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田涉改译本《故乡》考释—...上红梅译《鲁迅全集》之批判_张静宇.pdf

增田涉改译本 故乡 考释兼论鲁迅对井上红梅译 鲁迅全集 之批判张静宇（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89）摘要：增田涉改译本 故乡 是在 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井上译本的基础之上改译而成，译文质量很高，对 故乡 在日本的经典化产生了很大影响。井上红梅译本 故乡 参照了佐藤译本及 大调和 译本，有许多值得借鉴的译法，并非鲁迅所说的未参照佐藤译文。增田改译本在对 大调和 译本、井上译本的参照过程中尽量参照 大调和 译本的译法，甚至直接照搬，参照井上译本虽然尽量有所改动，但还是能看到有些语句是从井上译本改动而来，可见增田涉对井上译本的认可以及在改译过程中碍于鲁迅对井上红梅的评价而避免直接采用井上译法的复杂心态。关键词：故乡；增田涉；大调和；井上红梅；佐藤春夫中图分类号：H0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7242（2023）01-0035-050.引言鲁迅的 故乡 创作于 1921 年，最初发表于同年 5月 新青年 第 9 卷第 1 号，后由作者编入 1923 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呐喊 之中。故乡 自 20 世纪 50 年代选入日本中学国语教科书以来，成为固定篇目，延续至今。日本国语教材选用的 故乡 是竹内好的译本，然而 故乡 在日本有佐藤春夫（18921964）、井上红梅（18811949）、高桥和夫、丸山升、藤井省三等众多译本。其中增田涉（19031977）改译本 故乡 是在佐藤春夫译本的基础之上修改而成，收录于 1935 年岩波书店出版的 鲁迅选集、1937 年改造社出版的 大鲁迅全集（第一卷）之中，对 故乡 在日本的经典化以及竹内好 故乡 译本均产生了很大影响。然而目前研究界多集中于 故乡 单个译本的分析（曲嵐 2019），竹内好译本与之后译本的比较（刘转弟 2021）以及使用翻译理论对译本作探讨，对早期译本之间的翻译情况及相互关系未作考释，甚至对佐藤译本与增田改译本未加以区别地使用。因此，本文追本溯源将还未引起国内研究界重视的发表于 1927 年 大调和 杂志中的 故乡 译本纳入研究视野，在对比佐藤译本、井上译本、增田改译本基础之上探讨它们之间的关系及增田改译本的优劣。此外，鲁迅在给增田涉的信件之中表达了对井上红梅译 鲁迅全集 的不满，并指出井上红梅未能参照佐藤春夫、增田涉之译本。故本文通过译本之间的比照也能纠正鲁迅对井上红梅翻译批评的偏颇之处。1.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井上译本的优劣与比较故乡 首次被译为日文是在 1927 年 10 月，发表于武者小路实笃编辑的 大调和 第 1 卷第 7 号 亚细亚文化研究号。该刊号汇集了艺术、建筑、哲学、文学等方面代表印度、中国、日本文化的文章，中国方面的文章除 故乡 之外还有胡适的 菩提达摩、郭沫若的 革命和文学 等。大调和 所载 故乡 日译文并未标记译者名字，故关于该译文的作者身份背景至今未详。为行文方便，将 大调和 中 故乡 译者称为无名氏，将译本称为 大调和 译本。大调和 译本的译文是尽量保留汉语原貌的异化风格，如“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鲁迅 2005a：502）被译为“深藍色大空、黄金色圓月一輪、下海辺砂地、一望際程碧緑色西瓜植”（魯迅 1927：322），“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鲁迅 2005a：510）被译为“只差違彼願望切近、自分願望茫遠当”（魯迅 1927：332），文中多次出现的“悲凉”一词也直接被译为不常用的“悲凉（）”。这些译法是尽量将故乡 中的汉语词汇直接替换为日语中存在的生僻词汇，保留了作品原来的风格。然而 大调和 译本也并非都是直译，对有些无日语对应的极难的汉语词汇作了意译，如在形容鲁迅回乡之后见到头戴破毡帽、身穿极薄棉衣的闰土时，作品以“浑身瑟索着”（鲁迅 2005a：507）来描写闰土。这一描写被译为“如何寒見（那看起来好像的确很冷）”（魯迅 1927：323），虽未将闰土之动态翻译出来但也基本符合原文之意。大调和 译本几乎不存在漏译现象，却存在一些误译现象，如“你放了道台了”（鲁迅2005a：506）被译为“屋敷”（魯迅 1927：327），误将古代中国地2023，No 1Serial No 1972023 年第 1 期总第 197 期外语研究Foreign Languages Research35DOI:10.13978/ki.wyyj.2023.01.001方行政官名称“道台”理解为了“房屋”。虽然 大调和 译本多使用日语比较生硬的汉语词汇且有误译现象，但作为鲁迅作品域外的首次翻译在日本 故乡 翻译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也成为了之后 故乡 译本的重要参照。佐藤春夫自 1931 年底开始翻译 故乡，计划将其刊发于自编杂志 古东多万 的新年号，但考虑到刊物的影响力，最终发表于 中央公论 1932 年 1 月号（秦刚 2021）。据佐藤春夫本人的回忆，他在读到英译本 阿 Q 的悲剧及其他当代中国短篇小说 之时对 故乡 一文产生兴趣，到书店购买鲁迅短篇集两卷，是在将汉语与英文对照基础之上译出 故乡 的（佐藤春夫 2000：137）。故乡 在欧美的译介始于法国的中国留学生敬隐渔（1902约 1930），他在 1929年将其译为法语的 阿 Q 正传 孔乙己 故乡 编入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家作品选 在巴黎出版。之后，英国人在1930 年将这部作品选转译为英文，改名为阿 Q 的悲剧及其他当代中国短篇小说，在英国出版（王家平 2005）。佐藤春夫看到的英译本正是 1930年的转译本。目前无资料记载佐藤在翻译 故乡 之时参照了 大调和 译本，但在 大调和 中的 故乡 之后即是佐藤春夫译法国作家阿纳托尔 法朗士（AnatoleFrance）的 人间悲剧，因此不能否认佐藤春夫参照大调和 译本的可能性。对比两个译本也能够发现佐藤译本与 大调和 译本近似的译法。如对“豆腐西施”杨二嫂的翻译，大调和 译本是“豆腐屋西施（日本豆腐屋小町）”（魯迅1927：326），佐藤译本是“豆腐西施 豆腐屋小町呼”（魯迅 1932a：175）。佐藤译本与 大调和 译本均是采用直译加注解的方式。“西施”是日本古典文学中经常引用的中国古代美女之一，但对于汉文学修养不高的日本普通读者来说却不大熟知，故对“西施”作了注解，即相当于日本古代三大美女之一的平安时代的小野小町。在鲁迅感叹不便搬运的木器卖不了多少钱时，作品使用了“只是收不起钱来”（鲁迅 2005a：502）的语句，大调和译本是“銭”（魯迅 1927：322），佐藤译本是“金”（魯迅 1932a：171）。“只是收不起钱来”这句话是汉语口语，在没有注释的情况下对于只懂古汉语而不懂现代汉语的佐藤来说是很难译出的。当然很难说佐藤译本在多大程度上参照了 大调和 译本，因为佐藤译本中的漏译在 大调和 译本中不存在，许多误译也在 大调和 译本中被准确译出。如原文中鲁迅与杨二嫂见面后离开时的描述“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鲁迅 2005a：506），佐藤译本为“向、外出行”（魯迅 1932a：176），漏译了“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而这句漏译在大调和 译本中被译出。此外，在鲁迅离开故乡时，闰土开船将鲁迅给他的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运回去，佐藤译本译为“彼自分船来私載行云”（同上：179），误译为“闰土开船将我们载去”。大调和译本却将这句准确译出。虽然佐藤译本存在漏译、误译现象，但佐藤译本使用的日语更加地道，更加适合日本人阅读，如 故乡 中的“悲凉”一词就被译为“悲”或“寂”，而非“悲凉（）”。1932 年 11 月，井上红梅日译本 鲁迅全集 由改造社出版，虽命名为全集但只有短篇小说集 呐喊和 彷徨，其中 呐喊 缺少自序的译文，有后来被鲁迅改名为 补天 并于 1930 年移至 故事新编 中的不周山 译文。据井上红梅在 鲁迅全集 后记所述，他在 1926 年就已将 狂人日记 译出，却遗憾丢失，1928 年应上海“日日新闻社”之邀翻译了 阿Q 正传社戏，1928 年将 1927 年翻译的药 风波 在酒楼 也发表于上海的日语杂志（魯迅 1932b：511）。鲁迅全集 中 故乡 的日译系首次发表，井上红梅何时译出已不得而知。将井上译本与 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比照发现井上译本既有类似于 大调和 译本的忠实原文的异化翻译，亦有类似佐藤译本的更适应日本人阅读的归化翻译。如前文所述，鲁迅在回忆第一次见到闰土之时的画面描写“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部分，井上译本为“深藍色大空月黄金色。下海辺砂地作西瓜畑、果碧緑中十一二歳少年一人立”（同上：103）。虽然井上译本使用的语序与 大调和 译本不同，但画线部分与 大调和 译本一样采用了尽量贴近原文词汇的译法。类似的例子也存在于故乡 结尾之处开船行走时的描写“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鲁迅 2005a：509），大调和 译本为“両岸青山黄昏中、深黛色顔変”（魯迅 1927：330），井上译本为“両岸青山黄昏中深黛色装凝”（魯迅 1932b：116）。当然类似的例子还有一些，在此不再一一举例。因此可以说井上译本参照 大调和译本的可能性极高。同时，井上译本也借鉴了佐藤译本，如在 故乡 开头对作者心情的描写“我的心禁不36住悲凉起来了”（鲁迅 2005a：501），井上译本的“悲心動抑切”（魯迅 1932b：101）与佐藤译本的“自分心圧切悲上来”（魯迅1932a：169）类似，都将这句话翻译为了更符合日本人阅读习惯的日语。佐藤译本将“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鲁迅 2005a：501）中的“公同卖”误译为“競売”（拍卖之意），曲解了是将家族共同居住的老屋卖给别人，而井上译本译为的“公売”也是拍卖之意。或许井上红梅受到 大调和 译本将吃西瓜的“猹”译为“猹（獣名）”中的注解影响以及对佐藤译本译为“海狸”的纠正而将其译为“土竜”。这些很可能是井上红梅参照佐藤译本的一些例证。当然井上译本中也存在漏译、误译之处，如结尾部分“我只觉得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同上：510）的漏译，“浑身瑟索着”被误译为“著見（穿着的确很寒碜）”（魯迅 1932b：111）。2.增田涉改译本对 大调和 译本、井上译本的参照1935 年 6 月，由佐藤春夫、增田涉译的 鲁迅选集 出版，翻译了 呐喊 中的 孔乙己 风波 故乡阿 Q 正传 鸭的喜剧，彷徨 中的 肥皂 高老夫子 孤独者，朝花夕拾 中的 藤野先生，以及 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上海文艺之一瞥，末尾附有增田涉著的 鲁迅传。据 鲁迅选集 中佐藤春夫写的后记可知，此书中仅 故乡 和 孤独者 两篇为佐藤所译，其余均为增田涉翻译，并且佐藤明言这两篇也是经过增田涉修改后收录该书之中的。显然 鲁迅选集 中的 故乡 是增田涉修改过的版本，与佐藤发表于 中央公论 之译本有所区别。增田涉毕业于东京大学中国文学专业，毕业后师从佐藤春夫翻译中国小说，经佐藤春夫、内山完造推荐于 1931年在上海跟随鲁迅学习中国文学并翻译鲁迅的作品。增田改译本 故乡 在尽量保留佐藤译本原貌基础之上对漏译、误译以及不准确之处作了修改，甚至将鲁迅讽刺之口吻改译出来，译文水平高于以前的译文。如 故乡 对杨二嫂拿走鲁迅家的“狗气杀”飞快跑掉时的形容“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鲁迅 2005a：509），佐藤译本为“踵高小靴穿急危転逃行（无论如何因穿着鞋跟高的小鞋，着急的话，很危险地几乎要摔倒般地逃走了）”（魯迅 1932a：180），显然翻译得不准确。而增田改译本为“何人小脚、高底靴穿、無茶苦茶走帰（那个人也不在意小脚上穿了底子高的鞋，胡乱地跑回去了）”（魯迅 1935：42），这种译法更贴近鲁迅对杨二嫂爱占小便宜的讽刺。关于增田改译本对佐藤译本漏译、误译之处的修改，本文不再举例。以下就增田改译本与 大调和译本、井上译本的关系作探讨。在鲁迅说明他与闰土结识缘由时，恰好他们家是大祭祀的值年且有一个忙月，为防祭祀用的器物被人偷取而让闰土来看管。鲁迅对“忙月”作了解释：“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鲁迅 2005a：502）。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增田改译本对此句话的翻译如下所示：一年一定家雇仕事者長年、日勘定用時雇仕事者短工、自身田畑居、年越、節季、年貢収一定家来仕事忙月。（魯迅 1927：323）年給決人家働者長年称、日給働者短工云、自分耕作、自分仕事手租税納時頃人働出忙月云。（魯迅 1932a：171）一年一定家働者長年称、日日働者短工言、自分耕作、年越、節祝及小作米集時一定家雇働忙月言。（魯迅 1935：30）佐藤译本未直接参照 大调和 译本，以“年给（年薪）”“日给（月薪）”翻译长工、短工显然不合适，而增田改译本在修改这句话时直接参照了 大调和 译本，如画线部分所示，几乎是直接照抄了 大调和 译本的原话。故乡 在描写闰土脖子上戴着他父亲在神佛面前许愿的银项圈时，“用圈子将他套住了”（鲁迅2005a：503）意为银项圈保佑了闰土健康成长，使他不过早夭折。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井上译本、增田改译本对此句话的翻译如下：圏彼引置。（魯迅 1927：323）頸飾。（魯迅1932a：172）彼死去恐神仏願掛、頸輪掛、彼庇護。（鲁迅 1932b：105）頸輪彼（未来世界行）引留。（魯迅1935：31）37佐藤译本并未将这句话翻译出来，增田改译本不但使用了 大调和 译本中的译法“将他留下来”，还在括弧里作了补充（为了不让他去未来的世界），使这句话更容易理解。井上译本中的闰土脖子上带上项圈是为了“庇护他”的译法似也无什么不妥之处。也就是说，增田改译本在参照 大调和 译本、井上译本之时尽量采用 大调和 译本较好的译法。此外，闰土在给鲁迅说下雪天捕鸟时的一番话中有“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鲁迅 2005a：503），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增田改译本对这句话作了如下翻译：何、稲鶏、鶉鴣、藍背（何小鳥名）（魯迅 1927：324）鳥鶉、鷓鴣、藍背（魯迅 1932a：172）何鶉、椋鳥、藍背（魯迅 1935：32）如上引用划线部分所示，增田改译本将佐藤译本改回了 大调和 译本的译法，也没有采用井上译本的译法。通过这几个例子可以看出增田改译本参照了 大调和 译本，甚至是直接使用 大调和 译本的句子。这也说明 大调和 译本翻译质量较高，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增田改译本不仅参照 大调和 译本，还隐含地参考了井上译本，进一步佐证了井上译本的可取之处。如鲁迅回故乡时心情描写的“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鲁迅 2005a：501）的翻译，井上译本、增田改译本的翻译如下：進歩、感悲。（魯迅 1932b：101）昔進歩、必私感。（魯迅 1935：28）通过对比可以发现，井上译本似在 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基础之上译出，而增田改译本似又参考了井上译本，但参照的痕迹并不十分明显。故乡 中鲁迅母亲同情闰土当时的境遇，对鲁迅说了“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鲁迅 2005a：508），增田改译本的译法明显参照了井上译本，如下所示：母私言、持行当、彼残置、欲彼。（魯迅 1932a：179）要何彼。勝手撰取 母言。（魯迅1932b：115）母私言、持行当、何彼、欲彼択。（魯迅 1935：40）划线部分是“尽可送他”的翻译，增田改译本对佐藤春夫的译文作了修改，与井上译法几乎相同，参照井上译本的痕迹较重。通过以上对比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增田改译本在修改佐藤译本之时仔细阅读了 大调和 译本和井上译本，参照 大调和 译本的痕迹比较明显，参照井上译本的痕迹并不是十分明显，或许是兼顾到鲁迅对井上红梅翻译批评影响之故，尽量避开直接采用井上译本好的译法。关于这点的原因笔者将在后文展开讨论。当然增田涉改译本也并非都很准确，如将“阔了”译为“偉（了不起）”，将杨二嫂顺便将鲁迅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的“裤腰”译为“（内裤）”等均是不太准确的译法。然而增田改译本在以往译本基础之上改译为更加准确、更加地道的日语表达方式，对 故乡 在日本的阅读普及以及竹内好的译本都产生了很大影响。3.鲁迅对井上红梅译 鲁迅全集 之批判鲁迅在其日记以及致日本友人信件中多次提及井上红梅，甚至还用日文写信给井上红梅以图示形式解说 阿 Q 正传 中的赌博（吕元明 1989）。1933 年，鲁迅还在上海会见井上红梅，并收到其赠送的海苔一盒。这些似乎可以说明鲁迅对井上红梅的个人印象并不是很坏。然而鲁迅在 1932 年 12 月 14 日的日记以及同年同月 19 日致增田涉的信件之中对井上红梅的翻译却作了严厉的批判，如下所示：下午收井上红梅寄赠之所译 鲁迅全集 一本，略一翻阅，误译甚多。（魯迅 2005c：339）井上氏所译 鲁讯全集 已出版，送到上海来了。译者也赠我一册。但略一翻阅，颇惊其误译之多，他似未参照你和佐藤先生所译的。我觉得那种做法，实在太荒唐了。（魯迅 2005b：232）鲁迅略微翻看了井上红梅翻译的 鲁迅全集，认为其中错误较多，也未参照增田涉与佐藤春夫的译本。因此，国内学界受鲁迅之影响也多认为井上红梅翻译较差（靳丛林，李明晖 2019：26）。其实在井上 鲁迅全集 出版之前，日本国内对鲁迅的介绍、翻译并不多。正如井上红梅在 鲁迅全集 后记所言（井上红梅1932：512），1931 年日本白杨社出版了收录有松浦珪三 阿 Q 正传 狂人日记 孔乙己 译文的 中国无产阶级小说集第 1 编，1931 年四六书院出版的国际无产阶级文学选集 第 3 卷中收录的是山上正义翻译的 阿 Q 正传 并附有左翼五烈士的介绍，1932 年佐藤春夫译的 故乡 和 孤独者 以及 193238年 中央公论 发表的增田涉的 鲁迅传。此外，还有井上未言及的 1931 年 11 月发表于杂志 古东多万的增田涉译的 上海文艺之一瞥 和 鸭的喜剧。也就是说，井上红梅在出版 鲁迅全集 之前是了解鲁迅作品在日本翻译状况的，并且通过前文对 故乡 译本的分析，至少可以说井上红梅在翻译 故乡 之时参照了佐藤春夫的译本，并非鲁迅所说的未参照增田、佐藤译本。井上红梅 鲁迅全集 中的许多文章都系井上红梅首次译出，基本没有可以参照的译文。而且鲁迅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国现代汉语发展时期，许多半文半白以及新词汇的大量使用对译者来说不易理解，同时鲁迅的作品多是故乡绍兴的题材，还夹着许多民俗。因此，对井上红梅而言在没有译文参照情况下能翻译出来已实属不易，何况井上红梅的译文也有许多可取之处。井上红梅在 鲁迅全集 后记的鲁迅年谱 最后写道“以上依据鲁迅希望，关于原作者的小记多依据增田涉的 鲁迅传 和佐藤春夫 故乡 译文的后记”（魯迅 1932b：512）。由此可知，井上红梅在翻译过程中应该多次与鲁迅沟通并听从了鲁迅的意见，也并非是鲁迅所说的“荒唐”做法。故鲁迅对井上红梅翻译的评价是主观的、偏颇的。除此之外，鲁迅去世后的次年即 1937 年，日本改造社率先出版了七卷本 大鲁迅全集，编辑顾问是茅盾、许景宋（许广平）、胡风、内山完造、佐藤春夫五人。井上红梅是第一卷、第二卷的译者，其中在第一卷中排名第一位，第二卷排名第三位，第一卷小说集 呐喊 和 彷徨 中的 明日 一件小事 头发的故事 端午节 白光 兔和猫 社戏 祝福 在酒楼常夜灯 示众 幸福的家庭 伤逝 兄弟 离婚均是采用井上红梅 鲁迅全集 的译文，尽管译文有所改动，但基本沿用了原来的译法，由此可见 大鲁迅全集 编委会对井上红梅翻译的认可。1927 年，佐藤春夫第二次访问中国之时写下了 曾游南京 一文，对井上红梅写的关于中国风俗的文章大加赞赏，并表达了对井上红梅的敬意。此外，增田涉在井上红梅生前公开的鲁迅信件中将鲁迅对井上红梅翻译的批判删除，在井上红梅去世之后才全部公开。由此可见佐藤春夫、增田涉对井上红梅翻译工作的认可与肯定。日本学者胜山稔认为，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鲁迅对井上翻译严厉的批判体现了对增田涉的偏爱，因为增田涉在鲁迅的亲自教导下完成的 鲁迅传 历经艰难终于在佐藤春夫的斡旋下发表于1932年 4 月份的 改造 杂志，但却起到了为井上红梅翻译的 鲁迅全集 做广告的感觉，这对于专心翻译鲁迅作品却在日本学界未立足的增田涉是不公平的（勝山稔 2008）。因此，鲁迅对井上红梅翻译的评价有很强的主观性，并不能作为评价井上红梅翻译及其人品的依据。4.结语综上所述，增田涉改译本 故乡 是在 大调和 译本、佐藤译本、井上译本基础之上修改而来，为之后 故乡 在日本的经典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四个译本之间的参照关系反映了 故乡 在日本翻译的历史以及鲁迅在日本早期传播的情况。增田涉在对 大调和 译本、井上译本参照过程中尽量参照 大调和 译本的译法，甚至是直接使用，参照井上译本也是尽量有所改动，但还是能够看到有些语句是从井上译本改动而来的。可见增田涉在改译过程中因为碍于鲁迅对井上红梅的评价，避免直接采用井上译法，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又认可井上译本的复杂心态。井上红梅在日本鲁迅翻译研究界的活跃也可以证明他对鲁迅作品翻译有很大的贡献，对鲁迅在日本早期的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鲁迅的一些早期传日作品，如阿 Q 正传 狂人日记 孔乙己 等在日本译本众多，这些译本之间的交涉以及隐含在译本中的信息需要深入挖掘方能洞悉鲁迅在日本早期的接受情况，从而在源头上厘清鲁迅日本接受史的发展脉络。参考文献：靳丛林，李明晖.2019.日本鲁迅研究史论 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刘转弟.2021.目的论视角下鲁迅 故乡 日译本的对比研究 J.文化创新比较研究（16）：138-142.鲁迅.2005a.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鲁迅.2005b.鲁迅全集（第十四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鲁迅.2005c.鲁迅全集（第十六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吕元明.1989.新发现的鲁迅致井上红梅赌博解说图 J.鲁迅研究动态（7）：45-47.秦刚.2021.古东多万 转载 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 始末佐藤春夫主编杂志的鲁迅推介 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6）：128-143.王家平.2005.20 世纪前期欧美的鲁迅翻译和研究 J.鲁迅研究月刊（4）：48-57.勝山稔.2008.井上紅梅訳 魯迅全集 評価魯迅紅梅批判分析中心 J.国際文化研究科論集（16）：81-98.曲嵐.2019.佐藤春夫翻訳方法一考察：魯迅著 故郷 J.岡山大学大学院社会文化科学研究科紀要（12）：109-129.佐藤春夫.2000.定本佐藤春夫全集（第 25 卷）M.東京：臨川書店.魯迅.1927.故郷 J.無名氏 訳.大調和（10）：321-332.魯迅.1932a.故郷 J.佐藤春夫 訳.中央公論（1）：169-181.魯迅.1932b.魯迅全集 M.井上紅梅 訳.東京：改造社.魯迅.1935.魯迅選集 M.佐藤春夫，増田渉 訳.東京：岩波書店.收稿日期：2021-10-15作者简介：张静宇，博士，讲师。研究方向：日本文学与中日比较文学。（责任编辑：杨琴）39Abstracts of Key Papers in Current IssueA Study of Multi-Category Lexemes in Modern Frenchby WANG Renqiang,p.1The status quo of multi-category lexemes is not well studied in Modern French,an Indo-European language(Romance)with rich morpholog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wo-Level Lexical Categorization Theory,this paperaims to conduct a survey of multi-category lexemes in Modern French through a DIY word-class labeling databaseof Le Petit Robert de la langue franaise(2016),one of the most authoritative dictionaries for native French speakers.It is found that:(1)there are as many as 3,990 multi-category lexemes in Modern French,amounting to 7.61%of alllexemes in the Dictionary;(2)there are 36 types of multi-category lexemes in Modern French,among which 31 arediscovered for the first time;(3)lexemes in Modern French can belong to as many as five word-classes,whereastwo-category lexemes are the majority;(4)multiple class membership or heterosemy is a common feature of humanlanguages,in that lexemes belonging both to nouns and adjectives are the most prominent in Modern French.Itis shown that since words are the quanta of human language,multiple class membership of lexemes indicates thesuperposition of word classes at the level of the communal language,and that the basic reason why many scholarsbelieve that there are few multi-category lexemes in Modern French resides in the fact that they are subject to theinfluence of Newtonian thinking,limiting themselves to the parts of speech of word tokens.Key words:Modern French,multi-category lexemes,Newtonian thinking,quantum thinkingTextual Elucidation of Masuda s Adapted Translation of HometownAlso on Lu Xun sCritical Review of Inoue Koubai s Translation of The Complete Works of Lu Xunby ZHANGJingyu,p.35Masuda s adapted translation of Hometown,based on the aforementioned versions,is distinguished by its highquality,therefore playing a significant role in the canonization of Hometown in Japan.Having referred extensively totranslations by Sato Haruo and Daityouwa,Inoue Koubai s translation distinguishes itself with a lot of salient merits,which contradicts Lu Xun s claim that it was free from reference to the aforementioned versions.Masuda s adaptedtranslation,while striving to draw on translations by Sato Haruo and Daityouwa,retains its own unique characteristics,thoughmanifestingcertaininfluencesfromInoue stranslation.ThisbetraysMasuda scomplexmentalityofsimultaneouslyrecognizing the merits of Inoue s translation while striving to hide its influence on account of Lu Xun s criticalreview of Inoue Koubai.Key words:Hometown,Masuda Shibuya,Daityouwa,Inoue Koubai,Sato HaruoReflections on the Study of 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by REN Dongsheng,p.52In the past decade,the research results about“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STP),an original concept of translationstudies in China,have produced important repercussions in China and began to attract the attention of scholars abroad.The study of 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 has gone through a two-stage development of“conceptualization,theorization”and stepped into the track of disciplinization,which is expected to promote the knowledge production and discourseinnovation of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contribute to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Chinese school of translationstudies.Standing at the new starting point of the disciplinization development,this paper,on the basis of reviewingthe evolution of 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further considers its subject category,distinguishes its relevant concepts,and looks forward to its trend.It points out the path forward for China s translatology guided by“Rongxi lizhong”strategy,namely,to integrate the discourse of western translation studies into the theoretical system of China stranslation studies.Key words: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evolution course,disciplinization,“Rongxi lizhong”strategyA Meta-Analysis of the Effectiveness of Task Repetition on L2 Oral Outputby SUN Yunmei&LIU Huan,p.68Over the last two decades,the effectiveness of task repetition on L2 oral output has become a hot research topicin the field of SLA.However,controversy still exists in terms of the overall effectiveness and related moderators oftask repetition on L2 oral output.This study,therefore,meta-analyzes the extant research to investigate the influenceof task repetition on L2 oral output and how the moderators affects its effectiveness.The results reveals that taskrepetition is facilitative for L2 oral output;repetition types,repetition intervals,time limits and research environmentshow differential moderating effects on L2 oral output.The study also outlines possible pedagogical implications anddirec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Key words:task repetition,L2 oral output,moderating factors,meta-analysis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