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正义对中国社区更新实践的影响.pdf

122摘要：环境正义是近年来国内外社区更新研究所关注的热点话题。环境正义以侧重人文关怀与批判性思考的定性研究法为基础，提倡在设计中实现空间公平与资源公平。环境正义是连接建成环境、社会环境、民生民意的纽带，在我国有极大发展潜力。文章立足于对环境正义的含义、应用以及重要性的论述，总结了其在社区更新中的理论框架。同时，文章又通过剖析两个以社区更新研究实现环境正义的案例，尝试归纳了基于环境正义的社区更新研究步骤，希望借此呼吁社会各界关注环境公平问题，并启发中国社区更新领域环境正义的未来发展。Abstract：Environmental justice is a trendy topic concerned by community renewal practices in recent years.Environmental justice calls for space equity and resource equity in design.Environmental justice is an important link connecting the built environment,social activity,and peoples livelihood,which has great potential for development in China.This article summarizes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environmental justice in community renewal by discussing its contents,application,and significance.Meanwhile,this article proposes the steps of environmental justice-based community renewal research and practice by examining successful community renewal case.This article aims to grab the attentions of all social sectors on the issue of environmental justice,and inspire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community renewal.关键词：环境正义；设计公平；社区更新；定性研究法；设计实践研究Keywords：environmental justice；design equity；community renewal；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design practice research文葛梦婷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建筑与设计学院博 士陈乃光上海园林绿化建设有限公司设计院所 长陈铭泽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研究生孙源南京农业大学硕士研究生王竞红东北林业大学园林学院院 长教 授（通讯作者）DOI：10.19875/ki.jzywh.2023.08.041引言环境正义理论认为，不分种族、肤色、国籍、性别或收入的人都有权利平等地生活在安全健康的社区环境中，能够规避环境污染带来的危害，能够参与规划他们的居住社区。对于环境正义的探索起源于 20 世纪 80 年代的美国。那时，大量有毒垃圾填埋场及其他高污染设施被修建在非白人、少数族裔和原住民的社区1。因此，受到这些环境威胁的居民开始自发动员起来，利用民权运动来寻求环境正义。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环境正义所面临的问题由不公平的环境健康风险，转变为不公平的公共资源分配，如公共交通、公共绿地、公共设施等。如今，环境正义的议题已经拓展至城市规划、政策制定和社区发展中的话语权公平问题，并着重关注弱势群体的健康和福祉。现有文献、研究以及实践项目表明，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领域的定性研究方法（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是环境正义相关实践的主要研究方法。侧重人文关怀与批判性思考的定性研究法主张实现环境正义应依托“通过设计进行研究（Research through Design）”的 模 式，即通过研究当前环境、社会、文化的状态与问题，并以设计的形式提出未来方向，以产生新知识的模式2。20212022 年间，共有 19 所被美国风景园林委员会（LAAB）认证的学校进行了建筑设计、景观设计以及城市规划方向的终身教轨教职招聘。其中共有 7 所学校特别要求申请人需对社会及环境正义研究有所侧重。这意味着环境正义将会为建成环境业内的下一个热点话题。在中国，人种冲突并不是引起环境资源分配不公的主要问题，所以，当环境正义成为21 世纪世界社区更新热点话题时，基于中国本土社会文化形态的环境正义及其在社区更新中的实践将成为一项重要的研究课题。因此，本文意在通过理论框架分析与案例研究的方法，分析不同国情下社区更新与环境正义的协同方式，构建以中国文化为核心的，环境正义理论视角下的社区更新实践原则。1 环境正义理论核心与要义1.1 空间公平城乡公共空间的空间公平一直是国内外在环境正义研究中的热点话题。空间公平研究意在分析公共空间、绿色空间和其他生态空间在城乡地理空间中的公平分配问题。在针对空间公平的现有研究中，不同国家的研究团队从不同角度探索了城市绿色空间在低收入人群和少数族裔社区中分布不公平问题3。同时，一些学者们还将大数据与传统城市空间数据结合起来，依据人口密度和道路可达性来评价城市公园与绿地的分布公平性4。针对公共绿地空间分布的不公平性，有研究提出可以通过对城市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Justice on the Practice of Community Renewal in China环境正义对中国社区更新实践的影响基金项目：黑龙江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基于一流学科建设背景下风景园林学硕与专硕差异性培养体系的研究城市更新URBAN RENEWAL123233|2023|08城市更新中的热点话题，中外立足环境正义的社区更新实践在设计方法、研究方法及呈现模式方面各有侧重。本文选取了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沿海动力设计实验室（Coastal Dynamics Design Lab）完成的名为“家园计划（Homeplace）：飓风灾后的社区重建与守护”的社区更新实践作为案例，以讨论环境正义主义在社区更新中的实践经验与突破。2.1 家园行动：飓风灾后的社区重建与守护2016 年的马修（Matthew）风暴过后，北卡罗莱纳州的沿海平原地区遭受了严重的雨洪灾害，无数社区的生产生活遭到毁灭性打击。飓风灾害中，约一百万栋房屋被破坏殆尽，造成了约 15 亿美金的经济损失。在飓风灾害平息后，美国政府与社会各界开始部署受灾社区的灾后重建工作。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Coastal Dynamics Design Lab）作为北卡罗莱那州当地重要景观研究机构，通过一系列定性型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为受飓风灾害的六个社区开发了“家园计划（Homeplace）”指南，以帮助社区幸存者理解与灾后重建工作相关的复杂信息，贯彻环境正义以人为本的社区关怀（图 2）。2.1.1 研究背景“家园行动”所针对的社区皆有复杂的种族问题，使用空间与资源的权利常常得不到保障。除此之外，性别对立、贫富差距等问题也不容小视。贫困家庭常因为经济困难、受教育程度低等原因在灾后重建活动中落于被动和被边缘化，这些都是实现环境公平不可忽视的壁垒。因此，如何在这种文化背景下通过社区更新实现环境正义是对研究者的严峻考验8。2.1.2 研究方法与设计策略“家园行动”的研究小组深入受灾社区，通过访谈、问卷、观察、研讨会等多种定性型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充分了解居民的意愿与诉求。研究小组通过与居民建立和谐的合作关系（图 3），总结出将政府重建工作中复杂的流程、规则、政策、术语等高效传达给社区人民的最佳方式，并通过制作以图像和通俗语言为主体的指导手册实现了这一目标9。“家园行动”灾后重建指导手册分为纸质手册与网络平台等多种模式，保证居民能够以喜欢的方式随时随地阅读与访问（图 4）。“家园行动”灾后重建指导手册简明易懂地向居民传达了建筑、景观与社区在灾难恢复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帮助居民自由决定自己房屋的搬迁、重建或维护方式，充分尊重和照顾了灾害幸存者的权利与情绪（图 5）。这一系列研究与设计皆体现了环境正义在灾后设计重建领域的实践。2.1.3 研究成果“家园计划”灾后重建指导手册的成果实现了多场合、多领域、长周期的应用。这份指导手册在帮助居民的同时也广泛被社区会议、认为需要分区、分级测度社区公共空间的公平性，并且重视老旧小区的小微空间改造，让既有空间精品化、人性化与适老化，以提升服务效能7。1.3 环境正义与社区更新当下国内外的社区更新实践都或多或少面临关于资源共享、环境健康、与公众参与的挑战，而环境正义则为应对这些挑战提供了理论支持与对策思路。环境正义主义在优化社区更新中的具体表现形式包括：保障资源可达性，促进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激发公众参与社区设计。以此为基础，环境正义主义通过诸如社区背景调查、社区需求评估、参与式设计原则等具体策略最终实现社区更新中的空间公平与资源公平。与此同时，在环境正义优化社区更新的过程中，基于社会科学的定性研究方法被综合运用至每一步骤，从而保证了社区更新实践的科学性与落地性。图1 解释了环境正义运用于社区更新的理论框架（图 1）。2 环境正义在社区更新实践研究中的应用案例分析环境正义是近几年的社区更新实践与研究废弃的空地和交通基础设施等进行改造利用5，从而增加低配给的社区绿地面积。也有学者认为应该增强社区绿地的系统化与网络化程度，以社区绿道串联已有公共空间，提高社区景观空间的可达性6。还有研究团队引入了时间维度，认为可以通过时空错配、引导人群错峰游憩等方法，来提升绿地公共服务的平等。1.2 资源公平社会弱势群体的生存状况直接决定了一个良序社会能否稳定和健康发展，也是一个社会是否公平正义的重要标志。相关研究与社会实践表明，景观资源的公平性可以减少不同人群在公共空间的体验差异性和公共健康差异性，提高城市的生态公平性与社会公平性。由于大部分研究都指出，公共空间与公共产品分配的不均匀往往会体现在低收入和少数族裔社区中，因此多数学者提出“补偿性公平措施”，即对弱势群体的社区提供更多的绿色空间与环境资源倾斜。然而近年来也有学者质疑这一措施，因为公共空间的增加在提高居住水平的同时，也增加了居住成本，致使某些低收入人群选择离开原社区，而搬去居住成本更低（公共空间更少）的社区。因此有学者图1社区更新中环境正义的理论框架（图片来源：作者自绘）图 2“家园行动”研究背景与场地（图片来源：ASLA 获奖作品集，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绘制）124专家研讨会、企业与政府会议所使用（图 6）。高校研究人员、设计和规划从业人员作为“家园行动”灾后重建指导手册的倡导与制作方，更是借此与社会各界代表精诚合作，在促进环境公平、实现人道关怀的基础上，也促进了跨学科与跨领域协作，实现了设计研究理论向社会实践的稳步转化9。长远来看，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领导的这次关注环境正义的灾后重建指导手册项目将持续帮助北卡罗来纳州沿海平原地区提高雨洪灾害应对能力、加强社会和社区凝聚力、保障社会公平和居民生活质量。3 基于环境正义的设计研究方法基于前文对环境正义的含义、应用和重要性的论述，以及对相关设计案例的剖析，研究者尝试总结了基于环境正义的设计研究步骤。该步骤包括背景调查、社区需求与期许、设计原则三部分。3.1 背景调查：历史与文化环境正义所要应对的问题通常发生在居住区、校园等人群密集的地方。其问题通常是人与人之间的资源失衡所引发的。这类问题通常与种族歧视、性别对立、贫富差距等复杂社会问题联系在一起。因此，解决环境正义的核心要义是在设计开始阶段对社区文化、人口统计、环境问题、人文矛盾等四个方面进行数据收集，并按以下两个步骤进行分析10：（1）通过各种可达数据（地图、GIS 地理信息、网络信息、有关部门统计信息等）对场地的各种物质环境进行调查与分析。这些物质环境是多样化的，包括建成环境与自然环境两大方面。研究应注重整理场地物质环境中对人类活动及环境公平的有利及有害因素，分析其影响方式与影响原因。（2）生成人群关系图，考虑社区不同人群（收入、年龄、教育程度、家庭构成等）的邻里构成关系，并观察与分析这一构成关系所诱发的表层与深层空间公平与资源公平问题。同时，设计者应对比历史相同信息，考虑社区人群关系是否随着时间改变，并以辩证的思考方式审视该人群关系内在逻辑。综上所述，在以环境正义为导向的社区更新设计中，背景调查阶段应着重考虑以下几个问题：该场地过去的用途是什么？场地周围环境是否受到污染？历史上场地所属权的变化是怎么样的？社区沟通是否和谐？场地和周边资源是否有非法使用的行为？3.2 社区需求与期许：聆听与评估以环境正义为导向的社区更新设计过程中应保证不同居民群体共同参与决策，确保决策的制定能够结合各方观。在设计的各个阶段应根据需要对居民与空间使用者进行访谈与问卷，以了解社区居民的困难与需求。在设计关键阶段召开研讨会议，以便在设计过程中获得真实反馈是其中关键的步骤。社区外的相关社会力量也应被邀请成为参与方进行设计决策，这些社会力量与团体包括居委会、学校、政府和非营利组织等10。在聆听与评估的过程中，设计者应考虑将以下话题引入访谈与讨论：您希望您的社区是什么样子的？您认为您所在社区的哪些方面可以改进？您对社区的公共空间满意吗？您希望在社区的公共空间中添加什么？您是否经常访问或使用公共空间？您能告诉我任何关于社区生活的故事吗？您看到谁在使用附近的公共空间？3.3 设计原则：参与式社区更新参与式设计是一种让不同人群积极参与设计过程的方法。该方法意在满足参与者的需求或愿望，并增加场地使用效率。这个过程可以看作是知识与信息的交换，因为设计师可以帮助公众了解场地的潜在使用可能以及使用限制11，而社区成员可以跟设计师分享一线信息以及对设计成果的关注点与期待。最终的社区更新设计应考虑参与人群所提出的问题与建议，从而助力设计今后的使用和管理12。在参与式设计过程中，设计师的角色会根据不同情况而发生变化，但设计师应始终以公开民主的方式来进行这一过程。参与式社区更新能够清晰阐明设计师和利益相图3社区研讨会（图片来源：ASLA获奖作品集，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拍摄）图 4灾后重建指导手册与媒体平台（图片来源：ASLA 获奖作品集，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拍摄）125233|2023|08城市更新参考文献：1Docherty B.Maines North Woods:Environmental justice and the national park proposalJ.Harvard Environmental Law Review,2000(24):537-561.2Nijhuis S,Bobbink I.Design-related research in landscape architectureJ.Journal of Design Research,10(04):239-257.3Pham T T H,Apparicio P,Sguin A M.Spatial distribution of vegetation in Montreal:An uneven distribution or environmental inequity?J.Landscape&Urban Planning,2012,107(03):214-224.4张凌菲,徐煜辉,谭少华,等.基于时空路径的城市绿地享用公平性研究以成都市新、旧城区为例J.中国园林,2020,36(08):107-112.5刘艳艳,王泽宏.城市公园供给社会公平研究以广州市中心城区为例J.中国园林,2020,36(09):82-86.6李方正,郭轩佑,陆叶,等.环境公平视角下的社区绿道规划方法基于POI大数据的实证研究J.中国园林,2017,33(09):72-77.7牛爽,汤晓敏.高密度城区公园绿地配置公平性测度研究以上海黄浦区为例J.中国园林,2021,37(10):100-105.8Homeplace:Conversation Guides for Six Communities,Rebuilding After Hurricane Matthew|2018 ASLA Professional AwardsEB/OL.2022-12-15.https:/www.asla.org/2018awards/455517-Homeplace_Conversation.html.9黄国平.视觉景观保护中的景观正义研究J.中国园林,2019,35(05):18-22.10Chenoweth R,Chidister M.Attitudes toward research in landscape architecture:A study of the disciplineJ.Landscape Journal,1983(02):98-113.11徐宇曦,陈一欣,苏杰,等.环境正义视角下公园绿地空间配置公平性评价以南京市主城区为例J.应用生态学报,2022(04):1-12.12Egoz S,Nardi A D.Defining landscape justice:the role of landscape in supporting wellbeing of migrants,a literature reviewJ.Landscape Research,2017(42):74-89.关者的职责，同时高效规划设计预算、时间范围与操作流程。综上所述，参与式社区更新设计应始终遵循以下原则：公平的设计过程应邀请多元利益相关人群进行公开讨论。公平的设计应该促进资源的平等分配。公平的设计应满足不同收入、性别、年龄的人群所提出的需求。公平的设计通过空间设计为边缘用户提供公平可达的空间。公平的设计应避免有害于公共或生态健康的因素。公平的设计应包含一个长期计划，以保障设计的可持续发展与管理。结语环境正义已成为发达国家社区更新研究与实践的首要诉求与核心原则之一。环境正义以侧重人文关怀与批判性思考的定性研究法为基础，提倡在设计中实现空间公平与资源公平。环境正义是连接建成环境、社会环境、民生民意的重要纽带。环境正义要求社区更新不只是物质环境的创造而是社会环境的延续。中国作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社会经济稳步繁荣的发展中国家，实现社会公平公正一直是我们的不懈诉求。然而社区更新与研究领域的环境正义话题近十年才升级为行业热点，与发达国家成熟的环境正义实践项目相比，我国社区更新实现环境正义的途径与策略还较为单一并缺乏体系感。同时，在社区更新中实现环境正义需要设计师、使用者、甲方、管理者以及社会各界的积极互动以及多方资源的协调调配，而我国社区更新者在这方面还需积累经验。虽然中国社区更新中的环境正义还面临诸多挑战，但我国环境公平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近年来，社区更新界涌现出越来越多呼吁环境正义的专家学者与设计师，与之相关的设计研究与设计实践也取得了可观成果，这皆预示着环境正义是中国社区更新实践跻身世界一流的重要助力。图 5房屋重建指南（图片来源：ASLA 获奖作品集，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绘制）图 6专家研讨会（图片来源：ASLA 获奖作品集，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的沿海动力设计研究实验室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