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性礼赞——伯恩·琼斯的女性题材绘画_郑翌.pdf

美術文獻FINE ARTS LITERATURE095一、古典构图的诗性伯恩琼斯（1833 1898）女性绘画中的诗性主要通过构图的抒情性、韵律感以及文学性表现加以体现。构图是在限定的平面空间内，对视觉形象进行最能体现主题、最能表达画家情感的形式的结构组合。1画面布局是画家创作的首要步骤，从伯恩琼斯的众多女性群像画及创作手稿中可以看出，画家对具有宏大叙事性的“一”字形构图以及具有韵律感的曲线、弧线或“S”形构图格外偏爱。对画面构图的诗意性表现，伯恩琼斯擅用“一”字形构图形式。“一”字形构图形式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早期画家波提切利。波提切利画中对 圣经 故事的诗性描绘对伯恩琼斯产生了极大的触动与影响。波提切利的两幅著名画作 春 与 维纳斯的诞生 便是“一”字形构图的杰出代表。在作品 春 中，左右两组人物围绕着维纳斯在画面中一字排开，人物间的组合与位置的高低平衡着画面的韵律感，维纳斯处于两组人物正中最高位置，宁静地关注着正在发生的一切，上方的丘比特则更加突出了维纳斯的主体地位。维纳斯的诞生 的构图形式同样为“一”字形，分左、中、右 3 个部分，与 春 相同的是，维纳斯都居于画面正中偏左的位置，且画中人物皆为动势，增强了叙事性与画面感。这种平铺直叙式的构图方法被伯恩琼斯频繁运用于神话题材的女性群像画中。伯恩琼斯的作品 爱之歌与 普赛克的婚礼（图1），较为明显地体现了他对波提切利“一”字形构图的学习与借鉴。与波提切利的画面取景相似，两幅画面的场景都选用平视视角，远景为建筑或旷野，有景深效果，人物在画面中一字排开，人物间的组合也呈左、中、右结构，以突出的高度或人物间的分隔衬托画面正中的主要人物，借以叙事性极强的“一”字形构图表达画面情节的诗性与人物间弥散的情感诗性。普赛克的婚礼 是伯恩琼斯唯美诗性作品的典型代表，是伯恩琼斯为好友威廉莫里斯的文学作品 人间伊甸园 中的故事情节所画。画面描绘了普赛克历经艰险终得宙斯的恩准被正式许配给丘比特为妻，她终于与曾经失去的爱神结合并由此升入神界。画面人物分为 3 组：左诗性礼赞伯恩琼斯的女性题材绘画文郑翌（福建华南女子职业学院文化教育系福建 福州350000）摘要 伯恩琼斯是 19 世纪英国拉斐尔前派的代表画家，他一生中创作的作品数量繁多，多取材于中世纪神话与诗歌，画面古典浪漫，其中，女性题材绘画占绝大多数，画中表现的女性形象唯美隽永，极具诗性意象。然而，目前国内对拉斐尔前派的研究并不多，对伯恩琼斯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故本文以诗性作为切入点，运用图像学分析法、文献分析法探究伯恩琼斯女性题材绘画中诗意性的由来及精神内涵，借此以小见大地总结伯恩琼斯女性绘画的情感表达及绘画风格，以期丰富对伯恩琼斯女性绘画风格的研究。关键词 伯恩琼斯；女性形象；诗性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图 1伯恩琼斯普赛克的婚礼 油画1895 年DOI:10.16585/ki.mswx.2022.09.0372022.09 总第 191 期096侧是送行老者和 3 位颔首垂目的奏乐侍女，普赛克位于画面正中，穿着亚麻白色长裙，颔首低眉，双目低垂，以右手抚胸这是由中世纪传下来的表示忠贞的姿势；画面右侧是 4 位挥洒玫瑰花瓣的前行侍女，与一位高举着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手杖的领路侍女，玫瑰花瓣是西方文化中爱情永恒的象征，普赛克跟随着奏乐送行的队伍，行走在圣洁的永恒爱情之路上。画面在深沉的蓝色氛围中一字铺展开来，结合故事主旨、情感象征、人物神情动态以及细致的衣褶与细节描绘，展现出肃穆圣洁的诗性。这就是伯恩琼斯以“一”字形构图对画面诗性的诠释。伯恩琼斯也尤其擅长以曲线构图与“S”形构图构筑巨幅诗性画面。金色阶梯（图 2）是伯恩琼斯创作的波提切利风格的巨幅作品。画作选用窄长画幅，描绘了一群身着冷银色调古典衣裙的少女，她们吹奏乐器款款步下金色阶梯的场景在画家笔下尽显精致灵动，宛若神话中奏乐的神女。纯粹的理想之美是画作的主旨，伯恩琼斯极具雄心地将少见的圆弧形结构运用于少女群像画的人物布局中，使画面具有精妙的音乐韵律感。画中 18 位少女手持古典乐器，姿态不一，神色淡然地款款下行，传达出梦幻般的和谐与安宁感，结合古典的金黄色调以及蓝灰、绿灰的色彩，观赏者仿佛能听见这金色阶梯上传来的隐约乐声与少女低语之声，整幅画作呈现出唯美灵动的诗性。金色阶梯 在格罗夫纳广场展出后为伯恩琼斯带来的赫赫声望使他在 1881 年无须再办任何展览。当时旅居英国的美籍作家亨利詹姆斯曾给予伯恩琼斯高度评价：“没有伯恩琼斯的格罗夫纳广场，宛如没有哈姆雷特出场的 哈姆雷特。”2二、忧伤情感的诗性伯恩琼斯女性绘画中的诗性，通过画面中的忧伤情感表达出来，而伯恩琼斯画中的忧伤情感主要从画作取材的文学性、悲剧色彩与寂寥场景的烘托 3 个角度体现。情感性是艺术的一种审美特征。3笔者在自己收藏的若干本伯恩琼斯与拉斐尔前派画册中，统计出 52 幅伯恩琼斯的女性绘画，其中30 幅作品表达了消极情感。在这些女性绘画中，无论是宏观地感受画作的整体情感氛围，还是微观地观察画中人物的情感表达，忧伤都是主要的情感基调，伤感的诗意与纯粹的美是画家的主要艺术追求。以伯恩琼斯的作品 维纳斯之镜（图 3）为例，该画作是伯恩琼斯为友人威廉莫里斯的文学作品 人间伊甸园创作的情节插图之一。画面中，身着钴蓝色衣裙的爱神维纳斯被 9 位姿态不一、身着鲜艳衣裙的少女围绕，她神色忧郁，垂首凝视着水潭中的倒影出神，少女们则是以充满忧思、略带好奇的神情望向水中倒影，水面宛若明镜，倒映着她们清丽的面庞，池边开满了鲜花，在贫瘠的旷野与丘壑的背景的衬托下，近处的场景则显得尤为动人。伯恩琼斯以站立的姿态将维纳斯与9 位呈跪姿或弯腰的凡人少女区别开来，维纳斯左侧的女孩望图 2伯恩琼斯金色阶梯 油画269.2cm116.8cm1880 年图 3伯恩琼斯维纳斯之镜 油画120cm200cm1875 年美術文獻FINE ARTS LITERATURE097向她，体现出爱神与少女们的呼应关系。维纳斯手中拈着花枝，象征爱神的青春与美丽永恒不朽，而爱神身边的少女青春短暂，生命也终将凋零。忧郁是一般诗中占主要成分的情调。4219爱神的忧郁惋惜、少女们的愁绪传达出的诗性情调，通过伯恩琼斯的传神描绘，能够极为直接地传达给画外的观赏者。伯恩琼斯在 维纳斯之镜 中塑造的典雅的女性形象依旧无法摆脱波提切利的影响，远景处的旷野与岩石山峰的描绘也体现出文艺复兴时期风景画的特征。画中女性穿着的宽松飘逸的衣裙并非 19 世纪英国女性常穿的束腰或裙撑服装，而是中世纪至文艺复兴早期女性的服饰风格。这种风格作为一种符号性语言，代表着中世纪时期的古典诗意。神话文学作品的绘画题材决定了画面内容的文学性。朱光潜曾在著作 悲剧心理学中提道：“情绪的性质一部分由人的素质决定，另一部分由产生这种情绪的环境决定。”4238故事的精神主旨是人间青春易逝，画家通过女性人物与水面、鲜花、寂寥背景等环境元素的相互衬托，加上主体人物维纳斯的忧伤情感和蓝色调的运用，凸显画作的悲剧色彩。这种忧伤的诗性表现也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唯美主义与象征主义绘画。三、象征的诗性伯恩琼斯的女性绘画也通过题材的寓意、女性人物的象征性以及物象的隐喻体现诗意性。绘画与诗歌中的象征意味是“书不宣意”“言不尽意”，节制的表达更能引人深思。对于绘画中的象征性，歌德曾经如此解释：“象征将现象改造成一种观念，观念又变成意象，促使意象在观念中无限地活动着，并不可捉摸。”因此，象征作为绘画表现手法之一，是画家对自己的意寓和理念的“借此言彼”的一种 表达。5伯恩琼斯的女性绘画较多取材于神话与文学作品，因此画面表现的故事内容本身便具有寓意，如作品 普赛克的婚礼 寓意爱情的圣洁与婚姻的肃穆，作品 维纳斯之镜寓意人类青春年华之易逝，作品 菲莉丝和得摩丰 寓意辜负、谅解与爱情等。纵观伯恩琼斯的女性绘画作品，女性人物形象之于伯恩琼斯的画作是画家寄予情感、表现诗性与纯粹之美的象征载体。同样的表现方法在其他拉斐尔前派画家的女性绘画中也有体现，女性的衣着、动态、面部表情、自身情感等都对画面氛围与情感表现有着决定性影响，米莱斯的作品奥菲利亚 就是典型代表。在伯恩琼斯以女性人物作为象征载体表现诗意性的画作中，菲莉丝和得摩丰 最为典型。菲莉丝和得摩丰的题材来自乔叟的 好女人传说，画中女子菲莉丝是色雷斯国王之女，她爱上了特洛伊战争后由雅典返乡的战士得摩丰，然而，得摩丰离开后未在约定时间内回到菲莉丝身边，菲莉丝为再也见不到心上人而伤心自缢。雅典娜怜悯菲莉丝，便将她变成一棵扁桃树。得摩丰听说这件灾难性事件后，决定回到她身边。伯恩琼斯描绘的就是得摩丰拥抱菲莉丝化身的扁桃树之后，菲莉丝原谅了她的爱人，一时间生机勃发，从扁桃树变回人身并环抱住得摩丰的瞬间。在一片想象出的风景中，盛放的扁桃树花仍然缠绕在菲莉丝的秀发后并包围着两人，菲莉丝的神情依旧默然，似未完全从心碎中缓和过来。菲莉丝由扁桃树变回人身瞬间，是神话中极为诗意的一幕，她的小腿仍然在扁桃树枝干中，秀发还未完全由扁桃树花枝变回来。这样由人变为植物或是由植物化形为人的诗意画面，历来为众多艺术家与诗人所吟咏描绘，意大利著名雕塑家贝尼尼的作品 阿波罗与达芙妮 表现的就是类似情景。画作展现的文学性、寓意与象征集中在女性人物菲莉丝身上，她象征着爱与宽容。伯恩琼斯绘画的诗性也通过画面中物象的隐喻体现出来。在作品 菲莉丝和得摩丰 中，菲莉丝伤心的神情与拥抱象征着对心上人的爱与原谅，围绕着两人盛放的扁桃树花隶属蔷薇科，在西方是爱情的象征，伯恩琼斯将菲莉丝与得摩丰的诗意痴缠安排在一片想象的风景中，以布满绿植的土地与扁桃树隐喻爱情再次降临。这种隐喻的物象在伯恩琼斯的许多女性题材绘画中都存在，如在作品 普赛克的婚礼 中，女侍者手中挥洒的玫瑰也是隐喻爱情之神圣的物象；在 维纳斯之镜中，爱神手中的花枝便隐喻着永恒的青春。伯恩琼斯将物象的隐喻、题材的寓意与女性人物的象征性相结合，共同诠释女性绘画中的象征诗性。四、结语终其一生，伯恩琼斯创作了千百幅作品，描绘了不计其数忧伤诗意的女性形象，这是他在创造与追求理想之美时对自己内心缺失的母性之爱的填补。正是画家心中这份热情，推动了他极具意象的诗性之美的女性形象诞生。参考文献：1 常瑞伦.绘画构图学 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2.2Alison Smith.Edward Burne JonesM.London:Tate Britain,2018:10.3 郎济明.艺术情感论 J.大众文艺,2009(19):103.4 朱光潜.悲剧心理学 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9.5 包玉荣.解读绘画中的象征性符号 J.美术观察,2020(3):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