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诗性生长”理念的乡村景观营造——以嵩溪村为例.pdf

051乡村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天然内蕴着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活有机融合的特征。城市化如同一把双刃剑，促进了城市的发展，却也解构了充满诗意的乡村空间和生活方式。当乡土成为一种乡愁式的存在，乡村的特别意义就得以彰显。文化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内容和途径。如何使乡村成为文化的乡村，关键还是对乡村文化的理解和认同。有学者指出“诗意栖居是人类理想的生活状态，诗性精神是人类精神境界的高级形态。”1诗性，正是一个可以用来反映乡村乡土特色、表达乡村建设前景的有用概念。刘士林曾创新性地用它来概括江南文化特征，早已人所周知。其实，诗性如同自然物的生长一样，是一种带有原生意义的自然、自由、自在状态。乡村诗性亦如此，自然生长，诗意栖居。对于历史文化村落而言，生长性意味着它始终是活态的存在。保护历史文化村落，就是传续活态场景，让生长的基因真正融到村落的生命中、村民的生活中。以“诗性生长”的理念进行乡村景基于“诗性生长”理念的乡村景观营造以嵩溪村为例施俊天摘 要在城市化背景下，乡土文化已越来越成为诗性的文化，乡村景观营造更需要一种“诗性生长”的理念。诗性如同自然物的生长一样，是一种带有原生意义的自然、自由、自在状态。生长性意味着乡村始终是活态的存在，其生态、生产、生活都循自然发展，并实现诗意栖居。嵩溪村资源禀赋独具，其景观营造主要通过激活诗性因子、培植诗性空间、呵护诗性生活进行诗性发掘。“诗性生长”理念符合乡村发展的内在逻辑和规律，对于新时代乡村景观实践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关键词“诗性生长”；乡村景观营造；嵩溪村观设计，也就是把“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乡村愿景化为真切的诗意人居现实。位于浙江省浦江县白马镇的嵩溪村始建于宋代，村以溪名，历史悠久，文风素盛，拥有独具特色的山水文化景观，犹如一个世外桃源。它深厚的人文资源禀赋，为“诗性生长”景观营造提供了可靠基础。1.激活诗性因子作为一个诗性的存在，嵩溪村必然有诗性因子。所谓“诗性因子”是指使之成为“诗性乡村”的基本元素，即那些能够触发诗情、启迪诗思的自然地理和历史人文。在设计之初对这些方面进行整理是十分必要的。通过提取特色的元素，融入到景观设计中，不断彰显其活力。在嵩溪的景观营造中，对于整体标志形象的重塑首当其冲。1.1“溪脉”村以溪名。嵩溪源出高峻的鸡冠岩。溪有二源，分别是自北向南的大源和自东向南的东坞源，终年溪水潺潺。前溪（明溪）、后溪（暗溪）穿村而过，在村口桥亭汇成一流。四面环山，峰峦叠翠，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幽静和古朴。山有鸡冠、狮石之险，崖有青龙、白虎之奇，峰有大青、小青之雄，谷有东坞、西源之幽，形成了颇具特色的鸡冠望潮、东壁石斧、嵩麓烟灶、石潭龙映、屏山拱翠、溪桥月色、西岭秋阴、燕饴春诵、风翻禾浪、庵岩晴雪等“嵩溪十景”。村内百年以上古樟19 棵（1 株已死亡），孝子樟南侧的群就有 6 棵。羊角、万安、万庆、忠义、利济、太平等古桥12座，上田、挑水、塘头、秧田、大园、下坑头、涵洞泉等古井 33 座。另外，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学报2023/04052嵩溪村流传许多故事传说：罗隐秀才与嵩溪石灰、鸡冠岩的传说、鸡冠岩顶杨公庙、嵩溪石灰的由来、潜龙阁和歇马亭、仙画徐子静、连夜求联的孔方先生等。这些逸闻趣事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家族历史有很大关联，具有历史文化价值。暗溪（图 1）是最为珍贵的文化遗产，它是嵩溪的历史文脉、生态绿脉、记忆（技艺）思脉。暗溪是一条石涵道，始建年代不详，据现涵道和建筑关系推测应在清早期。现存较完整的部分，长约 380 米，其中 200 米左右为历史上原有，其余 180 来米为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修建及其后连续修建。石涵道全线开五口，其中一处被后期修建民居围进围墙内。这条石涵道充分体现了嵩溪先民高超石砌技术。在保护设计上，基本保留原有建筑结构和风貌，控制内部空间的神秘和幽静的氛围，同时挖掘暗溪文化。应针对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进行整改和修缮，尽可能恢复其原有的功能和风貌。同时，通过命名，增设暗溪探秘、涵道茶室、休闲体验、儿童水上乐园，修建嵩溪历史文化博物馆等特色功能，活化暗溪，多角度彰显暗溪的魅力。1.2“窗椅”在村入口处增设“窗椅”的艺术装置（图 2），能够很好地表达、体现嵩溪的文脉特色。设计灵感来自村落中发现的一把高古文椅。通过简化提炼，挖掘、赋予文化内涵，让其承载功能属性，“嵩溪椅”应运而生。嵩溪椅是嵩溪文化脉络的承载、延续与发展，是嵩溪人情感的寄托与身份的认同。对长者而言，一把老椅能换回儿女孙辈在椅边成长、儿孙绕膝的幸福温暖的情感。对年轻人而言，一把老椅可勾起对长辈的思念和回忆。造型源于嵩溪的文椅，即太师椅。又取嵩溪的“嵩”字。“嵩”字别有意味，从文字造型看就犹如一把太师椅，其下方的双拱形设计暗喻明暗双溪的交汇共融。另外，太师椅产生于宋代，与嵩溪建村之时间相同。将“椅”与“窗”进行结合。“窗”外轮廓抽取村内典型老建筑的形态，寓意家的概念。从村内往外观望，是对未来的期许，对亲人的守望；从外往村内看，是对家的回想，对亲人的守候。将整组装置立于村口，以框架镂空的形式呈现，起框景作用。同时它又像一个窗户，可以摄入实景，也可以窥视过去与未来，虚实相生。游客可以合影留念，感受嵩溪文椅所承载的内涵和文化。同时它又具备很强的广告功能，作为对外宣传的“窗口”。2.培植诗性空间村落是一个建成空间，有它的生命力。但是在历史过程中，由于经济发展需要，它的生态环境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原有的空间格局，也因为人为的因素而遭遇变形。其实，村落如同人一样也需要健康生长。培植诗意的空间需要对那些历史留下的创伤用诗境生态的方式去“愈合”。这要针对不同的现实状况，采取不同的营造方式。嵩溪文化以宗祠文化（建筑文化）、书画文化、烧制文化为特色。此次重点选择徐氏宗祠、艺术中心、断山进行空间培植。2.1 复原宗祠建筑嵩溪村因地势而建，古民居分布十分密集，错落有致。随地势的转变，房屋的朝向与外观也随之变化。马头墙与门楼不断变换构图，使村庄的景色也多姿多彩生动起来。宗祠、台门、厅堂、戏楼和大殿，雕刻、漆绘、彩塑等无不透出江南建筑的艺术神韵。一些名门富绅的图 1 嵩溪村暗溪（来自网络）图 2 村入口艺术装置图 3 嵩溪村全礼貌（摄于 1970 年代）053清代老宅，青砖粉墙黛瓦，古朴典雅精致。各类建筑结构精巧，装饰别具一格，山墙、门楼、窗楣、房梁、天井、壁画等，无不展现设计者的匠心独具与技艺之臻于完美。具有 800 多年历史的嵩溪村，就是一个建筑文化的展览区（图3）。据统计，现存留下古建筑约1560余间、54600 平方米，以清代建筑为主，其中又以徐氏宗祠孝友堂保留最完整、最有气势。保护好这组建筑十分重要。但在历史、社会发展过程中，它的空间却不断被压缩，不仅建筑本身遭到破坏，而且外围环境也今非昔比。徐氏宗祠（孝友堂）的前面，如今是一大批建筑，原来则是一片牌坊田，门楼题字“爽气西来”已经表明了一切（图 4）。一般地说，门楼题字或是寓意吉祥，或是宗族家训，或是说明祖先迁徙来源。像这样的题字并不多见，即使站在现场也并未必能理解其意，因为现在四周已被新建围住。理查德豪厄尔斯指出，图像可以运用“三步分析法”获得初级的、深层的、潜在的意义。2这 4 字的表面意思虽然是凉爽的风（气）从西边吹来，但体现出宗祠建筑与自然山脉之间的互动关系，也很好地传达出这个宗祠建筑在整个村落中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如此看来，宗祠前的一大片建筑都是肿瘤性的，应该尽早进行拆除，此是其一；其二，协调周边建筑，将宗祠两侧已经被改建的建筑进行复原。2.2 增设艺术中心艺术文化是嵩溪文化的一大特色。康熙年间徐敬臣创立嵩溪诗社，以后徐思祚、徐思琛等人邀约诗人友好赴会，相互之间吟咏揣摩成为佳话。再后来，徐宗义、徐宗璧、徐宗沛相继主其事，使嵩溪诗社延续了120余年。尔后，又有徐谢卿、徐玉成、王碧玙、徐子刚、邵孔方等或写诗或填词，继续嵩溪诗社遗风。到了 20 世纪 80年代中期，嵩溪学社又相继成立，涌现了一批像徐千意这样的农民诗人。除诗文之外，书画也极为繁盛：清代徐子静善人物花鸟；近代徐菊傲专写意墨梅，徐心灯擅书法竹菊，徐察人工书善画，徐心泉长壁画雕刻；当代徐天许为潘天寿、李苦禅入室弟子，更是擅长花卉羽毛，尤精于鹰鹫。代代相传，文脉一直不曾中断。3嵩溪村书画名人辈出，是名副其实的“书画之乡（村）”。建设一个能够承载艺术展览、学术交流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艺术中心十分必要。位于村中心的嵩溪厅及周边围合形成的四房里建筑群作为改造基础。该地点位于村中心地带，均为清代建筑，其中嵩溪厅为省级文保单位。南侧建筑群已经改造为会议中心、书吧，东侧已经改造为国际青年旅社等，作为文化设施，此处是一个比较理想的选择。设计的总体原则是传承建筑原有历史，整体上不破坏周边的风貌，用尽量少的新元素对功能进行改造。同时要满足多种功能需要，使得艺术中心能够承担艺术展览、文化交流、艺术培训、休闲消费等诸多功能。四房里建筑，坐北朝南，三进三开间，由正厅、堂楼、厢房组成。正厅明间中柱不落地，七檩三柱，次间山墙墨绘梁架图案。堂楼三开间二层，明间七檩五柱，前檐为廊。2.3 补更新断山嵩溪又以盛产石灰石而闻名于周边，生产最盛时曾是浦江东部客流、货流、物流的集散地。它的烧制历史长达上千年，各时期留下的石灰古窑已成为历史见证和特色遗迹。石灰产业在直接带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后果，形成了创伤性的断山。这个断山所在的山谷，当地土语叫作“穗窦”，与土语“水稻”同音。根据前期调研，我们绘制了石灰遗产分布情况（图 5），并规划了未来村落的发展诗意居住之地，取名“明日去图 4 宗祠门楼图 5 石灰窑遗产分布图图 6“明日去山谷”矿山规划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学报2023/04054山谷”（图 6）。3.呵护诗性生活景观是一种诗性的存在。景观的存在只有融入乡村生活之中才具有真实意义。日常生活，包括食、住、乐等都是景观营造的切入点。只有以一种用心呵护的态度才能打造出诗意的乡村景观。嵩溪村民得到潺潺溪水、郁郁青山的哺育，用自己的勤劳双手创造了丰富多样的生活文化。延续这种本乡本土的文化，并加以传承、利用自然是景观营造中应着重考虑的部分。在嵩溪村的设计中，主要利用一些闲置空间，比如建筑空地、民房等，结合现代，运用一些乡土材料进行改造，并把一些乡土文化元素融入到生活细节当中。通过点面结合的方式，展示乡村的诗性生活。3.1 梁架茶室“从来佳茗似佳人”（苏轼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饮茶品茗早已成为一种生活艺术。品茶之美，美在意境，它可以使人跨越时空、摆脱人生烦恼，获得一份闲情雅意。4为了提供一个更好的品茗环境，我们规划设计了一处茶室。所在之地原为颓塌建筑之空地。东西厢房山墙颓而未塌，观之有湖石之气势。东侧一路之隔即为嵩溪。细察其基屋架，为旧制七间头民居，明次三间，中为厅，东西厢房各二间，中为天井，南侧东西各一门，为围合式三合院。屋架两层，顶为五步七架抬梁作。此地久空，为整个村子建筑肌理之残缺之处，进村数米即可见此。为补全其建筑，遵循院落式建筑旧样，用钢结构作主体框架，保留原有两侧山墙，仍旧作坡面建筑顶，基本覆瓦，局部覆钢化玻璃，增加采光量。新造建筑，墙体基本采用石灰石废料，采用三合土古法建造，其余墙体均为钢化玻璃。方案一用村中抬梁做法的虾背梁作，一层露明作，其功能为公用之建筑，主要用于较大型展览及会议、茶室等。（图 7）方案二，严格遵循原有建筑样式，钢结构二层合院式民居建筑。改良采光，室内空间符合现代人使用需求，基本为茶室与咖啡空间之用，附带 1-2 间卧室，预留未来改造为艺术家个人工作室的可能性。（图 8）3.2 休闲民宿闲置的民房，适宜改造成民宿。“爽气来”民宿原是一处旧宅，早已无人居住，通过门面的改造、装饰，效果完全不同（图 9）。“入嵩溪饮”民宿以建筑外观、室内改造为主，以餐饮服务为主，集餐饮、休闲、娱乐等功能于一体（图 10）。设计理念源于对嵩溪古朴悠然的历史感，材料的选择上注重对嵩溪本身乡土元素石灰石的印象。设计原则上遵循小众理念、地方特色理念和环保理念。在建筑结构和表现形式上寻求突破和创新的艺术效果，着重采用石材、木材、玻璃、混凝土、不锈钢等材质，形成强烈的对比效果。设计上下两层，两个出入口。平面组织上设有餐饮、悦书、观景、交谈、议会等功能区。以灰色调为主，少数木色进行调和，营造典雅自由的休闲氛围。3.3 手作新生与机械工艺不同，手工艺是手与心的完美结合。手工艺品实用、美观，而且能够传达出丰富的文化内涵，别具特色和意义。将民艺融入到乡村生活，提高文化自信，所谓“手作新生”，就是要发挥手工艺技术的魅力，图 7“梁架”嵩溪茶室外观图 8“梁架”嵩溪茶室内部图图 9“爽气来”民宿055彰显其“新生”的意义。主要包括：一是“归园”陶瓷餐具设计。回归家园、田园，表达地道的饮食文化。嵩溪的麦饼、馒头、粽子、麻糍、观音豆腐等众多美食，这些都可以“乡村早餐”民宿餐饮中给予体现（图 11）。同时，借器物来增强嵩溪美食的仪式感，器形以斗笠与豆为亮点。形来于乡村用在乡村；釉色是根据创作意图自主调制的亚光白，意在体现乡村的淳朴和艺术的审美；视觉上无图案修饰，用最纯粹方式表现对于食物的敬畏和克制。二是“木有温度”几案创意。回收设计、重塑旧物并赋予新生的理念，使弃木得以利用，老木得以重生。几案采用传统手艺制作，木榫卯，可拆卸，无施钉。案柜面植入暗溪形态，上下开启留涧隙，隐藏潺潺流水纳清凉的语境。罗锅枨形为明溪重峦叠嶂倒影，意指明溪、暗溪汇聚于嵩溪。侧支板立面勾勒嵩溪标志形韵，弧拱跨度，高耸挺实。支板与横枨的连接采用半弧形凹槽插隼相嵌咬合，枨肩头隼穿支侧板槽眼而过，另置锥形小木方块插隼锁定，环环相扣，精谨秀劲（图 12）。这一创意代表的是万物生命力的延续，更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诗意栖居。结语乡村和城市有着不同的功能、定位和发展逻辑，以城市化模式改造乡村必然会破坏乡村的自然生长机制，让乡村“水土不服”或千村一面。乡村景观设计一定要有科学的理念指导，杜绝大规模的改造、改建，尽可能利用乡村现有的自然、人文资源，还原乡土本色，唤醒乡土诗性。尤其是要化静为动，激发乡村景观的活力，使乡村得到可持续发展。从历史的发展看，传统村落形成时间较早，积累了浓厚的传统文化，是建成遗产中的瑰宝和承载地域文化的活样本。每一个乡村都有它的个性特点，在乡村景观设计中要充分挖掘、利用乡村的乡土元素和特色文化，尊重乡村的自然“肌理”，展现乡村之美。同时，每一个乡村都是一个潜在的系统。各种景观要素是相互联系的，要把这些要素集合在系统当中，统一在空间格局当中，使得乡村文脉有效传承、生态环境良性循环、农业产业可持续发展，使它们都得以健康地“诗性生长”。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浙江诗路文化带乡村景观设计策略与方法研究”（编号：19BG119）阶段性成果。注释：1 汪文学：温柔敦厚 中国古典诗学理想，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21 年，第 327 页。2 黄建军：视觉文化的研究方法探析，现代远距离教育2009 年第 4 期，第 79 页。3 许笑挺：浙中古村落空间演化及其重构研究以历史文化名村嵩溪村为例，硕士学位论文，浙江农林大学，2019年，15页。4吴华：品茗文化及其美育功能，茶业通报 1997年第1期，第 45 页。施俊天 澳门科技大学博士研究生浙江艺术职业学院院长、教授图 10“入嵩溪饮”餐饮中心图图 11 嵩溪特色美食图 12 木质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