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布隆纳的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评析.pdf

基金项目:本文系长安大学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资助项目“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专题研究 课程思政示范课程”(编号:300103120019)的有关成果海尔布隆纳的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评析贾艺蔚(长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西安 710064)摘要:海尔布隆纳在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一书中认为,资本主义的实质隐藏在历史中,因而首先应该从唯物史观的视角 辩证法与唯物史观的结合 进行分析。在对阶级斗争和异化的阐释过程中,海尔布隆纳对于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史观理解的合理之处在于:一是否认将所有的历史简化为一种经济决定论;二是唯物史观具有一定的预测价值;三是唯物史观是一种揭示现象背后本质的社会分析方法。不合理之处在于:一是倾向于从斗争性理解矛盾;二是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简化为一种历史决定论;三是模糊了辩证法与唯物主义的逻辑关系。当然,对于海尔布隆纳对待唯物史观的理解应保持辩证的态度,要结合当时社会的现实情况,才能更好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丰富内涵,而不能仅局限于分析他的观点,还要考察他的研究立场与方法。关键词: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唯物史观;辩证法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916(2024)07-0035-04An Analysis of Heilbroners Marxist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Jia Yiwei School of Marxism Chang an University Xi an 710064 Abstract In his book Marxism For and Against Heilbroner believes that the essence of capitalism is hidden in history and should therefore first be analyzed from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a combination of dialectics and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In the process of explaining class struggle and alienation Heilbroner s understanding of Marxist dialectical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is reasonable firstly by the denial of the reduction of all history to a form of economic determinism secondly by the fact that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has a certain predictive value and thirdly by the fact that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is a method of social analysis that reveals the essence behind the phenomenon.The unreasonable points are firstly the tendency to understand the con-tradiction in terms of struggle secondly the reduction of the unity of theory and practice to a kind of historical determinism and thirdly the blurring of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dialectics and materialism.Of course we should maintain a dialectical attitude towards Hei-lbroner s understanding of his treatment of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and to combine it with the realities of the society at that time in order to better understand the richness of the Marxist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rather than limiting ourselves to analyzing his views but also examining his research stance and methodology.Keywords Marxism For and Against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dialectics 海尔布隆纳(R.L.Heilbroner,19192005 年)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经济思想史学家,曾任美国新社会研究院经济系诺尔曼 托马斯讲座教授,著有世界哲学家传经济社会的创造美国资本主义的限度人类前途探索。1980 年,海尔布隆纳在英国、美国和加拿大同时出版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Marx-ism:For and Against)。该书从辩证法、唯物史观、资本主义分析、社会主义思想四个方面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并提出了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赞成与反对意见,该书出版后在西方理论界产生了较大影响。海尔布隆纳认为“资本主义隐蔽的本质是,它被遗忘的过去和它久已消逝的历史变相地保留在了现有的制度和信仰中”139。因而他认为从唯物史观的视角去研究,才能理解什么是资本主义。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美国5302024 年 4 月上半月刊(总第 208 期)哲学学者海尔布隆纳在他的著作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中表示,要探索人类社会发展前景,必须以马克思的理论为指导。事实上,时至今日,我们的社会还是遵循着马克思所揭示的发展规律”210。因此,通过深入分析海尔布隆纳的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当代西方学者是如何接受并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也有助于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一、海尔布隆纳眼中的唯物史观海尔布隆纳在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 中认为,使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与其他史学研究区别开来,赋予其鲜明特色是唯物主义与辩证法的结合,这种结合使得马克思主义发现了历史的两大主题 阶级斗争和异化。海尔布隆纳对唯物史观的理解主要表现在以下三点。首先,在阐述阶级斗争和异化之前,需要明确的是唯物史观是一种对历史的唯物主义解释,通过对与唯物主义相对的唯心主义的阐释,即意识、思想产生并决定了历史,可以知道唯物主义认为创造历史并赋予历史意义和本质的不是意识,而是人们从事的物质生产活动。意识并不是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概念,它产生于物质环境中,并符合相应的物质环境。其次,在明确了什么是唯物主义之后,再来阐述辩证法赋予历史的两大主题 阶级斗争和异化。阶级斗争源自生产方式中的生产关系,这种关系导致不同阶级之间出现不平等的情况,进而形成紧张的局势。阶级斗争揭示了社会历史冲突背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是辩证观视角下的历史观点。它被视为生产方式中固有的矛盾,与资本主义社会密切相关。不同社会不同时期中各阶级的状况会有所不同,但是阶级斗争会一直存在,并作为社会生产方式继续存在的前提。但是,人们自己通常意识不到阶级斗争,因为它是潜在于社会的,只有运用辩证的唯物史观才能看到。异化则是辩证法赋予历史的第二个主题,它源于物质进步造成的矛盾。异化是从原始共产主义开始的,在这个阶段人作为共同体而存在,需要依赖自然界才能生存,财富几乎没有剩余。分工只起到很小的作用,没有阶级的出现,也不存在社会经济形态,更没有国家的统治。当文明开始产生,财富开始出现剩余,阶级开始出现,分工越来越专业化,经济逐渐发展,国家和政府开始作为统治的工具,异化就随之产生。经济的发展和阶级差异的扩大以及财富的积累导致劳动者的劳动产品不再属于自己而变成异于自身的对抗性的存在,即“人的存在失去了统一性和整体性”148。最后,马克思主义史学旨在阐述最终走向,即阶级斗争将最终消解。马克思曾经指出:“(1)阶级斗争仅在特定历史阶段伴随生产发展而存在;(2)阶级斗争必然导向无产阶级专政的建立;(3)这个专政则作为向无阶级社会过渡的桥梁,实现所有阶级的彻底消灭。”3异化最终会被克服,即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二、海尔布隆纳观点的合理之处海尔布隆纳对唯物史观的理解有合理之处:一是否认将所有的历史简化为一种经济决定论;二是唯物史观具有一定的预测价值;三是唯物史观是一种揭示现象背后本质的社会分析方法。第一,海尔布隆纳否认将所有的历史简化为一种经济决定论。生产力和由维持生产而形成的生产关系所构成的生产方式并非只关涉经济概念,所有能够进行社会生产的都可以称之为生产力。恩格斯曾指出,“历史唯物主义下,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最终将会归结为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不管是任何人,包括马克思和我,都不能肯定比这更重要的东西。若是还是依旧有人错误地断言经济因素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他们就是在把这个观点变成毫无意义的、抽象的、不切实际的空谈”4。马克思主义只是肯定物质生产的第一性和经济的基础性作用,但由此就认为经济是决定历史的因素,显然是不合理的。广松涉在其著作唯物史观的原像中说:“马克思恩格斯所指的经济,虽说由生产和流通两个因素构成,但作为第一层级的归根结底还是生产,然而这个生产已超越单纯的社会观的层次,是关于人的存在论规定的范畴。”5尽管海尔布隆纳与广松涉对生产进行阐释的角度不同,但同样明晰的就是“经济是不足以解释历史的”158。生产方式在维持社会再生产方面提供了一种理解社会发展方向的视角,而不是做经济决定社会发展这样一种因果决定论。第二,唯物史观具有一定的预测价值。海尔布隆纳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不满足于宣称无尽的变化是历史固有的特征它还为历史进程做了一番设计,这一设计的理想主义成分绝不亚于黑格尔对历史做出的神秘的判定”161。对他而言,辩证法最多只能6302024 年 4 月上半月刊(总第 208 期)哲学为人类揭示潜在的发展轨迹,提供非辩证法难以捕捉的视角来理解这个世界,有助于深入了解事物背后的本质关系,揭示其内在的种种矛盾,但辩证法却没有办法对未来的结果做出任何肯定的预测。马克思直接描述了清楚明了的未来蓝图,他预言资本主义一定会走向衰落,而共产主义终会实现。到了那个时候,人的本质就会得到满足,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全面且自由的发展。但是,由于人类无法预知未来,因而只能基于对过去和现在的历史进行理性的分析,但这些都无法决定人类的未来。事实上,未来变化莫测,人类的极限也难以预判,即便是运用唯物史观,也只能是预测未来可能出现的发展趋势而已。第三,唯物史观是一种揭示现象背后本质的社会分析方法。海尔布隆纳认为,辩证法与传统史学的实证主义研究方法并不是一样的,辩证法主要“关注的是事物的本质而不是所谓的事实”155,在传统史学研究中,研究者往往只关注偶然的事实,试图通过这些非本质的规律来解释事物。然而,这种方法无法揭示事物的本质。相反,辩证的观念强调关注环境、背景和事物的联系,以便在各种表象之下找到事物的本质,即真理。正如马克思所说:“如果事物的表现形式和事物的本质合而为一,一切科学就成为多余的了。”6辩证法主张从矛盾的双方去观察事物,认为事物的发展是由于矛盾的推动。历史固然需要实际验证那些作为前提的事实,否则一切的历史都将是建立在不证自明的“事实”前提下的伪科学了。然而,历史不仅仅需要去证明这些前提的真实性,更为重要的是基于事实,告诉人们历史是如何发生的,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又是什么,等等。这些都需要借助唯物史观才能解释,是一种理解历史的不可或缺的有效方法论。三、海尔布隆纳观点的不合理之处第一,倾向于从斗争性理解矛盾。尽管海尔布隆纳称“历史冲突不可能总是辩证的”160,认为矛盾不等同于冲突,但依据其描述可以看出,他主要是从冲突的角度来理解矛盾,通过区分冲突来理解矛盾。海尔布隆纳的观点揭示了阶级斗争的本质,即生产关系中的不平等。然而,他的理论尚有未尽之处。事实上,这种阶级不平等的根源并非仅仅在于生产关系,更在于人民群众对物质生活不断进步的内在需求。生产力的发展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使得人们之间的交易愈发频繁。在交易过程中,一些人的资本得以扩张,而另一些人则逐渐失去了对自己劳动产品的所有权。经过一段时间,这种阶级差异在交易过程中的体现愈发明显。这就意味着,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是对生产力进步的否定之否定。阶级斗争并非仅仅是社会表面的现象,而是深植于社会结构的内在本质。生产力的进步使得社会分工更加细化,导致不同阶层之间的利益分化,这种分化在交易过程中表现为贫富差距的扩大,进而引发阶级矛盾和斗争。第二,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简化为一种历史决定论。海尔布隆纳认为存在“决定生命活动实践的大众和掌握理论的少数人之间的关系问题”162,这无疑将马克思主义辩证史观简化为一个历史决定论问题,是少数对历史发展有着杰出贡献的人还是人民群众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这个问题上,恩格斯说:“如果要去探究历史人物动机,不管是有无意识地,他们的动机都会变成历史的真正原动力。这些动机不仅包括个别人的动机,更重要的是广大群众、整个民族以及各个阶级的动机”7。真正推动历史向前发展的还是广大的人民群众的集体力量,就像意识,不管它对社会产生多么重要的影响,它首先产生于物质生产,并与之相适应。同样,个人终究是来自人民群众,其所作所为都要顺应人民群众的呼声,符合历史发展的潮流,而这股潮流,是由人民群众掀起的。需要注意的是,不是人民群众简单地决定历史的发展,而是人民群众在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下推动了历史的发展,理论为人们理解过去和认识未来提供依据,实践则不断证实和发展理论,这种知与行的统一不是一种简单的历史决定论。第三,模糊了辩证法与唯物主义的逻辑关系。“在任何生产方式中,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之间的不平等关系都可能导致紧张局势的出现从这种系统性的不平等现实中产生了历史变革的主要推动力:阶级斗争。”145海尔布隆纳的这段话表明,他认为阶级斗争是从生产关系的不平等中产生的,而唯物主义的核心概念就是生产方式,因此可以说,海尔布隆纳认为阶级斗争是从唯物主义中发现的。“阶级斗争的思想与辩证观紧密相连,因为它揭示了所有生产方式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矛盾。这种矛盾主要体现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相互影响。”146由此可知,阶级斗争与辩证法的联系在于它解释7302024 年 4 月上半月刊(总第 208 期)哲学了生产方式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但是,海尔布隆纳又称阶级斗争是唯物史观的固有本质,显然,这是在讲阶级斗争是在辩证法的视角下才出现的,而其之前的描述则是说阶级斗争源于唯物主义视角下生产关系的不平等,唯物史观与辩证观的结合在于阶级斗争解释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矛盾,这显然是两个不同的观点,它们具有不同的产生前提。同样不相一致的描述在于对异化的阐释:异化是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变化才产生的,是唯物主义视角下的理解,它解释了人的发展与生产力的发展的矛盾,而之前海尔布隆纳又称异化是辩证法赋予历史的第二个主题,即认为异化是从辩证法的视角下才出现的。海尔布隆纳模糊了阶级斗争与异化产生的源头,模糊了辩证法与唯物主义结合的方式。四、对海尔布隆纳观点的评析海尔布隆纳认为阶级斗争和异化是唯物史观的两个主要表现领域,辩证唯物主义的优势在于其对阶级斗争和辩证法的强调以及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他还称赞马克思主义彰显了道德。海尔布隆纳认为马克思主义存在如下难题:强调物质第一位并同时将上层建筑也考虑在内的优势很难做到,对历史进程的设计过于理想主义,以及存在理论与实践的关系问题。他的上述观点值得注意和探讨。对于海尔布隆纳对待唯物史观的理解也需保持辩证的态度:一方面需要探究海尔布隆纳何以能提出一些合理的观点,另一方面需要思考其观点中的不合理之处是如何产生的。这就要求不能仅局限于分析他的观点,还要考察他的研究立场与方法。其一,海尔布隆纳比较客观地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这主要体现在他比较客观地看待共产主义的世界性影响。他不是一味地诋毁马克思主义与共产主义,而是首先承认共产主义的世界性影响并追问影响的原因;他也不是一味地诅咒马克思主义与共产主义,而是比较冷静地探讨它们对未来的展望。这种比较务实的研究态度与美国的实用主义关系很大,自美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者悉尼 胡克以来,美国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就将辩证法视作一种观察、分析社会的有效方法。其二,从具体的研究方法而言,海尔布隆纳主要是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一种社会理论。当然,这首先与海尔布隆纳的研究领域有关,他是一位经济学家,同时也关心世界的前景、人类的未来。因此,他重点关注的不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性、严密性,而是马克思主义的现实价值,即马克思主义对人们把握现实是否有用,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对于人们把握社会经济是否有用。不可否认,海尔布隆纳的关注重点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经典作家的研究重点存在一定的契合之处。其三,海尔布隆纳在阐述马克思主义尤其是马克思的思想时,比较重视、尊重马克思的思想。这首先体现在他重视马克思的著作,而非人云亦云、断章取义,这就使得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实质与现实作用具有自己的一些理解。“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拥有广阔的视野和丰富的知识,他们的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极为博大精深。”211要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是很不容易的,海尔布隆纳不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他的研究属于“马克思学”,他的研究立场、方法与观点都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应该关注并借鉴海尔布隆纳研究方法与结论中的合理之处。只有从当代中国的实际出发,认真钻研马克思主义著作,理论联系实际,才能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真谛,并运用马克思主义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伟业。参考文献:1海尔布隆纳.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M.马林梅,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12.2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3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10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06.4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7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460-461.5广松涉.唯物史观的原像M.邓习议,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52.6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5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923.7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343.作者简介:贾艺蔚(1999)女,汉族,陕西洛川人,单位为长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责任编辑:冯小卫)8302024 年 4 月上半月刊(总第 208 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