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漢書故事大全》探考.pdf

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漢書故事大全探考劉海燕*摘 要:漢書故事大全,僅藏梵蒂岡圖書館,係海外孤本,作爲兩漢題材講史小説的早期刊本,在元明早期講史小説發展中具有獨特的價值。此書爲洋裝一册,殘存四、五卷,刻印較爲粗俗,文本檏拙,帶有從書場到案頭轉化的版本形態。經文本比對,漢書故事大全 不承襲自 全漢志傳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很可能和種德堂刊 水滸志傳評林 是同一時期福建建陽刊刻的通俗小説。刊刻時間大概在萬曆元年到萬曆二十二年間。關鍵詞:梵蒂岡圖書館 漢書故事大全 明刊孤本漢書故事大全(下文簡稱 大全),今存梵蒂岡圖書館,孤本,洋裝一册。書高24.5 厘米,書寬13.5 厘米,版高19.5 厘米,版寬12.5 厘米,黑口,雙黑魚尾,四周單邊。此書在海外遞藏過程中出現散亂,經重新裝訂,各葉順序間有錯誤。大全 殘存卷四、卷五,共四十三葉。卷四開頭闕,正文未分則。卷五有兩個小標題:“肖王命人報劉嘉”(25a)、“掃除王郎人長安”(1b)。隔葉一圖,上圖下文。每半葉十四行,有圖葉每行二十二字,無圖葉每行三十字。第四十三葉 a、b 兩面均有圖,圖題“二十八將俱授封侯”,卷五尾葉闕。多葉版心題或“漢書故事四”,或“漢書故事五”,下魚尾之下標記葉數。此書在海外遞藏過程中,出現散亂,後經重新裝訂,改爲洋裝多册,今殘存一册,内各葉順序間有錯誤。僅在卷五開頭保存*劉海燕,女,1975 年生,江西萍鄉人。文學博士。現爲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著有 明清 三國志演義 文本演變與評點研究 等。本文係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意大利羅馬中央國立圖書館所藏中國典籍的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20YJA870011)的研究成果之一。2017 年,筆者赴梵蒂岡圖書館查閲此書,並向館方購買複製品用於研究,此編號爲筆者根據複製品添加。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了題名:“新刊京本大字按鑑漢書故事大全五卷”(25a),書名即據此而來。伯希和(Paul Pelliot,1878 1945)的 梵蒂岡圖書館所藏漢籍目録著録,題“漢書故事”,索引號:PALATINO.III.190,稱此書“取材於歷史的小説作品”“帶插圖,1600 年左右”。“PALATINO”一般特指來自海德堡的帕拉丁圖書館,該館藏書於 1623 年歸梵蒂岡圖書館。1922 年,伯希和應邀爲梵蒂岡圖書館所有遠東寫本和印本編製總目録,把不同中文印本書籍集中起來,按館藏單位分七組,並增加了“PALATINO”收集品。同樣被列人“PALATINO”子目的還有兩本醫書、萬曆甲午(1594)序 水滸志傳評林、種德書堂本 水滸傳、龍頭萬寶事山天下一覽不求人 等七種。這一批新增列於“PALATINO”子目中的通俗刻書,與帕拉丁圖書館館藏是何關係,其遞藏歷史如何,仍有待考察。大全 是明代兩漢題材講史小説的早期刊本,日本學者曾有所關注,但由於對其文本未展開細緻分析,結論尚可再推敲。本文將對此書做進一步的探考,論證其文獻價值,進而考察兩漢題材講史小説的文本演變。一 漢書故事大全 的版本特徵從 大全 殘存部分看,其刊刻者、刊刻地點和刊行時間均不詳,不過有些很明顯的版式特點。我們將其與元刊平話,以及明刊其他兩漢題材講史小説比較,可以初步推斷此書的刊行時代,並見出通俗小説由書場到讀本演化過程。(一)分則、换行與説話叙事大全 現存部分不分則,只有兩個明顯的小標題,而正文常有文字内容刻不滿行便换行的情况。在明清坊刻本中也有類似現象,但如此頻繁地换961此書有 日 高田時雄校訂本,中華書局,2006。Yu,Clara Dong:Chinese Language Books and the Jesuit Mission in China:a Study on the Chinese Mis-sionary Books Brought by Philippe Couplet from China.In Miscellanea Bibliothecae Apostolicae Vaticanae,2001,第 507 554 頁。氏岡真士有 關於 漢書故事大全 及與上野隆三合作的 漢書故事大全 校定稿,收於平成16 年度 平成 18 年度科學研究費補助金(基礎研究 B)研究成果報告書 歐洲現存中國學資料之研究(課題編號:16320045;2007 年 3 月),已簡要介紹這個藏本。感謝上野隆三教授惠贈。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行比較少見。這與叙事分段、叙事轉换或者分則有没有關係呢?下面試作考察。此書换行處,多以“説”“却説”開頭,另起一行,共十二處。現具列如下:01a 第 13 行:説吴漢領軍二十万十五員上將19b 第 11 行:説有名昆陽大戰22a 第 12 行:説郅惲单騎至王莽寨門23a 第 04 行:却説王邑向庙内等到天明27a 第 08 行:説名唤反李忠,李忠欲領軍混戰27b 第 09 行:却説馬援太守在厅上坐28a 第 12 行:却説王邑領百十人走到長安見帝29a 第 06 行:説王莽驚荒撥馬走,肖王拈弓引兵趕殺29a 第 12 行:説肖王諭百姓:如有隱藏王莽者,該斬33a 第 02 行:説刘林立王郎子爲帝,改年號興隆元年40a 第 06 行:説王郎潰散,刘顯至漁陽,加苗曾漁陽太守41a 第 08 行:説肖王去城上請刘林刘庭打話以“説”(或“却説”)開頭,大部分是叙説另一段故事的開端,可以説明,“説”在 漢書故事大全 中被特意突出(圖 1)。不僅如此,正文中也常隨文説明故事名稱,如“説有名昆陽大戰”(19b)、“説名唤反李忠”(27a)、“名换(唤)拖腸大戰”(26a)、“此名唤虎計捉岑彭”(26b)、“此話名鄧禹説邳仝皈降”(34a)。這些是否説話留下的痕迹呢?在此,可以與元刊平話做一比較。現存元代建陽刊平話五種的版式基本一致,均有陰文小標題和陰文“有詩爲證”,但分則和叙事轉换標志都不是很清晰。如 全相平話三國志 卷下(圖 2):“軍師又言:放尔之命,寫与文書。多无五年,遠赴岐山,當來救我。軍師六出岐山。説軍師班軍人川,到益州成都府”此處“軍師六出岐山”當爲小標題,混人正文,其後以071古版小説文本中的簡化字按原書引用,不作更改,如“劉”,原書作“刘”,不改。下同。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圖 1 漢書故事大全 19b、41a 圖2 元刊 全相平話三國志 卷下 圖3 明成化刊 薛仁貴跨海征遼故事“説”開始叙説故事。元刊平話中常有“却説”“話分兩頭”等叙事提示語,後世講史小説往171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往襲用,作爲叙事轉换標志,頗爲常見。只是 大全 中如此换行更爲突出。另一比照對象是明成化刊全相説唱詞話。説唱詞話的版式,或上圖下文,或半葉整幅插圖,往往用陰文將“説”“唱”“白”等字標出,將説唱詞話非物質的表演特徵固化成物質化的文本形態(如圖 3)。以此類推,大全 亦帶有説書場表演的痕迹。大全 以“説”開頭的换行,亦具叙事分段的意味。元刊平話的版式中並無特殊的换行,却有一些分段標志。如 樂毅圖齊七國春秋後集 卷上:“(陰文)詩曰:劍起一片寒泉,落來半潭秋水。看齊湣王性命如何?(陰文)孫子詐死。却説秦昭王殿下大將白起,加武安君,知孫子死,領兵十萬,推与孫子吊孝,乘势來破齊邦。”此處出現比較明顯的分段標志:韻文,提問,陰文標題,詞語“却説”,均表示叙事轉换。大全 基本不分則,换行既代表叙事轉换,亦有可能是分段標志。如:漢書故事大全全漢志傳兩漢開國中興傳志王莽問群臣曰:似此怎生破得刘秀?蘇獻曰:臣有一計,可定天下,交刘秀便休只因賊子施征計致使君王一旦休説有名昆陽大戰。蘇獻奏曰:可再試武舉。帝從之。王莽問群臣曰:似此怎生破得刘秀?蘇獻曰:臣有一計,可定天下。只因賊子施謀計致使君王起戰争蘇獻奏曰:可再試武舉,招取英雄,以助我主破刘。莽曰:卿有何策?蘇獻曰:刘秀所聚,不过烏合之衆。彼未有爵賞,焉能得天下豪傑?依臣之謀,陛下再開武科,招選四方良將,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慮刘秀不敗?此處文本講述“昆陽大戰”這段征戰故事。全漢志傳 有則目“蕭王大戰昆陽城”。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也有則目“漢軍大戰昆陽城”,雖非直接在 大全 换行處插人則目,但也説明,如“昆陽大戰”此類重要故事情節,小説編刻時受到重視,在則目中凸顯,有提示閲讀者關注的作用。東漢開國故事多不見於史傳,是民間説書藝人的文學創作。如何將這種精彩的故事編寫人講史小説,是小説編創者的重要工作内容。明萬曆年間刊271葉楚炎提出“分回標志物”,參見氏撰 論宋元話本小説中的分回,文學遺産 2018 年第 3 期;又 從“表演的分回”到“文本的分回”論章回小説分回體制的形成,文學遺産 2020 年第 1 期。宋元平話的這種叙事分段還值得商榷。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刻的 全漢志傳(東漢開國部分有“此一回名叫拖腸大戰”“此名虎計捉岑彭”“此話名鄧禹説邳仝歸降”三處)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東漢開國部分有“此話乃鄧禹説邳仝皈降”一處)中也保留故事名稱或者説話名稱,但不及 大全 多。大全 現存兩卷只有兩個小標題,未能涵蓋殘存所有故事内容。而同爲東漢開國故事,全漢志傳 的 東漢志傳 卷一爲八則,卷二爲十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卷五爲七則,卷六爲七則。各本故事情節大致相同,但文本細節有異,分則與則目也完全不同,由此可見講史小説編創者不同的文本整理方式。大全 中的换行,當爲早期説話故事編輯刊行時叙述轉换的標志。從口頭語言過渡到書面文字,小説編刻之初,往往很難完全再現説書現場的叙述節奏。换言之,講説故事的叙述轉换,説書場可以靈活操控;而刊刻成書時,則需要以某種物質形式固定下來。小説編創者爲了確立文本結構和叙事轉换,根據故事大意分則並添加小標題。早期説話故事編刻時,分則與則目尚不够整飭。據此,我們便可以解釋 大全 爲何没有那麽多適合書面閲讀的小標題(則目)。(二)按鑑、韻文與評注元刊平話亦有引用史書的按語文字,如 新刊全相平話前漢書續集 卷上:“按 漢書 云:吕后送高皇回來,常思斬韓信之計,中無方便。”這只是偶爾出現,没有固定的刊刻模式,不影響通俗歷史叙事,被視爲明代講371全漢志傳 十二卷一百二十一則,(明)熊大木、余氏克勤齋撰,現惟存萬曆十六年余氏克勤齋刊本,藏於日本名古屋蓬左文庫。西漢卷首有 叙西漢志傳首,東漢卷首有 題東漢志傳序,均署“萬曆十六年秋月書林余氏克勤齋繡梓”。西漢志傳 正文首題“京本通俗演義按鑑全漢志傳”,署“鰲峰後人熊鍾谷編次”“書林文台余世騰梓行”,東漢志傳 正文首署“愛日堂繼葵刘世忠梓行”,大尾圖中有木記云“清白堂楊氏梓行”。中國古代小説總目白話卷,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第 279 頁。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扉頁題 按鑑增補全像兩漢志傳)六卷四十二則,(明)黄化宇校正,現惟存萬曆三十三年西清堂詹秀閩刊本,藏於日本名古屋蓬左文庫,係海外孤本。封面有“按鑑增補全像兩漢志傳”“西清堂詹秀閩藏板”的文字。無目録,正文首題“京板全像按鑑音釋兩漢開國中興傳志”,卷一、三、五署“撫宜黄化宇校正”“書林詹秀閩繡梓”。卷末有木記,云“萬曆乙巳(三十三年)冬月詹氏秀閩梓行”。中國古代小説總目白話卷,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第 203 頁。參考紀德君 在書場與案頭之間 民間説唱與古代通俗小説雙向互動研究,文化藝術出版社,2009,第 77 頁。見 古本小説集成 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第 20 頁。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史小説按鑑演義的先導。全漢志傳 中參採史鑒的按語,或在小説正文中直接引用,或對按鑑文字進行修改,融人正文,亦無特别的刊刻形式。“按 漢書:鄧禹曾與文叔在長安同窗學業。”“按本傳:姚期字次况,潁川夾縣人氏。後光武封衛尉大將軍,安成侯。”或在按語以及引用史書之前後,用“”標記。“按嬰,宣帝玄孫,廣威侯劉勳之子也。王莽利其年幼,乃抱而立之。”大全 殘本中,按鑑參照史書的文字有數條。與元刊平話較爲接近的幾條,有如:“史記 云:光武性勤於稼穡。漢書 曰:王莽建國元年,改天鳳元年,改地廣三年,南陽荒餓,死人遍地。説詩外傳 曰:南陽一穀不成,惟白水村收成。”似此摘録史書的還有數處,如紅牛助陣劉秀,“漢書 曰:騎牛奪馬殺龐能,得出紅牛已在前。”“按 後漢傳:姓邳名仝字君偉,異州倍都人。”“按 史記 云:先爲君二年。”大全 另有一些“按鑑”文字,與“話説”“説”“且説”一樣,刊刻時往往另起一行。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大多也有,也是另起一行,可視爲每一則内叙事分段的標志。大全 正文中有不少俗語、韻文。俗語或生動比擬,或例行教化,如“打破玉龍飛彩鳳,頓開金鎖走蛟龍”,“逢人且説三分話,未可全抛一片心”。有的俗語出現多次。兩句韻文則是對故事情節的歸納概括和感嘆議論,如“半空輸了猛虎,陸地敗了岑彭”,“虎在坑中難展爪,龍遭網内怎飛身”,“宜秋山下千隊虎,大林軍内兩條龍”,“只因賊子施征計,致使君王一旦休”,“可憐英勇興邦將,誰想今朝鞭下亡”,“前番監送功难建,今日搬粮又是愆”,“先誅帳下無名使,後憑一陣捉邳仝”。大全 中諸多俗語韻文具有民間市井語言特色。這些韻文插人,也有控制、調節叙事節奏的作用,頗似説書藝人講説故事停頓時插人的套語。大全 中的四句七言詩,遠没有兩句韻文俗語那麽多。大全 現存二卷没有雙行小字的加注格式。其他兩漢題材小説均有或多或少的雙行小字注。471兩漢開國中興傳志:“隱士曾與文叔同窗,乃南陽宛城人也。姓鄧名禹,表字仲華。”大全 本有誤。據 後漢書邳彤傳:“邳彤字偉君,信都人也。”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按後漢傳:姓邳名彤字君偉,異州信都人。”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三)插圖大全 的插圖兩旁有長方形標題,字數不等。兩標題四周各雙邊,上下黑底,各有二白綫,共八條。上黑魚尾約與插圖下界平行。插圖形態與 全漢志傳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相似,大全 是隔葉上圖下文,而 全漢志傳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都是“全相”版式,每葉上圖下文。東漢開國故事部分,大全 現存四十三幅插圖。圖兩邊標題的字數不確定,多至十四字,如圖二十八“莽叫光武兩和兵/吴公捉王莽見帝”;少爲七字,如圖三十“肖王夜讀/八烈傳”。全漢志傳 與之對應的部分,東漢志傳 卷一和卷二,有一百四十八幅插圖。標題基本上是左右各四字,也有部分是一邊四字,另一邊三字。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與之對應部分是卷五和卷六,有一百七十九幅插圖。標題很整齊,一律是左右各三字,六字標題。三種文獻的插圖在表現同一情節時,側重點各不相同。比如劉秀白水村起義之初,雖有宛城李通鼎力相助,仍不免遭官兵圍困。劉秀於困境中脱身的故事頗爲傳奇。不僅有任光劈鎖開門放劉秀出城,而且在劉秀坐騎被射殺,林中遭追捕,走投無路之時,劉秀祝告蒼天,便有獨角紅牛出現,馱着劉秀殺出重圍。此時,有一老者前來收牛,劉秀欲買牛,老者和紅牛化風不見。大全 雖然插圖不多,却有兩幅圖與此相關,可見對這一神奇傳説的重視。圖像的叙事功能在明清兩漢題材講史小説刻本中有日益弱化的傾向。571有學者用“偏像”來命名這樣隔葉插圖、上圖下文的版式,然種德書堂本 水滸傳 有的卷端仍題“全相”。如“新刊全相增淮西王慶出身水滸傳卷之二十一”“新刻京本全像忠義水滸傳之廿三”等。另,大全 雖僅存東漢開國故事,其卷一至卷三或爲西漢開國故事。余氏克勤齋刊本 全漢志傳 的 叙西漢志傳首 稱“書林余氏文台,有感于目而感于心,遂請名公修輯 西漢志傳一書,加之以相,刊傳四方”。此處“加之以相”,應是在舊本無圖或“偏像”的基礎上增加插圖,那麽明代兩漢題材講史小説版本中,隔葉插圖的“偏像”版式或可能早於全像的版本。此處老者與紅牛化風之前,老者的話均是假意騙過劉秀,三本略有差别。漢書故事大全“老人曰:你背後是誰?”、兩漢開國中興傳志“老人曰:公背後有誰來也?”二者接近。全漢志傳的 東漢志傳:“老人曰:前有一牛更好。”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圖 4 漢書故事大全 第九葉 b圖 5 漢書故事大全 第十葉 b圖 6 全漢志傳東漢志傳“任光劈鎖救劉秀”671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圖 7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宛城會遇李通興義”二 漢書故事大全 的文本風格大全 的發現,爲東漢故事文本早期演變研究提供了十分珍貴的文獻資料。我們通過與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全漢志傳 的文本比對,可以進一步定位 大全 的文本趨向。首先,從人名看,大全 的人名舛誤與簡寫比較多。如光武帝劉秀,大全 簡寫爲“肖王”,他本都作“蕭王”。主要人物如中興名將杜茂,大全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均爲“杜貌”,全漢志傳 爲“杜茂”。劉秀所娶陰長者之女,各本描述也不同。劉秀初人長安赴試,被王莽察覺真命天子本相,滿城捉拿;後得到劉唐、竇融等人相助,逃離長安;路遇蘇成相助,殺退蘇獻追兵;又在禹王廟遇到姚期,在姚期莊上,被高萬抓住欲邀功請賞,又得姚期、馬武相助,送至白水村。劉秀回到白水村,接到嚴光來信,全漢志傳 與 大全 兩書,此處插人史書記載,叙事暫停;故事時間延長,直到秋天纔有陰長者前來提親。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没有摘録史書,叙事節奏更緊凑,故事時間銜接緊密;看信之後,“叔侄正話間”,便有陰長者派人前來提親。陰長者女兒,大全 與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爲“小名梨花”,全漢志傳 則是“小名瑶姬”。叙事語言細節上也771小人物“高萬”,全漢志傳 爲“萬高”。此處 大全 在馬武、姚期救劉秀後,又有劉寅、劉仲二人相救迎接劉秀,余文台刊本 二十四帝通俗演義 略同,全漢志傳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均無。余文台刊本 二十四帝通俗演義 略同 全漢志傳。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各不相同。大全 人物出場時,往往介紹此人封侯與官爵,如馬武出場:“南陽胡縣人,姓馬名武,字子張。後光武封爲捕中大將軍,陽虚侯。”吴漢出場:“莽宣問放箭者姓甚,此人姓吴名漢,字子顔。後光武封爲大司馬,廣平侯。”但有時,對話與叙述的界限模糊,轉换得有些突然。如李通出場:“言曰:吾是此縣宰也。姓李名通,字次元,身長九尺,容貌清奇。後封爲大司馬,新始侯。”前面幾句像是李通自我介紹,後面的外貌描寫和封爵則是全知叙述者的講述説明。全漢志傳 的人物開場介紹,二十八將均列出星宿名。相比較而言,大全 則不够整齊。日本學者留意到兩漢講史小説東漢開國故事“大戰昆陽城”中,傅俊追王邑受傷,負痛投莊的文本差異。陳俊和傅俊是東漢中興二十八將中的兩員大將。陳俊出現在取南陽三十六城,“陳俊賣柴人胡陽”故事中;昆陽城一戰,雖然陳俊、傅俊二將俱在軍中,但追趕對方敗將王邑的,應該是傅俊。這段情節,大全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有幾處將“傅俊”誤刻作“陳俊”。而 大全 的錯誤之處更多:有二處將“王邑”刻成“王尋”,且將救助傅俊的老人“陳俊父”誤刻成“傅俊父”,傅俊與自己父親變成陌路人,顯然於情理不通。以上人名,全漢志傳 和余文台刊本 二十四帝通俗演義 均無誤。到周氏大業堂刊本,傅俊追王邑故事已删改不存。從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東漢故事後半部分的“换行”版式與 大全類似看,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對 大全 進行改訂增補的可能性較大。大全 不太可能承襲自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此外,儘管 大全 文本細節部分與 全漢志傳 趨同,但也有不少細節完全不同。大全 目前殘存卷四、卷五,每卷兩萬多字。這與 全漢志傳 以及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的東漢開國部分相差無幾,也就是卷四、卷五基本能够囊括東漢開國故871全漢志傳 李通出場的介紹也是如此:“其人曰:吾是此縣宰也,姓李名通,字次元,本邑人氏。後光武封爲大司空,新始侯,乃上界南斗星。”再如陳俊出場也有直接引語與陳述語言的轉换問題:“其人曰:吾姓陳名俊,字子招,本處人氏。後光武封爲琅琊太守,祝阿侯,是畢月烏星。”顯然後來所封官爵不可能是陳俊當時的自我介紹。大全 陳俊出場比較簡單:“人言曰:姓陳名俊字子招。”大塚秀高: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和 全漢志傳 版本源流考,九江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 年第 1 期。文章稱:“蕭王於是令部下郅惲率領陳俊夜襲王莽軍。但其後開始出現叙述混亂,不知何時陳俊變成了傅俊。”此處,大全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都有圖,圖題均稱“王邑鞭打傅俊”。此處應該是傅俊而非陳俊。按 後漢書,傅俊字子衛,潁川襄城人,從破王尋等,後封昆陽侯。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事。此書的卷一至卷三,自然應該是西漢故事。如果按每卷兩萬多字計算,似乎只能涵蓋西漢開國故事的内容。那麽 大全 亦不太可能承襲自 全漢志傳,不是 全漢志傳 的縮减本。從目前殘存文本來看,大全 與今存各種兩漢題材講史小説均有一定的文本關聯,亦均有一定的文本差異。儘管 大全 文字簡略,但不會承襲自今存兩漢講史小説的某一刻本,而今存各種講史小説却有可能均參考過大全。那麽 大全 到底是一本什麽性質的書呢?三 漢書故事大全 的“故事”文體性質大全 第五卷題“新刊京本大字按鑑漢書故事大全五卷”。因殘存孤本僅此處有卷端題名,故有必要充分解讀。首先,從“新刊”二字看,此本當爲原刻,是否後印難以推斷。題名“五卷”而非“卷五”,可能此本總卷數便是五卷。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漢書故事大全”這一題名,似乎暗示了此書不同於“演義”“志傳”等講史小説的文體性質。氏岡真士由此論及被不斷翻刻重印、彙集故事、解釋成語由來的明代各種通俗類書。故而這裏應進一步對“故事”文體進行考察。“故事”一詞,在漢代便帶有前朝典章制度的意味,並往往可以作爲法律的直接依據。漢代專門設有“掌故”一職,“主故事”。史記晁錯傳:“以文學爲太常掌故。”集解 引應劭曰:“掌故,百石吏,主故事。”據後漢書應劭傳,應劭曾慨嘆於舊章堙没,書記罕存,遂綴集所聞,著成漢官禮儀故事。新唐書藝文志 著録 漢建武律令故事 三卷,今佚。史書中經常用“故事”來引述前代歷史事迹,以爲制度律令和政治教化的依據。後世以“故事”命名的書甚多,大致可以分爲以下幾類。一是子部筆記。較早如 漢武故事(漢班固)、三輔故事(佚名)、八王故事(晋盧綝)、尚書故事(唐李綽)、渚宫故事(唐余知古)、中朝故事(五代尉遲偓)、麟臺故事(宋程俱)、家王故事(宋錢惟演)、湖湘故事(宋陶岳)等。這些書,有的彙集了地理、建築等知識和制度,如 三輔故事 渚宫故事 等;有的帶有野史雜記的性質,如 漢971參見氏岡真士 關於 漢書故事大全 一文。戲曲與俗文學研究(第十 三 輯)武故事 家王故事 等。二是宋元説話的刊本。元刊 全相三分事略,其封面書名題“新全相三國志故”,末一字雖殘缺,可以推斷爲“事”字。這本書記載的是宋元時期的三國故事,與 三國志平話 内容大致相同。另一種以“事略”命名的宋元講史話本,是 薛仁貴征遼事略,元單刻本不存,今所見收人 永樂大典 中。而明成化説唱詞話中有 新刊全相唐薛仁貴跨海征遼故事,是詞話體説唱文學,也是以“故事”命名。三是宋元明清的通俗類書。這一類蔚爲大觀,如 群書類編故事七寶故事大全 書言故事大全 日記故事大全 全一道人勸懲故事 名公巧對故事 故事白眉 故事黄眉 金璧故事 懸壺故事 鄒魯故事 百奇故事 等。這些類書包羅萬象,稱其爲故事之淵藪,絲毫不爲過。以 書言故事 爲例,此書爲宋廬陵胡繼宗編,主要是解釋詞語、典故。天順八年(1464)陳玩直 書言故事識語 稱其“靡類不載,靡物不備,靡事不周,靡書不引”。明代書坊翻刻本甚多。從以上三種“故事”文體來看,大全 的性質與第二種更爲接近,比“演義”“志傳”等講史小説更爲通俗。小説行文簡單精練,基本上是故事梗概,也有可能是元明説書場兩漢故事的彙集。大全 卷四王莽試武舉,岑彭與馬武鬥二十回合不分勝敗。王莽因馬武n貌不及岑彭,“命岑彭爲n元,馬武爲榜眼”。全漢志傳 此處有雙行小字夾注:“此時無n元、榜眼之名,後人演話者自取之矣。”卷五吴公捉王莽故事,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也有雙行小字夾注:“按吴公捉王莽,此一段係是小説。蓋以莽爲蟒蛇,必須蜈蚣能制之。而蜈蚣又畏蝘蜓,故以偃太尉打倒吴公也。本應删去,奈人聞習已久,姑留之,恐駭世。”這裏的“演話”和“小説”,應是書場口頭叙述的故事。這些故事較爲傳奇怪誕,進人講史小説文本,可以增添閲讀的通俗趣味;因此編輯者用雙行小字的形式添加注釋發表評論,但仍舊保留傳奇特色,並没有改變其通俗面貌。結 論梵蒂岡圖書館藏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現殘存東漢開國故事部分,對於研究明清兩漢講史小説的成書與文本演變具有較爲重要的價值。081梵蒂岡圖書館藏明刊孤本 漢書故事大全 探考大全 隔葉插圖、上圖下文的“偏像”版式,與同館所藏種德書堂本水滸傳 相似,惟種德書堂本 水滸傳 有圖葉每行二十三字。若其人藏館時間在1623 年前後,則可推知其刊刻時間不會晚於明天啓初年。種德書堂本 水滸傳 最後一葉題“萬曆仲冬之吉 種德書堂重刊”。作爲插增簡本,馬幼垣推測此書刊刻時間或早於評林本的刊刻時間 萬曆二十二年。以此推算,大全 的刊刻時間在萬曆元年到萬曆二十二年間。這兩種古版小説存在某種淵源,極有可能同屬福建建陽刻本。大全中有一處細節:“肖王欲待披掛,見來的將軍乃是賈復,遂獻光餅與肖王。肖王問那裏拿來,臣於王郎子軍中奪得,來献肖王。真乃虎口内奪食。”此處賈復獻“光餅”給肖王,相同情節亦見於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劉秀滅莽興漢業”。“光餅”是福建特色麵食,因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而得名,或可作爲 大全 刻於福建的一個内證。大全 與 全漢志傳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同屬明代兩漢題材小説的早期文本。大全 中,“説”被特意突出,作爲故事分段的標志。這一版式特點表明此刻本與“説話”關係密切。大全 中的按鑑文字帶有叙事分段的功能,但參採史鑒的内容與分量,明顯不及其他兩漢題材講史小説。通過比對,大全 不大可能承襲 全漢志傳 和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而來。作爲“故事大全”,此書的定位與“志傳”等講史小説不太相同,更爲通俗化、大衆化,應予以重視。書坊刊刻的講史小説,與宋元勾欄瓦舍的説書關係密切。一方面,書坊主敦請文士,按鑑加工改編歷史故事,以使其“庶幾乎史”,更接近歷史真實;另一方面,爲了吸引讀者,又無法割捨其中早已喧騰衆口、爲民衆津津樂道,帶有傳奇色彩和神幻因素的傳説故事。明清兩漢題材講史小説的分化,也許正與早期文本的書場來源密切相關。181馬幼垣:現存最早的簡本 水滸傳 插增本的發現及其概况,水滸論衡,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第 87 頁。大塚秀高:“從目前的研究結果可推測,漢書故事 是在 全漢志傳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刊行之後,將此二者加以折衷完成之作。”全漢志傳、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漢書故事輯校本(試行本)並研究緒論,第 5 號,2008,第 39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