著风格。独居的生活、破碎的情感、生存的艰辛、成长的伤痛、亲情的隔阂以及远离故土，造成了人物普遍的孤独体验。陶丽群在表现人物孤独时有着一种“隔着一层”的写法。陶丽群的小说中有很多“对峙”的意象，象征着个体之间的孤绝对立。母亲的岛里最明显的意象就是那一座漂浮的孤岛，它是被拐妇女生存困境的象征，女性被困于“孤岛”之上无法脱身。至于“河”的意象，村庄与毛竹岛之间的那条河将母亲与“我们”分隔开来，河是母亲与“我们”之间既亲又防、既近又远的象征。寻暖在2015年出版的小说集里原名为心的河，这条河与母亲的岛里的内涵一样，都暗示着女性生存的被围困而难以解脱。七月之光中的老建每隔几天都会爬到一处山崖上向对面山下的异国村寨倾泻自己的不满，陡峭的悬崖象征着战争对个体所造成的创伤。宽恕中的“她”和母亲同睡一间房里，但是她与母亲之间总会隔着一把椅子，“她觉她们之间隔着一点什么东西更好”2。两个人里“我”和他（外祖父）中间总会隔着一把靠背椅或一把矮凳，象征着亲情的淡漠隔绝。入伏里的落梅虽然与丈夫生活在一起，但是她却独自睡在一个小房间里，每晚都必须上锁，体现着婚姻生活的对立。孤独的柳姨中楼梯将楼上和楼下隔成了两种世界，楼上的柳姨孤独一人，楼下的四川夫妇过着让柳姨羡慕的烟火日子。陶丽群通过大量对峙的意象描绘了人物生活的孤独感。孤独是人物生活“冷”的外在，在这些“冷”之下，陶丽群也表达了光和暖的希望，使作品又具有“热”的温度。小说寻暖所蕴含的“寻暖”涵义其实就是陶丽群创作的最终意义，她的小说具有一种外冷内热的特质，这种“热”是一种需要发现找寻的“热”。正如寻暖的主人公李寻暖，无论对于被拐卖到的新家，还是卖掉她的老家，她始终是一个孤独可怜而不屈的灵魂，但是她的不屈服是女性主体价值的高扬，“世道每一次文明进程，无一不是由少数具有反抗精神、追求自由与爱的有识之士缓慢推进的，也许他们最终没有落得好结果，但他们的精神之光却照亮了前进的正道”3。“安静”也是陶丽群小说的关键词，陶丽群以一种安静的姿态来书写冷与热，作品中的人物和环境也往往是“安静”的。“我喜欢任何安静的事物。”“我不知道对安静近乎迷恋的嗜好对我的人生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当我在稿纸上写完第一篇小说后，被内心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轻松包裹，我才知道，原来我所需要的，就是这样安静地写作。”4“安静”是陶丽群与生俱来的创作特质，在“安静”的写作姿态下，陶丽群的小说描绘的环境是静谧的，塑造的人物是隐忍的。“蓝色”是陶丽群小说的色调，小说中出现的生活物品、景象几乎都用到了蓝色，如蓝色的衬衣、蓝色的裙子、蓝色的窗帘、蓝色的台灯、蓝色的餐具、蓝色的墙壁、蓝色的床单，等等，无处不在的蓝色渲染了平缓滞重的生活，烘托了人物内心的平静隐忍。在这充满蓝色的安静书写中，陶丽群真实细腻地描绘了人物在生存中的压抑与淡然、撕扯与挣扎，她用这种蓝色的色调来缓释生活的冲击，来淡化生存的懈怠。另外，陶丽群小说的对话不多，贴合大多数形象隐忍平静的性格，她更多的是对环境的细致刻画以及 70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对人物心理状态的细腻描摹。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结构正如前面所述，陶丽群的小说是“安静”的，她善于表现安静之下的转机，她会在情节上埋藏一些悬念和伏笔，在情节中慢慢进行积蓄铺垫，然后在无意间揭秘某种隐情，揭示生活表象之下的“历史原因”，使人物的行为和情绪笼聚在临界爆发的情绪之下。周年忌日中劳芳和玉墨两个好朋友，在劳芳丈夫去世后的一周年忌日那天相聚，劳芳忽然揭开了两人都不会提及的一个话题，是一段尘封的往事。两人还是少女时，一次在荒废的厂区里玩，一个男人试图侵犯劳芳，玉墨用半块砖头救了劳芳，劳芳仓皇逃脱，而玉墨成了那个男人侵犯的对象。周年忌日那天，劳芳对玉墨表达了自己那时逃走的自责，同时她也要结束与玉墨多年的友谊。原来玉墨与劳芳的丈夫有染，而劳芳后来也已经知晓二人的关系，在一直以来的生活里，她曾经被这些“刺痛”折磨，“这些刺痛使她感到一种空旷的孤独”5，她对于玉墨既有感恩之心也有怨恨之情，她在两种情绪的撕扯中默默忍受，终于在丈夫一周年忌日这天清算了所有的关系。我们的爱中母亲对父亲习以为常的冷淡让“我”心怀不满，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始于父亲对母亲一场不恰当的营救。多年前母亲掉到河里，父亲救起了母亲，但是由于救人时心急扒下了母亲的衣服，致使母亲只能无奈和父亲结了婚。第四个春天中万宝路救起了老太太韦芳芳，最后被韦芳芳反说成撞到了她。面对韦芳芳的言之凿凿、媒体报道的严厉指责，万宝路有口难辩，他被视为道德缺失的“垮掉的一代”，于是以跳楼的方式来逃离。万宝路的母亲卢宝花一直坚信自己的儿子没有伤害韦芳芳，在儿子死去的第四个春天，她偶遇了韦芳芳。卢宝花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真相，她要韦芳芳说出实情。随着对事件的追问，事件的隐情也慢慢浮现出来，韦芳芳承认她确实诬陷了万宝路，原因是韦芳芳在家中没有地位，丈夫与前妻的几个子女一直都仇视她，当她被撞之后，这几个子女却态度大变。韦芳芳明知是对万宝路的诬陷，可还是死咬着不承认真相。韦芳芳精神缺爱，她试图用错误的方式来获取亲情，最后她得到的也是一种可悲的伪善的爱。这一故事，埋藏了亲情缺失和人性拷问的意义。此外，清韵的蜜中那个畸形的一夫二妻家庭，以及暗疾中的家庭存在着一个尴尬的隐秘，就是父亲的不孕，男性的疾病是两篇小说剧情最大的转折震撼之处，同时也暗喻讽刺了家庭形态的扭曲。清韵的蜜的“蜜”就是隐秘和秘密两词中“秘”的谐音，而“暗疾”则直接指向父亲难以启齿的秘密。在结构叙事方式上，陶丽群经常会采用多线索或双线索的方式，如现在故事和过去故事的交织，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的交织，不同人物故事之间的交织，形成了交叉的故事叙事，最后汇集到某种隐情或情绪之下，实现情节之间的对撞冲击。卢梅森的旅程 平安房 打开一扇窗子都有疾病和亲情两条叙事线索。卢梅森的旅程写“我”去寻找母亲，最终母女二人打开冰冷的心门，小说从始至终都在暗示着“我”身体的羸弱，原来“我”患有重疾，想在离世之前找回些许母爱。打开一扇窗子的明线是写“我”去照顾病重的母亲直到离世，暗线是“我”对母亲的误会消除，“打开一扇窗子”既是打开灵魂归处之窗，也是打开亲情和解之窗。平安房的明线也是写“我”照顾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妹妹，暗线是妹妹与自我和家庭的和解。从小被忽视的妹妹，在成年之后对两个姐姐都造成了伤害，与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形同陌路，在临终之际，她反思到自己对家庭的伤害，也不想把离世前的狼狈展示在母亲和姐姐面前，最终选择 71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以自杀结束了生命，而她自杀的码头边放着一张年代久远的一家五口的合照。在这些多线索故事中，大多为静默述说的平静状态，而其中的某一条忽然会爆发出情节震响，小说或就此戛然而止，或马上又归于平静，呈现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 特质。四、浓厚的华南边陲地域特征陶丽群是一位来自广西田阳的少数民族作家，她作品中的人物所处的场域特征与她的生活环境高度相似，具有浓厚的华南边陲地域特点。小说里故事发生的地点大多是一个叫“莫纳镇”的地方，在众多故事里，陶丽群是这样描绘的：这是一个与越南接壤的边陲国门小镇，镇上有一条柏油马路直通口岸，边境贸易活跃，镇上有着浓厚的商贸气息，来往做边境生意的重型卡车川流不息。越南的咖啡、拖鞋、椰子糖在中国非常畅销，中国的牙膏、卫生巾、洗衣粉在越南大受欢迎。镇上有一条从越南流过来的莫纳河，还有一座旧中学，校园墙壁上仍留着战火的斑驳痕迹，历史的硝烟已经消散在小镇火热的边境贸易中。陶丽群笔下的莫纳镇和广西作家凡一平笔下的上岭村、李约热笔下的野马镇、光盘笔下的沱巴一样，成为作品故事的代表性环境，是具有诗学意义的地理空间和审美空间。以莫纳镇为中心，陶丽群将小说的叙述空间拓展至更为广阔的乡村和城镇，从而展现出立体全面的南方社会环境。莫纳镇靠近热带，树木繁茂，一年四季都青翠葱茏，一些具有南方风情的植物诸如芭蕉、芒果林、榕树、蓖麻、三角梅等经常出现在小说中。玉米出现的次数较多，由于华南山地环境不适合种植水稻等作物，因此玉米成了常见的作物品种，在作品中经常出现喝玉米粥、吃玉米糕、喝玉米酒等生活细节。由于小镇挨近越南，因此陶丽群的不少小说中都有涉及越南的叙述，如她多次提到镇上学校里留有战争的痕迹、七月之光 冬至之鹅中的越南小孩、来中国做生意的越南女人等。受山地环境、国门边界、民族风俗以及作者人生经历的影响，陶丽群的小说中呈现出一些“边缘化”的特征，以及作品人物对其边缘化身份的突围。陶丽群小说中经常出现“上门的男性”和“从山上下来的女性”的形象，前者如黄昏的酒中的老莫、漫山遍野的秋天中的黄天发、一塘香荷中的李一锄、忠告中的父亲、打开一扇窗子中的父亲、入伏中的小金，后者如风的方向中的田如玉、我们的爱中的母亲、七月，骄阳似火中的姐妹俩，很多人物的“上门”和“下山”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向更为繁华的山下或城镇靠拢，也使她们形成了在家庭和社会生活中胆小卑微、小心翼翼的性格特征。陶丽群的故乡带给她独特的生命体验，这种体验成为她作品的一种特质，她对故乡村庄是既想远离又想靠近的。由于陶丽群是从山里搬到村中生活的新住户，因此她觉得无法彻底融入故乡，与故乡之间是互相漠视的对峙关系。然而，陶丽群也观察感受到来自故乡的暖，从村西头的井房和井、村庄上空的炊烟、村民们对偷粮食的三爷的态度，以及墙根下那一排蹲着的父亲们，陶丽群发现故乡“给我的感觉永远犹如烟草的烟味，有些呛人，有些暖意”6。在陶丽群精神焦虑的时候，是故乡的几碗泥巴水松弛了她紧张的神经，于是在她描摹人生世相时，总会带有困境中寻暖、暗淡中寻光的特征，这是南疆故乡人文环境给予她的 特质。陶丽群是一位壮族作家，她的作品并未刻意展示少数民族的文化资源，在语言和写作上与汉族作家接近，但是她的作品里仍旧有民族文化、地方风俗的展现，如“上门”就是桂西北壮族地区一种特殊的婚姻形态，七月之光 风的方向写到每 72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年三月三是壮族回乡祭拜祖坟的日子，还有在净脸 凛冬 风的方向 一塘荷香 漫山遍野的秋天 打开一扇窗子等作品里关于丧葬风俗的描绘，包括二葬、开窗、净脸等，不仅构成了小说的情节环境，也展现了浓厚的华南地域色彩，具有人类学研究的重要价值。结 语有学者评价陶丽群“沉醉于打捞世态人情中最为敏感复杂的部分，她用文字观照着那些躲在光源后面的平凡人物，观照他们有缺口的不完满的人生，并试图在文字中突围，尝试着帮他们与这个世界、与自我进行和解”7，她以“隔着一层”的方式平静认真地观察普通人的生活，书写他们各自生活里的无声挣扎，揭示他们的隐秘，表现他们的伤痛，发现他们的抗争。陶丽群在浓郁的华南边疆风情中去触摸人间烟火里那些孤独和暖意，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叙事打开人性的叩问，成为文学桂军中值得继续期待的坚实力量。参考文献：1 陶丽群.蓝色的夜晚 J.飞天，2022（4）：40-50.2 陶丽群.宽恕 J.飞天，2019（6）：4-12.3 陶丽群.创作谈：隐痛围城的孤岛 J.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6（1）：47.4 陶丽群.安静地写作 J.民族文学，2011（3）：129.5 陶 丽 群.周 年 忌 日 J.十 月，2022（2）：163-172.6 陶丽群.夜色里，那些关于村庄的记忆 J.边疆文学，2011（6）：96-101.7 安殿荣.陶丽群：平凡生活的打捞者 J.广西文学，2017（8）：100-103.73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