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中鬼神神话的类型与涵义.pdf

0102022.12文艺杂谈恩格斯说过“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1左传叙述的是与历史事件有关的人物、事件和对话，展示了历史人物对某一事件以及国家统治理论和有关主题的想法和讲论。左传有不少地方记载与鬼神有关的历史事件或者涉及到鬼神观念的故事。这些记载一直受到历代学者的关注。2一、左传中的鬼神神话“昔者初民，见天地万物，变异不常，其诸现象，又出于人力之所能以上，则自造众说以释之，是谓之神话。”3 鲁迅先生将神话视为一种解释，是民族共同体最初的价值观念体系发展的产物。神话的功用就是对自然或社会历史现象的解释。在远古时期，由于先人不能正确认知自然现象，出于抚慰内心的不安以及寻求自然物的保护的目的，人们通过自然崇拜的形式探究自然界和社会的存在的合理解释，也就促使神话诞生。鬼神之事虽然从很早的古代就已经存在，但是以“鬼”“神”二字进行概括，正式引申出鬼神的概念，则是在春秋时期的事情。左传记载，鬼是可以由人转化来的。鬼主要指人死后所化之物。人死后生成魂魄，而魂魄力量不足且不得善终者化而为鬼。说文所引鬼字古文从“示”，而“示”字本义为宗庙里的在先祖神主形，后来也就是以“鬼”作为先祖神灵的代称。5左传中鬼神经常放在一起连用，二者是存在些许交集的。在最初，鬼多指祖先神,神多指天神。“鬼之灵者”也可以上升为神，鬼神在一定层面是互通的，“鬼神”连用则泛指包括祖先神和天神在内的所有神灵。但在有些情况下“鬼神”也单指祖先而言。6左传昭公七年中提到：“先君鬼神实嘉赖之。”7鬼神实指先君，即楚王祖先。二、左传鬼神神话的分类（一）左传鬼神神话分类的现实机制晚近的人文社会科学有一重要发现：人们常说的“现实”，并非纯然的客观存在物，而是在某种意义上由社会意识构建出来的。9鬼神神话分类的现实机制离不开意识观念的改变。原始先民的意识落后，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在冥冥之中主宰着万物，只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命。周朝时，天命观发生了变化，这一时期的天命观带有“德”以及“民本”的思想。春秋战国时期的天命观将上帝与道德结合在一起，强调以德配天，认为君主只有为政以德，才能够更好地管理百姓。天神成为了统治者德行的监督者，鬼神也像人一样的，有着正直的品格。鬼神用德行来约束国君，国君用德行统治着百姓，促进国家强盛，天命观的转变是促使鬼神神话为统治者所用。神话一直被描述为无意识活动的结果和自由想象的产物,但在这里我们发现,神话是按照计划编造的。10鬼神神话分类的现实机制离不开士阶层的发展。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结构发生变化，诸侯国势力强大，士阶层逐渐成为解释鬼神神话的主体。士阶层对鬼神神话的解释主要是为了给诸侯国的存在提供一个合理性。士大夫在解释鬼神神话时，更多存有为统治者所用的立场与态度，他们将鬼神神话与当前的社会现状相结合。用神话为国家的强盛寻找出路。春秋战国时期的鬼神神话神话的政治性大大增强，进而维护统治者权威。（二）左传鬼神神话分类左传作为叙事文本著作，文本中的神话资料多是经过改造的。鬼神神话记录内容为文本中所涉及的有关于鬼神思想与鬼神知识等内容，主要是与政治相关，与国君相关。本文从鬼神神话维护国家统治的政治视阈出发，以国家的政治中心-统治者为主体分为运用性神话以及劝谏性神话。1运用性神话殷商时期君主对鬼神持有一种敬畏态度，鬼神崇拜非常盛行。春秋战国以来，国家的社会现实背景发生了变化，“人”左传中鬼神神话的类型与涵义刘一（西南民族大学 四川 成都 610000）【摘要】神话的发展与时代的政治形态、经济特征以及民众意识进的进步有很大的关系。在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神话历史性的进一步发展，鬼神神话具有很强的政治性与功利性。本文通过对左传中的鬼神神话进行整理和研究，从鬼神神话的政治功用角度重点阐释了左传中的神话类型，以及神话为统治者服务的特征，体现了鬼神神话实用性、政治性、功利性的涵义。【关键词】左传；鬼神神话；政治视阈；功利性；实用性【基金项目】本文基于西南民族大学 2021 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优秀学生培养工程项目（项目编号：2021SYYXSS126）的研究成果。【作者简介】刘一（1997-），女，河南省滑县人，西南民族大学 2020 级现中国史专业在读硕士生，研究方向：专门史方向。【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633（2022）23-0010-032022.12011文艺杂谈成为主体，国君权利日盛，鬼神神话的作用也随之改变，但毋庸置疑的是人们的鬼神崇拜观念仍然存在。国君主动接纳鬼神神话，运用鬼神神话维护自身的统治。鬼神作为政治符号，是国君祭祀的对象，并没有具体的实用意义。左传中记载对鬼神的祭祀要循序礼制，且不得违背，鬼神只是作为一个彰显统治者顺应天命的政治旗帜，没有具体实际的操作意义。审察儒家经典中有关“鬼神”的论述,绝大多数都与天子、诸侯的祭祀相关。12左传隐公三年 中提到：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温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13这则神话提及对鬼神祭祀需要守礼仪左传隐公十一年中提到；“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17鬼神可以依礼撤回对许国的惩罚，国君可以用礼来消除上天的灾祸。两则材料都表明了遵守礼仪的重要性，并没有突出鬼神的功能，鬼神的存在就只是凸显礼仪的重要性，也就与鬼神本身的性质无关了。左传对鬼神神话的叙述和解释只是将其视为一个政治符号，以此来阐释礼制观念，并借助于鬼神在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来宣扬礼制的重要性，加强对人民的统治。国君强调祭祀，也是为了彰显自身遵守天命、维护天命的观念，维护国家统治与社会稳定。2劝谏性神话 该类神话与前者不同，该类神话具有实际可操作的功用性。鬼神是君主道德的监督者，具有监督和奖罚的作用。士人利用鬼神神话规劝君主加强修养。君主借用鬼神权威加强自己的统治，显示统治的权威性与正统性。左传隐公七年中记载：“七年春，滕侯卒。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于是称名，故薨则赴以名，告终、称嗣也。以继好息民，为之礼经。”1856诸侯盟誓需要告知神灵，神灵具有监督人间运行与国君言行的能力，它并没有独立于人世之外。春秋战国时期，思潮涌动，神灵仍然是一个威严的存在。将鬼神视为一个监督者来看待，对国君具有规劝作用。“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況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鬼神成为了国君道德的审查官，旨在规劝国君修养德行。左传昭公元年中提出晋候有疾的故事，在分析晋候的病因时，郑国子产提出“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19子产没有从鬼神层面进行解释。而是从君王自身的道德层面寻找原因。鬼神神话从侧面来说也只是道德的一个衬托物，凸显出了国君德行对于国家与人民的重要性。左传僖公二十六年中：“夔子不祀祝融与鬻熊，楚人让之，对曰:“我先王熊挚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于夔”。20这则神话表明了鬼神具有降灾的功能，起到了震慑国君的作用。左传庄公十年中提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21在这则神话中，曹刿认为仅凭一念之诚，神灵是不会降福于国君的，只有为百姓尽心尽力，才能得到神灵的庇佑，旨在规劝国君处事为民。左传中，士大夫在解释鬼神神话时，主要是从政治角度出发的，着重对国君政治伦理的训诫诱导，鬼神起到了规劝国君为民服务的作用，也是变相的维护了国君的统治。三、左传鬼神神话的涵义（一）具有政治性鬼神神话如何体现政治性？这也就涉及鬼神神话与政治神话的关系，两者是存在较为重合部分的。当政治思维取得神话的表达就形成了政治神话。23政治神话是“阶级社会中怀着特定政治倾向性的人们,为了某种政治目的,借助文化传统中的宗教思、神话传说等资料而造作的虚构性诸神故事。”24卡希尔认为“现代的政治神话则以颇为不同的方式进行,它们并不是从要求或禁止一定的行为开始,而是为了控制人们的行为而改变人。政治神话的行动方式活像一条毒蛇,它在攻击其牺牲品之前努力对其进行麻痹,使人们没有怎么抵抗就沦为它们的牺牲品,他们还没有认识到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已被击败和征服了”25政治神话是具有统治民众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政治神话体现“思想诱拐”和“情感绑架”的双重功效。26 左传 中的鬼神神话同样如此，只是对神话的主体进行了限定。国君借助神灵达到自己的政治目地，神灵反过来成为君主行为的监督者。左传文公二年中提到：“君子曰“礼”，谓其后稷亲而先帝也。”27神灵与政事紧密联系起来的。统治者就用这些神话来支配他们的子民的思想和意志。因此,在这些领域里甚至连追求真理的伪装都被抛弃了。什么学说应当传授和发表都由当局来决定,这是不足为奇的。28鬼神神话的创造与解释主要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除此之外，国君还用鬼神神话来约束百姓的行为，归拢民心。（二）具有实用性春秋战国以后，社会形态发生转变，国君权利加强，神权削弱，“夫民，神之主也。”人们对神灵的权威产生了质疑，进而转而依靠人类自身的理性去解释神话而不是听从神灵安排。鬼神神话的实用性开始彰显。斯特伦斯基提出“神话”一如“幻象”是由辛劳在神话创作坊中的艺术家与知识分子冥思苦想出来的戏法,或由他们精心创造出来的“思维构造”。神话实际上,却是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中编撰出来的、最耐人寻味的神话产品的“输出者”。29 在左传中，士大夫多0122022.12文艺杂谈用鬼神神话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和政治态度。当时民众的认识水平比较低下，而鬼神迷信思想却较为深厚，没有自我理性认识的民众受到官方意识形态的操纵，使神话解释者能够借助鬼神观念将想要传达的信息带入民众的思想深处。统治者和士大夫也借此形式控制民众，贯彻自己的意图和主张。（三）具有功利性赵沛霖提到“在神话被历史化的同时，还存在着另一种重要倾向却被人所忽略，这就是神话的实用化或神话的功利化”。30神话的功利性在春秋战国时期为士人所用，也是为了彰显自身的政治意图，从而达到自己的政治成就。士“大抵皆有职之人”,多在各种基层部门执掌一些具体事务，31在春秋战国的王权发展进程中,士阶层中有相当一大部分人具有政治理想，同时他们熟读史书，满腹经纶。“合则用,不合则去”,游弋于诸侯之间,“度时君之所能行,出奇策异智转危为安,运亡为存”32他们为有雄心有作为的君主王公或出谋划策,或设计献言,或率军赴阵,或出使游说,或犯颜谏诤,大批的智能之士活跃于社会舞台的方方面面,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33春秋战国时期，天人关系已经逐渐向人的方面偏移，人重于神。士大夫解释鬼神神话主要是告诫统治者要爱护百姓，这个观点虽然出发点是为了人民，但从根本角度来说，鬼神神话维护国君强盛的统治，令国家更加强大。而且从士大夫生存的社会背景以及文化环境而言，他们不可能成为人民的代言人，他们只是统治制度下的国君的簇拥者，他们的理想从根本上来说也并不是期盼人民过的更好，而是希望国君的统治可以昌盛。左传昭公十七年中提到：“郑裨竈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35裨竈认为郑国将有火灾，希望用瓘斝玉瓒祭祀天神，而郑国的士大夫子产却认为祭祀与统治者当前的需求无关，故而拒绝了民众的请求，子产对待鬼神的态度主要取决于它是否有利于统治者的利益。神话为统治者所设计的政治意图在该事件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当一件鬼神灵异事件与当前国势无关、与统治者无关时，便可以不必太过看重。士大夫对鬼神神话的解释主要是为君主服务和设计。结语神话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意图和功用。神话是时代价值观的表达，受到社会现实以及思维认知的掣肘，神话的特点与时代和社会的发展是紧密相关的。春秋战国时期，社会的政治制度，经济结构和文化取向在激烈的动荡中，发生着广泛而深刻的变革；群雄并起，诸侯争强，无数方国各自建立起来的中央集权政体。36 国君成为世俗权利的中心，社会的发展也促使心怀抱负士阶层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将神话为国君所用，从政治视阈将鬼神神话分为运用性与劝谏性神话。鬼神神话在左传中表现了不同于先秦时期神话的特点，神话原始性减弱，现实性、政治性、功利性加强。参考文献1恩格斯.资本论第一卷M，马恩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91.2何德成.左传鬼神观念新论D.南京大学，2004.3鲁迅.中国小说史略C.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456晁福林.春秋时期的鬼神观念及其社会影响J.历史研究，1995.7813141516171819202122273435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6.9 叶舒宪.尧舜禅让-儒家政治神话的历史构建J.民族艺术，2016(2)：37-47.1025美卡希尔著，范进等译.国家的神话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11胡继华，单羽.现代的悖论与神话的启蒙布鲁门伯格的神话理论及其政治蕴涵J.文艺理论研究，2022(5)：1-12.12张卉，蔡方鹿.政治视域下的先秦儒家鬼神观J.文史哲，2021（6）：89.23梁力.论汉代德运与政治神话J.社会科学家，2017(6)：146-151.24冷德熙.超越神话-纬书政治神话研究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40.26颜翔林.论当代神话及其存在类型J.文艺理论研究，2015(3)：25-33+74.28哈耶克著，王明毅等译.通往奴役之路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53.29斯特伦斯基著，李创同等译.二十世纪的四种神话理论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2.30赵沛霖.先秦神话思想史论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2：73.313336盘剑波.论春秋战国时期“士”的崛起及其贡献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4)：86-89.32汉刘向.战国策序M.北京：中华书局，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