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气府论》“足太阳脉气所发”考.pdf

年第 期学术探讨素问气府论“足太阳脉气所发”考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瞿筱逸 张 潮 王 静 摘要：素问气府论“足太阳脉气所发”一节原文及历代注释有不少疑点，本文对此进行了综合分析，认为可以从腧穴归经源流来解释这些问题。其中，“脉气所发”所指相当于经穴，而“气府”所指即经脉。受不同历史时期腧穴理论影响，历代此节所注腧穴与原意不尽相符。故研究气府论时，不应囿于原文及其注解，而是更应注重考察腧穴理论的发展演化，从而深入探讨腧穴和经脉理论的本质。关键词：气府论 足太阳 脉气所发 气府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文章编号：（）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通信作者，：素问气府论（以下简称气府论）是论述针刺部位的名篇。此篇对正确认识腧穴内涵、归经等问题具有重要价值，但文中关于“足太阳脉气所发”的穴名及穴数历来认识不一。本文以唐代王冰次注、宋代林亿等校正，明嘉靖二十九年（年）顾从德翻刻的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为底本，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文本考释气府论足太阳脉气所发部分，历代多有不同见解，其中争议较多者如下。“足太阳脉气所发者七十八穴”此句概述全身足太阳脉气所发数，“七十八穴”计入了足太阳双侧穴数，而非现代通常采用的穴名计数。对“七十八”这一数字，诸家记载或注解不一。杨上善黄帝内经太素（以下简称太素）载作“七十三”。王冰则认为这一数字当作“九十三”，包括本经脉气所发的 穴，以及“气浮薄相通”的 穴，即下文提及的“凡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穴中，除足太阳膀胱经 穴之外的 穴。张介宾的观点与王冰同，吴崐考得 穴，张志聪考得 穴，高世栻则称原文有误，将“七十八”直接改为“七十六”。“入发至项三寸半，傍五，相去三寸。其浮气在皮中者，凡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入发至项三寸半”，太素作“入发项二寸，间半寸”，杨上善认为，此指“额上入发一寸，后从项入发一寸，但间亦有一寸半处，故曰半寸也”，此处杨上善未注明穴位。王冰则认为有大杼、风门各 穴。林亿等人校书（下称“新校正”）时认为此注有误，“项”当作“顶”字，此句主要说明“五五二十五”的部位，即百会向前后左右各 寸，共五行五列的 穴。马莳则认为，“入发至项三寸半”，发指后发际，项则指后颈，“自入发至项而下”，有 寸许，“相去三寸”，则指左右大杼或风门之间的距离为三寸，王冰所注无误。张志聪从马莳之说。“傍五，相去三寸”太素作“傍五相去二寸”，同时杨上善注“明堂傍相去一寸半”。“凡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杨上善释为中行督脉的的囟（误作亚）会、前顶、百会、后顶、强间，两侧旁开足太阳中医文献杂志脉的五处、承光、通天、络却、玉枕，以及再外部足少阳的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共 穴。杨上善认为，太阳为二阳之总，故这些穴位“皆为太阳所营”，一并计入太阳脉气所发数。王冰、马莳、张介宾、张志聪（强间误作长强）所注穴位皆同此。高世栻与“新校正”观点相仿，认为“入发至项”的“项”为“顶”之误，故将原文改为“入发至顶”，并在从发际至前顶之前的 寸内，注有神庭、上星、囟会 个督脉穴。其后的 穴，中行是前顶、百会、后顶、强间、脑户 穴，余足太阳和足少阳脉气所发则与其他人相同。这一解释，当代有学者部分认同。“风府两傍，各一”杨上善注为天牖 穴，而王冰认为指风池 穴，后世学者多采王冰之说。“新校正”则指出，甲乙经中，风池为足少阳和阳维之会，非太阳脉气所发，且“经言风府两傍乃天柱穴之分位”，此句只是再次说明前文“项中大筋两傍”的天柱穴而已。故新校正认为，此处的风池、前文的大杼和风门均在王冰所说的 穴之外。“侠背以下至尻尾二十一节，十五间各一”“侠背以下至尻尾”，太素 作“侠脊以下至尻”；杨上善认为此指大椎以下至尻尾二十一间，“十五间两傍各有一输”，共 穴，但未注明具体穴位。王冰用中诰孔穴图经所存的 穴，即附分、魄户、神堂、膈关、魂门、阳纲、意舍、胃仓、肓门、志室、胞肓和秩边来说明这一部分的脉气所发；但对“十三”与原文“十五”的差异，王冰并未分析。“新校正”认为，王冰说足太阳 穴，是计入了 个缺失的穴名，按“十五间各一”计算的。吴崐据甲乙经所注的穴位与王注相同，同时怀疑“十五”当为“十三”，因为即便加入了后世出现的膏肓，两侧也不得 之数。张介宾考察甲乙经后，认为可以补充大杼及膏肓，成 之数。“五脏之俞各五，六府之俞各六”此句不见于太素。王冰注为肺俞、心俞、肝俞、脾俞、胆俞、胃俞、三焦俞、大肠俞、小肠俞、膀胱俞，即五脏六腑的背俞穴，两侧共 穴。马莳将此句与句 合并解释，认为句 中的左右 穴，包括了五脏六腑之背俞穴，以及厥阴俞、膈俞、中膂内俞（即中膂俞）和白环俞。张志聪、高世栻持相同观点。讨 论足太阳脉气所发数足太阳的脉气所发数，原文作；但若据原文对足太阳脉气所发的描述，则总计不止。在上文提及的代表性注释中，各注家给出的计数各不相同，除王冰外，其他注家的计数均能自洽。王冰注解本篇，查得“兼亡者，九十三穴”，认为是传写有误导致。按王冰注，是 减去头部“气浮薄相通”但不属于足太阳的 穴的结果。实际考察结果表明，王冰注实得穴数，“新校正”所说的 穴计入了王冰注“十五间各一”时，除中诰孔穴图经 穴之外，未作说明的 个腧穴。同时，新校正认为，王冰说，而实得，是后人妄增了“入发至项三寸半”处的大杼、风门，和“风府两傍”的风池所致。吴崐、张介宾所注腧穴基本与王冰同，惟吴崐不认可大杼、风门，而张介宾则去风门，加膏肓。张志聪和高世栻注解时，依马莳而未采纳王冰等人所注的“十五间各一”的腧穴，故最终穴数与气府论原文相近。气府、脉气所发与腧穴归经气府论以“脉气所发”为主要形式，介绍了手足三阳、任脉、督脉、冲脉的脉气所发总数及分布，并提及足少阴、足厥阴、手少阴和阴阳跷的个别腧穴。“脉气所发”这一提法说明了腧穴源于经脉之气，也表明了腧穴的经脉联系和归属，故“脉气所发”所指大致与现代的“经穴”相同。由于气府论所载穴数多不能自洽、历代医家的注解不同且归经不一，故有医家试图从“气府”定义的角度来说明形成计数矛盾的原因。黄帝内经中，“气府”一词仅见于本篇，故诸家仅能据本篇内容进行理解。比较常见的解释有三种：一如马莳将“气府”定义为“各经脉气交会之府”，这一含义与交会穴类似；二如张介宾所言，指“诸经脉气所发及别经所会”，即“气府”包括本经穴及交会穴；三如高世栻所说，“手足三阳之脉，六腑主之，故脉气所发之穴，即为气府”，即“气府”得名于六腑与手足三阳经的关系。在这三种解释中，高世栻之说显然不合理，因气府论除六腑阳经外，还论及了阴经及任、督、冲等脉。马莳“脉气交会之府”之说也不合理，因为本篇的重点不在于交会之处，而在于分经论述各经脉气所发。张介宾的注解是这三者中较为合理的，因为按各家注解，气府论各经脉气所发既有本经穴，也有他经穴，如足太阳脉气所发除足太阳本经腧穴外，还有督脉和足少阳经穴。但是，这一定义与所注腧穴有矛盾。如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 穴，王冰注足少阳脉气所发时，指出临泣是足太 年第 期阳、足少阳、阳维三脉之会，而其余 穴均是足少阳和阳维二脉之会，据此则后 穴不应列入足太阳脉气所发；天冲、曲鬓，王冰注于足少阳脉气所发之中，并说明它们是“足太阳少阳二脉之会”，但并未列入足太阳脉气所发。所以尽管这三种解释可以帮助理解气府的内涵，但它们的定义并不确切。有现代学者认为，“气府”是指脉气所发之一类穴位的总称，而素问气穴论中的“气穴”只能用于某一个具体穴位的称呼。这一观点区分了气穴与气府的不同，但考察气穴论与气府论的内容可知，两篇的区别主要在于腧穴是否归经。气穴论中的腧穴主要以分部、分类的方式呈现，如张介宾所说，“言穴不言经”。而气府论是以经统穴，先言经再列其穴。腧穴归经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黄帝内经之后，明堂孔穴针灸治要（也称黄帝明堂经，以下简称明堂）将肘膝以下的腧穴归经。头面躯干的腧穴则分部分行排列，并在部分腧穴下注明“脉气所发”或“脉之会”。这些都是后世腧穴归经理论的基础。王冰所注腧穴，理论上与甲乙经基本一致，只是将部分“脉之会”，分别归入 条脉，如前文的临泣，分别被归入于足太阳和足少阳。但是他的做法并不是主流，更多的医家，如杨上善、王惟一等人，倾向于将交会穴归入一条经脉。自汉至宋，腧穴归经标准最终由宋代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确定，影响直至当代。而该书中的归经和脉气所发都发生了较大变化。这也是吴崐、张介宾等人在注解气府论时，都称该篇所载各脉腧穴名称和数目与当时理论不同的重要原因。考察“脉气所发”含义和腧穴归经理论演变后可以推断，“气府”是脉气之府，是“脉气所发”的源头，所指即经脉。“脉之会”，是 条脉的脉气所发交会处。正如道路交叉处属于任一条相交的道路，“脉之会”可归属于 条脉。只是因腧穴归经常受主观因素影响，形成了某穴只能归某经的共识。而各家又因穴数有矛盾时，会从交会穴的角度来解释穴数并阐发“气府”，造成了“气府”和交会穴有关的误解。此外，理论形成过程中的缺失、文献传抄过程的错讹，使腧穴脉气所发、脉气交会等内容的记录不全，给后人辨识增加了难度。“侠背（脊）以下十五间各一”与“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太素所引用的气府论原文中，穴位数为，杨上善所注腧穴的计数与此数吻合。但是有两个问题：杨上善的注未给出“十五间各一”的具体穴位；太素引用的原文中，没有“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之句。这是杨上善区别于后世注家的主要不同。马莳等人认为，“十五间各一”所指的腧穴包含了“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以五脏六腑的背俞穴及厥阴俞、膈俞、白环俞和中膂俞等双侧共 穴数释这两句话，故其穴数总计与气穴论原文非常接近。这一理解，也是他们与王冰、吴崐、张介宾等注解的主要不同。明堂失传，可由甲乙经转载的内容窥知明堂原貌。甲乙经“背自第一椎两傍侠脊各一寸五分下至节”和“背自第二椎两傍侠脊各三寸下行至二十一椎下两旁侠脊”分别有 和 穴（双侧），当代一般将这两条线称为足太阳经的第一侧线和第二侧线。张志聪和高世栻所注腧穴均在第一侧线，这样的注解带来了两个问题：甲乙经无厥阴俞，厥阴俞见于千金要方；其余 穴中，除胆俞、三焦俞和白环俞在正文中说明是足太阳脉气所发外，剩余各穴均未说明由何经脉气所发。在明堂之前的黄帝内经仅见五脏背俞穴，并在灵枢卫气说明了五脏背俞穴与阴经的联系。现存文献中，六腑背俞穴见于脉经及甲乙经，两者均无六腑背俞穴与足太阳经相关的记载。医心方转载有六朝时期的产经，此书将俞、募穴分别归入于各经，而非足太阳经下。就目前文献所见，唐中期 年的外台秘要以后，脏腑背俞穴才记入足太阳经下，而王冰在 年注素问。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王冰将“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理解为脏腑背俞穴，理论依据并不充分。气府论“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中的“各五”“各六”，王冰等人均按“各一”解，显然与语义不合。时人疑“各”字错讹，故新校正补充说明经文没错，“所以言各者，谓左右各五各六，非谓每脏腑而各五各六也”，这一理解比较牵强，或可参考太素的相关内容重新解释。太素在“足太阳脉气所发”一节无“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句，但接近文末处有“五脏之输各五，凡五十穴”，并注有“五脏之输，有二十五，两箱（相）合论，故有五十”。灵枢九针十二原有“五脏五腧，五五二十五”之句，又有“六腑六腧，六六三十六”，即分别指阴经和阳经的五输穴和原穴。杨上善的注解无疑更合黄帝内经之旨。有学者认为此句是后人所增；但据以上分析，也有理由认为，气府论原文有“五脏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但并不在足中医文献杂志太阳一节下。在文字流传过程中，出现错讹，杨上善所见的版本丢失了“六腑之俞各六”等字；而王冰或他人所见的版本未失，只是因误将这两句所指理解为背俞穴，而将其移至足太阳一节下，王冰以背俞之意为此句作注。唐中期至宋代成型的背俞归经理论、宋代“新校正”对王冰误注的确认则进一步造成了后世注家的误解。王冰所注的中诰经的 穴，位于足太阳经第二侧线，甲乙经均在正文中说明是足太阳脉气所发，或某经与足太阳之会。王冰所注的大杼、风门 穴，“新校正”认为是后人妄增，两穴位于足太阳经第一侧线，甲乙经载明为足太阳与某经之会。这两个穴位，同在“十五间”，惟附分与风门在同一水平，不符合“十五间各一”之说。至于膏肓一穴，存世文献中最早见于千金要方。吴崐指出，晋汉之上，此穴尚未有。有现代学者提出承扶在 穴之列，但承扶的定位与尻尾无关，在甲乙经中被归于“足太阳与股”一部；且秩边的定位已是 节中，最下的“第二十一椎下两傍”，故承扶不应属于“十五间各一”之穴。气府论是黄帝内经腧穴归经理论的代表篇章之一，本篇提出的“脉气所发”“气府”等概念可以从腧穴归经的角度来分析其内涵。受不同时期腧穴理论影响，历代医家所注的腧穴与内经原意不尽相符。故研究气府论时，不应囿于原文及其注解，而是更应注重观察腧穴理论的发展演化，从而深入探讨腧穴和经脉理论的本质。参考文献 王冰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 明嘉靖二十九年顾从德覆宋刊本 ：杨上善黄帝内经太素影印萧延平兰陵堂刻本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张介宾类经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吴崐 黄帝内经素问吴注 明万历三十七年刻本 ：郑林张志聪医学全书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高世栻黄帝素问直解 清康熙三十四年刻本：马莳黄帝内经素问注证发微 明万历十四年刻本 ：郭霭春黄帝内经素问校注语译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南京中医药大学黄帝内经素问译释第 版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汪卫东“气穴”“气府”“骨空”义辨黑龙江中医药，（）：，黄龙祥黄帝明堂经辑校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黄龙祥中国针灸学术史大纲北京：华夏出版社，：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影印江户医学影摹北宋刊本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王叔和脉经 明万历二十九年吴勉学翻宋刻本 ：丹波康赖医心方 日本半井家藏本：？王焘外台秘要影印明崇祯十三年经余居刻本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赵京生脏腑背俞穴与十二经脉关系再识中国针灸，（）：贾杰，赵京生脏腑背俞主治与足太阳膀胱经之关系中国针灸，（）：王琦，李炳文，邱德文，等素问今释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皇甫谧针灸甲乙经 黄龙祥针灸名著集成北京：华夏出版社，：（收稿日期：）（上接第 页）林鹏妹，张弓也，段晓华北京地方志医学资料挖掘浅析中医文献杂志，（）：沈应文（万历）顺天府志：卷二明万历刻本：王兆元，李兴焯（民国）平谷县志：卷一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马庆澜（民国）房山县志：卷六民国十七年铅印本：唐禄俊，熊益亮，梁秋语，等北京中医药文化旅游资源药王庙现状调查与分析中医杂志，（）：周家楣，缪荃孙（光绪）顺天府志：卷二十四清光绪十五年重印本：吴存礼（康熙）通州志：卷二清康熙三十六年刻本：王兆元，李兴焯（民国）平谷县志：卷四民国十五年铅印本：屠秉懿，何道增（光绪）延庆州志：卷五清光绪七年刊本：周志中（民国）良乡县志：卷六民国十三年铅印本：张茂节，李开泰（康熙）大兴县志：卷二清康熙二十四年刻本传钞本：（收稿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