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pdf

第 37 卷 第 1 期Vol.37-No.1百色学院学报JOURNAL OF BAISE UNIVERSITY2024 年 2 月Feb.2024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韦茏珍（中央民族大学，北京100081）摘要：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有两种类型，分别指人和物，并各有多种形式。指人的第三人称代词中，单数形式有dui、ai、kwan、ta、bk、pa 6 种，使用情况受性别、年龄等条件限制；复数形式 ti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不分性别。指物的第三人称代词中，tu、kai分别指动物、物件。ti源于指示代词，其余人称代词源于分类词。第三人称代词可作主、宾、定语。只有指人的 7 种形式能出现在“中心词+表领属结构的结构助词 tu+第三人称代词”的结构中。关键词：壮语；第三人称代词；来源；语法特征中图分类号：H21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8233（2024）01-0074-12西燕镇隶属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上林县，上林县有壮、汉、瑶 3 个世居民族。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全县常住人口为 359 323 人，壮族人口占 78.20%。西燕镇壮族主要分为两支，圩镇及周边村落壮族多自称“ai u埃壮”，西燕镇其他村落的壮族多自称“ai man埃蛮”。西燕壮语属壮语北部方言红水河土语，西燕镇个别汉族村落使用新民话（客家话）和平话。学界对台语人称代词有所关注与研究，如罗美珍、李锦芳分别系统描写傣语、西林壮语人称代词，溯其来源与发展，解释成因；胡静尝试构拟原始侗台语人称代词；杨光远等通过对比不同语言，分析亲属语言人称代词的共性与差异；部分学者如周国炎分析语用中人称代词的变化；还有学者如韦景云探讨人称代词的范畴。前人的研究为人们了解台语人称代词特征作出了贡献，但在已有成果中，只有林亦和唐龙的文章涉及第三人称代词 6 种形式的讨论，至于第三人称代词来源、与领属结构组合的区别等相关问题的讨论较少。此外，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形式更为丰富，其在构成形式、用法等方面与其他壮语有所区别，语料较为新收稿日期：2023-11-12作者简介：韦茏珍（1999），女，壮族，广西上林人，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壮侗语族语言。上林县统计局.上林县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公报 EB/OL.（2021-7-1）2022-12-5.http:/ 2015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34.罗美珍.傣语的称谓法J.民族语文，1989（5）：15-24，73.李锦芳.西林壮语人称代词探析J.民族语文，1995（2）：19-25.胡静.论侗台语与古汉语人称代词的来源及发展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1）：44-49.杨光远，刘建琼.傣泰语人称代词比较研究J.民族语文，2019（3）：51-61.周国炎.布依语人称代词中几种特殊的称代方式J.布依学研究，1989（0）：313-324.韦景云.壮语黄齐话人称代词的格范畴初探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5）：55-60.林亦，唐龙.壮语汉达话第三人称代词J.民族语文，2007（3）：10-16.74韦茏珍/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颖。故而笔者通过田野调查获取“ai u埃壮”支系的语料，在描写语言学的基础上，从共时的角度出发，分析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基本构成形式、多功能性、句法功能、来源，以期补充既有研究中关注较少的第三人称代词来源、领属结构组合区别等问题，并为侗台语人称代词研究提供个案参考。一、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的结构形式人称代词通常可分为第一、第二、第三人称代词。第一人称代词用于说话者称呼自身，为自称；第二人称代词用于说话者称呼听话者，为对称；第三人称代词用于说话者称呼自己及听话者以外的人，为他称。西燕壮语第一、第二人称代词，与其他壮语基本一致，第一人称代词包括“kou我”“hjau我们（包括式）”“an/tou我们（排除式）”，第二人称代词包括“m你”“ou你们”。西燕壮语仅第一人称代词复数排除式an较为特别，在其他壮语中，与此相近的语音形式只见于柳江 waan、宜州 wa an，意为“他们”。但柳江壮语、宜山壮语的an来源于远指代词，西燕壮语的远指代词只有 ti一种形式。第一人称代词复数排除式an或许是来源于旁称代词“ai wun别人”的缩略形式，an转用为排除式时，保留了旁称代词可以指多人的范围以及排他性的特征。西燕壮语人称代词的特性主要集中于第三人称代词，第三人称代词共发现 9种形式，包括dui、ai、kwan、ta、bk、pa、ti、tu、kai，其可细分为指人和物两类，多数形式在用法上与其他壮语不同。指人的第三人称代词有dui、ai、kwan、ta、bk、pa和 ti 7种，具体介绍如下：dui在其他壮语中较为少见，都安壮语汉达话的 roi用法与此相似，但指幼、青年或未婚男女性。西燕壮语的dui可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出现，意为“他”（单数），指代对象包括幼、青年男性，未婚男性，如：（1）duipan wan u di ma hjan.他整天都不回家。他幼、青整日子都不回家（2）mauduipanto hak ma?你和他是同学吗？你和他幼、青是同学语气其他壮语的ai常作为指成年男性的量词或名词出现。西燕壮语的ai可作第三人称代词，意为“他”（单数），指代对象为中年男性；已婚男性；辈分小，为人父的男性，如：（3）ai kn lau lai lai,lau wi pai.他昨晚喝太多酒，喝醉了。他中喝酒多多，酒醉 表强调（4）ai di towun hu.他不与人打招呼。他中不招呼人语气其他壮语的 kwan主要作为名词出现，意为“丈夫”。西燕壮语的 kwan可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出现，意为“他”（单数），指代对象为老年男性；有孙辈的男性，如：（5）kwan j hjan ai wun kja ko.他在别人家聊天。他老在家别人聊天 梁敏，张均如.壮语方言研究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801.文中涉及的壮语汉达话语料皆出自林亦，唐龙 壮语汉达话第三人称代词 一文（刊载于 民族语文 2007 年第 3 期）。75百色学院学报 2024 年第 1 期（6）kwan ou lau ko.他很长寿。他老寿老语气其他壮语的 ta主要作为名词出现，意为“少女”或“姑娘”。西燕壮语的 ta可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出现，意为“她”（单数），指代对象为幼、青年女性；未婚女性。如：（7）tahjou iilu.她会写字了。她幼、青知写字语气（8）tatai hu hu pai.她哇哇大哭。她幼、青哭哇哇表强调其他壮语的bk主要作为“女儿”“妇女”“女人”等名词的组合成分出现。西燕壮语的bk可作第三人称代词，意为“她”（单数），指代对象为中年女性；已婚女性；辈分小，为人母的女性。如：（9）bk ma ha taita imlak.她回外婆家探亲了。她中回处外婆探亲语气（10）bk wan nei pai tai fu lak.今天她去大丰了。她中日子这去大丰语气其他壮语的 pa常作为名词出现，意为“妻子”。西燕壮语的 pa可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出现，意为“她”（单数），指代对象为老年女性，有孙辈的女性。如：（11）pa pai h ta.她去圩上买东西。她老去圩买东西（12）pa wut ku liu.她的腰全弯了。她老腰弓全在其他壮语中，与 ti相关的形式常作为第三人称单数出现，不区分性别。壮语方言研究记录上林大丰壮语指人的第三人称为“te他/她”“ti他们/她们”。西燕壮语只有指人的第三人称复数“ti他们/她们”。如：（13）tita kja tau?他们从哪里来?他们 打 哪里来（14）kwan pa nei tia mei lk e.这对夫妻，他们还没有孩子。夫妻这他们 未有小孩此外，指动物或事物的人称代词共两个，分别为 tu、kai，具体介绍如下：其他壮语的 tu常作指代动物的量词。西燕壮语的 tu可作第三人称代词，意为“它/它们”，单复数同形，用于指动物。tu若要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出现，其前面往往会出现表具体类别的动物。当 tu产生回指功能，才能起指代作用。（15）tu matuput kjapai liu ne?狗狗它跑哪里去了呢？狗它动 物跑哪里去了语气（16）m kja pai ki tu pja nei?tuwak hja i lai!你哪里去买几条鱼这？它们动 物怎么鲜多你去哪里买的这几条鱼？它们怎么那么新鲜！梁敏，张均如.壮语方言研究 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800-801.此处的“动物”主要指非人类动物（non-human animals）。76韦茏珍/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其他壮语的 kai常作“东西”一词的组合成分。西燕壮语的 kai可作第三人称代词，意为“它/它们”，单复数同形。kai主要指物件，此处“物件”是相对于“动物”而言，包括植物、食物、电器、建筑等。当 kai产生回指功能时，才起指代作用，如：（17）dak hjam neidat lai,lakaikon.这个水太烫了，先把它晾一会儿。个水这热多，晾它物 件先（18）mekouamukdaietnanfa,bkijeukouo妈妈我刚包得七个粽，她中就叫我送kaipaihaai kju.它们物 件去处舅舅我妈妈刚刚包了 7 个粽子，她就叫我把它们送去舅舅家。由此可知，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分工细致，说话者根据不同使用场合、范围和对象，使用不同的人称代词。其使用受性别、年龄等因素的限制，分布不平衡。从数量上看，指人的第三人称代词多于指物的。根据语境，这些人称代词指向对话双方外的某人或某类人，其往往为前文已提及的对象。说话者使用这些人称代词，可向听者传递被指代者的相关信息。说话者不能混淆dui、ai、kwan、ta、bk和 pa的用法。年轻或辈分小的说话者，应视具体情况准确指称被指代者，否则将被视为无礼、不尊重被指代者。年老或辈分大的说话者正确指称被指代者，则是表示其对被指代者身份、地位的肯定。不过存在特殊的现象，无论说话者年龄大小，仍可称已结婚生子但年纪较小的人为dui和 ta，说话者认为此种称呼更符合年龄称呼规则。此外，中年说话者称呼同辈可用ai和bk，也可用dui和 ta。二、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的多功能性既然 9 种形式在其他壮语中可作为名词、量词等成分出现，能作人称代词出现的方言点为少数，说明这些形式在壮语中最初不作人称代词。实际上，这些形式在西燕壮语中仍具有多功能性。除了 ti，其余 8 种形式可在不同程度上作名词、前置类别词。（一）作名词首先分析dui、ai、kwan、ta、bk和 pa。这 6 种形式具有名词性质，其指称范围与作人称代词时相同，并两两对立。作名词时，dui为“小伙子”，ta为“小姑娘”，ai为“中年男子”，bk为“中年女子”，kwan为“老年男子”，pa为“老年女子”。6 种形式作名词时，通常无法单独使用，须与数词、指示代词、疑问代词等成分相搭配。与数词搭配使用时，当数词为一，构成“名+数”结构；当数词为二及二以上的数字，构成“数+名”结构。此类名词亦可与不定数词结合，如：（19）meioduiku tup.有两个小伙子打架。有两男幼、青打架（20）banhjaumeipahouku funeipan.我们村有个老太太最会唱山歌。村我们有女老一唱山歌最好（21）panmmeikjitale？你的班级有多少个女孩啊？班你有几女幼、青语气 西燕壮语deu为数词一，使用时强调唯一性，在口语中常用 hou来表示数词一，无强调性质。77百色学院学报 2024 年第 1 期例（1）的dui不与数词搭配使用，此时dui为第三人称“他幼、青”。在例（19）中，当dui与数词“o二”搭配，dui置于数词后，此时的dui为名词，意为幼、青年男性。例（20）的pa与数词“hou一”搭配，pa置于数词前，此时的 pa为名词，意为老年女性。例（21）ta与不定数词“kji几”搭配，ta置于不定数词后，此时的 ta为名词，意为幼、青年女性。由上述例子可知，这些形式作名词时，可与数词搭配，无须添加量词，其构成的数名短语常与 mei“有”相搭配，构成存在句。6 种形式与指示代词“nei这”或“ti那”搭配使用时，指示代词置于名词后，如：（22）aineikjetlau,amaiihamanan,aidih.男中这吝啬佬，问他中借五元钱，他中不给这个中年男人是吝啬鬼，问他借五块钱，他不借。（23）bktieikanku wolak.那位中年妇女做工最勤快了。女中那最勤做工语气（24）amduitipanpeinu.那三个小伙子是兄弟。三男幼、青那是兄弟如例（22）ai nei指向“这位中年男性”；例（23）bk ti指向“那位中年妇女”，例（24）am dui ti指向“那三位小伙子”，例句（2124）中所指的人具有一定的指向性与距离感。由例句可知，该类名词与指示代词搭配时，根据语境指向对话双方以外的某个人或某类人。这 6 种形式与疑问代词“hja哪”搭配使用时，疑问代词置于名词后，如：（25）tahjaeiai ha?哪位姑娘最漂亮？女幼、青哪最漂亮（26）kwanhjateitamlu le?哪位老爷爷被车撞了？男老哪被车撞语气（27）lkmtkduihja?你的儿子是哪位小伙？儿子你是男幼、青哪如例（25）ta hja指向“某个幼、青年女性”，例（26）kwan hja指向“某个老年男性”。例（27）dui hja指向“某个幼、青年男性”。该类名词受疑问代词“hja哪”的影响，所指向的人物具有不确定性。值得注意的是，ai hja本义应为“哪个中年男性”，但在实际指称中存在泛化趋势，指代对象不再单指未知的中年男性，含“谁”之意。再来分析 tu和 kai。tu作名词时，意为“动物”；kai作为名词时，意为“东西”，二者皆为泛指，无法单独使用，常与疑问代词“hja哪”或指示代词“nei这”“ti那”连用，此时疑问代词、指示代词置于名词后，如：（28）tutituhja?那是什么动物？动物 那动物哪（29）meikaihjadeiknle?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吗？有东西什么好吃语气（30）kaineidideiknhjau.这东西不是很好吃。东西这不好吃很由例句（2830）可知，当 tu和 kai作为名词与疑问代词“hja哪”连用，其代指的动物、物件具有不确定性，表明说话人不了解此类事物。无具体语境下，kai hja可理解为“什么些/78韦茏珍/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哪些”。当 tu、kai作名词与指示代词“nei这”“ti那”连用，其指向事物具有确定性，指向语境中已出现的某类事物。无具体语境时，kai nei意为“这些（东西）”、kai ti意为“那些（东西）”。kai在语流中常读作第 3 调。至于 ti，其无法作为名词出现，不与疑问代词、指示代词相连用。（二）作前置类别词这些形式作前置类别词的情况较为复杂，首先分析dui、ai、kwan、ta、bk和 pa，这6 种形式皆可作亲属称谓的前缀。能作同辈及同辈以上亲属称谓词前缀的ai、kwan、ta、bk和 pa，可在和亲属称谓结合的基础上，与姓名组成偏正短语；ta还能作小孩爱称 mi/men的前缀；ai在特定情况下，指向范围更广泛。6 种形式作亲属称谓前缀时，其结合方式往往受辈分限制，具体分析如下：dui可结合的亲属称谓范围较狭窄，只能与子女辈、孙辈、曾孙辈男性亲属称谓的个别形式结合，如：“dui lk儿子”“dui lan孙子”“dui lan曾孙”，常用于背称。西燕壮语亲属称谓系统中，更倾向使用 tak表示幼、青年男性。tak可替换dui作亲属称谓词前缀，且tak的组合能力强于dui，可作同辈、子女辈、孙辈以及曾孙辈男性亲属称谓前缀，如：“takko哥哥”“tak nu弟弟”“tak piu表哥”“tak lk儿子”“tak lan孙子”“tak lan曾孙”，无论面、背称，皆可使用。ta作亲属称谓前缀的能产性与 tak类似。ta可作同辈、子女辈、孙辈以及曾孙辈女性亲属称谓前缀，如：“ta e姐姐”“ta nu妹妹”“ta piu表妹”“ta lk女儿”“ta lan孙女”“ta lan曾孙女”。ai主要作父母辈、同辈男性亲属称谓词前缀，如：“ai pa（面称）/ai ji（背称）父亲”“ai pa tai/ai ji tai伯父”“ai au叔叔”“ai kju舅舅”“ai kwan丈夫”“ai ko哥哥”。值得注意的是，上文中提及的“tak ko哥哥”常用于指称青幼年时期或未婚的兄长，若某人已为人父或步入中老年，随着年龄变化，此前称呼不再适用，应称其兄长为“ai ko哥哥”。bk主要作父母辈、同辈女性亲属称谓词前缀，与ai对应，例如：“bk me/bk ma母亲”“bk na伯母”“bk im婶婶”“bk kjim舅妈”“bk ja妻子”“bk au嫂子”。kwan作亲属称谓前缀时，只在祖辈的男性亲属称谓词中出现，如：“kwan ko祖父”“kwan ta外祖父”。此外，kwan在亲属称谓词中可当中心词使用，其与ai组合成“ai kwan丈夫”。pa作亲属称谓前缀时，可出现在祖辈女性亲属称谓词中，与 kwan对应，如：“pa pu祖母”“pa tai外祖母”。pa亦可出现在父母辈亲属称谓的“pa me母亲”一词中。bk me/bk ma和 pa me用法区别在于，前者用于称呼青、中年的母亲，后者用于称呼已步入老年的母亲。与“bk me/bk ma母亲”相对应的“ai pa父亲”，即使步入老年，称呼不变。ai、kwan、bk、pa 4 种形式可与同辈及同辈以上亲属称谓词结合，并在此基础上与姓名组合成偏正短语，如：“bk fan文之妻”“ai pa fan文之父”“kwan ko fan文之爷爷”。这或与壮族内部的从夫称、从幼称现象紧密相连。在 6 种形式中，ta与姓名结合，可构成“ta+姓名”结构，此称呼直接指向幼、青年女性或 在西燕壮语中，无论老中青，几乎无人使用ai po称呼父亲，常用ai pa称呼。po主要出现于“po me父母”一词。在西燕壮语中，“bk me/bk ma母亲”的bk，受 me/ma中 m 的影响，产生语流音变，常念为 mk me/mk ma。年轻人使用bk ma称呼母亲的频率较高，中老年仍使用bk me。79百色学院学报 2024 年第 1 期未婚女性本人，如：“ta ja香”“ta mi li明良”。ta还可作小孩爱称 mi/men的前缀，构成ta mi/ta men，大意为“小姑娘”，含喜爱色彩。与 ta相对的dui，无法作这些形式的前缀，此功能由 tak担任，如：“tak an安”；tak mi/tak men大意为“小伙子”，含喜爱色彩。由此可知，dui虚化为前缀的能力弱于 ta。此外，人若步入中年或已婚，同辈人仍可用“tak/ta+姓名”称呼对方。上文提及ai同疑问代词结合时，ai hja意为“谁”，ai的指向范围不局限于男性。在 6种形式中，ai作前置类别词的指向范围亦存在泛化趋势。ai可出现在西燕壮族自称中，如“ai u埃壮”“ai man埃蛮”，还可以出现在旁称代词“ai wun别人”中。再者，ai可出现于职业名称前，如“ai kjau ai教师”“ai ai kei司机”。以上情况中的ai不再单指中年或已婚男性，不涉及性别、年龄、辈分等范围，指向群体更为广泛。再谈 tu作前置类别词的情况。tu常虚化为前缀，与其他表具体动物的词相结合，构成“tu+动物名称”的形式，此时 tu相当于表动物类，如：“tu wai水牛”“tu ma狗”“tu kai鸡”“tu 蛇”。tu不仅能虚化为表动物类的前缀，也能虚化为指称动物的量词。其结构与“tu+动物名称”相同，但需与数词结合。与数词“一”结合时，构成“tu+动物名称+数词”的形式；与“一”以上的数词结合时，构成“数词+tu+动物名称”的形式，如：tupithou一只鸭eitu四头黄牛只鸭一四头黄牛tukuk hou一只虎o tu ma两只狗只虎一两只狗至于 kai和 ti，二者无法作为前置类别词出现，尚未虚化到此程度。三、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的句法功能下面探讨dui、ai、kwan、ta、bk、pa、ti、tu和 kai 9 种形式作第三人称代词时的句法功能，主要从充当句子成分、与领属结构间的关系两方面分析。（一）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充当句子成分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通常可以作主语、宾语以及定语。1.作主语dui、ai、kwan、ta、bk、pa、ti、tu和 kai作主语时，属于名词性主语，如：（31）aipaiku totakoampilok.他去广东打工三年了。他中去广东打工三年语气（32）bktewunjokpaiamfanman.她被人骗了三万元。她中被人骗去三万元（33）patamelu,ondihjanwunhu.她眼瞎了，看不见人了。她老瞎眼语气，观不见人语气（34）k wa nei kaiditktoneikjaha ko.这句话它不是这么说的。句话这它物 件不是同这讲语气这些第三人称代词作主语，指向对话双方以外的具体人物或事物，需具体语境支撑才能80韦茏珍/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出现。如例（34）的“kai它”所指代的具体事物为“k wa nei这句话”，即此类第三人称代词往往产生回指作用，回指前文曾出现的指代人或事物的名词。此类第三人称代词作主语时，往往为动作行为的施事者。如例（31）的“ai他中”是动作行为“pai ta ko去打工”的施事者。此类第三人称代词亦可作受事主语，如例（32）的“bk她中”与“te wun jok被人骗”构成被动句，“bk她中”是“te jok被骗”这一动作行为的主要承受者。此外，此类第三人称代词可作中性主语，如例（33）的“pa她老”与宾语“ta眼睛”存在领属关系，而“me瞎”主要描述对象为“ta眼睛”。2.作宾语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 9 种形式作宾语时，属名词性宾语，如：（35）aikukjau aiippetpilok.他当教师十八年了。他中做教师十八年语气（36）mhjou nakwanle？你认识他吗？你认识他老语气（37）kjau aihjatimeiai.老师找他们有事。教师找他们有事此类第三人称代词作宾语时，常指代对话双方以外的具体人物或事物，需具体语境支撑，产生回指作用后才出现。其作宾语时，常作为受事宾语出现，即作为动作行为的承受者出现，如例（36）的“kwan他老”是“hjou na认识”这一动作行为的主要承受者；例（37）的“ti他们”是“hja找”这一动作行为的主要承受者。这些人称代词亦能作为中性宾语出现，如例（35）的“ai他中”“ku kjau ai当教师”隐含此人职业为教师。3.作定语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 9 种形式作宾语时，属于名词性定语，如：（38）puaikudailak,koutatinjeuaitauau.衣服 他中做得语气，我打电叫他中来拿他的衣服做好了，我打电话叫他来拿。（39）waitutitewunakpailok.他们的水牛被人偷了。水牛表领属 他们被人偷去语气（40）tu matewuntupkwatilu,katulut a apai.狗被人打过定 语气腿它动 物血淋淋表强调狗是不是被人打了？它的腿血淋淋的。此类第三人称代词作定语时，常置于中心词后。此时中心词与作定语的第三人称代词皆乃名词性成分，如例（38）的“ai他中”置于“pu衣服”后，起修饰作用。例（40）的“tu它动 物”置于“ka腿”后，同样起修饰作用。例（39）的“ti他们”作为定语出现，但为强调领属关系与消除歧义，需在此词前添加表领属的结构助词 tu。（二）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组成领属结构的区别西燕壮语中与人称代词相关的领属结构有两类，他们的区别在于是否添加表领属结构的助词。一类无需添加表领属关系的结构助词，此时第三人称代词置于中心词后，构成“中心词+第三人称代词”的形式，如：81百色学院学报 2024 年第 1 期bk medui他的妈妈pakai他的嘴巴妈妈他幼、青嘴巴他中to hakta她的同学hjanpa她的家同学她幼、青家她老lan kwan他的孙子banai他的村子孙子他老村子他中在上述例子中，“bk me妈妈”作为父母辈亲属称谓，与“dui他幼、青”之间构成亲属关系；“lan孙子”作为孙辈亲属称谓，与“kwan他老”之间构成亲属关系；“pak嘴巴”是身体部位名词，属于“ai他中”身体的组成部分；“to hak同学”与“ta她幼、青”之间为同学关系，为社会关系中的一类；“hjan家”为“pa她老”专属，“ban村子”是“ai他中”长期生活、居住的地方，二者之间的关系相对紧密。这些关系不可让渡，只为己所有、不为他人所有。总之，当中心词为亲属称谓、身体部位、社会称呼等名词时，其与第三人称代词构成不可让渡关系，此时无需添加表领属关系的结构助词。9 种形式皆可与中心词直接构成“中心词+第三人称代词”结构。另一类需添加表领属关系的结构助词 tu，tu往往紧跟于第三人称代词之前，构成“中心词+tu+第三人称代词”的表达形式，如：tuta她的书tukwan他的（东西）书表领属 她幼、青表领属他老matudui他的狗ituai他的车狗 表领属他幼、青车 表领属他中putupa她的衣服kwantubk她的镯子衣服 表领属 她老镯子表领属她中由例句可知，此时第三人称代词与中心词间的关系并不紧密，二者属于可让渡关系，即此类事物非己独有，他人亦可拥有。若加上 tu，则强调二者间的领属关系，即专为某人所有。“书”“ma狗”“i车”“pu衣服”“kwan镯子”等名词可见性、可触摸性较强，属于多数人可以拥有的事物，但人称代词受 tu修饰后，此时更强调这些物品的专属性。事物往往为人所专有，故而在“中心词+tu+第三人称代词”的表达形式中，第三人称代词只能是指代人的 7 种形式。指代动物的“tu它/它们动物”以及指代物件的“kai它/它们物件”，这两个人称代词无法与 tu结合使用。四、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的来源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主要源于分类词。dui、ai、kwan、ta、bk、pa、tu和 kai皆源于分类词，只有“ti他们/她们”来源于指示代词。（一）来源于分类词西燕壮语源于分类词的第三人称代词，可细分为源于性别、动物、物件分类词三类。1.源于性别分类词源于性别的有生分类词有dui、ai、kwan、ta、bk、pa 6 种，以下将结合壮语其他方言点、亲属语言的情况分析。82韦茏珍/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据笔者田野调查的情况来看，上林县除西燕镇圩镇及周边村落、大丰镇等地使用dui作第三人称代词，西燕镇其他地区亦使用doi，二者使用范围相同，用于指幼年、青年男性。塘红乡、乔贤镇一带的doi亦可作为第三人称代词，但用于指幼年女性。从相关文献来看，忻城壮语的doi（第 5 调）主要用于指女性，具体范围未知；此外 pa（第 2 调）也用于指女性，二者指代范围应该不同。都安壮语汉达话的 roi可指幼年、青年男女或未婚男、女性，无先行词时，指男性。大化七百弄壮语的 roi作名词时专指青少年男性，作量词时亦含性别色彩。目前该形式只出现于壮语红水河土语，该形式或为红水河土语内部后起，其具有明显的性别指向，这表明dui源于性别分类词。ai作第三人称代词时，上林壮语内皆指中年、老年男性或已婚有子的年轻男性，西燕镇其他地区、塘红、乔贤等地还可指老年男性。都安壮语汉达话ai作第三人称代词、大化七百弄壮语ai作名词的含义与此相似。忻城壮语ai（第 1 调）亦用于指男性，具体范围未知。亲属语言里，水ai、毛南ai、佯僙ai、锦ai、莫ai意为“个（人）”，傣语金平话ai意为“哥哥”。这些语言中，该形式无法作为人称代词出现，多作量词或名词，同样拥有性别指向，说明ai源于性别分类词。包括西燕壮语在内的部分红水河土语方言点，ai进一步演变成人称代词。kwan作第三人称代词时，只在上林县西燕镇圩镇及周边村落、大丰等地出现，主要指老年男性。在壮语各方言点，kwan常见于“kwan pa夫妻”一词中，多有“丈夫”之义，包括武鸣、田林、广南沙、都安、东兰、来宾和德保等方言点，上林壮语亦然。布依语的 kwan也为“丈夫”之义。说明在这些语言里，kwan主要指男性，但未演变为人称代词，西燕壮语则进一步变为人称代词。ta作第三人称代词时，在上林县西燕、大丰等地指幼年、青年女性；塘红、乔贤一带指青年女性。都安壮语汉达话的 ta作名词出现，意为“少女、未婚姑娘”。大化七百弄壮语da作名词，指青少年女性。在其他壮语中，ta有“姐姐”之义，如：河池 ta、连山 la；又或作同辈女性亲属称谓词前缀出现，如：龙胜“ta moi姐姐”、来宾“ta e姐姐”；柳江、宜州、都安“tanu妹妹”。这表明在壮语内部 ta主要指向女性，但未演变为人称代词，西燕壮语则进一步演变为人称代词。bk作第三人称代词时，在上林县西燕镇圩镇及周边村落、大丰等地指中年或结婚生子的青年女性；在西燕镇其他村落指结婚未生子的女性。大化七百弄壮语bk作名词、量词时，主要用于指青少年、婴幼儿女性。在其他壮语中，bk指向女性，或含“女人”之意，如：平果、柳江、河池和都安等地的 me/mi bk，环江的 lk bk，邕北的 wun bk；或含“妹妹”之意，如：平果、田东、广南沙nu bk，田林、凌乐和丘北的 nua bk，河池、东兰的 nume bk；或含“女儿”之意；如：平果、广南沙和环江等地的 lk bk，丘北的 lk bk，宜州 忻城壮语语料出自 2007 年中央民族大学何霜学位论文 忻城壮语语气词研究。忻城壮语的 fan、ai用于指代男性，doi、ta、pa用于指代女性，虽然具体指向的年龄范围未可知，但在指向的性别上，与笔者掌握的上林县塘红、乔贤壮语语料情况一致，这三处地方在地缘上紧挨。文中涉及的七百弄壮语语料皆出自蒙凤姣 七百弄壮语表示性别的词 一文（刊载于 民族语文 2001 年第 6 期）。梁敏，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187.周耀文，罗美珍.傣语方言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1：222.梁敏，张均如：壮语方言研究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650.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5：29.同652.83百色学院学报 2024 年第 1 期的 lak me bk，河池的 lak bk。在亲属语言中该形式亦指向女性，或含“青年女子（姑娘）”之意，如：布依的 mai bk，或含“女儿”之意，如：侗 lak mjek、水 lak bjak、毛南 lak bik。总之，在这些语言中bk的指向范围不曾脱离女性，故而其源于性别分类词。只有西燕壮语的bk演变为人称代词。pa作第三人称代词出现时，上林壮语内皆可用于指老年女性，其中西燕镇其他地区、塘红、乔贤一带还可以指代已结婚生子的青年女性。都安壮语汉达话 pa作人称代词时的指称范围、大化七百弄壮语ba作名词的指称范围与塘红、乔贤等地相似。壮语方言内常见于“kwan pa夫妻”一词，pa含“妻子”意的包括武鸣、田林、广南沙、都安和德保等地的壮语方言；武鸣的 wun pa还有“女人”之意。在亲属语言中，布依的 pa意为“妻子”；毛南的 pa意为“祖母”、lau pa 意为“老太太”。由此可知，pa在这些语言中含性别色彩，指向范围不曾脱离女性，故而其源于性别分类词。包括西燕壮语在内的部分红水河土语方言点，pa进一步演变为人称代词。2.源于动物分类词源于动物分类词的只有 tu。上林壮语内部，tu的意义与用法较为统一。其作第三人称代词时，只用于指动物，单复数同形。其作量词、前置类别词出现时，亦与动物相关。都安壮语汉达话 tu的用法与此相似。在壮语内部，武鸣壮语用 to tu一词表“动物”。tu还可作量词，用于指动物，如：武鸣、龙胜、丘北、来宾和邕南等地 tu；崇左、龙州、砚山侬和文马土等地tu；田东、田林、凌乐 tua；广南沙tu；环江 tou；广南侬to。其在亲属语言内，亦作为指称动物的量词出现，包括侗南、拉珈 tu；泰、布依 tu；老挝、傣版 纳to；临高 hu；侗北、水、佯僙、锦、莫 to；仫佬、毛南 t；标 u。由此可知，侗台语内 tu原义为“动物”，后在诸语言中发展成量词或前置类别词，故而西燕壮语的 tu源于动物分类词。包括西燕壮语在内的部分红水河土语方言点，tu进一步演变为人称代词。3.源于物件分类词源于物件分类词的只有 kai。在上林壮语内部，kai的意义与用法较为统一。其作第三人称代词时，只用于指物件，单复数同形。其作名词出现时，亦与物件相关。都安壮语汉达话kai作第三人称代词出现时，用法与西燕壮语相似。壮语内部存在与 kai相关的词汇，意为“东西”，如：武鸣、平果的 to kai；柳江的 to kai；都安的 to kai；龙津的 ku kai。由此可知，该形式在壮语内部原意为“东西”，故而西燕壮语的 kai源于物件分类词。包括西燕壮语在内的部分红水河土语方言点，kai进一步演变为人称代词。（二）来源于指示代词多数语言的第三人称代词与指示代词存在关联，尤其是表远指的指示代词。西燕壮语的ti作指示代词出现时，意为“那”，同“nei这”相对，其能与介词、名词、量词等成分结合，如：“pai ti那边”“wun ti那人”“nan ti那个”。此时 ti常变读为第 6 调。再来看其他壮语的情况。邕北的 han te、平果的 ki te、田东的 kia te、田林的 ia te、东 同652，657.同16，25.同650，657.同16，23，30.梁敏，张均如.壮语方言研究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794.同776.同702.84韦茏珍/上林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研究兰的 ki te、南丹的 am te都表示“那里”的意思，te是远指代词的核心。如果要表达第三人称单数“他/她”，邕北、田林、东兰等地所用词为 te，用词与远指代词的核心成分一致。如果要表达第三人称复数“他们/她们”，这些方言点的表达形式常为“表复数的前缀+te”：邕北的k te，平果、田东的 kju te，田林的 h te，东兰的 po te，南丹的 po te，仍与远指代词的核心成分相关。亲属语言中，布依语的情况与壮语相同，远指代词有“un n te那（最远指）”“un te那（较远指）”，表第三人称单数为“te他/她”，表第三人称复数用“p te他们/她们”，这表明第三人称代词与指示代词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但西燕壮语的 ti与“kjo众”“pa帮”等词结合，无法单纯表示第三人称复数，kjo ti意为“那一众（人）”，pa ti意为“那一帮（人）”，ti在这些结构中仍有“那”之意，具有指示代词的作用，这也是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 ti源于指示代词的佐证。五、结语在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中，指人的单数形式有dui、ai、kwan、ta、bk和 pa 6 种，两两对立。这些源于分类词的形式具有多功能性，可作名词，也可在亲属称谓或姓名作前置类别词，但功能上并不同步，dui的虚化能力弱于 ta，ai作前置类别词指向范围更为广泛。说话者不能将其混用，需根据具体语境正确使用，否则将被视为无礼。源于指示代词的 ti无法作为名词或前置类别词出现。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可作主语、宾语以及定语，其同样需要具体语境支撑，往往起回指作用。这些第三人称代词可与名词成分构成领属结构，往往构成“中心词+第三人称代词”或“中心词+tu+第三人称代词”的表达形式。前者用于不可让渡关系，上述 9 种形式皆可用于此结构；后者用于可让渡关系，只有指人的第三人称代词才可出现在此结构中。在西燕壮语第三人称代词中，源于性别的分类词较为发达。此类现象非特例，同为红水河土语区的都安壮语和忻城壮语，同样具有源于性别分类词的第三人称代词。或许今后可通过对比研究红水河土语区不同方言点之间的第三人称代词，进一步解决红水河土语区第三人称代词的来源、语音演变、语法特征等问题。【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