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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唐小松 谢欣然内容提要：历届法国政府均重视通过文化投射来扩大自身的影响力，非洲作为法国的前殖民地，是法国公共外交的主要目标之一。马克龙自上任以来便加大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投入，以“结束法非特殊关系”为口号，凸显了多边主义、利益优先、依托欧洲等特征，是其大国野心和全球治理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龙政府对非洲推行公共外交战略的直接原因是回应非洲对“新殖民主义”的强烈反抗，底层逻辑是通过对非洲干预的合法化以维护法国利益和特权，尤其体现在文化交流、教育合作、发展援助等领域。在推行其政策时，马克龙政府受非洲、国内和国际三个层面的掣肘，面临着多方面前所未有的挑战。关 键 词：法国；马克龙政府；公共外交；法非关系；软实力作者简介：唐小松，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区域国别研究院院长，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公共外交、中美关系、欧洲政治与外交（广州，510006）；谢欣然，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 2021 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欧洲政治与外交（广州，510420）。中图分类号：D81/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733(2023)04-0023-19长期以来，法国政府一直注重与其非洲前殖民地国家的联系，利用殖民时期打造的特权和影响力来获取非洲的资源和战略支持，并投入大量经济与军事力量，维持非洲作为法国的势力范围和“后花园”。然而，随着非洲新兴民族国家的快速发展和法国自身实力的减弱，仅靠强硬的物质手段已无法支撑法国在非洲的优势地位，军事与经济的干预效果及合法性均受到国际社会的质疑。因此，马*本文系 2020 年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美国对华战略调整下的五眼联盟转型与我国对策研究”（项目编号：20AGJ005）的阶段性成果。*【区域问题】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3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32023/8/4 16:54:152023/8/4 16:54:1524区域国别学刊 2023 年第 4 期克龙政府更加重视“影响力外交”的作用，试图通过文化价值观等要素弥补其物质力量的衰落，作为其非洲政策的合法化工具。马克龙上任之初便提出要“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通过公共外交叙事a将法国打造成表面上与非洲平等的合作伙伴。为深入理解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战略的本质，本文首先梳理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历代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的历史演进与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的具体实践，而后剖析其对非洲公共外交的基本动因，最后探讨其在非洲的公共外交面临的挑战与前景。一、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历史演进法国是世界上最早践行“影响力外交”的国家，也是对公共外交资源投入最大的国家之一。自 1883 年法语联盟创立起，法国便注重其语言文化在对外政策中的地位。自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对非洲的公共外交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延续殖民主义文化时代（19591995 年）、尝试法非关系正常化的过渡阶段（19962016 年）以及自马克龙上任以来宣称“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阶段（2017至今），虽然各阶段的具体政策内容与行动各不相同，但维护法国的国家利益这一目标始终贯穿其中，成为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主线。（一）从戴高乐到密特朗：延续殖民主义文化时代（19591995 年）二战后，法属非洲殖民地纷纷独立，但这些年轻的非洲国家并未摆脱殖民主义的桎梏，法国也保留了其殖民政策下与非洲的特殊关系。此阶段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首要目的是确保法国在非洲的特权地位不动摇，并利用非洲对抗美苏霸权，维护法国“中等强国”地位。为保证对非洲的把控，法国首先利用与非洲国家元首之间的特殊联系和殖民地的精英力量打造其在非洲的领导者角色。1960 年，戴高乐（De Gaulle）组建了“非洲事务处”，由雅克福卡尔（Jacques Foccart）领导，全面负责法国的对非政策。福卡尔利用与非洲元首们的私人关系打造了一张以爱丽舍宫为中心、遍a 公共外交是指由政府利用媒体、网络、人文交流、品牌效应和发展援助等一系列手段，有的放矢，影响和塑造国外民众对本国的形象认识，旨在减少其对本国的错误观念，维护国家利益。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4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4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25“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布前殖民地各国的外交网络，a成为法非特殊关系的标志。殖民地前行政长官则在仅改变了名号的情况下继续任职，该时期法国在非洲的行政官员人数甚至超过了殖民时代。此外，许多非洲国家元首和政府人员都有在法国学习或工作的经历。例如，科特迪瓦首任总统费利克斯乌弗埃-博瓦尼（Flix Houphout-Boigny）曾任法国议会议员，塞内加尔首任总统利奥波德赛达尔桑戈尔（Lopold Sdar Senghor）早年留学法国并参与了法语国家组织的创立。甚至可以说，法属非洲殖民地最初的精英阶层几乎是经法国一手培养的，以引导整个殖民地人民认同“大法国国民”的身份。为维系非洲对法国的依赖，法国对非洲实施了充满家长式作风的发展援助。1945 年至 1962 年间，经济与社会发展投资基金（FIDES）投入了 3000 多亿法郎，帮助非洲建立科学和医疗机构，并推动非洲的桥梁、铁路、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为非洲社会现代化做出极大的贡献。截至 20 世纪 60 年代，法国的双边援助资金几乎全部用于前殖民地国家，很少投向和法国没有历史渊源的地区。b为提高非洲人民的受教育水平，法国于 1980 年分配到非洲的教师达 7902 名，占技术援助人员的 77%。c法国以自上而下的方式对非洲施加影响，首先从非洲国家元首着手，同时利用经济技术优势改善非洲人民的生活条件和教育环境，以达到全面控制的目的，并将自身打造成“非洲的责任人”，使法非关系呈现出父子般的非对称性和不平等性。在此阶段，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另一大特点是利用“法语圈”实行语言和文化垄断。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是法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成立于 1970年的法语国家组织（OIF）内有近 30 个非洲成员国。为促进法语在非洲大陆年轻一代的传播，法国为非洲的法语教育工作者提供系统的职业培训，并助力非洲人才赴法进修学习。非洲民众识字率低，与接受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之间存在巨大差距，这些精英们将法国的文化价值观引入非洲社会，积攒了巨大的影响力。在非洲法语区，法国文化几乎居于垄断地位。a 彭姝祎：从戴高乐到马克龙：法国的非洲政策变化轨迹与内在逻辑，载西亚非洲，2019 年第2 期，第 87 页。b 彭姝祎：从戴高乐到马克龙：法国的非洲政策变化轨迹与内在逻辑，载西亚非洲，2019 年第2 期，第 89 页。c Yves Gounin,La France en Afrique:Le Combat des Anciens et des Modernes,Belgium:De Boeck Suprieur,2009,p35（伊夫古南：法国在非洲：古今之争，德博克出版社 2009 年版，第 35 页。）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5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5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26区域国别学刊 2023 年第 4 期（二）从希拉克到奥朗德：尝试法非关系正常化的过渡阶段（19962016 年）冷战的结束使国际格局产生了巨大的改变，也为法非关系注入了新的发展动力。在非洲，最后一批殖民行政官员让位于没有殖民经历的新一代，法非关系也有了从“父子”到“兄弟”的新定位。a此阶段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主要目的是继续维护法国在非洲的影响力，借助非洲与美国竞争。希拉克（Jacques Chirac）将非洲描述为合作伙伴，试图塑造平等的身份观念。最典型的例子是法国决定不再承担“非洲宪兵”的角色，减少了对非洲的军事干预。萨科齐（Nicolas Sarkozy）上任后便撤销了非洲事务处，表达出与旧的法非关系决裂的决心。同时，他还进一步削减在非驻军，倡导与非洲开展经济外交。奥朗德（Franois Hollande）则提出与非洲建立平等互利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作为社会党成员，在对非洲国家提供援助时，他重点强调“民主”“人权”“良治”等要求。在此时期，法国政府已不再是唯一的非洲政策决定者，跨国公司、非政府组织等新兴行为体的影响越来越大。在一些非洲国家，法国海外公司的人员规模比外交官员多数倍，他们能更直接地对非洲民间社会产生影响，塑造非洲对法国的看法。法国仍重视语言文化在公共外交中的作用，利用法语国家组织促进非洲的和平、民主、人权、教育和可持续发展问题。作为传播法国价值观的重要机构，为确保在非洲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法国政府每年对其资金拨款占该组织预算的一半以上。通过选择“预防冲突”“和平建设”等政治化的议题，法国利用此类文化组织引导非洲人民接受其军事和政治理念，实现自身目的。综上所述，自二战结束后，法国对非洲的公共外交一直处于发展与变化中，并总体呈现出平等与正常化的趋势。然而，由于历史殖民和法国的非洲特权带来的巨大利益，法国对非洲的公共外交长期受到“路径依赖”的影响，即一旦国家利益受到损害，法国就会回到“新殖民主义”的老路上。因此，平等互惠的承诺只是趋于形式而非实质上的让步，法国希望在不失去影响力的情况下，重塑法非关系和获得更大的特权本身就存在矛盾。a 彭姝祎：从戴高乐到马克龙：法国的非洲政策变化轨迹与内在逻辑，载西亚非洲，2019 年第2 期，第 92 页。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6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6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27“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二、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的特点与实践2017 年马克龙上台后便多次宣布，要“结束法非特殊关系”，称法国不再有“非洲政策”。a与其前任相比，马克龙有许多不同之处。首先，他并非法国传统的“左派”或“右派”成员，而是创立了“共和国前进党”，体现出新的意识形态。在对非政策上，他的态度更加灵活多变，并形容自己为“不该告诉非洲应该做什么的一代人”。b其次，作为法国政坛上最年轻的总统，他在非洲政策中非常重视青年与新生力量的作用。他成立的非洲事务委员会的成员均来自法国和非洲的民间社会，且年龄大多数在三四十岁之间。c通过与这些年轻成员们的定期交流，马克龙能更直接全面地了解非洲社会的方方面面，与他们共商非洲政策。自上任以来，马克龙对非洲的公共外交投入力度呈扩大趋势，体现为以下几点：（一）以多边主义为指导理念，向非洲民众注入平等互利的观念自上任之初，马克龙便宣布法国“不再有非洲政策”，d未来法非合作将遵循多边主义，更多听取非洲意见，共同解决法非矛盾，重振法非伙伴关系的信心。自瓦加杜古演讲后，法国基于平等、互惠与责任三个标准，推动法非关系的发展进入了新阶段，并将促进非洲经济社会发展作为出发点，增强非洲人民对法非关系的信心。马克龙强调“民众”对法非合作的重要性。2021 年法国举办的非洲法国峰会，法国一改往日同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开展正式会谈的做法，邀请了来a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b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c 彭姝祎：从戴高乐到马克龙：法国的非洲政策变化轨迹与内在逻辑，载西亚非洲，2019 年第2 期，第 104 页。d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7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7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28区域国别学刊 2023 年第 4 期自非洲民间社会的代表和青年们直接与马克龙总统开展面对面交流，围绕公民参与和民主、高等教育和研究、创业创新、文化、体育等五个与非洲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主题展开讨论，此种非政治化论坛的形式为法国对非公共外交提供了新 平台。（二）以妇女和青年为切入点，强调性别平等和民主转型非洲人口过剩加大了社会不平等与资源竞争，加剧了性别与代际冲突。当前非洲父权文化仍是常态，妇女地位低下是普遍问题。通过向青年女性提供专属奖学金，法国助力非洲女性获得受教育的权利和自由选择的机会。对非洲女性的特别关注体现了法国希望控制非洲的出生率和移民率，减少其财政负担。非洲妇女作为母亲是对法国的“威胁”，而作为女性则是扩大非洲新自由资本主义经济的辅助，因为法国在非的经济宣传活动需要一张“不再是西方女性的面孔”。a在2019 年的 G7 峰会上，法国宣布成立一项支持女权主义组织的基金，其中 65%的资金将用于非洲，以捍卫女性与儿童的权利。青年也是法国对非公共外交的主要对象，除舆论引导与网络宣传外，法国还通过为非洲青年提供教育机会和职业培训，推动非洲社会转型，引导非洲向“法国模式”演进。（三）推动文化交流与教育合作，扩大法国文化的影响力法国在非洲开展的文化行动包括初高等教育合作、精英交流与民间社会三个层面。在初等教育领域，法国重点关注教学内容、教师培训和针对非洲女性的教育。在高等教育上，法国逐步增加与非洲合作的高校数量，建立联合校区，如法国科特迪瓦教育中心和法国塞内加尔校园项目等。为吸引非洲民众参与，法国外交部还于 2021 年设立了区域奖学金。在精英交流上，法国通过“人才护照”的形式广纳非洲贤才，预计有近 1000 名非洲学者、艺术家和企业家将赴法学习交流。b法国借助精英，参与非洲社会建设并引导非洲民众舆论，提升法国在非a Franoise Vergs,“Dcoloniser la Langue Franaise Pour une Politisation de la Francophonie,”Revue du Crieur,Vol10,No2,2018,p78（法语非殖民化，法语区的政治化，克里尔评论，2018 年第 2 期，第 78 页。）b Achille Mbembe,“Les Nouvelles Relations Afrique-France:Relever Ensemble les Dfis de Demain,”p70（阿基尔姆本贝提交给法国总统府的报告：新的非洲法国关系：共同应对明天的挑战），2021 年 10月 7 日，https:/wwwelyseefr/admin/upload/default/0001/11/47114246c489f3eb05ab189634bb1bf832e4ad4epdf,访问日期：2022 年 7 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8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8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29“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形象。法国还与贝宁、多哥、佛得角三国开展了新的共同人才计划以促进人员流动，包括派遣法国与欧洲精英赴非执行公共服务任务。在民间社会层面，法国推动非洲文化在法国本土的普及，增进两国民众的相互了解。通过开展“2020 非洲季”（La Saison Africa 2020）活动，数百名非洲艺术家与知识分子受邀前往法国各地宣传展示作品。此次活动以“从非洲的角度看待和理解世界”为主题，帮助法国人民了解非洲在全球化时代下的社会转型与发展前景，并寻求法非民众在艺术、科技、创业和经济等领域的合作。此次活动吸引了双方 400 多万群众的参与，使两国人民有机会直接开展对话，共同构建未来法非关系的走向。（四）利用数字媒体和信息技术，推动对非公共外交形式的数字化转型法国不仅利用广播与电视频道等大众传媒向非洲民众展示法国文化，还利用网络平台宣传提升法国形象，并为非洲高校学生开展课程培训。首先，法国继续发挥世界媒体集团（France Mdias Monde）的作用，积极推动法国国际广播电视台（Radio France International）、法国电视五台（TV5 Monde）等在非洲的覆盖率。其中，法国国际广播电视台在许多西非国家的收听率位居前列。受外交部资金支持，这些媒体不断开发新的传播技术并设立了专门的节目数据库，a形成了一张遍布非洲各地的强大的法语文化传播网络。其次，法国还利用网络平台推动其科学文化知识的普及。例如，法语区大学数字图书馆项目使非洲学生能快捷获取来自法语国家各地的教育资源；国际高校法语联盟则使用数字技术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推广法语，法国为该项目提供了 2000 万欧元的资金支持，促进非洲线上教育的发展。布基纳法索、喀麦隆和塞内加尔等国学生通过线上学习获取法国文凭的课程由 2020 年的 66 门增加至 2021 年的 80 门，b内容涵盖医学、法律、经济、管理等不同领域。法语数字校园项目则提供了线上与线下相混合的专业化培训。2019 年，非洲参与该项目的学生有近四万人。青年占非洲总人口的近 20%，是非洲社会的中坚力量，而当前非洲青年大多面临受教育问题和失业问题，法国此举正是希望从根本上解决非洲人口发展的矛盾，释放非洲人口红利，助力青年融入a 朱振明：浅析法国广电媒体对非洲的传播，载电视研究，2011 年第 10 期，第 72 页。b Achille Mbembe,“Les Nouvelles Relations Afrique-France:Relever Ensemble les Dfis de Demain,”p72（阿基尔姆本贝提交给法国总统府的报告：新的非洲法国关系：共同应对明天的挑战），2021 年 10月 7 日，https:/wwwelyseefr/admin/upload/default/0001/11/47114246c489f3eb05ab189634bb1bf832e4ad4epdf,访问日期：2022 年 7 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9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29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30区域国别学刊 2023 年第 4 期社会建设，减少非洲本土的暴力问题和欧洲的难民移民问题，使非洲与国际社会切实感受到法国的贡献。（五）扩大官方发展援助投入，推动非洲人类健康与气候环境保护的发展马克龙上任后，法国的官方发展援助自 2017 年至 2019 年间每年增加超过 10亿欧元。a法国开发署 43%的对外活动与非洲直接相关，其行动涵盖整个非洲大陆，2021 年对非援助金额高达 52 亿欧元。针对当前非洲大陆面临的跨国流动、人口压力、恐怖主义和气候变化等发展困境，法国开发署针对非洲不同地区制定了详细的援助计划。例如，开发署在 2019 年为几内亚湾地区提供了 106 亿欧元的援助，以支持农业、教育、城市发展和卫生方面的项目。b面对该地区人口增长过快和生态环境脆弱等问题，开发署以促进青年的社会融合、创造具有气候环境复原力的城市空间等为轴心展开活动。c马克龙政府尤其关注非洲的生态环境和人类健康问题，通过改善非洲人民的生活环境、提供基本的物质和医疗保障，塑造法国在非洲的“发展的促进者”形象。由于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和非洲本土资源过度开发，非洲正处于“受气候变化影响的最前沿地带”。d 2018 年以来，法国为非洲的能源转型和可再生能源发展投入近 10 亿欧元。在 2021 年 1 月举行的“一个星球”峰会上，马克龙创建了“非洲绿色长城加速器”项目，为非盟在萨赫勒地区的环保运动注入新的动力，促进民众环保观念的发展。由于非洲大陆仍面临婴儿高死亡率以及艾滋病、疟疾等健康问题，法国在其全球卫生战略中将非洲作为重点，通过人道主义援助、资金扶持等手段促进非洲卫生系统的进步。新冠疫情以来，法国通过“Covid-19 共同健康”倡议对非洲实行双边援助，共投入约 112 亿欧元助力非洲国家抗击病毒，并与世界卫生组织和欧盟委员会一同发a Jean-Pierre Vial and Marie-Franoise Prol-Dumont,“Budget 2019:Aide Publique au Dveloppement,”（2019 年法国的官方发展援助预算),quoted from Achille Mbembe,“Les Nouvelles Relations Afrique-France:Relever Ensemble les Dfis de Demain,”p73（阿基尔姆本贝提交给法国总统府的报告：新的非洲法国关系：共同应对明天的挑战），2021 年 10 月 7 日，https:/wwwelyseefr/admin/upload/default/0001/11/47114246c489f3eb05ab189634bb1bf832e4ad4epdf,访问日期：2022 年 7 月 27 日。b Agence Franaise de Dveloppement,Gulf of Guinea:2020-2024 Regional Strategy,Paris,2021,p8c Agence Franaise de Dveloppement,Gulf of Guinea:2020-2024 Regional Strategy,Paris,2021,p10d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0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0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31“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起了“获取抗击新冠肺炎工具加速计划”（ACT-A），为非洲人民提供疫苗和其他医疗物资设备、交换防疫经验。总体来看，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既延续了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历代政府所推崇的“伟大法兰西”外交理念，也结合了马克龙个人务实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对外政策偏好。其政策主张有利于推动非洲可持续发展并缓和法非矛盾，符合全球化时代大国利用软实力提升国家综合能力、维护国家利益的逻辑。三、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的原因法国对非洲实施公共外交的根源主要有两方面（见图 1）：第一，21 世纪非洲“反法情绪”的增长与国际社会对“新殖民主义”的批评，迫使法国予以恰当回应。第二，法国在非洲大陆上传统的经济和军事存在受到挑战，必须将软实力作为对其硬权力衰弱的补充。其中，前者是法国对非洲实施公共外交的直接原因，这要求法国在双方互动中将非洲置于平等地位，体现为马克龙总统提出的“结束法非特殊关系”，后者是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根本原因，即利用影响力和吸引力延续法国在非特权，维护法国利益。马克龙政府对非洲的公共外交污名管理以软权力为补充非洲反法情绪的增长硬权力受到挑战图 1 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根源（一）污名管理：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反法情绪增长的必然回应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的直接目标是重塑法国在非形象，具体体现为将法国打造成促进非洲发展的民主、和平、友好的力量，以回应非洲“权力比例重新分配”的诉求，摘除“新殖民主义”的帽子。此外，法国作为欧盟主要成员国，亦是西方民主价值观的代表，其自身形象对欧洲以规范性力量为主导的全球治理战略意义重大。从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非殖民化运动到如今对“法国非洲”（Franafrique）的质疑和批评，非洲从未放弃对独立和自治的追求。非殖民化进程并未带来民主与和平，专制政府的掌权与西方的干预使非洲民众仍长期生活在暴力与压迫中。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1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1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32区域国别学刊 2023 年第 4 期21 世纪的非洲正经历着深刻的社会转型：思想观念、文学艺术与科学技术的进步；公民运动的兴起使普通民众越来越多参与社会管理；企业金融家、文学艺术家等精英对法国态度的转变与年轻一代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等。这成为非洲“反法情绪”兴起的物质基础与社会环境。公民意识的觉醒促使非洲大陆要求实现真正的平等，减少对法国和其他大国的依赖，在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等领域增强战略自主能力，与世界建立新的联系。这种平等不仅体现在物质条件的改善上，还必须在自由正义的价值观名义下实现。这使得“法国例外论”的逻辑将不再适用于法非互动中，法国越来越难以主导法非关系的走向。因此，法国在公共外交叙事中将其建构为一个“无私支持非洲大陆、促进人民福祉”的力量。a法国官方和学术界多次声称，法国对非洲尤其是萨赫勒地区的干预主要服务于安全目标，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为出发点，没有新殖民主义、帝国主义或经济目的。此外，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和互联网等新兴媒体在非洲覆盖率的增大，非洲人民对社会参与提出了新的要求，其中包括对正义与平等、流动与自治、民主与安全的愿望。b这要求法非双方建立更具参与性、包容性和平等的合作机制。据联合国统计，1960 年至 2020 年，使用非洲法郎的 14 个国家的青年（15 至 24 岁）人数从 620 万增加到 1640 万。与前几代人不同，非洲新一代青年没有被殖民经历，但他们仍是残留的殖民体系的受害者，所以他们决心与法国的特权斗争。反法情绪（见图 2）极大挑战了法国在非洲的存在，对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的指责要求法国进行污名管理，挽回法国形象。a Fanny Pigeaud and Ndongo Samba Sylla,“Derrire le Sentiment Antifranais,la Rvolte Contre la Franafrique,”Revue du Crieur,Vol20,No1,2022,p100（“反法情绪”的背后：对法国非洲的反抗，载克里尔评论，2022 年第 1 期，第 100 页。）b Achille Mbembe,“Les Nouvelles Relations Afrique-France:Relever Ensemble les Dfis de Demain,”p39（阿基尔姆本贝提交给法国总统府的报告：新的非洲法国关系：共同应对明天的挑战），2021 年 10月 7 日，https:/wwwelyseefr/admin/upload/default/0001/11/47114246c489f3eb05ab189634bb1bf832e4ad4epdf,访问日期：2022 年 7 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2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22023/8/4 16:54:162023/8/4 16:54:1633“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图 2 20192021 年九个非洲法语国家对法国影响力持负面看法的统计资料来源：非洲晴雨表统计数据，网址：https:/www.afrobarometer.org/publication/ad498-image-degradante-de-la-france-la-situe-loin-derriere-dautres-puissances-mondiales/，访问日期：2022年7月27日。阿德勒尼森指出，国家进行污名管理的手段主要包括污名承认、污名拒绝和污名化反抗。a污名承认即认同现有的国际社会规范，为自己的越轨行为或属性道歉。马克龙政府在对非洲的公共外交中便使用了此种方式。一方面，马克龙希望结束当前法非关系的不平等性，其对西非法郎区的改革是一个典例。通过将货币名称由“法郎”改为“埃科”（Eco），从名称上抹去殖民色彩。b马克龙声称，要与非洲建设一个“共同的世界”。c另一方面，马克龙承认法国的殖民历史对非洲造成的创伤，并采取措施弥补。作为首位公开为卢旺达种族灭绝事件道歉的法国总统，马克龙发布了卢旺达大屠杀事件的相关历史档案，恳求获取卢旺达人民的原谅。法国还于 2021 年通过了一项关于归还非洲文化遗产的法律，规定在一年内将 27 件殖民时期掠夺的文化艺术品归还给贝宁和塞内加尔。马克龙在瓦加a Rebecca Adler-Nissen,“Stigma Management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Transgressive Identities,Norms,and Order in International Society,”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Vol68,No1,2014,p145 b 彭姝祎：法国马克龙政府的非洲政策：特点、原因与效果，载当代世界，2020 年第 7 期，第46 页。c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3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32023/8/4 16:54:172023/8/4 16:54:1734区域国别学刊 2023 年第 4 期杜古的演讲中提到“对非洲的殖民化罪行是无可争议的”，a并表示非洲于法国不可或缺，“非洲铭刻于法国的记忆中、文化中、历史中和身份中”。b成功的污名管理将为法国在非洲的军事与经济活动铺平道路。为改善法国形象，马克龙鼓励驻非洲大使利用社交网络宣传法国文化理念，以增强法国对非洲的吸引力，获取非洲人民的认同，他还设立了非洲公共外交特使的职位影响非洲舆论。（二）国家利益：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根本动因新自由主义认为，世界政治中各行为体之间紧密相连、相互渗透、彼此依赖，权力则产生于两个行为体之间非对称性的相互依赖中。因此，依赖性较小一方倾向于增加这种非对称性以获得更多权力，而依赖性较大一方则努力减少非对称性，避免其完全被强者掌控。法国对非洲的公共外交恰好体现了其利用自身在非洲的经济文化等传统优势，强化其影响力以获得更多权力、维护法国国家利益的目标。新自由主义视角下的权力主要体现在两个维度（见图 3）：资源权力和行为权力。其中，资源权力是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核心，即法国试图占有非洲的特定资源以强化自身的综合能力。行为权力又被学者称为“关系性权力”，指行为体对双方互动结果的潜在塑造。行为权力包括硬权力和软权力，前者指法国利用军事、经济等干预手段强制改变或塑造非洲行为；后者则是法国利用影响力和吸引力引导非洲自觉在其预设模式下行动。软权力的构成要素为文化、政策与价值观，公共外交作为其传播桥梁，不仅是对法国硬权力的补充，也是将法国获取资源权力的行为合法化的政策工具。a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b Speech by President Emmanuel Macron,“Discours dEmmanuel Macron lUniversit de Ouagadougou,”（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瓦加杜古大学的演讲），2017 年 11 月 28 日，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17/11/28/discours-demmanuel-macron-a-luniversite-de-ouagadougou,访问日期：2022 年 7月 27 日。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4SJ00090776 区域国别学刊（2023第4期）4校.indd 342023/8/4 16:54:172023/8/4 16:54:1735“结束法非特殊关系”：马克龙政府对非洲公共外交评析图 3 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根本动因1 资源性权力：法国对非洲公共外交的核心法国对非洲的公共外交首先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攫取非洲资源。行为体拥有的资源直接构成其权力基础，拥有更广袤领土、更庞大人口、更丰富自然资源、更先进经济产业和军事力量的国家，在国际竞争中占有优势。a作为非洲的前宗主国，法国一直注重维持其在非洲的特权，增强对非洲的控制。公共外交则作为当今维持法国在非洲特殊经济利益和不平等贸易关系的依托。首先，非洲是法国重要的经济合作伙伴，也是促进法国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近二十年来，法国从非洲大陆进口量从约 1000 亿美元增加至 4000 亿美元，出口量则从 130 亿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