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pdf

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 易关系探析刘已齐摘要：随着世纪初 期明金（清）战争的爆 发，明朝在辽东的控制区大 部分为后金所占领，使得明朝 与 朝鲜的陆上联系中断，中朝边境贸 易一度停滞。此后明朝将 领毛文龙 在 位于中朝边境鸭绿江口的皮岛上建立了新的军镇，即“东江镇”，通过海路与 朝鲜 相 连，成为当时明朝 与 朝鲜联系 的重要边镇。东江建镇后，在皮岛开设市场，使得中朝边境 大量商贸活动集聚于东江，重新连接了明朝 与 朝鲜的边境贸易。至朝鲜仁祖前期，朝鲜逐渐被纳人东江贸 易的影响范围之中，生活和军需物 资的流 动曾一度为东江所左右，东江凭借贸 易优势实现了对辽东 沿海和朝鲜北部 陆上区域的控制，凸显了当时明朝仍对朝鲜 有着一定影响，也是明朝在东北亚地区的最后余晖。关键词：明末；东江镇；朝鲜；毛文龙；边境贸 易自明代前期与朝鲜建立起宗藩关系后，双方始终保持着较为稳定的贸 易往来，主要通过朝贡和边境贸 易的方式进行。双方的边境贸 易多集中在辽东地区，朝贡贸 易的贡道也要经过辽东陆上，？因此，辽东成为连接中朝贸 易的重要区域。至世纪初 期，明金（清）战争爆发，明朝 与后金（清）在辽东地区相互角逐，在萨尔浒之战（）后，明朝逐渐丧失了对辽东的控制权，其与朝鲜的陆上联系中断，使得双方贸 易一度停滞。明朝 为了维持其在辽东的军事存在并试图重新打通与朝鲜的联络，于天启二年（）以鸭绿江口的皮岛为中心，统合附近诸岛，在中朝边境建立了一个新的军镇，因其位于鸭绿江东岸，故称东江。对于明朝来说，东江镇的位置十分重要，它位于明、后金、朝鲜三方在辽东地区关联的中心，是明朝经营东北边疆及沿海地区的主要营垒，曾一度 把控了世纪初中朝边境的贸 易。学界以往对东江军镇在明朝的东北经略及东北亚边疆区域关系中的研究多以相关研究参见王剑论明代中前期中朝使臣 的走私贸 易，吉林大学社会科学 学报 年第期；高艳林明代中朝 贸易及贸易中的相互了解，求是学刊 年第期；衣保中、郭思齐明清时期中朝 贸易的发展与演变，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年第期。孙卫国朝鲜人明贡道考，北京大学韩国研究中心编韩国学论文集第辑，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东江军镇由当时的平辽总兵 官毛文龙所建。狭义上的东江专指皮岛，即今天朝鲜的椴岛，朝鲜古称“椴岛”。而广义上的东江是指毛文龙所统辖的海上势力所活动的区域，即所谓的“东江镇”，地域包括北黄海地区的所有岛屿、辽东半岛以及鸭绿江两岸地带，它的范围南至山东的登辽海道，北到 鸭绿江上游一带，东抵朝鲜西北地区，西及旅顺沿岸，呈新月状分布。关于明代东江军镇体系 的研究论述参见赵现海明代九边长城军镇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第页。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政治、军事角度为主，经济层面的研究较少。东江镇能夹在后金与 朝鲜之间数载，必然有着一定的经济条件在其背后支撑，东江经营下的中朝边境贸 易就成为其中重要的部分，目前学界对该问题也仅有个别研究，？这些研究初步呈现了世纪初期中朝边境及东北亚沿海地区的经济状况，有 助于理解当时东北亚各方势力与区域格局变化之间的关系。本文以世纪初明朝东江军镇与朝鲜之间的贸 易为考察对象，从双方的贸 易发展变化来探讨世纪初明朝东北边疆及沿海地带的区域关系及明朝、后金、朝鲜在东北亚多边关系中的角色。一、东江镇与朝鲜贸易关系的建立天启元年（）七月，明朝 为了夺回鸭绿江沿岸地区，派出辽东练兵游击毛文龙占领了鸭绿江口后金控制下的镇江，但立足未稳，很快就遭致后金方面的反击，败退人朝鲜境内。后金而后向朝鲜施压，要求交出毛文龙，时“虏怒之，来喝本国，大索文龙”，努尔哈赤更是向朝鲜叫嚣“若不献毛文龙，则俟明春，汝所受之扰，必有更甚于毛文龙之扰我者”。？朝鲜作为藩属国不愿 意得罪明朝，又不敢迁怒于后金，只能说服毛文龙避人沿海的岛屿中去，时“朝廷以为许多假撻，真伪难知，恐有日后之患，言其利 害于毛将，使卷人海岛”，“毛将不意乘舡，人据檟根岛”。？根岛是朝鲜叫法，明称皮岛，明史中对皮岛的描述为：皮岛亦谓之东江，在登、莱大海中，綿亘八十里，不生草木，远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抵大清界，其东北海则朝鲜也。毛文龙退人皮岛休整后，明朝看到了此地的地缘优势，开始考虑在这里设立军镇。天启二年（），明廷授毛文龙平辽总兵，以皮岛为基础，包括其附近控制地区，设立了东江相关研究参见李善洪试论毛文龙与 朝鲜的关系，史学集刊 年第期；（韩）吴一焕世纪初明朝 与朝鲜海路交通的启用，历史教学年第期；孙卫国试论人关前清与朝鲜关系 的演变历程，中国边疆史地研究 年第期；王桂东猜忌的同盟者：朝鲜王朝 与明东江镇 交涉史 考论（），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三十二辑），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第页；（韩）郑炳喆明末辽东沿海一带的“海上势力”，王桂东译，中国边疆民族研究第辑，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刘琳仁祖前期（）以朝鲜为中心的东亚国际潜贸 易网，朝鲜？韩国历史研究第辑，延边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王臻角色认同的转 变与重建：朝鲜王朝 与明清封贡关系 的变迁，世界历史 年第期。参见赵世瑜、杜洪涛重观东江：明清易代时期的北方军人与海上贸 易，中国史研究 年第期；刘已齐明清易代之际的皮岛贸 易 与东北亚，海洋史研究第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第页。燃藜室记述卷二三，清人关前史料选辑第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清金梁辑满洲秘档，太祖谕朝鲜擒献毛文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辑，第册，文海出版社，年，第 页。光海君日记卷一七三“光海君十四年正月庚子”条朝鲜王朝实录，第 册，太白山本，学习院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年，第 页。以下朝鲜王朝历朝实录皆为此版本，不再赘述。光海君日记卷一八二“光海君十四年 十一月癸卯”条，鼎足山本，第 页。明史卷二五九袁崇焕传，中华书局，年，第 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四辑）镇。东江建镇后，为了保证其军食供应，明廷起初试图让毛文龙在当地采取屯田的办法来解决，但屯田数量有限，人不敷出，更多的军需要靠外部的援助。？外援的军需供应则由明廷通过登辽海道运往皮岛，粮饷从天津和登莱装船出发，每次“合船三百艘，每船可运米四五百石，则通岁共运米十余万，折色数万不等”。屯田和海运构成了东江初 期的军食供应体系。然而屯田收成和海运运量有限，东江仍然缺粮，毛文龙为了摆脱困境，他向明廷奏请引商人来皮岛通商贸 易：设有一策：比壬辰征倭事例，使南直、山东、淮胶等处，招商运米，令其自备粮石，自置舡只，到鲜之日，核其地头米价，外加水脚银两，凡船装十分，以八分米、二分货为率。米必两平籴 粜，货听其市买取利，则经商者既不苦于偏枯，而嗜利者乐于计有所出。如此设法通商，庶三十余万之辽民，得以生活。第海 外孤悬，屯种无多势不能尽辽民而仰食于太仓，则议与招徕商贾，于登，贸货于丽。在奏报得到批准后，东江迅速开市贸 易，大量商人携带各种 货 物来皮岛贸 易，但这些商人多 为散商，只靠散商货 物的流人是远 远不够的，这便需要一个长期稳固的贸 易对象，在东江的外围获得保障，近邻朝鲜便成为首选。受此影响，此前中朝陆上边境地区的贸易市场逐渐向东江移动。？毛文龙打算通过就近与 朝鲜贸 易，以朝鲜为稳固的依托，来保障东江军镇的正常运作，故朝鲜燕行使曾称“因地于朝鲜盖毛将之倚重于我国昭然矣”。？朝鲜对于东江来说，是离其最近的物 资 获取之地，其以国家主体，有着完备的供给体系。皮岛对于朝鲜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朝鲜在多年后称：“根岛 即我国要冲自我国不能设镇，而若为彼所先占，则其害非细矣。”并且当时 朝鲜贡道发生了改变，？从陆路当时东江诸岛大概有 十万亩耕地，若遇上丰收年份，可收获的粮食能达到十余万石，但是东江人口较多，消耗远高于收成。参见（日）松浦 章天启年间毛文龙占据海岛及其经济基础，郑洁西等译，载明清时代东亚海域的文化交流，江苏人民出版社，年，第页；王荣湟明末东江屯田研究，农业考古 年第期。杨永汉从督饷疏草看天启年间 岛饷运输之困难，新亚论丛 年第期。明汪汝淳毛大将军海上情形，李尚英点校本，清史研究通讯 年第期。明毛承斗辑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卷二，浙江古籍出版社，年，第 页。关于东江贸 易的整体研究参见刘已齐明清易代之际的皮岛贸 易 与东北亚，海洋史研究第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第页。陈生玺认为集中了原有中朝边境的贸易通道后，东江的皮岛成为当时朝鲜与中国的交通和 贸 易中心。参见陈生玺明将毛文龙在朝鲜的活动，商鸿 逵教授逝世十周年纪念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朝鲜）洪翼汉花浦 先生 朝天航 海录卷一，燕行录全集，第册，东国大学校出版 部，年，第页。朝鲜肃宗实录卷五“肃宗二年三月丁未”条，朝鲜王朝实录第册，第页。明代朝鲜贡道经历了五次变更，而在天启到崇 祯初 期，东江掌控朝鲜与明朝往来的海上航道。参见孙卫国朝鲜人明贡道考，北京大学 韩国研究中心编韩国学论文 集第辑，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转至海路：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天启元年（）八月，改朝鲜贡道，自海州至登州直达京师，时毛文龙以总兵镇皮岛，招集逃民为兵，而仰给于朝鲜。崇祯二年，改每岁两贡为一贡。先是，辽路阻绝，贡使取道登、莱，已十余年矣。而变更后的朝鲜贡道，要从东江所辖海域通过，因此东江则成为当时重新连接中朝边境贸易的通道，东江也因此受益，在无法及时得到明廷接济时可通过与 朝鲜贸 易得到援助。毛文龙曾自叹：“最可悲叹，上年 十月冰结断运，迄今已逾八月，津运颗粒未到。幸得去冬所存之货，换买丽粮十万余石，分给糊口，至三月终告绝，饿死无数。又移文乞借高丽熟米七千余包为炒。”？朝鲜当时称“毛将十余万众及 老弱男妇，仅数十万糊口之资，皆取办于本国，而以贸贩为名”。？这是东江要与朝鲜建立贸 易关联的现实需求。依托朝鲜开展贸 易的想法，毛文龙在天启元年（）镇江之役后退人朝鲜境内时就想到过，并开始尝试与朝鲜官方直接接触，但是朝鲜并未积极回应。朝鲜的平安道监司驰启：“毛将送银子一万两换米，自本道计无所出，请令庙堂善处事。”？当时朝鲜是光海君在位，他对中朝官方贸易持消极态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对外政策上实行“两端外交”，既不背明，又避免过分刺激到后金；另一方面是因为此前在壬辰战争结束后，边境贸 易中出现了对朝鲜的不利影响。当时边境贸 易是在中江开市，？在宣祖时期，时任户曹判书的尹斗 寿言：“平时船价，虽远地，皆以十石，给船人二石为例，若是则一万石，当给二千石米矣。义州、中江，买卖人往来不绝。”？礼曹参议郑经世更是认为“中江之人，以市为 利，托公济私，无所不至”。可以看到，以 中江为中心的中朝边境贸 易一度发展兴盛，但至宣祖后期，市场管理废弛，弊端丛生，朝鲜户曹启曰：既令开市，则不可不依前收税，以助国家经费。在 前令义州府尹，勾管此事，而府尹不能亲自照察，委之于军官、监考之辈，非但收纳之际，销费居多，行商之辈，图捧关明史卷三二外国一朝鲜传，第，页。明毛承斗辑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卷五，第页。明代满蒙史料？李朝实录抄，“仁祖四年四月丙寅”条，第册，文 海出版社，年，第页。光海君日记卷一八三“光海君十四年 十一月辛酉”条，鼎足山本，第页。参见李善洪从十七世纪初朝鲜内外 局 势看光海君的“两端外交”，松辽学刊（社会科学版）年第期；文钟哲萨尔浒之战 与朝鲜光海君的双边 外交政策，满族研究 年第期；尤淑君朝鲜朝事大主义与光海君“两端外交”的失败，东疆学刊 年第期。中江即传统的中朝边境贸易中心，在世纪中后期 十分活跃，壬辰战争结束后，朝鲜曾一度关闭该市场，后数次复开。它位于鸭绿江下游，是一座面积约 为平方公里的江中岛屿，即今丹东 东北方向的马市岛。（朝鲜）尹斗寿梧阴先生遗稿卷三论进战运粮札字，韩国文集丛刊第册，景仁 文化社，年，第 页。（朝鲜）郑经世愚伏先生文集卷八拟呈礼部文，韩国文集丛刊第册，景仁文化社，年，第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四辑）节，纷纭请减，以此一日所收，渐至零星。到了光海君时期，朝鲜群臣仍认为边境若继续开市则 弊端更多：领议政臣奇自献议，近日得闻则当初江市之设，虽由于我国之申请，而后因种 种弊端，乃有还废之议。具经礼部督抚等衙门，咨会停止云，今者镇江来 咨，承奉上司批票，而上司则只以开市便否等语为问，似无期于必行之意。右议政臣韩孝纯议，中江开市，种种弊端，前 有已试之验，今复设立，则必有后悔，善为措辞，极陈难从之意，似不可已。晋原府院君臣柳根议，当初此事，自我先发，以其有种 种弊端之故，乃至于停罢，今者上国之民，又为提起，其势终亦必为之后已，与其至于必不得已而从之。行中枢府事臣朴弘考议，开市一事，当初自我先发，而上国许之，今日上国请开，则我遽防之，未知事体如何，曾 闻上国之人，多以为倭奴，即朝鲜之仇贼，而至许关 市，独于上国，何以不许云 云。行右赞成臣柳希奋议上同。兼工曹判书臣李尚毅议，中江开市，上国之大利也，人民辏集，边围自固，其于我国，虽不无弊端，上国官司，欲占大利，其势不容但已。从光海君时期朝臣的议论中可以看到 朝鲜对贸 易往来之事并不积极，他们认为：“中江一镇，虽曰市税，亦寓饥察，其所抽税额，为佐军需计也。而高丽之国，未尝不利，彼其所鬻参、紹、磁、细等货，将博我国财赐。”？而在明金战争爆发后，中朝边境的这条贸 易通道中断，朝鲜 官方便不希望这条贸 易通道重开，因此光海君并未同意毛文龙的要求。在朝鲜国王光海君拒绝了东江的开始请求后，毛文龙又曾在天启二年（）时，尝试在中朝边境与 朝鲜 官员进行私贸，时“首先出海，三次付到帑银一万二千二百九十二两九钱八分九厘，买籴丽粮”，时任朝鲜右副承旨朴弘道也向朝鲜光海君启曰：“唐将发卖，比来益甚。非但差官辈自持唐物而来，译官辈一自辽路阻梗，不得通货之后，或以自己之货，贷之于唐差。及其西还，分其利焉。”从毛文龙自己的塘报和朝鲜官员 的启奏和中可以看出当时朝鲜和东江之间虽未正式开市通商，但是双方官民之间的私贸活动已较为频繁，脱离了官方的控制，朝鲜对此感到担忧。在此可以看到 朝鲜与东江之间已有一定规模的贸 易往来，但这类贸 易是不定点的私贸，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贸 易网络，况且是非 官方主导的，增加了该区域贸 易的不确定 性，这种贸 易方式并不稳定。至天启三年（），朝鲜政局突变，其国 内反对光海君内政、外交政策的西人党发动朝鲜宣祖实录卷一四六“宣祖三十五年二月甲 申”条，朝鲜王朝实录第册，年，第页。备边司誊录“光海君九年六月初六”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文本据韩国奎章阁韩国学研究院数据库，：？，文献下载日期 ，本文所引朝鲜备边司誉录原文均出自此处），第册，第 页。光海君日记卷二五“光海君二年二月庚戌”条，朝鲜王朝实录第册，鼎足山本，第页。明毛承斗辑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卷七，第页。光海君日记卷一八七“光海君十五年三月乙未”条，鼎足山本，第页。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政变，将仁祖李惊推上大位。西人党在朝鲜的对外政策上倾向于“奉明抗金”，对光海君疏远明朝、屡通后金的外交政策提出强烈批判：我国服事天朝，二百余载，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壬辰再造之惠，万世不可忘也。先王临御四十年，至诚事大，平 生未尝 背西而坐。光海忘恩背德，罔畏天命，阴怀威心，输款奴夷，己未征虏之役（即萨尔浒之战），密教帅臣，观变向背，卒致全帅投虏，流丑四海。王人之来我国，拘囚羁縻，不啻牢狴，皇敕屡降，无意济师，使我三韩礼义之邦，不免夷狄禽战之归，痛心疾首，胡可胜言？夫灭 天理、敎人伦，上以得罪于皇朝，下以结怨于万姓，罪恶至此，其何以君国子民，居祖宗之天位，奉庙社之神灵乎？同时仁祖亲信都元帅张晚也认为：“古人一饭之德，尚且报之，况天朝存亡继绝之恩，其可忘乎！当与天将，协力讨之，岂可退缩而不战乎！”？因此，朝鲜对东江开始支持，张晚更是称：“臣若见毛都督，则当陈协力同仇之义矣。”？在朝鲜 官方出现对明实行“一边倒”的政策后，给东江开启对朝贸 易带来了契机。毛文龙于天启四年（朝鲜仁祖二年，）正式向朝鲜提请通商，在朝鲜开市，官方开始了正式的贸 易接触，当时朝鲜的备边司呈报：“管饷使郑斗 源等状启，毛将与许中书，将一时巡边，而随带许多军兵粮饷，欲专靠于我国，出给一万银货，督责 换贸。”当年 十一月，毛文龙向朝鲜提出蠲免税弊，以流泉货，以助其军饷，从而达到互通有无之利。？这就使得东江和朝鲜正式建立了贸 易关联，东北亚北黄海区域有了一个初具规模较为稳定的贸 易网络。既定开市，东江同朝鲜的各类贸 易也随即展开，受此影响，此前中朝陆上边境地区的贸 易市场逐渐向东江移动，因辽东战事而短暂沉寂的东北亚边境贸 易重现生机。在朝鲜与东江立贸 易联系后，朝鲜通往明朝的贡道要经过东江，朝鲜陆上边境市场与皮岛海上市场实现了货 物的流转，东江的中心皮岛成为沿海的贸易中转站，朝鲜商人在中江市场贩卖货物得到银两后，又人皮岛购买所需：今此中江开市，已定日期，而京中商贾，绝无入往者云，胡人不无发怒之端。今差解事 算员，赍纸地、胡椒、丹木、青 布 等物，前往开市处，换贸银两，回还之时，转入椴许颖朝鲜王朝的“仁祖反正”与君统礼讼兼论中国儒家 礼制对朝鲜王朝的影响，人文论丛第辑，武汉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光海君日记卷一八七“光海君十五年三月甲辰”条，鼎足山本，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一“仁祖元年四月辛酉”条，朝鲜王朝实录，第册，第页。同上。备边司誊录“仁祖二年三月癸未”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页。韩国学者吴一焕认为当时是一种自由贸 易，毛文龙要求朝鲜商人按时 与其贸 易，允 许朝鲜人自由去往东江地区，互通有无。参见（韩）吴一焕世纪初明朝 与 朝鲜 海路交通的启用，历史 教学 年第期。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四辑）岛，抵换青布，以为胡差赠给之用。紧接着，朝鲜南部港口也逐渐与皮岛市场产生联动。黄海东部的海港釜山对于朝鲜来说既是和日本贸 易的重镇，又是朝鲜商人获得从东江所运来的货 物的重要中转地。仁祖三年（）二月十二日，朝鲜户曹言启曰：“近日根岛物货，无数出来，京商之凑集于釜山者，不知其数。”？如此一来，以东江为中心的中朝边境贸 易带 动了北黄海地区贸 易网络的联动，也为活跃于此的商人们增加了航行保障，如在海难救助方面。当时有中国 内地商人在向东江运送商货的途中，经常会因为遇到海上暴风雨天气而迷失航向，故会暂时在朝鲜停留数日：济州漂流唐人十名到京。上命礼宾寺，丰其馈摘，遂差人押赴中朝。唐人黄汝诚等言：“载米布等物，前往椴岛，自黄河小口出，至小海洋中，狂风夜作，迷失海道。漂到一处，登岸汲水，询知贵国旌义地方。”不仅是过往商人受益，东江贸 易也带 动了朝鲜 边境一侧的农、工经济发展，如在朝鲜北部屯田，此外为了便利海运商货，也就近在朝鲜地界大造船只：毛都督送其军 民于宣川、定州、龙川、铁山等处，耕作闲田，又斫木水上，多造舡只。？宣川府使孟孝男驰报以为：唐千总沈有德、刘世报，率船匠六人，军兵百十三人，持毛督府票文，将往黄海道造船，自蛇浦到本府。除此之外，当时东江还采取了就地铸币流通的办法，也影响了朝鲜的货币流通：毛都督移 咨，请铸钱通货。备局以为不可卒然行用，不许。然都督因此屡求铜铁。？用钱之法，我国不行，盖以只用于境内，终虑其无用，今闻毛将，亦铸钱云，请依中原用钱之法，奏闻而行之。上述场景的出现都是中朝边境贸 易通道重新连接的结果。随着贸 易的持续发展，东朝鲜仁祖实录卷十八“仁祖六年二月丙申”条，朝鲜王朝实录，第 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三年二月壬辰”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韩国 国史编纂委员会数据库，承政院日记，年月日，：，年月日。）朝鲜仁祖实录卷二一“仁祖七年八月辛酉”条，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八“仁祖三年正月丙寅”条，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十八“仁祖六年正月 己卯”条，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八“仁祖三年三月 己酉”条，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三年九月庚午”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江开始将边境贸 易规范化，如进行征税，“时文龙建府铁山，时辽民归者益众，商舡多至岛，与朝鲜市易，文龙收其税以助费”。征税官的设立，规范该了地区贸 易的专门管理，关于征税的具体制度和数额，介于史料的限制，无从考证。韩国学者郑炳喆估计毛文龙当时每年收取的商税达数万两，？不过，这只是一个模糊数字，是仅根据当时朝鲜 官员在皮岛的见闻 中估算出的结果，可见当时贸 易规模之大。曾一度停滞的中朝边境贸 易又重现生机，东江也因此成为中朝边境的贸易中心。二、东江镇同朝鲜的贸易过程与从属关系在中朝边境贸 易通道被重新连接起来后，东江有效地从朝鲜得到了物 资上的援助，同时朝鲜也从东江获得了一些国 内稀缺的生活与军需资源，双方的贸 易行为以官方为主导，达到了经济上的互补。随着贸 易的不断开展，东江也凭借自身作为边境贸 易中心的优势日渐把控了双方贸 易的主导权。这个过程则是从米粮贸 易开始的，而后又向其他领域全面扩展开来。毛文龙重开边境贸 易的初衷是为了解决东江的军食短缺，在天启四年（）既定开市，米粮贸 易就摆在首位。在天启三年（朝鲜仁祖元年，）的时候，毛文龙就已经开始拿出大量银两从朝鲜购买粮食。当时正值仁祖上位，对外关系上倾向明朝，明朝也十分重视朝鲜，故“饷自朝鲜易主后，月助 饷万石”。？当年五月，毛文龙一次性拨付了三万银两以从朝鲜 换取粮食，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先后购得粮食数万石，除了购买米粮，也购买了大量的黄豆，仅当年十月就用银两换得朝鲜 黄豆一万硕。毛文龙在向朝鲜购买米粮的同时也购买了一定数量的种子以便于在东江屯种，天启四年（朝鲜仁祖二年，），为在东江诸岛中耕作，又从朝鲜 换取荞麦种子四百石，朝鲜另外 赠送了三百石，朝鲜备边司负责此事，“令黄海、平安道，输送荞麦三百石于毛文龙军前，时 毛文龙久驻根岛，欲为耕作之计”。毛文龙在天启三年（）十月的塘报中称：“顷者解到银一万两，已将三千五百五十两给赏前功，余尽付差官李华先赍往朝鲜买米，接济兵众。”？军功赏赐的银两支出仅占向朝鲜买粮支出的三分之一，可见粮食之重要，时“向朝鲜请贸种谷，又请小米一千石，黄清朱溶忠义录卷七表忠 录，明清遗书五种，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年，第 页。朝鲜官员对当时双方贸 易市 场中征税官设立的场景描述为：“毛都督于岛中接置客商，一年税收，不啻累 巨万云。若使都督不尽人己，其补军饷，岂浅鲜哉。我国则京外商人，云集椴岛，赍持银参，换贸物货者，不可胜数。备局启曰：该曹所见，实非 偶 然。宜择文官有风力者，往按海口要路，使行商之徒，持该曹票帖，必关由于税官，然后方得人去，则 非但逐名征税，无所遗漏，潜商之辈，亦绝乱人之弊矣。答曰：毛将之请减贡船，意在专利，而不许减船之请，又设征税之官，使商船不得任意出人，则彼必愤恨，观势施行。”见于朝鲜仁祖实录卷十九“仁祖六年 十二月丁未”条，第页。（韩）郑炳喆明末辽东沿海一带的“海上势力”，王桂东译，中国边疆民族研究第辑，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明汪汝淳毛大将军海上情形，李尚英点校本，清史研究通讯 年第期。朝鲜仁祖实录卷七“仁祖二年 十一月辛未”条，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六“仁祖二年五月甲戌”条，第 页。明毛承斗辑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卷二，第 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四辑）豆三百石，以赈归顺辽民”。在仁祖初期，朝鲜的粮食储备暂有结余，东江也有着相当稳定的财力用于买粮，双方各取所需，物资互补。此后粮食贸 易多集中于皮岛进行，通过官方指定的商人将粮食转运人皮岛来实现钱粮交换，时“使之贸米根岛”，？“根岛商贾，多载米谷而来云，贸取于岛中”。？由于米粮集中于皮岛交易，使得皮岛的粮食贸 易出现垄断，一度 推高了 中朝边境的米粮价格，朝鲜 官员沈詻言启曰：“春初米贵之日，本厅欲贸唐粮，委定军官李英耋等，用银数千两人送根岛，则米价极高，计不如 意。不得已皆以青布贸得。”？可见当时在中朝边境地区的粮食贸 易利益之高，由于粮食集中在皮岛进行交易的缘故，东江占据了贸 易主动，也使双方在边境的贸 易逐渐从初期双方的物资互补发展到东江一家独大的垄断。在双方的米粮贸 易中，有一部分并不是简单的钱粮交换，而是存在着一定数量的官方借贷关系。自仁祖上位后的两年里，朝鲜存银不足，支出攀升，便从毛文龙那里贷得大量银两，称为“毛银”。仁祖三年（），朝鲜有户曹官员启曰：天使时当用十万两银，欲以三结四结之布，换贸市闾，而此令一下，银价倍踊。一任市直则价患不足，从价略备则必致窘辱。百尔思量，只有一计，都督久在我疆，事同一家，今若专差，善辞开陈曰：“从前用使所需之物，必赋于民，而我国兵火饥馑之余，公私赤立。愿贷老 爷军 需三四万银子，以为诏使之用，后日还偿，当以米参云。则必无不许之理。我国贫乏之状，使都督知之，亦无所妨。事系闷迫，出此不得已之计，请议大臣处之。”朝鲜虽从东江借到银两，但如何偿还这批东江借款又一筹莫展。而借钱又实属无奈，时备边司覆启曰：“贷银未安之事，但毛 营粮饷方乏，督责日急，虽非此银，其势不得不自我继粮。既给毛粮，又备诏使时银子，则民力尤有所不堪。该曹之请用毛 营银子，实出于两便之计。”？后来，朝鲜便尝试以粮食来抵偿贷款，朝鲜在 收到东江借款后，也很快向东江输送米粮，仁祖李惊曾亲自过问输粮之事，“都督处所贷之物，速为输送，未 知何以为之？”（特进 官沈）悦曰：“前送人参二千斤，则计之为口两，而黄金亦送矣。田米二千石、太一千石，今将载船发送矣。我国之人不好田米，而唐军兵粮则例好田米，故送之矣。”此时东江借款问题开始影响着朝鲜的粮食输出。由于朝鲜并非东北亚地区的主要粮食产地，境内的商品经济也不发达，与东江交易的备边司誊录“仁祖二年三月壬申”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五年五月丁亥”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十九“仁祖六年七月丁亥”条，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七年七月甲午”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 册，第 页。关于“毛银”问题，有研究认为朝鲜借“毛银”主要是用以接待明朝使臣，参见王桂东猜忌的同盟者：朝鲜王朝 与明东江镇交涉史考论（），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三十二辑），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八“仁祖三年三月癸丑”条，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十二“仁祖四年三月戊辰”条，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三年八月壬午”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粮食也只是其国 内一些余粮，仅能 满足有限需求。值得注 意的是，朝鲜供给 东江的“毛粮”，是朝鲜 官方以赋税的形式从国 内各地征 收上来的，每次征收的数量并不固定。数额不定会造成粮食偿还不及时，因此，朝鲜在用粮食偿还东江借款的问题上一度遇到困难，且当时朝鲜 官方财力不支，“贷出毛 营银四五万两，约以粮饷酬偿，以济临急之用，而待秋成，以应收结布，作米西运，则民 间亦免目下收布之苦，而且无接待不及之患矣”。？由此可见，东江借款问题又影响到了朝鲜国 内赋粮征收政策的施行。然而朝鲜征收到国库的存粮有限，又不能触及粮农百姓的生存利益，农收时节也尚未到来，官方便试图以黄金、人参、米豆等物资来偿还东江借款，这也是无奈之举。在仁祖三年（）六月时，朝鲜户曹“请送人参一千斤、黄金五百两、军粮米、豆四千石于毛 营，以偿诏使时所贷银价”。这些物资里米粮虽少，但多属于紧缺商货。东江对这些商货的需求度也不亚于粮食。通过东江借款，东江对朝鲜的对外输出的影响从最初的粮食开始延伸到其他物资，其对朝鲜输出物资的支配权进一步扩大。此时朝鲜官方能调配出的粮食，也要首先运往边境的军事戍守地区，而且其运输成本十分高昂，时任朝鲜备边司官员金蓍国称：“自前运人内地之谷，以充边储，而船运不通，陆路险远，一石之运费三倍。”此外朝鲜还要防备后金的袭扰，存粮只能满足本国之需，对于东江的粮食输出越来越困难。东江反而对朝鲜变得强势起来，毛文龙以强权压制朝鲜，双方的米粮贸易出现强买现象，毛文龙曾借贸 易之名，强行让朝鲜方面出粮，“且彼之讨粮，专以贸 易为名，故其恒言曰只饮朝鲜水，以此上欺天子，下诬本国所给之数，已至十四万。而其中七万余石，即是原价之外，此后责出者又不知其几万石。而 天朝不以为多，本国无以为辞者，皆以贸 易二字为彼口实 故也”。可见双方的粮食贸 易存在非公平性，朝鲜的粮食输出主要流向东江。至天启七年（朝鲜仁祖五年，），朝鲜 官员金荩国曰：“毛 营所送之米，即国用三分之一也。”到了崇祯二年（朝鲜仁祖七年，）之时，朝鲜方面对东江输出的粮食共计二十六万八千七百余石。？但这个只是朝鲜 官方数字，非官方的一些走私贸 易输出并未算在内，实际数量远不止这些。通过粮食贸 易，东江已独获对朝贸 易的支配权。在粮食贸易之外，还包括皮货、棉花、军械等生活和军需品的贸 易，这些物 资的交易也会定期开市进行，一般为朝鲜方面指派专人去往东江诸岛进行买卖。朝鲜仁祖六年（明崇祯元年，）三月十三日，“平安监司书目、都督，亲往獐子岛事。湾上开市时，我国物货发卖之数，仅一万四千余两云 云”。朝鲜方面除了向东江输送外 物 资外，对于其国 内短相关研究参见李善洪从十七世纪初朝鲜内外局势看光海君的“两端外交”，松辽学刊 年第期；刁书仁天启时期明朝 与朝鲜的关系以朝鲜国王李淙封典为中心，社会科学辑刊 年第期。朝鲜仁祖实录卷十一“仁祖四年二月丁酉”条，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九“仁祖三年六月辛丑”条，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四年七月丙戌”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十三“仁祖四年七月癸未”条，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十六“仁祖五年四月乙卯”条，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二一“仁祖七年 十月甲戌”条，第 页。承政院日记“仁祖六年三月辛已”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 册，第 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四辑）缺的一些物资也会从东江购回，东江的一些存货则从内地输送而来，中朝边境的贸 易也显现一种三角需求，时“毛文龙以银易中国之货，以货易该国之米此朝鲜之情形也。”双方为了各自需求，把物货贸易的地点主要集中于东江。中国史料对于东江和朝鲜之间生活和军需等重要物资流动的情况记载不多，但是朝鲜史料中关于这些物 资具体交易情况记录十分详细，有明确记录且较为大宗的流通物资种类就有皮货、青布、人参、棉花、纸货、龙脑、弓角、火药、铜铁、香料、衣帽等十几种。生活必需品里，以皮货、人参、棉布为主。东江与朝鲜的皮货流通起初是在朝鲜境内达成的，由朝鲜 官方置办。天启四年（朝鲜仁祖二年，），毛文龙“且索马 牛皮，以为战伐之具。朝廷令两西监司，措办以送”。在人参方面，由于人参的经济价值极大，成为当时东北亚贸易中的抢手货。朝鲜北部也产人参，但在国 内市场获利较小，而东江采参业发展较快，并且垄断了人参贸 易，朝鲜户曹曾言：一自天使的报出来之后，人参之价，便即踊贵，深藏不售，以索高价。此无他，椴岛参商，不能禁断，京 外采参贸参者，乐与唐人买卖故也。近闻先来译官之言，椴岛、登州等处，人参甚 贱云。国纲解弛，不能令行禁止。人参价格虽有 波动，但朝鲜也需要用人参去皮岛换取中原货 物，朝鲜官员权镬曾提道：“因本曹经费罄竭，曾于上年冬，以人参百余斤，以银子七百余两，人送根岛，换贸唐物，以为 办粮之资，差译官黄孝诚以送矣。”？这反映出当时在东北亚产出的大量人参通过东江市场进行流转。棉花方面，当时边境上流通的棉花也多集中于皮岛，一次贸 易多达数千斤之多：天使及头目衾枕所用，去核棉 花，以一千斤磨炼矣。京中万无觅得之路，都督所给霜花纸价银六十两，平安监司品银五十两，管饷使处所在银子三四百两除出，去核木花贸来，而椴岛必有羊口及生 梨羊十余口，唐梨五百余个，亦为贸来次算员一人，给马下送，管饷使处，去核木花多有之云。亦为没数输送，务准 千斤之数。从中可知，朝鲜国 内由于其他纺品原料的存储不足，去核棉花也一度成为 棉制货 物的替代品而充于皮岛市场，朝鲜官员金尚宪提道：西边诸将，或赐段紬，或给木花事，传教矣。而木花，则非但曹中本无所储，转输之弊必多，令本道监司及管饷吏相议，贸得去核棉于椴岛，趁速分给之意。两朝从信录卷三一，清人关前史料选辑第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六“仁祖二年五月甲戌”条，第 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三年二月戊子”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承政院日记“仁祖八年三月癸卯”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 册，第 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三年二月丁酉”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四年 十月乙丑”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明末东江军镇与朝鲜贸易关系探析除了上述生活必需品的交易外，还有军需物品的交易，如 药材及军械器材等物 资。药材方面的交易以龙脑较为典型，它是当时朝鲜的稀缺药物。朝鲜内医 院所需龙脑需要从皮岛市场上购得，朝鲜内医 院官员洪命耆曾说：“本院所储龙脑乏绝，前头药用及腊剂，口得无路，极为闷虑。伏闻管饷使成俊处，根岛出来物 货中，龙脑多数留储之上送。”由此可知，东江市场是朝鲜获取珍稀药材的重要渠道。在军械器材中，弓角是满足军备需求的重要物 资，但弓角并非朝鲜所产，明朝对于弓角 的输出禁令是十分严格的。当时朝鲜内弓房官员称“弓角既非 我国所产，若非根岛贸易，则虽死难”。？可见朝鲜内弓房所存弓角也全部依赖从皮岛市场贸 易所得。通过弓角贸 易，可以看到朝鲜对东江市场的依赖。又如双方的火器交易，朝鲜曾向东江购买火药。有记载显示毛文龙对于朝鲜的求购行为颇为慷慨大方，并赠送给朝鲜部分火药材料。仁祖二年（）备边司启曰：焰硝硫黄许买事，曾已移 咨于毛都督矣。今见都督咨文，则不为收价许送焰硝亦六百斤，硫黄四百斤，令问安官金荣祖赍来云，都督委曲郑重之意，不可不谢，令承文院，具咨回谢宜当，敢启。答曰，依启。在双方有关军械器材的交易里，也不全是朝鲜对东江有所求，东江也会有求于朝鲜，如对铜铁的需求，它是制造军械的必备材料。朝鲜在明末时期的铜铁产量并不是很高，而毛文龙曾数次向朝鲜求购 铜铁，时“铜铁则曾送一万斤 矣，今又陆续输运，而但非本国所产”。？朝鲜甚至部分外购再转卖于东江，不只限于铜铁材料。当时朝鲜也有直接向东江输送铁器成品的记载，如双方的宝剑贸 易：宝剑也虽千金不易，汝即还之。我只喜见剑而已，不汝罪也。从者服罪曰，果爱其奇妙而窃取，已送卖于椴岛矣。是时，毛将军领大兵在岛，我人往来互市故也。在上述生活必需品、军需品的流通之外，双方还有一些生活杂 物的流通，但是数额不是很大，属于小型贸易。如仁祖三年（）朝鲜 官员李檠所言：“即刻毛都司出标帖二张，计开发卖物货，皆是殊壳子、红英纲、香袋、帽子等物，而价银折定之数，则一千七百六十两有零矣。”？这说明散货交易多有 官方介人，与前文所述的主要物 资交易如出一辙。双方主要物资的交易地点见下表：承政院日记“仁祖七年八月 己卯”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 册，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七年三月乙亥”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备边司誊录“仁祖二年二月丁未”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 页。朝鲜仁祖实录卷九“仁祖三年七月壬申”条，第页。（朝鲜）金堉潜谷先生遗稿卷九杂著？宝剑志，韩国文集丛刊第册，景仁文化社，年，第页。承政院日记“仁祖三年七月丁卯”条，韩国奎章阁影印本，第册，第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四辑）表朝鲜与东江之间主要生活品贸易地点物 资名称布匹人参棉花纸货药材皮货其他杂货贸易地点皮岛皮岛皮岛皮岛皮岛朝鲜皮岛朝鲜表朝鲜与东江之间主要军需品贸易地点物 资名称皮甲铜铁军械材料火药贸易地点朝鲜朝鲜朝鲜皮岛通过梳理以上所列当时双方主要生活和军需物 资的流 动来看，更多是朝鲜 有求于东江，东江对这些物资的把控程度上升到了垄断的地位，这也更加说明了东江作为中朝边境地区的贸 易中心对朝鲜的影响程度之深。随着双方贸易的发展以及东江在中朝边境地区影响力的加强，东江逐步获得了在贸 易中的支配地位，？逐步控制了朝鲜对外贸 易输出，影响了朝鲜国家正常的物资调配。因此，在明末天启至崇祯初 期明朝 与 朝鲜的双边关系中，以毛文龙所领导的东江边镇对朝鲜的影响最为重要，朝鲜方面曾称“督府来在我疆，事同一家”，？“毛将既是天朝将官，来寄我疆，义不可拒”。？然而这种情况是在当时明清易代的特殊背景下所出现的，东江与 朝鲜在边境贸 易中的主从关系势必会随着中朝边境的时局 而变化。三、贸易各方从属关系的转变在东江经营着中朝边境贸 易的同时，明金双方在辽东的战局也出现了新变化。后金在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进攻辽西受挫，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征讨诸处，战无不捷，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此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