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空间实验——肺结核疗法对19—20世纪现代主义建筑变革的影响路径.pdf

118 1/2024 新建筑|建筑历史与理论作者单位北京建筑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北京，100044）*通讯作者（E-mail:）健康空间实验肺结核疗法对1920世纪现代主义建筑变革的影响路径Healthy Space Experiment：The Impact Path of Tuberculosis Therapy on the Modernist Archite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ies摘要1920世纪的现代主义建筑变革中，肺结核疗法影响了现代主义建筑元素的出现，但在建筑史研究中却少有涉及。文章基于肺结核治疗史的视角，聚焦于从疗养院到现代主义住宅的建筑变革历史，具体分析现代主义建筑标志元素“平屋顶、躺椅、阳台和露台”与肺结核主流疗法“日光空气疗法”间的对应关系和发展路径。通过构建两者的关联图景，论证肺结核是影响现代主义建筑变革的重要因素之一，并探讨建筑变革背后医学参与和文化运动的促进作用。关键词肺结核日光空气疗法疗养院现代主义平屋顶躺椅阳台露台ABSTRACTIn the modernist architectural changes of the 19th to the 20th centuries,tuberculosistherapy influenced the emergence of modernist architectural units,but it has been rarely studied in architectural history.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tuberculosis,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history of architectural change from sanatoriums to modernist houses,and specifically analyzes the correspondence and development path between the modernist architectural characteristics-“flat roof,recliner chair,balcony and terrace”and the mainstream treatment of tuberculosis-“Heliotherapy and fresh air treatment”.By constructing the picture of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tuberculosis and modernism,it argues that tuberculosis is one of the biggest factors influencing modernist architectural change on the one hand,and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medical participation and cultural movement behind the architectural change on the other.KEY WORDStuberculosis;heliotherapy and fresh air treatment;sanatorium;modernism;flat roof;recliner chair;balcony;terraceDOI10.12069/j.na.202401118中图分类号TU-8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3959（2024）01-0118-06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52178002）；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51608021，52008015，52208003）；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8202014）本文引用格式李煜，朱玉航，徐跃家.健康空间实验：肺结核疗法对1920世纪现代主义建筑变革的影响路径J.新建筑，2024（1）：118-123.LI Y,ZHU Y H,XU Y J,et al.Healthy space experiment：The impact path of tuberculosis therapy on the modernist archite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iesJ.New Architecture,2024(1):118-123.李煜朱玉航徐跃家*刘平浩LI YuZHU YuhangXU YuejiaLIU Pinghao观看天堂的光和空气，虔诚的愿望在那里翱翔，你的眼睛必须升起在你之上，就像那些祈祷充满对上帝的信任的人一样。戈特弗里德奥古斯特毕尔格（Gottfried August B rger）人类历史上几乎每一次大城市流行病的肆虐，都深切影响着建筑学的发展，带来一系列空间理念和设计实践的换代更新。工业革命后，公共卫生专家和建筑师通力合作，通过采光间距、分区规划等一系列的空间整治手段应对工业革命后城市中传染病大面积暴发的问题，促成了现代意义上公共卫生和建筑学的第一次结合1。同时，整治“脏乱差”工业城市空间的行动中，涌现出若干健康空间实验。肺结核和日光空气疗法所引发的健康空间实验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这些实验所产生的空间原型助推了现代主义建筑的发展，并对当代公众建筑精神产生了深远影响。为了从肺结核角度对现代主义建筑空间原型进行专项研究，笔者试图从肺结核视角梳理1920世纪从疗养院到现代主义住宅的建筑变革过程，选择具体的空间原型平屋顶、躺椅、阳台和露台为研究对象，探究在这一过程中这四个健康空间单元与肺结核疗法的关系，以及它们从在疗养院出现到引入现代主义住宅的发展路径（图1）。1肺结核治疗视角下的现代主义建筑变革1.1兴起：肺结核疗养院作为“健康空间实验室”疗养院建筑的出现源于19世纪肺结核的大规模暴发。19世纪以来，工业城市中本就阻碍通风的建筑导致工厂产生的“碳酸气”滞留在房屋之中2，再加上多个家庭共用、脏乱差的居住环境（图2），最终引起“白色瘟疫”肺结核在工人阶层的大爆发。医学理论和技术的落后导致肺结核的病因始终无法明晰，肺结核的治疗和隔离成为了两大难题。受西方传统疗养观的影响，在1943年链霉素发明之前，阳光和空气从医书中被提取出来成为当时对抗肺结核的“抗生素”，“日光空气疗法”（heliotherapy and fresh air treatment）是当建筑历史与理论|新建筑 1/2024 119时普遍认可的治疗方法3463。与此同时，社会上出现一批公共疗养院建筑，使肺结核病人与社区隔离开，用于单独实施肺结核疗法并管理特定的医疗状况。由于当时医生和社会精英普遍认为山区纯净的空气和充足的光线对肺结核有良好的治愈能力，因此当时大部分疗养院都建在高山地区。疗养院建筑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变革（图3）。（1）传统的乡土古典形式高山气候对肺结核有益的理论巩固了山区的旅游地位，酒店和医院建筑开始承担高山旅游和疗养的功能，但其建筑语言仍保持着从18世纪传承下来的新古典主义立面4，也并未从空间上回应治疗需求，例如1834年的贝尔格酒店（Hotel des Bergues）。（2）与治疗相关的本土风格疗养院的出现淡化了医院和酒店建筑之间的界限，建筑形式开始要求当地的民族主义风格与治疗需求相协调，不仅是因为疗养院必须通过作为医疗要求的功能架构来形式化，还因为治疗是否成功取决于患者是否充分暴露在空气和阳光下。赫尔曼布雷默（Hermann Brehmer）1854年在戈伯斯多夫（Gbersdorf）村建立了第一个疗养院，推动肺结核进入了疗养院时代。由于材料、气候和地形的限制，当时的建筑形式虽然更多地考虑当地建筑特点，但某些建筑特征对后期疗养院的设计至关重要，如为保证每天2 h的露天治疗而设计的深阳台、有盖的走廊以及配有躺椅的花园。与此同时，传统的装饰外墙被视为卫生的敌人，开始转向光滑的立面。卡尔图班（Karl Turban）认为光滑无空洞的墙面可阻挡瘴气和细菌，他在1890年开设的图班疗养院（Turban Sanatorium）抛弃了复杂的立面形式，成为后期众多疗养院的典范。（3）以功能为主的现代主义财政缩减、钢筋混凝土的材料特性等因素促使建筑形式开始简化，表现为去装饰化、水平伸展及对光线和空气的追求。现代化的疗养院设计预示了现代主义建筑所追求的纯粹性，其中1907年亚历山德拉女王疗养院（the Queen Alexandra Sanatorium）标志着20世纪建筑设计的决定性转折。它实施了一种开创性的钢筋混凝土自支撑悬臂系统5，楼板的解放创造出一种水平美学，平坦的屋顶、悬臂露台和蜂窝式立面极力宣扬对阳光的吸纳，彻底抛弃了传统属性中轴线、山墙、天窗。保罗奥弗里（Paul Overy）在光、空气与开放（Light,Air and Openness）一书中将这座建筑称为“原始现代主义”（proto-modern）6。此后，疗养院建筑在功能和建设方面更加现代化，推动了现代主义建筑的革新运动。1.2变革：现代主义住宅转变为“家庭式疗养院”疗养院运动在肺结核治疗上大获成功后，20世纪20年代开始发展以家庭为基础的疗养文化。随着疗养院运动的成功，以及结核病人与疗养院的联系被第一次世界大战切断，现代主义住宅开始转变成“家庭诊所”。正如克里斯蒂娜弗洛托托（Christina Fltotto）所说，一战结束时，建筑的兴趣从疗养院转移到住宅并不是巧合:“不仅不可能在疗养院治疗所有的结核病患者，而且治疗成功的患者回到不卫生的日常环境中会消除所有成功的治1834贝尔格酒店Hotel des Bergues新古典主义立面1850克罗嫩霍夫大酒店Grand Hotel Kronenhof新巴洛克立面1854戈伯斯多夫疗养院Gobersdorf Sanatorium第一家结核病疗养院标志着疗养院运动开始1890图班疗养院Turban Sanatorium矩形平面，房间朝南确定了高山疗养院的形制1907亚历山德拉女王疗养院the Queen Alexandra Sanatorium20世纪建筑的转折点“原始现代主义”1928魏布林根疗养院Waibligen Sanatorium开创性建筑19291933帕米欧疗养院Paimio Sanatorium人性化设计18461853巴黎拉里布瓦伊尔医院Hospital Lariboisiere Paris新古典主义形式1879法尔肯斯坦疗养院Die Heilanstalt Falkenstein第一家“人民疗养院”露天卧式疗法-治疗门廊1884阿迪朗达克小屋疗养院Adirondack Cottage Sanitarium专为贫困结核病患者开放1898沙茨阿尔卑疗养院Schatzalp Sanatorium现代化的新艺术风格19261928佐内斯特拉尔疗养院Zonnestraal Sanatorium现代主义建筑早期纪念碑19291932马赫纳克疗养院Machnac Sanatorium现代主义建筑典范1939莱克县结核病疗养院Lake County Tuberculosis Sanatorium传统的乡土古典形式与治疗相关的本土风格以功能为主的现代主义肺结核病态空间大众住宅现代主义健康空间肺结核传染病阳光空气健康空间实验公众建筑要素“日光疗法”“日光治疗中心”平屋顶躺椅阳台露台“新风净化单元”疗养院“新鲜空气疗法”工厂空间租赁营房日光空气疗法助长治疗象征抗生素治疗疗法现代主义建筑1研究路径219世纪时工人阶级的居住空间“租赁营房”3疗养院建筑（部分）的演变132120 1/2024 新建筑|建筑历史与理论疗，这吸引了人们对住宅的关注”7。因此当时的医生和现代建筑师都意识到，“不仅现代城镇应该建立在卫生原则之上，家庭也是如此”8。当时的现代主义住宅设计对健康和卫生的衡量以疗养院建筑为标准。柯布西耶在明日之城一书中写道:“卫生和道德健康取决于城市的布局。没有卫生和道德健康，社会细胞就会萎缩。”9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住房短缺、卫生住房、工业化生产等综合因素的需求促使建筑师探求新型住宅，这些新型住宅在概念上体现了战后对健康、卫生生活的渴望。现代主义建筑师在疗养院建筑中发现了理想的元素，于是将其建筑特征引入到住宅建筑中去，并被后来的中产阶级和大众住宅欣然接受。可见，现代住宅在简约的线性形体和工业美学的外表下，其设计在功能性和象征性方面与疗养院建筑异曲同工。一方面是对充足的自然光线和通风的痴迷，表现为外在的开敞性。19世纪后期，社会改革者提出对“光和空气”（licht und luft）与治疗进行象征性的联系来促进健康和卫生的生活，同时，奥古斯特罗利尔（Auguste Rollier）和亨利高文（Henry Gauvain）等结核病专家都强调阳光在预防和治疗结核病方面的重要作用，并且提倡明亮和开敞的住所。现代主义住宅被象征性联系成肺结核患者的“身体”，为了“治疗”完全向自然开放，允许阳光和空气进入“身体内部”，这不仅是主流审美，更是医学话语延伸的体现。另一方面，当时对结核病细菌学的研究促使洁净观念从生物学拓展到社会学，卫生以一种道德乃至标准的角色出现在现代主义住宅中10。现代主义建筑师成为细菌学家，建筑本身变成了致病细菌的培养皿，由此产生了“对微生物详细检查”的设计原则，住宅“不仅必须干净，而且必须看上去感觉干净”，以示建筑的纯洁性。从疗养院到现代主义住宅的建筑变革过程中，肺结核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回顾疗养院的历史，疗养院成为有效利用空气和阳光的“研究实验室”，在严格的实验和观察中不断优化，思考形式、空间组织等要素的创新性设计1173。这种新型建筑对我们追求健康卫生观念的现代住宅产生了重要影响。归根结底，其形制和材料的转变可以被解释为对医学需求的建筑隐喻。2日光空气疗法与新建筑原型阳光和空气作为治疗肺结核的“药物”，要求疗养院对建筑元素进行创新和改良。不同建筑元素的出现回应了对阳光和空气的不同程度的需求，在随后的现代主义运动中成为典型特征。其中最重要的是阳光需求对应的平屋顶和躺椅，以及与空气需求相对应的阳台和露台。2.1平屋顶与躺椅：日光疗法“日光疗法”（heliotherapy）要求疗养院治疗的基本条件是充足的阳光。19世纪初，人们普遍认为肺结核是潮湿的城市产生的一种“湿”病，患者需要充分的阳光来“干燥”他们的身体内部以提供健康。继罗伯特科赫（Robert Koch）在1882年发现了结核杆菌后，由于阳光的杀菌作用，日光疗法和日光浴对肺结核和健康的益处在19世纪的主流医学杂志上得到推广，当时疗养院还对患者进行“日光浴”的时间、地点、身体的局部还是整体进行了严格的规定。为了迎合治疗需求，患4疗养院的平屋顶可进行日光治疗a马赫纳克疗养院b帕米欧疗养院的平屋顶c莱克县结核病疗养院5疗养院的日光躺椅a达沃斯地区疗养院的沙发b阿尔托在帕米欧疗养院中设计的日光躺椅6勒柯布西耶对平屋顶的研究草图7勒柯布西耶对于平屋顶的应用a“别墅公寓”屋顶平面b魏森霍夫住宅的屋顶花园平面c马赛公寓d萨伏伊别墅4a4b4c5a5b67a7c7b7d网球场书房平屋顶平屋顶书房网球场雪雪建筑历史与理论|新建筑 1/2024 121者的房间尽量向南面开放，走廊进深足够大可以将卧床病人推到外面等等，疗养院建筑是否能够帮助患者进行充分的日光治疗成为当时建筑师最重要的考虑因素之一。疗养院设计中作为阳光场所和阳光设备最重要的是平屋顶和躺椅（图4）。平屋顶其实最初并不是出于阳光治疗需求出现在疗养院建筑中的，而是归功于当地气候。根据历史学家欧文波舍尔（Erwin Poeschel）在文章达沃斯的平屋顶（Das flache dach in Davos）和高山的平屋顶（Das flache dach in hochgebrige）中描述，平屋顶出现在19世纪中叶的疗养胜地达沃斯的原因是为了避免尖锐的冰柱从倾斜的屋顶坠落对游客造成伤害，当时的平屋顶还使用着当地的建筑图案12-13。但广阔的平屋顶场地除了高度原因可以不被遮挡阳光，还可以将建筑与景观联系在同一水平上，这对于肺结核患者来说是绝佳的阳光场所。值得关注的是，正如波舍尔所说，平屋顶早在它被现代主义所接受之前，就存在于达沃斯，但直到它成为现代设计的重要元素后，它才进入建筑话语。可见，疗养院的平屋顶是新现代建筑语言的开端。此外，现代家具躺椅最初也是为了肺结核患者设计的。彼得德特韦勒（Peter Dettweiler）为了方便病人进行室外治疗设计了“达沃斯躺椅”（Davos Deckchair），由于实用性强，日光躺椅很快在疗养院中得到应用（图5）。在此后疗养院的设计中，开阔的平屋顶和舒适的躺椅成为疗养院进行日光治疗的标配。将平屋顶引入现代主义住宅最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是勒柯布西耶。经过肺结核的创伤，现代建筑师提倡疗养院的生活，柯布在贝伦斯那里受到了通过建筑的健康设计来减轻肺结核的思想启蒙14。在这种观念下，他批判传统房屋的衰弱效应15，提到需要“手术”来消除“充满结核病的腐烂老房子”的“癌症”，并再次强调了日光浴和锻炼的价值。柯布西耶对现代住宅中平屋顶的思考和应用可以追溯到他对达沃斯屋顶的研究。柯布出生于瑞士，自小对平屋顶非常熟悉，在他1934年绘制的草图中，记录了波舍尔的观察（图6），随后展示了如何将平屋顶应用于私人住宅和集体公寓中用于体育锻炼和日光浴。1922年他在为Pessac社会住房设计的“别墅公寓”（Immeuble-villa）中，不仅设计了平屋顶花园，并且在屋顶设计了一条1 000 m长的跑道作为日光浴场，这所住宅单元在魏森霍夫住宅展览中展出，后来发展成为马赛高密度城市生活的解决方案16；萨伏伊别墅（19291931年）作为现代主义建筑的先驱代表也采用了平屋顶（图7）。作为“新建筑五点”之一的平屋顶引领了现代主义新住宅的潮流，直至20世纪30年代，被积极投入到中产阶级和社会住房中，不仅作为呼吸道疾病家庭的日光浴场，甚至还经常作为体育锻炼、园艺或晾晒衣服的场所17142。日 光 躺 椅 也 被 应 用 到 家 庭 生 活 空 间 中。勒柯布西耶、阿尔瓦阿尔托和马塞尔布鲁尔（Marcel Breuer）基于达沃斯躺椅用经济简约的现代主义手法进行改造17147。柯布设计的LC4躺椅（1928年）被认为是现代主义的标志（图8a），不仅借鉴了法国医生让帕斯考德（Dr Jean Pascaud）的勒萨雷波斯躺椅（le Surrepos Chair）相似的形状，还参考了迈克尔托内特（Michael Thonet）的曲木摇椅，巧妙地找到几何外形与人体工程学的平衡点，在每一个角度都对人体做出最佳承托，因此也被誉为“放松机器”。除此以外，马塞尔布鲁尔在伊索康（Isokon）家具公司中设计出了符合人体舒适度的“长椅”（Long Chair，1938年；图8b），声称“符合人体构造”，“饭后坐在长椅上10 min与任何药物一样好”17148。阿尔托专门为肺结核病人设计的帕米欧椅，由于其涡卷形的外观也适合日常使用，因此很快被用于室内装饰设计，因此阿尔瓦随后成立了家具公司阿泰克（Artek），旨在支持和滋养每个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图8c）。这些躺椅很快就成为了现代主义设计的经典日常家具，至今仍在使用18。2.2阳台与露台：新鲜空气疗法“新鲜空气疗法”（fresh air treatment）19109要求疗养院建筑最大程度地进行空气更新。正如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疾病的隐喻中写道：“结核病是一种气体病，是一种需要更新新鲜空气的病”20。当时的人们认为呼吸冷空气能够增强肺部抵抗力，而且不流通的空气容易成为结核杆菌聚集的场所，因此特别注重肺结核患者周围冷空气的新鲜度，当时的抗结核病口号也敦促“常开窗户睡觉”。疗养院延续了这种治疗手段，在后期疗养院设计中更是以最大程度的换气量和更新速度为目的来设计房间。阳台和露台的形成体现出疗养院建筑空间对1876法尔肯斯坦疗养院die Heilanstalt Falkenstein集体门廊1898科林疗养院la Colline Sanatorium阳台私有化1898沙茨阿尔卑疗养院Schatzalp Sanatorium治疗阳台-立面互动1905爱德华七世疗养院the King Edward VII Sanatorium浅阳台1931苏利结核病医院Sully Sanatorium大面积玻璃窗1900露天房屋Freilufthaus早期阶梯式结构1912瓦文街26号建筑26 Rue Vavin住宅中的试验性露台1925魏布林根疗养院Waibligen Sanatorium拓展性的露台1930布鲁尔设计的疗养院阶梯式建筑阳台在疗养院的发展露台在疗养院的发展8三位现代主义大师的躺椅设计作品a勒柯布西耶的LC4躺椅b马塞尔布鲁尔的长椅c阿泰克家具公司9疗养院中阳台和露台的演变8a98b8c122 1/2024 新建筑|建筑历史与理论“新鲜空气疗法”需求的回应（图9）。1876年，彼得德特韦勒在实施对肺结核患者的“露天治疗”（freiluftkur）方案时在法尔肯斯坦疗养院（die Heilanstalt Falkenstein）中引进了一个集体治疗门廊，这种设备成为日后疗养院建筑的设计概念。科林疗养院（la Colline Sanatorium,1898年）改造了底层附属的集体门廊，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个立面的大型阳台凉廊，这些阳台在沙茨阿尔卑疗养院（Schatzalp Sanatorium）中由于钢筋混凝土的构造实现了立面与主体结构的互动，治疗阳台成为一种建筑立面模式。然而结核病专科医生卡尔特班却认为没有必要使用深阳台，因为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可以使房间“任何时候都可以成为凉廊”21，于是他与建筑师雅克格罗斯（Jacques Gros）共同设计了一种折叠式滑动窗由若干个窗框组成，允许房间完全向外敞开，为室内提供新鲜空气22，这种浅阳台被用于爱德华七世疗养院（the King Edward VII Sanatorium，1905年）和苏利结核病医院（Sully Sanatorium,19311935年）。为了避免病人在房间和走廊之间吸入污染的空气，德国医生大卫萨尔森（David Sarason）在1900年左右建议将治疗平台放置在房间前面以便迅速更新空气，并鼓励使用钢筋混凝土结构，即露天系统（freilufthaus）。法国建筑师亨利索瓦奇（Henri Sauvage）在瓦文街26号建筑（26 Rue Vavin）中遵循了这一原则，为他带来了现代主义者的认可。这样的实验性住宅计划影响了德国建筑师理查德多克（Richard Dcker），他在1929年出版了露台（Terrassentyp）一书，提倡对所有类型的建筑采用“露台式”的原则。他在1925年为魏布林根（Waibligen）结核病疗养院建造了一个拓展的露台23，荷兰风格派理论家西奥范杜斯堡（Theo van Doesburg）在1930年曾评价理查德多克的露台在医院设计中具有治疗功能24。相似的建筑还有马塞尔布鲁尔在1930年设计的拥有1 100个床位的疗养院，疗养院建设的另一个篇章开始了，许多结核病疗养院在整个1930年代都采用了这类空间。20世纪初，居家疗养的潮流将阳台引入住宅中。类似疗养院开敞的阳台和窗户扩大了地面空间，提供了新鲜空气和其他活动，不仅支持在经济上承担不起疗养条件的肺结核家庭居家疗养，还适用于那些生活在拥挤的城市环境下的家庭17144。例如1911年的档案照片显示一名女性患者在一扇敞开的窗户旁休息，上面覆盖着临时的木板和床垫，这些床垫是在监督贫困肺结核患者的护士的帮助下组装的（图10）。后来，健康理念扩展到大众群体，阳台也逐渐应用到社会住房中去。自从1905 年瑞士建筑师高登茨伊斯勒（Gaudenz lssler）以民族浪漫主义风格对达沃斯的豪斯卡塞尔瓦（Haus Caselva）安装了铸铁阳台后，到20世纪30年代，阳台已成为现代主义建筑的风格象征，满足了大众对健康住宅的需求，被广泛应用于低层住宅和高层公寓，如爱丁堡的纳皮尔公寓（Napier Flats）和伦敦的草坪路公寓（Lawn Road）之类的社会住房（图11）。20世纪20年代，露天休息的健康生活观念使得露台空间在住宅中普及。当时的中产阶级为了保持健康，经常保持露天睡觉的生活习惯，因此在住宅中设计露台成为了一种时尚范式。皮埃尔夏洛（Pierre Chareau）在诺阿耶别墅（Villa Noaillesis）中设计了露天睡眠阁楼（图12a），与主卧室连通，还在开放角落放置了躺椅，这是典型的居住者露天睡觉的卫生特征；类似的还有健康生活大师菲利普洛弗尔（Philip Lovell）委托现代主义建筑师鲁道夫辛德勒（Rudolph S c h i n d l e r）在纽波特海滩设计的海滨别墅（19221926年），旨在预防肺结核，培养一种充满活力的生活方式，因此在每个房间外都设计了露台供户外睡觉（图12b）。辛德勒在洛杉矶时报的周报专栏中写道：“我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使我们从奴役中解放出来，和自然成为了朋友。未来的建筑和衣服能够让我们控制环境，但不会干扰我们身心敞露的倾向。我们的建筑将会接近地面，花园将成为房子的一部分，室内和室外的区别将消失会露天睡觉。”3475中产阶级对于住宅中保持健康的设计需求，使得露台也成为了现代主义住宅中重要的设计元素。3结语通过对现代主义建筑原型的剖析，可见肺结核是影响现代主义规则的最大变量之一。疗养院建筑为满足肺结核疗法的需求而挑战了建筑的定义，出于对阳光和空气的考虑展现出了平屋顶、躺椅、阳10肺结核患者“开窗在家”11阳台在住宅中的应用a豪斯卡塞尔瓦的铸铁阳台，达沃斯b纳皮尔公寓的阳台，爱丁堡c草坪路公寓的阳台，伦敦12露台在住宅中的应用a诺阿耶别墅中的露台b洛弗尔海滨别墅11a11b11c12a12b建筑历史与理论|新建筑 1/2024 123台和露台的现代化特征。这些建筑元素在空间设计中体现了卫生需求和健康理念，在结构上又恰好符合现代主义建筑所追求的标准化原则和美学方向。可以说，疗养院建筑的发展开启了现代主义建筑设计的先河。随着现代主义运动思潮的兴起，对流行病的关注将建筑变成了“医疗设备”，使建筑的空间本身具有辅助疗养的可能性，这为疗养院建筑的空间单元引入大众住宅赢得了机会，由此迎来了现代主义建筑的全盛时期，也从侧面说明肺结核帮助了当时的建筑实现现代化。虽然表面上与医学有关，然而实际上这是一场文化运动，具体历史的溯源有助于了解现代住宅空间背后的文化转变。建筑变革关乎时代的多重因素，本文将现代主义建筑特征追溯到疗养院对肺结核治疗的空间需求，从流行病学角度重新审视疾病对于建筑的促进作用，提供了脱离技术本身、学科交叉研究的独立视角。随着链霉素的介入，平屋顶、阳台和阶梯式露台不再主要为治疗肺结核而存在，但并不能否定其价值。在当代社会，尽管发达的医疗技术可以治愈众多疾病，但建筑空间不仅提供治疗场所，更应创造一种益于治疗和疗愈的健康环境，在这一过程中，空间作为媒介将医学与环境、身体融合起来，但又受到三者的影响。因此，未来医学的变革必定会在其他方面继续影响建筑空间的健康设计。本研究由北京建筑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资助。图片来源：图2引自https:/ 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许多常见的肺结核的治疗方法都是高侵入性的，非常痛苦，要么缓解的机会很小，要么与高死亡率有关。德国医生赫尔曼布雷默在19世纪中叶提出了疗养院治疗（称为“Phthisiotherapy”），认为可以借助新鲜稀薄的高山空气、丰富的营养食品、山间散步和山间水冲洗来治愈肺结核患者，并在戈伯斯多夫村开设了第一家疗养院“治疗场所”（Heilanstalt）。疗养院的休息式护理为肺结核患者提供了一定的缓解作用，因此在当时受到了赞誉和推崇。随后疗养院开始在美国和整个欧洲大量建造，疗养院运动在19世纪晚期轰轰烈烈开始了，直到20世纪，许多城市医院都有露天病房作为疗养院。“Licht und Luft”一词最早于18世纪由德国诗人戈特弗里德奥古斯特毕尔格在他的十四行诗转移的天堂（Der versetzte Himmel）中提到“观看天堂的光和空气”（原文为“Licht und Luft des Himmels zu erschauen”）时使用。后来，在1898年，德国小说家保罗谢尔巴特（Paul Scheerbart）在维也纳分离派的官方杂志圣春（Ver Sacrum）中使用了该短语。瑞士的奥古斯特罗利尔（18741954年）提倡外科结核病的阳光治疗，旨在让患者接触阳光和新鲜空气以杀死细菌、提高维生素D水平并改善免疫功能；亨利高文（18781945年）是英国外科医生兼结核病专家，他建议日光疗法或放射线疗法治疗“外科结核病”，主要是骨骼、关节和皮肤。患有肺病的彼得德特韦勒在戈伯斯多夫村疗养院康复后成为了布雷默的助理医师，基于布雷默验证过的卫生饮食疗法推出了露天卧式疗法。不同于布雷默注重锻炼，德特威勒注重休息，他意识到长时间停留在新鲜空气中对愈合过程有很好的效果。德特威勒还挑战了“免疫学说”，根据该学说，只有在山区才有可能治愈结核病。布雷默认为山区是一个免疫的、无结核病的地区，而彼得德特韦勒确信结核病的可治愈性与以海拔和气候为特征的地方无关。格罗皮乌斯和柯布西耶在1909年左右都在建筑师彼得贝伦斯（18681940年）的柏林办公室工作。卡什基尔希（Kasin Kirsch）指出：“很少有批评者意识到和提到贝伦斯的主要关注点，即促进健康：通过建筑改革治愈结核病这样巨大的社会问题”。原文为“few critics perceived and mentioned Behrens s principal concern,the promotion of health:the healing of so great a social evil as tuberculosis through building reform”，作者自译。1927年，约翰麦克唐纳（John MacDonald）在参观建筑商魏森霍夫西隆（Weissenhof Siedlung）的住宅后，为他的“阳光住宅”系列热情地推广了平屋顶和屋顶花园。1922年，法国医生“Pascaud”建议斜躺在可自主调节角度的座椅上有益健康，并由此设计出软垫椅子“le Surrepos”：一种具有平板和金属结构的躺椅，并宣称“有利于呼吸”。由于医学史上很少提及Pascaud，因此大概是虚构的名字。在19221923年和1928年的广告中所示的柯布西耶的草图中可见与Pascaud医生的椅子相似的形状。19世纪30年代，迈克尔托内特成功地发明了“弯曲木材制成的家具”。他最重要的技术上突破是在热蒸汽中改造木材，将轻质，坚固的木材制成弯曲、优雅的形状，成功开创曲木家具的时代。参考文献1 李煜，侯珈明.公共卫生与建筑学的三次结合J.建筑创作，2020（4）：30-37.2 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现状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3 CAMPHBELL M.What tuberculosis did for modernism:The influence of a curative environment on modernist design and architectureJ.Medical History,2005,49(4):463-488.4 JIMNEZ-MORALES E,VARGAS-DAZ I C.El hotel tur stico.Viaje a los or genes de su arquitectura,1880-19321J.Arquiteturarevista,2018,14(2):151-162.5 MORALES E J,DAZ I C V.Hoteles y sanatorios:Influencia de la tuberculosis en la arquitectura del turismo de masasJ.Histria,Cincias,Sade-Manguinhos,2017,24（1）:243-260.6 OVERY P.Light,Air and Openness:Modern Architecture between the WarsM.London:Thames and Hudson Ltd,2008.7 FLOTOTTO C K M.Neues Bauen and Hygiene:A Mutually Profitable Relationship Investigated in Relation to the Medical Doctor Friedr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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