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三言”中个人奋斗母题的比较研究.pdf

张通（成都文理学院，四川 成都 610400）摘要“三言”主要指冯梦龙编著的 喻世明言 警世通言 醒世恒言，它们是明代通俗小说的代表作。从故事类型来看，“三言”中有大量的故事都是围绕个人奋斗这一母题展开的，生动地展现了明代社会不同群体的精神面貌。个人奋斗作为主体目标导向的一种模式，体现在主体通过自身特有的方式和手段达到自己预先设计好的目标。作为明代中后期通俗小说的典范，冯梦龙的“三言”中不同身份角色的个人奋斗的目标和方式存在巨大差异，如文人追求功名利禄，也追求世俗生活；商人角逐利益，也展现仁义道义；女子向往爱情，也争取人格独立与尊严。“三言”在展现大量人物个人奋斗历史的同时，更加注重突出世态人情在社会交际中的作用。关键词“三言”；个人奋斗；比较研究中图分类号：I207.4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7959（2023）25-0019-03冯梦龙“三言”中个人奋斗母题的比较研究作者简介：张通（1996-），男，辽宁大连人，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文艺美学、巴蜀文化、禅宗美学、艺术人类学。个人奋斗作为主体目标导向的一种模式，体现在主体或个体通过自身特有的方式和手段达到自己预先设计好的目标。明代中后期通俗小说的典范冯梦龙的“三言”中不同身份角色的个人奋斗的目标和方式存在巨大差异，如文人追求功名利禄，也追求世俗生活；商人角逐利益，也展现仁义道义；女子向往爱情，也争取人格独立与尊严。“三言”在展现大量人物个人奋斗历史的同时，也展现了“主情人文思想对传统文化思想的解构，以及儒释道思想对主情思想的兼容”。一、个人奋斗母题的多维呈现（一）科举制下的文人突围“三言”中展现了各种社会风貌，描绘了各种人物形象，文人就是其中的显著代表。“三言”中有一百多卷都涉及了文人受现实社会和价值观念影响。这些文人在个人奋斗方面展现出不同的追求，可将其分为两类：一类致力于追求功名或沉沦于宦海而逐渐麻木；另一类只将科举看作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基础，在此之上大胆追求爱情。自隋唐科举制度以来，文人就将自身的未来发展寄托在科举上，他们的生活和人生选择与科举之间产生了极大的联系。他们生活境遇千姿百态，但追求功名利禄成为大多数文人的奋斗目标。科举制度给了许多寒门弟子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们在这条道路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拼命挣扎。出人头地后，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面对名与利的诱惑、官场复杂的潜规则，一部分人的个人追求也就从通过科举跨越到封建上层社会，逐渐转变成为社会的蛀虫、人民的剥削者。金令史美婢酬秀童 中的金满“原本是个乖巧的人，待人接物十分克己，同役中甚是得合”。本来是一个克己复礼的文人，奋斗的目标也就中举这一个，但在名利与金钱的诱惑之下，他的奋斗路线逐渐偏离正道，走上了“少时读书不就，将银援例纳了个令史，就参在本县户房为吏”的道路。后来本只是“查点东西时，不见了锭元宝”，被昏庸的知府无故扣上窃贼的帽子。受挫的他与知府一样滥用私刑，变成了残暴冷酷新研究192023 年第 25 期的人。腾大尹鬼断家私 中的腾大尹，看似是一个清官，然而他的目标并不是为百姓申冤呐喊，而是“将一坛子金子封了，放到自己轿前，抬回衙内，落得受用”。所谓“贪婪的人落得富贵，清廉的人妄受贫穷”。在“三言”中，作者在描绘士人追求中举入仕的同时，还将着重点放在了文人对爱情的追求上。陈多寿生死夫妻 中的陈多寿为了不拖累妻子朱多福，选择服毒自尽，妻子不甘独自留在人世，也服毒殉情。好在乡邻及时救治，双双救活。经此一难，陈多寿反而因祸得福，治好了病。陈多寿所展现出来的是对男女之间互敬互爱、真性情的追求。玉堂春落难逢夫 中王景隆“倘或侥幸得到山西平生愿足矣”，他既不为光耀门楣，也不为扬眉吐气，应举的动力和目的都是为风尘女子玉堂春，为了寻找风尘知己才去承担社会责任即实现儒生传统价值。这是文人个人奋斗历程中世俗化的又一表现，即在个人奋斗历程中不限于功名利禄或物质价值实现，还着眼于个人欲望和精神世界的追求。（二）资本萌芽时期的商人画像随着资本主义经济萌芽和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价值观念受到冲击，商人在文人眼中和笔下的形象也不断发生变化。商人也有了人格魅力和追求自身价值的需求。“三言”中有大量描绘商人的篇目，其中的商人一改奸诈阴险、唯利是图的形象，作者给予其极大的肯定与赞赏。施润泽滩阕遇友 中的施复可以说很有商业头脑，捡到钱之后就能想到“拾得这些银子，正好将去凑点本钱。如今家中见开这张机，一月得出多少绸，有许多利息。这项银子，譬如没得，再不要动他。积上一年，共该若干，到来年再添上一张”他利用现有条件，节约开支，扩大生产规模。就算生意成功了，他依旧坚持勤俭节约。在追求商业利益的同时，施复也追求人性的善良与道义。在正需要钱的时候捡到了六两二钱银子，他没有占为己有，而是在原地等候多时，还给了失主。这一举动让施复能在去洞庭采桑的时候留住，与朱恩结为兄弟，他不让杀鸡，得鸡报警，幸免于难。施复能从一个小镇上的养蚕小户，一跃成为远近闻名的手工场老板，在于他商业经营的巧妙智慧，还在于他不断更新自我的追求目标，更在于他的仁义之心。汪信之一死救全家 中的汪信之因为闲话与哥哥争论，撂下一句“不致千里，誓不还乡”，便离开家乡，外出经商。从冶铁到挖煤，他不断扩大规模，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独特的商业眼光，努力拼搏，成为一名成功的创业者。刘小官雌雄兄弟 中，刘奇两兄弟在刘公逝世之后，开拓进取，从卖酒到卖布，公正买卖，最后挣得一份家业。（三）女性的意识觉醒“三言”在表现文士与商人的过程中，还穿插了大量的女性角色。其中所描绘的女性角色，与拘泥于相夫教子、争风吃醋、在孤独寂寞和自怨自艾中逐渐失去自我的女性有所不同，她们的情感需求更加丰富，个人价值追求更加明确。例如，商妇对丈夫纳妾和远行行为不再一味容忍，在等待丈夫归来的过程中“贞洁”观念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甚至有更多的商妇参与到了商业活动中；侠女追求人格独立与侠义之举；风尘女子虽然处于社会底层，但她们逐渐明确自己的追求，当人格尊严受到挑战的时候，更愿意冲破束缚，以死明志；尼姑不必严格遵守礼仪道德，也有合理的欲望和现实追求。中国古代社会要求女性要有贞洁观念、从一而终，这种观念在“三言”中逐渐受到了冲击。“三言”产生于明代后期，此时商品经济迅速发展，人们逐渐从土地的束缚中走出来，逐渐关注内心生活，关注女性的精神价值追求。杨谦之客舫遇侠僧中的李氏并未受制于闺阁，她自幼学习法术，多次救杨谦之于水火之中，并能凭借一身本事在官场吏治中展现自己的魅力。李汧公穷邸遇侠客 中的韦十一娘常谈侠义之道，追求内心侠义与自由。陈御史巧勘金钗钿 中的田氏更是带有一身侠义气节，不依附梁上宾的不义之举，甚至与他明道：“我宁可终生守寡，也不愿随你这样不义之徒。”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的金玉奴敢爱敢恨，棒打薄情郎，追求人格尊严。与唐宋时期受朝廷管辖一样，到了宋元，风尘女子所面临的相似局势更加明显，但随着商业经济的发展，风尘女子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从唐传奇到“三言”，风尘女子形象从仅仅追求爱情，成为爱情的附庸，到逐渐展现个人魅力，追求精神上的慰藉。“三言”中有许多如王英、玉堂春、杜十娘、美娘这样的风尘女子。其中不乏如 新桥市韩五卖春情 中的金奴一样看重钱财与利益的，但也有如 赵春儿重旺曹家庄 中的赵春儿一般的“有志之妇，胜过男子”。二、个人奋斗母题的价值探寻“三言”中的文人、商人、女性的个人奋斗历程，其价值在于共同展现了人之性灵与情感对封建主义20特权和金钱至上观念的超越，其价值更在于差异化展示出有明一代社会不同阶层的精神面貌。（一）“三言”中个人奋斗母题类同性受儒释道影响，“三言”中的人物奋斗过程中，贯彻了一个“善”字和因果论。文人要善，才能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有巧遇和机遇。俞仲举题诗遇上皇中的俞仲举虽然没有高中，但他依旧在诗文中展现了他“敕赐紫袍归故里，衣锦还乡”的“善”，从而受到太上皇的赏识，成为太守。商人要善，才能实现对财富的追求。施润泽滩阙遇友 中的施复，能在原地等待失主回来，并实数归还银两、不认杀鸡的“善”，才能得到善有善报的果，得到失主的帮助，躲过屋塌和船翻的灾害，最后富贵美满。女子也需要有“情”才能实现对自由爱情的追求。（二）“三言”中个人奋斗母题的差异性“三言”中的个人奋斗现象覆盖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他们之间存在共性，也存在差异性。首先，不同身份的人，其个人奋斗目标和实现的途径存在差异。文人大多想要通过科举实现人生理想，商人想要通过经商完成家业复兴，女性想要通过各种方式实现个性解放等。其次，相同身份的人，其个人奋斗历程也不一样。明代社会受到王阳明心学的影响，许多文人追求爱情，追求个性张扬，更有打破常规，弃文从商者。但新思潮和商品经济对社会的影响力毕竟有限，传统观念中的热衷于科考，想要通过科举一举成名的追求依旧不少。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中的蒋兴哥追求自由爱情，不受传统礼教观念的束缚，同时，文人在功成名就之时还能对相好不计前嫌，以礼相待。游酆都胡母迪吟诗 中的胡母迪不沉迷烟花酒肉，一心想要“扶持善类，驱尽奸邪”，一心追求“治国、平天下”。玉堂春落难逢夫 中的王景隆也追求中举，但他追求的目的不是在官场上实现个人价值或者光宗耀祖，而是为了帮助相好玉堂春才去追求儒生的价值实现。“三言”中的女性不再单纯依附丈夫或其他男性，而是逐渐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在“三言”中，就算同为风尘女子，她们的个人奋斗也不一样。“三言”中的风尘女子，她们有如 新桥市韩五卖春情 中的金奴一般，因为母亲年迈，行当无人继承，自愿成为一名风尘女子；有的如 玉堂春落难逢夫 中的玉堂春，因家庭变故，无所依靠，被迫成为一名风尘女子。被迫成为风尘女子的女性，她们本来就因为家庭背景或美丽动人或才华横溢，自然受人追捧成为“花魁”。在这样的条件下，她们所追求的自然不再是物质方面的富足，而是人格的尊严、精神上的自由和独立。而主动成为一名风尘女子的女性，因为外在物质条件，她们更多追求的是金钱。从某种程度上说，物质和金钱是大多数风尘女子早期的个人奋斗目标，尊严与自由是大多风尘女子在有一定经济基础之后的个人奋斗目标。三、结语冯梦龙的“三言”从文人、商人、风尘女性三种类型出发，讲述他们在明代社会的封建体制下的个人奋斗，描摹其追求自我目标实现过程中挣扎与反抗的不同精神侧面。“三言”通过书写科举制下文人的奋斗策略强调人之真情对于世俗观念的超越；通过书写商人群体的奋斗史反映其内心所倚重的超越金钱本身的人性追求与价值；通过书写风尘女子爱恨别离的故事展示出女性主体意识在时代洪流中的艰难觉醒。这些对于后人了解有明一代，无疑具有重要的认识价值。参考文献1（明）冯梦龙：警世通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9.2（明）冯梦龙：醒世恒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9.3（明）冯梦龙：喻世明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9.4（明）天然痴叟：醒世第二奇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3洪娟.论“三言”中的商人、文人和风尘女子形象D.中央民族大学，2006.（责任编辑李新梅）新研究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