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及其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pdf

理 论 研 究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及其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王迎春(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辞书编纂研究中心,北京 100732)摘 要: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往往存在着互相演变的关系。文章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的关系进行较为系统的梳理与分析:使用新创词命名的术语一般由学科义位衍生出普通义位,而使用现成词命名的术语则一般由普通义位衍生出学科义位。在此基础上以现代汉语词典为例来讨论该类术语条目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方式:现代汉语词典对前者的处理方式是先释出学科义位,后释出普通义位,对后者的处理方式是先释出普通义位,后释出学科义位。通过对术语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梳理分析,能够加深对术语及其词义演变的认识,从而丰富术语学理论,同时对术语的标准化规范化工作也有所助益。关键词:术语;学科义位;普通义位;现代汉语词典中图分类号:H083;N6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4.02.002Subject Sememes and Common Sememes of Terminology and the Way to Deal with Them in the General-purpose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ies/WANG YingchunAbstract:There is often a mutually evolv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ubject sememes and common sememes of terminology.The ar-ticle systematically sorts and analyz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ubject sememes and common sememes of terminology entries that have both subject sememes and common sememes.Terminology named with newly created words generally derive common sememes from subject sememes,while terminology named with ready-made words generally derive subject sememes from common sememes.On this basis,taking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 as an example,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way to deal with such terminology en-tries in the general-purpose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ies:the way of the former to deal with terminology entries that have both subject sememes and common sememes in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 is to first interpret the subject sememe,followed by the com-mon sememe.The way of the latter is to first interpret the common sememe,followed by the subject sememe.By sorting and analy-zing the subject sememes and common sememes of terminology,we can deepen our understanding of terminology and its semantic evo-lution,enrich terminology theory,and also contribute to the standardization of terminology.Keywords:terminology;subject sememe;common sememe;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Dictionary收稿日期:2023-05-23 修回日期:2024-01-25基金项目: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 2022 年度科研项目“语文词典中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对比研究”(WT2022024)阶段性成果0 引言术语指“某一学科中的专门用语”1。张晖指出:“术语因其跨越了科学和语言两大领域,具有语言文字和科学技术的双重属性,简称语文属性和科技属性。”2术语的这种双重属性在语文词典中体现为专科义和语文义,现代语义学分别称其为学科义位和普通义位。术语根据其命名的来源可以分为两类:使用新创词命名的术语和使用现成词命名的术语。使用新创词命名的术语,有的只有学科义位,有的衍生出普通义位从而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使用现成词命名的术语都兼具学科义位与普31中国科技术语/2024 年 第 26 卷 第 2 期通义位。我们发现,有的术语虽然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但在语文词典中却没有兼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有的术语条目虽然兼收了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但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先后顺序却不同。其实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方式并非整齐划一,因为术语条目是否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同词典是否兼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是两码事,二者分别处于不同的层面,其中前者是关于术语语义的问题,后者则是关于语文词典对术语条目处理方式的问题。张志毅、张庆云认为:“语文性辞书的水平,当然表现在对只有普通义位和只有学科义位的词语的解释上,但是更主要地表现在对兼具普通义位和学科义位变体的词语的解释上,这是更高的艺术。”3这说明语文词典中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尤其值得关注。然而,目前学界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术语条目的研究虽有涉及,但却比较零散,有待进一步探讨。考察发现,语文词典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同术语命名的来源以及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的关系密切相关。鉴于此,文章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的关系进行较为系统的梳理与分析,在此基础上以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为例讨论了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方式,以加深我们对术语及其词义演变的认识,从而丰富术语学理论,同时对术语的标准化规范化工作也有所助益。1 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学科义位就是各学科(社团)用的专门义值,相当于传统词汇学的概念义。它具有逻辑因素,反映的是科学概念内涵、范畴及指物特征。”“普通义位反映的是经验意义,是普通人凭经验感知的表意特征、指物特征。”4有的术语只有学科义位,例如:【潴留】动 医学上指液体聚集停留:尿。(第7 版)【客体】名 哲学上指主体以外的客观事物,是主体认识和实践的对象。法律上指主体的权利和义务所指向的对象,包括物品、行为等。(第 7 版)【分馏】动 液体中含有几种沸点不同的物质时,蒸馏液体,使它所含的成分互相分离。(第 7 版)语文词典释义中常用“学上指”来提示该义位是学科义位,如“潴留”是医学术语,“客体”既是哲学术语,也是法律术语。有时直接释出学科义位,如“分馏”是化学术语。以上术语都只有学科义位,没有普通义位。有的术语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所指不同,即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是不同的义位。例如:【安慰剂】名 医学上指不含任何药理成分的制剂或剂型,主要用于安抚病人,配合治疗。比喻没有实质内容而能够产生抚慰作用,使人安适的方法、措施。(第 7 版)【异化】动 相似或相同的事物逐渐变得不相似或不相同。哲学上指把自己的素质或力量转化为跟自己对立、支配自己的东西。语音学上指连发几个相似或相同的音,其中一个变得和其他的音不相似或不相同。(第 7 版)【热浪】名 指猛烈的热气:滚滚。气象学上指大范围异常高温的空气。借指热烈的场面、气氛等。(第 7 版)“安慰剂”的义项是医学的学科义位,义项是普通义位。“异化”的义项是普通义位,义项分别是哲学和语音学的学科义位。“热浪”的义项都是普通义位,义项是气象学的学科义位。它们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所指都不相同。二是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所指相同,即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是同一个义位的不同变体。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关系从共时维度看是语域互补,也就是说,学科义位只用于某一个或某几个学科语域,而普通义位则只用于普通语域3-4。例如:羊 名 哺乳动物,反刍类,一般头上有一对角,种类很多,如山羊、绵羊、羚羊、黄羊、岩羊等。41理 论 研 究(第 7 版)铁 名 金属元素,符号 Fe。银白色,质硬,延展性强,纯铁磁化和去磁都很快,含杂质的铁在湿空气中容易生锈。是炼钢的主要原料,用途很广。(第 7 版)【太阳】名 银河系的恒星之一,是一个炽热的气体球,体积是地球的 130 万倍,质量是地球的33.34 万倍,表面温度约 6000,内部温度约 1500万,内部经常不断地进行原子核反应而产生大量的热能。太阳是太阳系的中心天体,距地球约1.496 亿千米。地球和其他行星都围绕着它旋转并且从它得到光和热。(第 7 版)“羊”既有动物学的学科义位,又有表动物义的普通义位,“铁”既有化学的学科义位,又有表金属义的普通义位,“太阳”既有天文学的学科义位,又有表天体义的普通义位,它们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所指都相同,只是使用的语域有所不同。例如:(1)我们的太阳是银河系里一千五百亿颗恒星里的其中一颗。(黄易文明之谜)(2)太阳落山了,暮色就要笼罩大地。(人民日报海外版2015 年 12 月 22 日)例(1)中的“太阳”用于学科语域,例(2)中的“太阳”用于普通语域,但“太阳”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所指相同,是同一个义位的不同变体。因为只有学科义位的术语条目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方式相对简单,而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在语文词典中的处理方式则相对复杂,且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同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的关系密切相关,因此,我们先讨论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的关系。2 术语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互相演变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往往存在着互相演变的关系,其中使用新创词命名的术语一般由学科义位衍生出普通义位,而使用现成词命名的术语则一般由普通义位衍生出学科义位,但衍生的具体路径有所不同,下面分别讨论。2.1 学科义位衍生出普通义位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新术语不断涌现,这使得术语家族的成员队伍日益壮大,而且新出现的术语中有些进入了普通语汇,成为新词语的重要来源之一。跟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学科术语有的已逐渐被用作了普通词汇,于是术语在学科义位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普通义位,而且普通义位与学科义位之间通常存在着一定的语义联系,主要分为以下几类。2.1.1 普通义位由学科义位的比喻用法引申而来“盲点”是医学术语,指“眼球后部视网膜上的一点,和黄斑相邻,没有感光细胞,不能接受光的刺激,物体的影像落在这一点上不能引起视觉”,因为“眼球后部”与“认识不到的或被忽略的地方”具有相似点“看不到”,所以“盲点”由学科义位通过比喻引申出普通义位“认识不到的或被忽略的地方”。例如:(3)国家有关部门和地方各级广播电视部门也都积极争取当地党委、政府的支持,多方筹资,加快消灭广播电视收听收视盲点。(人民日报1999 年 2 月 12 日)现汉第 14 版都只释出了“盲点”的学科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这也能体现出“盲点”的学科义位衍生出了普通义位。【盲点】名 眼球后部视网膜上的一点,和黄斑相邻,没有感光细胞,不能接受光的刺激,物体的影像落在这一点上不能引起视觉,所以叫盲点。比喻认识不到的或被忽略的地方。(第 57 版)再如“连锁反应”是物理或化学术语,指“由某一反应引起的相关事物的一连串的反应”,因为“由某一反应引起的相关事物的一连串的反应”与“若干个相关的事物,只要一个发生变化,其他都跟着发生变化”具有相似点“接连反应”,所以“连锁反应”由学科义位通过比喻引申出普通义位“若干个相关的事物,只要一个发生变化,其他都跟着发生变化”。例如:(4)“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带来的机遇叠加,产生多重连锁反应。(人民日报2016 年51中国科技术语/2024 年 第 26 卷 第 2 期12 月 3 日)现汉 试印本、试用本都只释出了“连锁反应”的学科义位,从第 1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这也能体现出“连锁反应”的学科义位衍生出了普通义位。【连锁反应】见【链式反应】。比喻一系列相关的事物,只要一个发生变化,其他都跟着发生变化。(第 1 版)2.1.2 普通义位由学科义位的借代用法引申而来“眼球”是医学术语,因为注意力是通过眼球体现出来的,所以可以通过以具体代抽象的借代方式,借用“眼球”来代指“注意力”。例如:(5)目前,营销手段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张贴宣传画、签名售书等司空见惯的模式上,竞相出现的新颖形式也从“吸引眼球”转向“诱惑心灵”,更多地传递对读者的人文关怀,为图书的天空平添了几多亮色。(人民日报海外版2004 年 3 月 5 日)现汉第 15 版都只释出了“眼球”的学科义位,从第 6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这也能体现出“眼球”的学科义位衍生出了普通义位。【眼球】名 眼的主要组成部分,呈球形,外部由角膜、巩膜、脉络膜、视网膜等薄膜构成,内部有水状液、晶状体和玻璃体,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瞳孔。通称眼珠。借指注意力:吸引。(第 67版)再如“砝码”是计量学术语,因为天平通过调整砝码的数量和规格来衡量物体的重量,所以可以通过以具体代抽象的借代方式,借用“砝码”来代指“分量、条件”。例如:(6)如今的淄河水清景美,展现出了独特的生态魅力,也成为吸引投资、发展经济的重要砝码。(人民日报2017 年 5 月 12 日)现汉第 15 版都只释出了“砝码”的学科义位,从第 6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这也能体现出“砝码”的学科义位衍生出了普通义位。【砝码】名 天平上作为质量标准的物体,通常为金属块或金属片,可以称量较精确的质量。借指分量、条件。(第 67 版)2.1.3 普通义位由学科义位语义泛化而来“规定动作”是体育学术语,指“某些体育项目(如跳水、体操等)比赛时,规定运动员必须做的整套或单个儿的动作”,后来语义范围由体育学领域扩大到其他领域,泛指“某项工作中必须完成的任务或程序”。例如:(7)儿童诗歌也启示我们,语文教学除“规定动作”外,也该适当发挥“自选动作”,在传授必修知识和护佑孩子天性间获得平衡,给诗意一些空间。(人民日报2017 年 12 月 12 日)现汉从第 3 版开始收录“规定动作”,但只释出了其学科义位,从第 6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这说明其普通义位是在学科义位之后产生的,由学科义位语义泛化而来。【规定动作】某些体育项目(如跳水、体操等)比赛时,规定运动员必须做的整套或单个儿的动作。泛指某项工作中必须完成的任务或程序。(第 67 版)再如“闭锁”既是自然科学术语,指“某个系统与外界隔绝,不相联系”,又是医学术语,指“瓣膜、管状组织等严密合拢”,后来语义范围由自然科学领域和医学领域扩大到其他领域,泛指“封闭,与外界隔绝”。例如:(8)以基础设施建设为例,以前,贸易不畅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交通闭锁。(人民日报2017 年 5 月 11 日)现汉从第 3 版开始收录“闭锁”,但只释出了其学科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这也能说明“封闭,与外界隔绝”是一个新产生的普通义位,由学科义位语义泛化而来。【闭锁】动 自然科学上指某个系统与外界隔绝,不相联系:计算机技术。医学上指瓣膜、管状组织等严密合拢:胆道。泛指封闭,与外界隔绝:心理。(第 57 版)2.2 普通义位衍生出学科义位因为普通义位更为人们所熟悉,从熟悉的普通义位到不熟悉的学科义位,符合人们的认知规律,有助于人们更好地理解学科义位,所以有的术语就61理 论 研 究借用现成词表达新出现的术语义,这时学科义位便由普通义位衍生而来。如“菜单”的字面义是“开列各种菜肴名称的单子”,因为菜单上多标有价格,可供消费者选择,所以它用作计算机术语,指“在计算机屏幕或图形输入板上,为使用者提供的用来选择操作项目的表”。例如:(9)走入楼道,首先看到的是一个 22 寸左右的电子触摸屏,首页正中滚动着打折信息,最下方有新鲜蔬菜、粮油干货、休闲零食等几栏,点开蔬菜一栏,下一级菜单会出现瓜菜、叶菜等分类。(人民日报海外版2013 年 7 月 15 日)现汉从第 3 版开始收录“菜单”,但只释出了其普通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其学科义位,这也能体现出“菜单”由普通义位衍生出了学科义位。【菜单】名 开列各种菜肴名称的单子。选单的俗称。(第 5 版)再如“窗口”本指“窗户”,因为计算机操作系统中的应用程序出现的是窗口的形状,所以它也可以用作计算机术语,指“计算机操作系统中的窗口应用程序”。例如:(10)互联网可以无限制地打开窗口,切换窗口只需要一按键,很多被之前观众认为的壁垒,可能在这一代观众心中从不存在,因为他们从接入互联网的第一天起,各种艺术形式、风格、内容之间就不存在壁垒。(人民日报2017 年 5 月 11 日)“窗口”虽然从第 1 版就已收录,但只释出了其普通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其学科义位,这也能体现出“窗口”由普通义位衍生出了学科义位。【窗口】名 窗户。窗户跟前:站在远望。(售票处、挂号室等)墙上开的窗形的口,有活扇可以开关。比喻反映或展示精神上、物质上各种现象或状况的地方:行业眼睛是心灵的王府井是北京商业的。指计算机操作系统中的窗口应用程序,包括文档窗口和对话框。(第 5 版)2.3 小结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存在着互相演变的关系,其中由学科义位衍生出普通义位被称为术语语文化,而由普通义位衍生出学科义位则被称为术语化。我们认为,术语语文化的主要原因是人们的文化水平不断提高,对某些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术语的理解日益加深,而正是因为人们深入理解了这些术语,才会更多地将其应用到日常生活中,从而衍生出普通义位。而术语化则主要与两个因素相关,一是跟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领域更易于术语化,二是受术语命名本身的特点所限。有些专业尤其是自然科学领域,如果术语是外来词的音译词,那么学科义位就难以由普通义位衍生而来,而外来词的意译词则可以,如上文的“菜单”“窗口”等,但这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此外,用现有的普通词给术语命名是用有限的语言形式表达尽可能多的语义,更简便省力,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为了更清楚地了解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之间的演变关系,我们提取了现汉第 7 版中含有“学上指”的条目共 136 条,其中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共 71 条,逐一分析后的结果列表如下。表 1 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互相演变对比表演变关系条目数量所占比例举例学科义位衍生出普通义位1622.5%变种、眼底普通义位衍生出学科义位5577.5%分配、集合由上表可见,术语化的趋势远超术语语文化的趋势。这是因为新创词虽然表义更准确,但却增加了词汇总量,而现成词没有增加词汇总量,只是增加了义项,是旧词赋新义,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也便于人们理解词义。但需要指出的是,不同的学科之间也会有所差别,如医学、数学等专业术语语文化的趋势更为明显,而信息技术等专业的有些术语则是由普通义位衍生而来,术语化的趋势更为明显。3 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在现汉中的处理方式 现汉作为现代汉语语文词典的精品之作,其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多有讲究,其中对兼具学科71中国科技术语/2024 年 第 26 卷 第 2 期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主要有两种: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不兼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兼收。其中前者考虑的主要是只收录学科义位还是普通义位的问题,后者考虑的主要是释出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先后顺序问题。3.1 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不兼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不兼收是指术语虽然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但现汉 只收录其中之一。3.1.1 只收录学科义位现汉是中型语文词典,如果术语的普通义位是短语义或语义透明度较高,读者能够见词明义,那么就无须收录其普通义位,只收录其学科义位,这样能够节省词典篇幅。如“北京人”是考古学术语,“交点”是数学术语,“地形”既是地理学术语又是测绘学术语,但它们都有普通义位。从字面上看,“北京人”即“住在北京的人或具有北京户籍的人”,是短语义;“交点”即“相交的点”,“地形”即“地面高低起伏的各种形态”,它们都见词明义。因为现汉 的读者对象是具有中等文化水平的人,而“北京人”“交点”“地形”的普通义位对具有中等文化水平的读者而言语义透明度较高,即使不解释也能理解,所以无须收录其普通义位,只收录其学科义位:【北京人】名 考古学上指北京猿人。(第 7版)【交点】名 数学上指线与线、线与面相交的点。(第 7 版)【地形】名 地理学上指地貌。测绘学上对地貌和地物的统称。(第 7 版)需要注意的是,有普通义位而不收录与原本就没有普通义位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如“大雪、小雪、中雪”这一组相关词都是气象学术语,但在实际运用中,“大雪、小雪”更多的是作为普通词语来使用的。例如:(11)前天傍晚,天上彤云密布,昨天下午开始降雪,开始是小雪,后来是大雪,鹅毛大雪,绒球大雪。一团团的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日。(莫言丰乳肥臀)但“中雪”却只能作为术语来使用,也就是说,“大雪、小雪”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中雪”只有学科义位,没有普通义位。据此,现汉中“大雪、小雪”既有学科义位,又有普通义位,而“中雪”只有学科义位:【大雪】名 下得很大的雪。气象学上指24 小时内降雪量达 5 毫米以上的雪。二十四节气之一,在 12 月 6、7 或 8 日。(第 7 版)【小雪】名 下得不大的雪。气象学上指24 小时内降雪量小于或等于 2.5 毫米的雪。二十四节气之一,在 11 月 22 日或 23 日。(第 7 版)【中雪】名 气象学上指 24 小时内降雪量达 2.55 毫米的雪。(第 7 版)如果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是同一个义位的不同变体,那么现汉一般处理为只收录一个义位变体。张志毅、张庆云曾以“水、太阳”为例指出,现汉已经开始“向百科性倾斜”3,对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是同一个义位的不同变体的术语条目,一般只收录其学科义位变体以突出其专业性。实际上,现汉试印本、试用本都对学科义位进行了标注,如“小雨”标有“气”,表示它是气象学术语,从第 1 版开始则取消了学科义位的标注。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现汉的修订者已经意识到对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是同一个义位的不同变体这种情况标注学科义位可能会比较困难。例如“空气”的义项在现汉试印本、试用本中的释义只有学科义位变体,但没有标注所属学科,这可能是因为“空气”的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所指相同,所以才没有标注。为了突出“空气”作为术语的专业性,现汉第 17 版“空气”条目的义项也都只释出了其学科义位变体:【空气】构成地球周围大气的气体。无色,无味,主要成分是氮和氧,还有极少量的氦、氩、氖、氪、氙等惰性元素和水蒸气、二氧化碳、微生物、杂质等。空气中所含的氧是一切生物生存的必要条件之一,没有空气生物就会死亡。(试印本、试用本)【空气】构成地球周围大气的气体。无色,81理 论 研 究无味,主要成分是氮和氧,还有极少量的氦、氩、氖、氪、氙等惰性元素和水蒸气、二氧化碳、微生物、杂质等。(第 12 版)【空气】构成地球周围大气的气体。无色,无味,主要成分是氮气和氧气,还有极少量的氡、氦、氖、氩、氪、氙等惰性气体和水蒸气、二氧化碳等。(第 34 版)【空气】名 构成地球周围大气的气体。无色,无味,主要成分是氮气和氧气,还有极少量的氡、氦、氖、氩、氪、氙等稀有气体和水蒸气、二氧化碳等。(第 57 版)3.1.2 只收录普通义位只收录普通义位可以细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如果某一术语的学科义位与日常生活的联系不太紧密,那么就不属于现汉的收录范围。正如郑奠等曾指出的:“术语的选择以它在社会上应用范围的广狭为标准,不以它在该科学技术部门中的重要性为标准。那些冷僻的,只有各科少数专家才知道的专门术语,本词典一概不收。”5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收录该术语的学科义位,而只收录其普通义位。如“妇女”是法学术语,指“满 14 周岁(含 14 周岁)的女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6 条)。“情结”是心理学术语,指“无意识中对个人生活具有重要意义、富有情绪色彩、彼此关联的观念和思想”。但“妇女、情结”的学科义位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使用频率很低,而更常用的是其普通义位,所以从查考性的角度考虑,现汉都只收录其普通义位,不收录其学科义位:【妇女】名 成年女子的通称:干部劳动。(第 7 版)【情结】名 心中的感情纠葛;深藏心底的感情:化解不开的浓重的思乡。(第 7 版)第二种情况是,如果某一术语的学科义位已经泛化,且普通义位能够涵盖其学科义位,那么就不必再收录其学科义位,而只收录其普通义位。如“副作用”是药学术语,指“当一种药物具有多种药理作用时,除治疗作用之外的其他不希望出现的作用”,目前该学科义位的语义范围已经泛化,由药学领域扩大到其他领域,衍生出普通义位“随着主要作用而附带发生的不好的作用”,因为该普通义位能够涵盖其学科义位,所以就不再收录其学科义位。同理,“错位”是医学术语,指“骨关节对位不正常”,但该学科义位的语义范围也已经泛化,由医学领域扩大到其他领域,衍生出普通义位“离开原来的或应有的位置”,因为该普通义位能够涵盖其学科义位,所以也不再收录其学科义位:【副作用】名 随着主要作用而附带发生的不好的作用:这种药没有。(第 7 版)【错位】动 离开原来的或应有的位置:骨关节。比喻失去正常的或应有的状态:名利使他的荣辱观发生了。(第 7 版)3.2 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兼收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兼收是指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现汉同时收录其学科义位和普通义位,但释出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先后顺序有别。3.2.1 先释出普通义位,后释出学科义位吕叔湘先生指出:“如果专科术语不是新创而是采用现成字眼给以专门意义,应该(A)分项注解,(B)先列一般义,后列专门义。”6也就是说,如果术语是使用现成词命名的,那么学科义位就要排在普通义位之后。如“平台”原为普通词语,指的是“为进行某种操作而设置的工作台”,后来随着计算机技术的不断发展,它又被用来对“计算机硬件或软件的操作环境”进行术语命名,这是因为“计算机硬件或软件的操作环境”和“为进行某种操作而设置的工作台”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进行某种操作。现汉 试印本至第 4 版都只释出了“平台”的普通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平台”的学科义位并将其排在普通义位之后:【平台】名 生产和施工过程中,为操作方便而设置的工作台,有的能移动和升降。指计算机硬件或软件的操作环境。(第 57 版)再如“桌面”是普通词语,其本义为“桌子上用来放东西的平面”,因为在计算机科学中,进入计算机的视窗操作系统平台时,显示器显示的背景上可91中国科技术语/2024 年 第 26 卷 第 2 期以设置代表不同文件或功能的图标,以方便使用,这与“桌子”具有相同的功用“放东西”,所以就把“进入计算机的视窗操作系统平台时,显示器上显示的背景”命名为“桌面”。现汉第 24 版都只释出了“桌面”的普通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其学科义位并将其排在普通义位之后:【桌面】名 桌子上用来放东西的平面。进入计算机的视窗操作系统平台时,显示器上显示的背景叫作桌面。桌面上可以设置代表不同文件或功能的图标,以方便使用。(第 57 版)如果用现成词命名的术语其学科义位和普通义位的顺序不符合上文所述“先列一般义,后列专门义”的释义原则,那么就需要进行调整。如“小雨”是用现成词对术语进行命名的,它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现汉试印本、试用本、第 14 版都先释出学科义位,后释出普通义位:【小雨】气在 24 小时内雨量达 10 毫米或一小时内雨量在 2.5 毫米以下的雨。泛指雨量不大的雨。(试印本)【小雨】24 小时内雨量达 10 毫米或一小时内雨量在 2.5 毫米以下的雨叫小雨。通常指雨量不大的雨。(试用本、第 12 版)【小雨】指 24 小时内雨量达 10 毫米或一小时内雨量在 2.5 毫米以下的雨。指下得不大的雨。(第 34 版)然而,以上条目都不符合“先列一般义,后列专门义”的释义原则,因此,现汉第 5 版修订时调整了“小雨”学科义位和普通义位的先后顺序,即先释出普通义位,后释出学科义位:【小雨】名 指下得不大的雨。气象学上指 24 小时内雨量在 10 毫米以下,或 1 小时内雨量在 2.5 毫米以下的雨。(第 5 版)3.2.2 先释出学科义位,后释出普通义位如果术语是使用新创词命名的,且其普通义位由学科义位衍生而来,则普通义位排在学科义位之后。如“折射”是物理学术语,指“光线、无线电波、声波等从一种介质进入另一种介质时传播方向发生偏折”,因为该学科义位与“把事物的表象或实质间接反映出来”具有相似点“反射(反映)”,所以“折射”可以用来比喻“把事物的表象或实质间接反映出来”。现汉第 1、2 版只收录了其学科义位,从第 3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并将普通义位排在学科义位之后:【折射】光线、声波从一种媒质进入另一种媒质时传播方向发生偏折的现象。比喻把事物的表象或实质表现出来:用白描的手法不同人物的不同心态。(第 34 版)再如“把脉”是医学术语,因为“诊脉”与“对某事物进行调查研究,并做出分析判断”具有相似点“诊断(判断)”,所以后来“把脉”通过比喻引申出了普通义位“对某事物进行调查研究,并做出分析判断”。现汉第 14 版都只收录了其学科义位,从第 5 版开始增收了其普通义位,并将普通义位排在学科义位之后:【把脉】动 诊脉。比喻对某事物进行调查研究,并做出分析判断:专家为工程质量。(第57 版)总之,无论是先释出普通义位,后释出学科义位,还是先释出学科义位,后释出普通义位,都是按照义位出现的先后次序处理的,这样能够比较清楚地体现出词义发展演变的脉络,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关系。4 结语与百科辞书相比,现汉在术语的收录范围和术语的释义方面都有其独特性,尤其是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更能体现出其科学性与规范性。本文指出语文词典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与两个因素密切相关,一是术语命名的来源,二是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关系。其中前者体现出了术语学与词汇学相融合的关系,后者则体现出了术语学与语义学相融合的关系。此外,语文词典对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还体现出了术语学与辞书学相融合的关系。据此,我们建议,汉语术语学的理论建设要走多学科交叉的路子,这02理 论 研 究是由术语所具有的双重属性以及术语学的跨学科特点所决定的7。不仅如此,术语学还应将本体研究与应用研究相结合,既要研究术语的科学定名及其命名理据,也要研究术语词典的编纂、术语学的教学等,从而更快更好地推动术语学的学科建设。刘青指出,现汉“是宣传和普及规范科技名词的一个重要领域,对宣传科学、提高国民的科学素养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8。作为现代汉语规范型语文辞书,现汉会根据其收词原则及时补收由术语管理机构即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以下简称“名词委”)最新发布的各学科的术语,与时俱进。与此同时,现汉对术语条目的处理方式也为名词委从国家层面开展术语标准化规范化工作提供相应的参考和依据。总之,我们要通过对术语学的理论建设和学科建设,最终为“引领和推动话语体系建设,提升我国的国际话语权”9而助力。注释 本文的词语注释皆出自现汉,以下不再一一标出,必要时只注明版次。为了节省篇幅,删去了与本文无关的义项,对注音、词性、配例等也做了删减。另外,释义在不同版本中的“做”与“作”、数字大小写等均按现行规范做了调整。“连锁反应”在现汉第 1 版中的释义与其他版次稍有不同,为了节省篇幅,不再一一列出。此类情况下同。有的兼具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的术语条目其学科义位没有显性形式标记,而是直接释出学科义位,因为此类条目数量较多,直接提取具有一定的难度,故有待进一步考察。参考文献1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7 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1216.2 张晖.汉语术语学引论 M.北京:科学出版社,2021:88.3 张志毅,张庆云.理论词典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58-59.4 张志毅,张庆云.词汇语义学M.三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7-18.5 郑奠,孙德宣,傅婧,等.中型现代汉语词典编纂法(初稿)上J.中国语文,1956(7):16-21.6 吕叔湘.现代汉语词典编写细则(修订稿)M/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五十年.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11.7 王琪.中国术语事业发展概况及思考J.中国科技术语,2021,23(4):3-7.8 刘青.现代汉语词典与科技名词规范J.语言文字应用,2006(1):32-33.9 裴亚军.中国术语学学科建设的回顾与思考J.中国科技术语,2023,25(1):3-9.作者简介:王迎春(1979),女,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词典学、词汇语义学。曾参与现代汉语大词典现代汉语小词典(第 6 版)、倒序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版)等辞书的编修工作。主持或参与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多项科研项目。在语言文字应用当代修辞学辞书研究等期刊发表论文近 30 篇。通信方式:wan-gyingchun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