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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与社会的视角探析 ChatGPT对医学的影响*谭浩1王力1王军永2余苏珍3摘要：随着 ChatGPT 的风靡全球，其给人类各领域带来的影响引发众多学者的思考。对于医学领域而言，ChatGPT 对临床诊疗、医学研究、医学教育等方面都会造成影响。借鉴技术决定论、社会建构论、技术社会决定论等理论，从技术的视角与社会的视角审视 ChatGPT 给医学带来的影响，既有许多变革性的遐想，还有潜藏的未知风险。因此，必须正确地看待ChatGPT 应用于医学的机遇与威胁，通过合理的措施，充分发挥 ChatGPT 对于医学领域的促进作用，并正确应对其带来的威胁与风险。关键词：生成式人工智能 ChatGPT，临床诊疗，医学教育，医学研究中图分类号：R-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0772(2024)05-0015-06DOI：10.12014/j.issn.1002-0772.2024.05.04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of ChatGPT on Medicine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Technology and SocietyTAN Hao1,WANG Li1,WANG Junyong2,YU Suzhen3 1.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Jiangx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chang330004,China;2.Institute of Chinese Medicine and Great Health Development,Jiangx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chang330004,China;3.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ancha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Nanchang 330108,ChinaAbstract：WiththepopularityofChatGPTaroundtheworld,itsimpactonvariousfieldshassparkedconsiderablescholarlydiscussions.Intherealmofmedicine,ChatGPTispoisedtoinfluenceclinicaldiagnosisandtreatment,medicalresearch,andmedicaleducation,amongotheraspects.Thisstudydrawsontheoriessuchastechnologicaldeterminism,socialconstructivism,andtechnological-socialdeterminismtoexaminetheimpactofChatGPTonmedicinefromatechnologicalperspectiveandasocial perspective.It reveals transformative possibilities alongside potential unknown risks.Therefore,it is necessary tocorrectlyviewtheopportunitiesandthreatsofChatGPTsapplicationinmedicinewithabalancedperspective,employingrationalmeasurestoharnessitspotentialbenefitsandaddressassociatedrisks.Key Words：ChatGPT,clinicaldiagnosisandtreatment,medicaleducation,medicalresearch2022 年 11 月 30 日，美国人工智能实验室 OpenAI 发布了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应用程序 ChatGPT。这一应用程序一经发布就迅速火遍网络，活跃用户数量在两个月内突破了 1 亿，成为人类科技史上用户增长速度最快的应用程序。由于其能够提供高效的信息获取方式，ChatGPT 有望成为重要的生产工具，并拥有广泛的潜在应用市场1。近年来，智慧医疗成为了医疗领域的研究热点，基于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的智慧化医疗在提升医疗效率、优化患者体验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2。可以预见，ChatGPT 对于智慧医疗的发展乃至医学的发展存在巨大的潜在价值。然而，如同人类科技史上有过的那些里程碑式科技发明一样，ChatGPT 在带来无限变革性遐想的同时，也蕴含着未知的风险，其在医学领域的应用也是如此。因此，本文参考技术决定论、社会建构论等经典理论，试探讨不同视角下的 ChatGPT、分析 ChatGPT 对医学各方面的影响以及ChatGPT 应用于医学的未来展望。1ChatGPT 的实质1.1ChatGPT 是什么通过向 ChatGPT 提问，可以得到 ChatGPT 的自我介绍，即“ChatGPT 是一种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聊天机器人，它通过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和机器学习算法，能够模拟人类对话并进行自动回复”。此外，国内外学者也对 ChatGPT 的本质进行了剖析。瞿星等3则从医学教育的角度提出ChatGPT 是能帮助教师设计个性化教学场景、提升学生临床实际问题解决能力的人工智能语言处理机器人。Chatterjee 等4认为 ChatGPT 是基于大量真实世界数据构建的大型人机交互模型。综上所述，ChatGPT 是拥有强大功能的人工智能语言机器人，它对于生产力的提升有着巨大的潜在价值。*基金项目：2020年江西中医药大学1050青年人才工程拔尖人才项目（2020BJ09）；2022 年江西省“卫生管理学”高水平本科教学团队基金项目（赣教高办函 202210 号）1.江西中医药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西南昌3300042.江西中医药大学中医药与大健康发展研究院江西南昌3300043.南昌工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西南昌330108作者简介：谭浩（2000-），男，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会医学与卫生事业管理。通信作者：余苏珍（1982-），女，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社会医学与卫生事业管理。E-mail:医学高新技术伦理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151.2ChatGPT 的原理ChatGPT 的强大能力得益于它幕后的大型语言模型（largelanguagemodel，LLM），这是一种广泛应用于文本分类、自然语言生成的统计学习模型。该模型的几个特点是 ChatGPT 拥有超强能力的关键所在：首先，它作为“巨无霸”式的模型，拥有足够多的模型参数以吸收海量的知识；其次，它具有强大的自主学习能力，可以自主学习海量数据中蕴含的知识点，而无需人的介入；最后，ChatGPT 还让 LLM 适配人类习惯的表达方式，而非由人类适应 LLM，改变了人机交互方式，改善了用户体验5。ChatGPT 的最大特点之一是它的学习能力，它可以通过大量的数据和用户的反馈来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库，从而提高它的回答能力。2对待 ChatGPT 的三种视角2.1技术决定论下的 ChatGPT技术决定论的观点认为技术与社会的关系是由技术单向地决定社会，技术在按照自身的逻辑展开时就对社会和人形成确定不移的影响，而人类无法抗拒这种影响，只能被动接受6。在这一视角下，ChatGPT 的横空出世对于人类生活方式的变革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巨大影响，既定的社会生产生活模式被改变，至于带来这种改变的ChatGPT 究竟是“潘多拉魔盒”，还是“阿拉丁神灯”？技术决定论的两种表达形式对此持有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两种不同观点。在技术乐观主义者眼中的 ChatGPT 是提升生产力、推动社会进步的“阿拉丁神灯”，它释放无穷的魔力，而这种魔力只会带来幸福和快乐。他们认为 ChatGPT 会带来医学技术进步、变革现有就医传统、颠覆医学教育模式，乃至形成一种以 ChatGPT 为主导的全新的医学模式。在这一模式下，ChatGPT 将成为医方诊疗、患者就医、医学研究、医学教育等各方面的主导，在技术乐观主义者看来，这种变革是完全积极有益且没有缺陷的。而技术悲观主义者虽然承认 ChatGPT 会带来不可阻挡的巨大变革，但是他们认为 ChatGPT 如同“潘多拉魔盒”，蕴含无尽的灾难，他们对于这场变革所持的态度是消极悲观的。其中，道德型技术悲观主义者认为运用 ChatGPT 进行诊断和治疗，无法保证准确性和安全性，还对患者的隐私造成了侵犯。社会型技术悲观主义者并不关注技术发展带来的效率与产出的提升，而是担心会因 ChatGPT 而有一大批医学从业者被淘汰从而加剧社会的分化和不平等。生态型技术悲观主义者重视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他们认为医药研发的加快会对生态环境产生破坏。2.2社会建构论下的 ChatGPT社会建构论将社会和文化置于本体的高度，认为自然是社会或文化的建构7。在这一观点下，技术的发展受到社会经济发展、逻辑思维、认知程度等因素的制约。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技术的发展无法突破社会环境的限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技术也会发展到适应当下社会环境的程度。根据社会对技术发展的制约程度，社会建构论分为强社会建构论和弱社会建构论。强社会建构论也被称为极端的社会建构论，这种观点认为社会因素决定了技术的一切，技术的发展没有任何自身规律8。在这一视角下，ChatGPT 是随着社会发展而出现，且完全受制于社会各因素的产物，其在医学领域的运用，也是社会各因素发展的结果。一方面，它随着医学技术的进步、医学教育模式的发展应运而生，是特定医学时代背景下的产物。因此，它不会成为医学模式发展乃至颠覆的主导者。另一方面，ChatGPT 在社会道德伦理的约束下运行。弱社会建构论也被称为温和的社会建构论，这种观点既同意社会因素对技术的产生与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又不否认技术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9。在这种观点下，ChatGPT 产生与应用的因素并不是单一的。一方面，社会的发展是 ChatGPT 诞生并被应用于医学领域的不可或缺的因素，新型诊疗方式的出现、患者认知水平的提高等因素都促使 ChatGPT 越来越多地被应用于医学各领域；另一方面，ChatGPT 的发展沿袭了技术发展的自身规律，信息技术、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进步推动了 ChatGPT 的诞生，而互联网+医疗、智慧医院等新模式的出现，促进了 ChatGPT 在医学各领域的应用。2.3技术社会互动论下的 ChatGPT技术决定论和社会建构论认为技术与社会二者之间的影响关系是单向的，而技术社会互动论主张二者之间的双向影响。一方面，技术进步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社会需要是促进技术更新的源泉；另一方面，社会各因素又制约着技术的发展10。在这一视角下，由于二者之间的影响关系并非决定性的，因此，ChatGPT 犹如一把布满荆棘的利器，在“以技制人”与“以道驭术”的博弈互动中诞生。从技术影响社会的角度出发，学者们思考的是如何发挥技术的作用，令其推动社会的发展。在医学领域，从业者们将 ChatGPT 视为辅助诊疗行为、创新教育模式、促进医学研究的得力助手，并希望在合理的运用下，推动医学各领域取得长足的进步，形成一种良性的影响模式。从社会影响技术的角度出发，学者们致力于发挥社会对技术的影响，让技术在遵循社会秩序的前提下运行，并更好地服务于特定时期的社会环境。以医学领域中运用ChatGPT 为例，一方面，发挥社会对技术的限制性作用，通过法律规章、社会道德共识、技术伦理公约等规制，限制ChatGPT 带来潜在的隐私泄露、道德伦理、环境破坏等问题；另一方面，发挥社会对技术的引导性作用，通过对从业者进行价值引导、使用技能培训等方式，促使从业者更加科学合理地将 ChatGPT 使用在适宜的领域。综上所述，在技术社会互动论视角下，ChatGPT 既不会成为社会变革的决定性力量，也不会成为完全被社会各因素限制的没有自主性的工具。它是一种既能推动社会发展进步，又囿于社会各因素的产物。因此，在医学领域中运用 ChatGPT，面临的挑战在于：发挥技术推动社会发技术与社会的视角探析 ChatGPT 对医学的影响谭浩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16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 展的作用，促进医学的发展；同时，发挥社会对技术的影响作用，限制其带来的潜在危害。3ChatGPT 对医学的影响上述几种观点从不同角度分析了ChatGPT，可见ChatGPT带来的影响并非是单一线性的，而是多元复杂的，其对医学世界产生何种影响，需要进行系统分析。医学的概念宏大，临床诊疗是医学实践的重要形式11、医学教育是医学传承的重要手段12、医学研究是医学进步的重要推手13，因此，本研究从这几方面入手，探析 ChatGPT 对医学的影响。3.1对临床诊疗的影响3.1.1机遇：为医患双方带来福音ChatGPT 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与文本输出能力使其在临床诊疗的深度应用成为可能。事实上，ChatGPT 已经在临床诊疗情境中崭露头角，我国首个医疗 LLMMedGPT，参与了一项人机医学一致性试验，作为人工智能医生，其给出的诊疗结果与真人医生的诊疗结果达到了 96%的一致性，展现了其辅助医生进行诊疗的潜力。在未来的应用中，ChatGPT 有望成为医生诊疗的重要帮手，扮演“远程医疗的虚拟助手”“临床决策的支持者”“医疗管理的记录者”“个性化诊疗方案的制定者”等多元角色，以减轻真人医生工作负荷、提升医疗服务水平、促进智慧医疗发展。对于患者而言，ChatGPT 对于问诊和日常的健康行为有一定的积极影响。已经问世的华佗 GPT 聚焦于轻问诊场景的应用。患者通过与 ChatGPT 进行递进式的对话，先行对自身症状进行了解，随后再前往医院进行正式问诊，有助于提升就诊体验14。再者，ChatGPT 可以通过与用户的交互帮助用户管理健康状况，通过获取健康信息、分析健康需求，从而为用户提供健康建议和服务，如饮食营养建议、指导用户锻炼、监测疾病状况等。我们希冀ChatGPT 在未来能成为为患者提供全天候即时解答的健康顾问。一方面，凭借其海量的知识储备与即时性的解答帮助患者更好地管理自身健康状况；另一方面，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医疗资源的配置不均，促进医疗资源下沉，延伸优质医疗服务的传递路径，提升优质医疗服务的覆盖面与可及性。3.1.2风险：数据安全与“幻觉风险”当前 ChatGPT 自身仍存在诸多局限，可能会对其在临床诊疗中的应用带来负面影响。ChatGPT 以海量的数据作为运行支撑，在临床诊疗过程中，需要进行病史采集，这对 ChatGPT 的数据保密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然而，ChatGPT背后潜藏着患者个人隐私泄露的风险，OpenAI 的创始人SamAltman 承认 ChatGPT 发生过数据泄露的故障，虽然该故障已被修复，但是一次技术上的修复无法从根本上保证用户数据的安全，患者个人隐私的安全性是ChatGPT 应用于临床诊疗的掣肘。ChatGPT 生成内容的真实性存疑同样是困扰其在临床诊疗情境中应用的问题。“幻觉风险”是人工智能 LLM 的通病，即人工智能模型生成的内容，不是基于任何现实世界的数据，而是大模型幻想的产物，其提供的内容包含虚假或误导性信息。ElonMusk 旗下公司推出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 Grok 在没有使用任何 Chat-GPT 代码的情况下，却以 ChatGPT 的口吻回答用户问题，再次暴露出 LLM 在学习海量数据过程中出现的“幻觉”问题。不同于一般的生活化情境，临床诊疗情境关乎人群的生命健康安全，因此对信息的准确性有着更高的要求。而医学知识具有一定的壁垒性，面对 ChatGPT 生成的信息，患者乃至经验不足的医生难以鉴别其真伪，这无疑给临床诊疗带来极大的风险与挑战。3.1.3冲突：临床诊疗互动范式的转变值得一提的是，ChatGPT 介入临床诊疗情境，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临床诊疗互动范式。传统的临床诊疗互动范式为“医生患者”二元互动，而随着 ChatGPT的深度应用，会使得传统范式逐渐向“医生患者ChatGPT”三元互动范式转变。以往的“医患”关系也会转向更复杂的“医患人机”关系，这种转变在一定程度上能提升医疗服务的水平，但也无疑会带来更多风险与挑战。在理想状态下，ChatGPT 作为介入工具，为医患双方提供支持，促进医患双方的良性互动。一方面，为医生的临床决策提供辅助依据，减轻医生的工作负荷，协助医生作出更加科学合理的临床决策；另一方面，为患者提供信息支持，帮助患者更好地理解医生的临床决策，弥合患者与医生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然而，在现实情境中，ChatGPT 产生的影响是错综复杂的。一方面，过度依赖 ChatGPT 会对医生和患者产生不利影响。对于医生而言，ChatGPT 在给医生提供帮助的同时可能会滋生医生的依赖性，虽然 ChatGPT 能够减少医生的知识荷载，但是这种荷载的减少并非完全有益，医生如果对 ChatGPT 产生长期性重度依赖，可能会造成其水平的下降，并且由于“幻觉风险”的存在，医生过度依赖ChatGPT对提升诊疗效果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对于患者而言，如果患者对 ChatGPT 的依赖程度过高，盲目信任其提供的所有信息，可能会被一些错误信息误导，对自身的健康产生不利的影响。另一方面，临床诊疗决策中可能会出现人机冲突。当 ChatGPT 的参考意见与医生依据自身知识储备作出的决策相悖时，可能会对医生的决策产生干扰。如何面对“医生ChatGPT”的冲突，对医生提出了新的要求。医生应当核实 ChatGPT 意见的来源、评估其可信度，并保持自己的专业独立性，综合患者的病情、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进行充分考虑，必要时还可能需要咨询其他专家，在以患者利益为首位的情况下，作出适当的治疗决策，并对作出的决策负责。相比于医生和 ChatGPT 之间的人机冲突，患者与 ChatGPT 之间的人机冲突可能会带来更大的挑战。在 ChatGPT 尚未问世时，“网络看病”就已经盛行，早年间“魏则西事件”揭露了这一行为的弊端，而近年来互联网医疗的不断完善，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患者就诊体验。在 ChatGPT 介入临床诊疗的背景下，如何处理好“患者ChatGPT”的人机关系，成为亟需思考的问题，笔者认为，良性的“患者ChatGPT”人机关系必须建立在有限度技术与社会的视角探析 ChatGPT 对医学的影响谭浩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17的依赖与医患信任的基础之上，如果患者对医务人员没有足够的信任，当医生决策与 ChatGPT 的建议相左时，试图以 ChatGPT 问诊的结果作为衡量医生诊断准确性的标准，不仅会给自身健康带来风险，还会造成医患关系恶化。因此，医患双方如何面对 ChatGPT 介入临床诊疗情境后导致的互动范式转变，成为亟需考量的问题。3.2对医学教育的影响3.2.1机遇：强大的教育辅助工具ChatGPT 在 美 国 医 疗 执 照 考 试（UnitedStatesMedicalLicensingExamination，USMLE）中取得了优异表现，ChatGPT的准确率达到或接近 60%的通过阈值，并且随着自身版本的迭代升级，其在考试中的表现不断提升15。这体现了ChatGPT 在医学教育情境中的巨大潜力，其有望成为医学教育的重要辅助工具。ChatGPT 对医学教育的影响可以从教师和学生两个角度进行分析。对医学教师而言，ChatGPT是一款强大的教学辅助工具，其作用体现在以下三方面：第一，高效地汇总医学理论知识、整合临床数据与病例材料。凭借 ChatGPT 强大的数据搜集整合能力，可以帮助教师快速获取所需的教学材料，相比于传统的教学模式，既减轻了教师的负担，又提升了教学材料的全面性与代表性。第二，生成临床模拟场景。根据医学教学的需要，教师可以利用 ChatGPT 构建相关的临床场景，让医学在智能化的实践中充分运用医学理论知识，帮助医学生参与解决现实世界中的问题。第三，制定个性化的培养方案。让 ChatGPT进入课堂，通过询问医学生相关问题，以评估不同医学生的学习进度、学习习惯等，进而制定适合不同个体的学习方案，最终提升培养效果。对于医学生而言，ChatGPT 有利于培养自主学习能力与创新思维。包括生成 3D 图片、构建病例测试场景、制定个性化学习场景、快速进行Meta 分析等16。在 ChatGPT 的帮助下，医学生可以打破时空限制，即时即地展开学习，改变医学生的学习模式。3.2.2风险：作弊的可能与内容的局限然而，在为学生提供极大便利的同时，利用 ChatGPT作弊的风险也随之而来。根据在线课程供应商 的一项调查显示，截至 2023 年 1 月，美国 89%的大学生利用 ChatGPT 应付作业，53%的学生用其写论文17。而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名校也一度宣布禁用 ChatGPT，可见教育界非常担忧 ChatGPT 可能带来的作弊问题。虽然随着ChatGPT 的优势不断显现，各名校撤销了禁令，但是仍要求在“合乎道德、保持学术严谨和诚信”的前提下使用ChatGPT。因此，ChatGPT 在医学教育领域的应用必须置于监管之下，才能使其发挥正向的作用。此外，医学教育的特殊性也导致 ChatGPT 可能会对医学生的学习产生不利影响。由于 ChatGPT 输出的内容大多为通识性内容，而医学的复杂性决定了在临床实践中医生必须根据不同患者的个体差异进行个性化诊疗，因此，ChatGPT 在某种意义上并不利于医学生差异化临床实践能力的培养。此外，如果过度依赖 ChatGPT 进行学习，容易将学习过程碎片化，不利于医学生进行系统性学习3。3.2.3冲突：传统医学教育体制的转变需要注意的是，ChatGPT 通过 USMLE 考试既为其推开了应用于医学教育的大门，又给现有的医学教育体制敲响了警钟。USMLE 考试的目标是评估“医生应用知识、概念和原则的能力，并展示在临床诊疗中以患者为中心的基本技能，这些技能是安全有效地进行患者护理的基础”18。这一评估原则可以被视为医学教育原则的缩影。换言之，该原则可以视为医学教育界对医学人才提出的要求。然而，一位合格的医生还需要兼具解决问题的能力，对信息资源的熟悉程度，强烈的职业道德，对患者和整个护理团队的尊重、礼貌、热情和谦逊等特质。这些特质是ChatGPT 现阶段所未拥有的，而 ChatGPT 能通过 USMLE 考试则反映了当前的医学考核制度可能存在某种缺陷，在现行制度下遴选出的人才是否具备一位合格医生的所有特征，这个问题的答案尚且存疑。从另一方面来说，ChatGPT 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医学教育模式的僵化。现行医学考核模式将医学知识封装在多项选择题中，这创造了一种僵化的认知框架。医学知识通常作为与健康和疾病相关的机械模型形式。这种机械模型从教师传递给学生，在传递过程中很少强调这些模型推导的可靠性与存在的不确定性，以及模型应如何重新校准以反映值得纳入实践的进步。因此，ChatGPT 的成功不仅在正向上推动其成为医学教育的辅助工具，还可能倒逼医学教育体制向更加科学合理的方式转变。3.3对医学研究的影响3.3.1机遇：提升医学研究效率的利器当前，许多医学研究者将 ChatGPT 视为科研助手，利用其开展医学研究。根据自然杂志报道，一些科学家已经在使用 ChatGPT 作为研究助手帮助组织他们的思考，对他们的工作产生反馈，协助编写代码和总结研究文献19。医学研究者可以利用 ChatGPT 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和文本生成能力帮助开展研究。通过从海量的文献资料中提取研究所需要的信息，如医学实验结果、疾病的起源与传播、药物的副作用等，帮助医学研究者高效地分析数据，提升医学研究的效率。在药物研发领域，ChatGPT 同样拥有广阔应用前景。根据 ResearchandMarkets的数据，2022 年全球人工智能制药市场规模为 10.4 亿美元，预计到 2026 年市场规模将达到 29.94 亿美元。现阶段，医学研究者常采用试错的方式探索正确的化合物，而 Chat-GPT 可以通过分析各类专业数据库，将数据转化为新药物研发与评估的信息资源，促进新药物的研发20。3.3.2风险：内容的剽窃与研究的不严谨ChatGPT 应 用 于 医 学 研 究 同 样 带 来 了 一 些 不 利 影响。首先是内容剽窃的问题，ChatGPT 在医学研究中的应用可能会在有形无形间助长研究成果剽窃的风险。ChatGPT 通过了一项抄袭测试，其使用发表在诸如美国医学会杂志新英格兰医学杂志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和自然医学等知名期刊上的文章子集，生成 50篇医学研究摘要。由此产生的文章随后用抄袭检测软技术与社会的视角探析 ChatGPT 对医学的影响谭浩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18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 件进行审查，研究发现，ChatGPT 生成的摘要独创性得分中位数为 100%，表明没有发现抄袭21。这反映出当前ChatGPT 剽窃行为的隐蔽程度较高，无法被有效识别，这对于原创作者的权益保护极为不利，对医学研究生态产生极大破坏。此外，ChatGPT 处理数据的偏见与研究的不透明也对医学研究产生负面影响。一方面，ChatGPT 在分析处理数据时存在偏见，其可能会低估某些文章的重要性或新颖性，因为这些文章的数量较少，这可能会导致新研究发现的一些潜在重要方面被忽视。另一方面，在研究中运用了 ChatGPT 的研究者，如果不能在研究结果中详细说明数据的来源，对每一处运用了 ChatGPT 的内容进行解释，其医学研究的严谨性和科学性将难以得到保证。3.3.3冲突：医学研究知识产权秩序的转变应当指出的是，ChatGPT 的介入对于现有的医学研究知识产权秩序产生了冲击。在原有的秩序下，研究者通常根据研究贡献大小，在研究成果上进行署名。而ChatGPT 介入医学研究导致了问题的产生，即研究者运用 ChatGPT 协 助 研 究，那 么 ChatGPT 能 否 被 视 为 研 究成果的作者之一？一些预印本和已发表的文章已经将ChatGPT 列为正式作者之一20。然而更多的出版商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持否定态度，世界医学编辑协会建议 Chat-GPT 不应与作者并列22，柳叶刀杂志的出版公司及其他主要出版商也发表声明不承认 ChatGPT 作为作者23。反对者们的担忧在于研究者使用 ChatGPT 生成的文本直接作为自己的研究成果，且 ChatGPT 无法为其署名的研究结果担责。这种担忧不无道理，但是存在其片面性。一方面，禁止 ChatGPT 署名可能会提升学术不端的风险。由于当前并不能很好地识别 ChatGPT 生成的内容，因此研究者以ChatGPT 生成的文本进行混淆的风险依然存在。另一方面，如果 ChatGPT 仅仅完成了以往翻译者或文字编辑的工作，显然不应将其列为作者。但如果其提出了研究创意或研究方案，则需要反思现有的署名规则是否还适用。因此，ChatGPT 介入医学研究后，对现有的知识产权秩序也会产生冲击。4ChatGPT 应用于医学的未来展望4.1“以技制人”，发挥 ChatGPT 对医学的促进作用ChatGPT 已经展现出其应用于医学的强大潜力，在未来的应用中，一方面需要进一步挖掘其在医学应用中的潜力，构建更多元化的应用场景，充分发挥其强大功能；另一方面需要针对其当前暴露的问题进行针对性的解决，补齐现有的短板，以提升其应用效率。4.1.1进一步挖掘 ChatGPT 潜力，促进其与医学结合第一，挖掘 ChatGPT 的强大功能。ChatGPT 的诞生为智慧医学的构想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通过 ChatGPT的迭代升级与优化，充分发挥 ChatGPT 的作用，突破将ChatGPT 作为辅助工具的局限性，有助于智慧医学的发展。在未来的发展中，ChatGPT 可能不仅是医生主导下进行诊疗的辅助工具，还是与医生进行更深层次协作的“虚拟医生”，通过与医生的虚实分工，让未来的医学范式成为虚实互动的平行医学24。同理，在医学教育和医学研究中，ChatGPT 也有望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跳出“辅助工具”的桎梏，成为真正的与真人进行互动的“虚拟人”。第二，加强 ChatGPT 与医学的紧密联系。由于医学知识的复杂性与医学情境的特殊性，通用类 ChatGPT 在医学应用中存在一定的局限。因此，医学类 ChatGPT 的开发与应用是促进二者紧密结合的重要手段。当前，已有部分厂商开发了医学类 ChatGPT，如 MedGPT、华佗 GPT 等。在未来的发展中，需要针对不同的医学场景，进一步开发专用 ChatGPT，其扮演的角色包括但不限于医疗问答系统、医用操作系统、医学科研助手、医学助教等，使其更好地为多元化医学场景服务。4.1.2补齐 ChatGPT 现有短板，持续进行优化改进第一，针对性完善当前 ChatGPT 应用于医学存在的短板。当前，ChatGPT 在医学领域的应用中仍存在数据安全、“幻觉风险”、偏见等短板，诸如此类风险对于其在医学中的应用提出了挑战。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人机端的共同努力，既发挥技术自身的作用，又发挥社会道德的规制作用，相对于社会端的规制，技术端的完善是一种更为根本的优化完善方式。对于 ChatGPT 自身而言，需要在后续的迭代升级中优化模型算法、增设安全屏障、提升数据解析能力，以尽可能弥补当前其在医学应用中暴露的缺憾，提升其可靠性。第二，持续优化和改进 ChatGPT。ChatGPT 的优化与改进应基于三个方面。首先，通过建立用户反馈监控模型与性能评估模型机制，以期及时发现 ChatGPT 存在的问题，并做出针对性的改进与提升。其次，由于医学具有持续进步性，ChatGPT 需要根据医学的发展与进步实时优化与改进自身，对已过时的信息进行修正，使其契合当下医学发展的阶段，以保证信息的准确性与科学性。此外，证据与材料的质量良莠不齐是导致 ChatGPT 输出结果可信度有待提升的因素之一。因此，在日常的医学研究与实践中，通过提供更高质量的医学材料与证据，有助于提升ChatGPT 的科学性。4.2“以道驭术”，发挥社会对 ChatGPT 的影响作用技术的自身完善虽然在持续不断地进行，但是在现实情境中难以期待完美无瑕的人工智能技术。此外，技术本身并不具有感情色彩与价值倾向，使用者的意志对于技术的实际用途会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在不断完善ChatGPT 自身的同时，还需要发挥社会道德的作用，既为其在医学中的应用营造良好的环境，又制约其在符合道德规范的前提下发挥其功能的正向作用。4.2.1规制使用 ChatGPT，制定使用准则第一，要发挥社会因素对技术的影响作用，加强对ChatGPT 的规制，应对其带来的安全、隐私、伦理等社会问题。首先，通过建立规范可信的 ChatGPT 认证评估体系，设立专业评估机构，在临床数据安全、患者隐私泄露等方面对 ChatGPT 进行全面评估，在评估通过后进行可信认证，ChatGPT 在得到认证后方可达到准入标准。其次，完善相技术与社会的视角探析 ChatGPT 对医学的影响谭浩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19关的法律体系。通过建立完善的数据保护和隐私保护法律法规，防止临床数据的泄露与滥用，保护患者的隐私权5。最后，加强 ChatGPT 使用培训。制定 ChatGPT 使用的基本准则，引导使用者在运用 ChatGPT 的过程中保护个人隐私，同时不侵犯他人隐私。通过上述行动，可以促进可信ChatGPT 的发展，建立更加安全、可靠的人工智能生态系统25。第二，建立 ChatGPT 使用准则，促使 ChatGPT 在合理限度内使用，防止其因滥用而导致的不良影响。事实上，众多名校对 ChatGPT 的态度由全面禁止转向有限度使用，说明了 ChatGPT 对医学产生的影响与其使用限度存在某种关联。在未来的发展中，要务是寻找二者的最佳契合点，并据此制定相关准则，以追求 ChatGPT 对医学产生积极影响的最大值。例如，在医学教育中制定使用 ChatGPT 的前提、在医学研究中制定研究者使用 ChatGPT 的规范等，以确保 ChatGPT 以良性健康的方式运行，对医学产生积极正向的影响。4.2.2推动体制机制变革，促进 ChatGPT 发展第一，优化现有的体制机制，ChatGPT 应用于医学带来的临床诊疗互动范式冲突、医学教育模式冲突、医学研究知识产权冲突，体现了现行体制机制在医学与ChatGPT 交互融合中暴露出的问题。除了从技术侧进行改变以适应社会体制机制的运行规律，还需要从社会侧进行改变，通过摒弃僵化过时的运行机制，促进医学与ChatGPT的交互融合，以推动医学各领域的进步。第二，为 ChatGPT 在医学中的应用营造良好的环境。首先，通过加大资金投入，支持医疗卫生机构引入 ChatGPT；加强医学人才 ChatGPT 使用的培训等方式推动 ChatGPT在医学领域的应用。其次，通过在一些医疗机构试点使用ChatGPT，引导第三方机构参与医学领域 ChatGPT 开发等方式拉动 ChatGPT 在医学领域的运用。最后，通过宣传ChatGPT 在医学领域的强大作用，对引入 ChatGPT 的医疗卫生机构进行补贴等方式为 ChatGPT 在医学领域的应用营造良好的环境。5结语无论是从技术的角度还是从社会的角度审视 ChatGPT的发展对医学领域的影响，它都是集“潘多拉魔盒”与“阿拉丁神灯”属性于一身的未知体。以 ChatGPT 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浪潮正席卷而来，对于医学领域从业者而言，必须提升科技素养，以技术中性为前提，发挥其对于医学领域的促进作用，并正确应对其带来的威胁与风险。（致谢：感谢万兆伟、梅杰为本文提出的丰富想法与大量实用建议。）参 考 文 献 郭倩,袁小康.科技企业竞跑 ChatGPT 赛道多领域智慧应用可期N.经济参考报,2023-02-13(2).1郑金武.打造拥有“聪明大脑”的医疗N.中国科学报,2021-12-03(3).2瞿星,杨金铭,陈滔,等.ChatGPT 对医学教育模式改变的思考J.四川大学学报:医学版,2023(5):937-940.3CHATTERJEEJ,DETHLEFSN.ThisnewconversationalAImodelcanbeyourfriend,philosopher,andguide.andevenyourworstenemyJ.Patterns,2023,4(1):100676.4朱光辉,王喜文.ChatGPT 的运行模式、关键技术及未来图景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44(4):113-122.5肖峰,邓璨明.人工智能:接缘技术哲学的多重考察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21(4):179-187.6姚泽麟,陈蕾.从技术主义到生命自决:乳腺癌预后知识的生产与转向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55(3):106-118.7王越.技术决定论和社会建构论对教育技术的影响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23,39(2):111-114.8王建设.“技术决定论”与“社会建构论”:互斥还是互补J.探求,2006(6):63-68.9范旭,张子怡,李键江.环境治理投入门槛、研发投入与绿色技术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