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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董秀芳*摘 要：词法研究是汉语研究中比较薄弱的一个方面。对词法的一些基本概念目前仍存在一些认识混乱与模糊之处。本文梳理了词法研究中的一些基本概念，指出需要正确理解词法的含义，正确辨识词法手段与词法功能，要分清派生和屈折这两个范畴。在词法研究中要注意以下一些问题：注意分清语言形式的性质，区分词法现象与句法现象和词汇现象；注意辨析同一词法形式背后不同的生成过程；注意区分词缀的核心功能与边缘功能，区分词缀不同功能的历史层次性；加强对评价性形态的研究。关键词：词法；屈折；派生；词缀；评价性形态引 言截至目前，汉语的词法研究仍是非常薄弱的。这体现在对于一些词法基本概念的认识目前仍存在一些混乱和分歧，对词法现象的描写和分析不够深入，对于词法规律的概括和总结不足，在词法理论的建设方面存在很大空白。在一定程度上，对于汉语词法的研究不够重视造成了研究人员少、研究基础差的局面。本文对词法的一些基本概念进行阐述，以澄清对这些概念可能存在的认识偏差，也指出了汉语词法研究中应该注意的一些问题，以期推动汉语的词法研究。一 对一些基本概念的澄清（一）“词法”的定义“词法”对应于英语的术语 morphology。morphology 这个词包含两个语素：一个是morph，这是来自希腊语的一个词根，表示“形式”，相当于英语中的 form；另一个是 ol-82*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西交流背景下汉语词汇学的构建与理论创新研究”（项目编号：21&ZD310）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董秀芳（1972 ）女，河北黄骅人，1990 1994 年就读于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大学计算语言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研究人员，研究方向为汉语词汇与句法的历时与共时研究。ogy，义为“关于的学问”。morphology 的意思就是“关于形式的研究”，因此也可以译成“形态学”。以往一些学者认为汉语是孤立语，汉语的词没有什么形态变化，因此没有多少词法可研究。其实，这是一种认识上的误区。词的形式包括的种类很多，汉语中虽然加缀法不多，但有比较丰富的复合形式和重叠形式。汉语中虽然没有表示性、格、人称、时、态等语法范畴的形态变化，但汉语中有不少评价性形态 详见第三部分（四）中的说明。在汉语学界，有些人对“词法”的理解过于狭窄，认为词法只能研究狭义的形态变化；也有人对“词法”的认识过宽，把凡是涉及词汇的研究都包括进来。其实单纯的词汇语义方面的研究以及词汇类聚（如同义词、反义词、同音词、上下位词）等方面的研究都不属于“词法”，而只属于词汇学。当然，在研究词法时，需要注意词法与语言其他方面的关系，包括与词汇语义的关系，但是首先必须明确词法本身是什么，不能将与词汇有关联的所有研究都不加区分地认为是词法研究。汉语中有些论著在使用“词法”这个词时不太严谨，将“词法”与“词汇”混同，这是特别需要引起注意的。研究词语的形式是为了揭示词语的构成规律。当代语言学的研究表明，语言之间的差异主要在于词法。汉语的词在构造规则上正因为有很多地方明显不同于印欧语，所以其词法规律更值得深入研究。通过深入研究汉语的词法有可能更好地揭示汉语的特点。（二）词法手段和词法功能所谓词法手段是指构成新词或构成词的新的语法形式的方法。而词法功能是指词法手段的意义或者说作用。首先看词法手段。语言中常见的词法手段有以下几种。1.加缀词缀根据与词根的相对位置可以分为前缀、后缀、中缀和框缀。框缀是一种非连续性语素，在语音形式上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出现在词根的前面，一部分出现在词根的后面，像一个框子一样包着词根。汉语学界在词缀的判定上存在很大的认识误区。有些人认为词缀语义虚化，不表示任何意义了，因此不少人把“老虎”中的“老”看作词缀，这是不对的。词缀作为语素，也是音义结合体，词缀的词汇意义虽然有所虚化或宽泛化，但一定会表达某种词法意义。1如果完全找不到一个成分在词中的作用，那么这个成分不可能是词缀，只能是词的语音构成部分。比如，英语名词 water 中的 er，不表达任何意义，因此不是词缀，只是构成单纯词 water 的一个音位。2.重叠一般可分为完全重叠和部分重叠。完全重叠是对词根语音形式的完全拷贝，比如“看看”是对词根“看”的完全拷贝；部分重叠是对词根语音形式的部分拷贝，比如 Ilo-kano 语（菲律宾吕宋岛上的语言）中名词复数是由名词词根的部分重叠构成的，比如：psacatpus-psacats，复数形式是把对词根语音形式的部分拷贝构成的重叠部分放在词根的前面形成的。实际上，在完全重叠和部分重叠两个大类之外，还存在一种衬音重叠，就是在词根与语音拷贝形成的重叠部分之间插入了无意义的衬音。292汉语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3.内部屈折（或称语音交替）即改变词根的内部语音形式来构成新词或词的新的语法形式。可以改变词根的音质音位，比如改变元音或者改变辅音；也可以改变词根的超音段音位，如改变声调、重音等。4.复合即把可以独立成词或不能独立成词的词根语素结合起来构成复杂的词。另外，还有一些不太常见的词法手段，比如：减音（即减去词根语音形式的一部分）、转类（conversion，即没有任何显性变化而改变了词根的词类属性）、异干（supple-tion，即完全改变了词根的语音形式，比如英语动词 go 的过去时变成 went）等。词法手段还可以结合使用。重叠和加缀就可以结合使用，例如，“慢慢儿”就是对词根“慢”先进行重叠然后再加上后缀“儿”形成的。从词法功能的角度可以分出两大类：派生（derivation）和屈折（inflection）。派生产生具有新的意义的词，即产生一个新的词位（lexeme）；屈折产生词的不同语法形式，即不产生新的词位，只产生词位变体。二者的区别体现在：派生会改变词汇意义或词类，或者二者都改变，而屈折不会；句法环境会要求出现一个特定的屈折形式，而不会要求某个特定的派生形式出现（比如在英语的差比句中，会要求出现形容词的比较级形式；在主语是第三人称单数、时态是现在时的英语句子中会要求动词后出现后缀-s）；屈折一般比派生更能产；屈折比派生在语义上更规则，因此屈折形式不用列在词典里，而派生形式可以列在词典里；屈折词缀添加之后就不能再添加派生词缀，但派生词缀添加后还可再添加屈折词缀，即在位置上，派生词缀可以比屈折词缀更靠近词根。国内文献中有“构词”和“构形”这两个术语，大致对应于“派生”和“屈折”。建议使用“派生”和“屈折”这两个术语，因为这两个术语可以更好地与国际接轨，更为通行。不仅词缀可以分为派生词缀和屈折词缀，其他词法手段也可以根据功能而归入派生或屈折。比如重叠这种词法手段，有的具有派生功能，有的具有屈折功能。举例来讲，美国亚利桑那州塔克森南部的北美印第安人的语言巴巴哥语（Papago）中名词的部分重叠可以表达复数，构成了名词的新的语法形式，可以归入屈折。比如：kuna 丈夫-kuuku-na 丈夫们。这种语言里部分重叠所表达的功能与其他语言比如英语中复数屈折后缀所表达的功能是一样的。与此不同，汉语西南官话中名词重叠可以表示指小，这就属于派生。内部屈折（语音交替）这种词法手段从功能上看也是有的可以归入派生，有的可以归入屈折。比如英语的 run-ran，通过元音的改变表达过去时，构成了新的语法形式，属于屈折；而汉语的饮（上声，自动）饮（去声，使动）通过声调的改变表示了自动和使动的区别，在词汇语义上产生了差别，构成了新的词，属于派生。可见，相同的词法手段可以表达不同的词法功能。同样的词法功能也可以由不同的词法手段来实现。不仅在不同的语言中可以如此，即使在同一个语言中也可以如此。比如，在英语中，表示复数这种功能就既可以用加缀法实现（在名词后加后缀-s），也可以03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河北师范大学 120 周年校庆专辑2022 年）用内部屈折法实现，如 woman-women。我们在描写词法现象时，不但要描写清楚词法手段，还要描写清楚词法功能。要想揭示汉语的词法特点，就需要全面调查普通话、方言和古代汉语中有哪些词法手段，考察这些词法手段的能产性如何，有着什么样的使用条件和分布范围，这些词法手段的词法功能是什么，词法手段和词法功能从古到今有什么样的演变，等等。二 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一）注意对语言形式的定性要确定一个语言成分的性质和地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汉语的词法研究中，要区分词缀和虚词就是一个难题，因为二者在形式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比如，程度副词和形容词前缀的区分就是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举例来说，何以知道“稀甜”“稀烂”“稀脏”“稀松”“稀糟”等形式中的“稀”是词缀还是程度副词呢？一个判断标准就是看可类推性，句法的规则性要强于词法的规则性，副词与形容词的搭配可类推性强，因此“副+形”组合的数目比较多，限制比较少，比如“很”是副词，可以与一系列性质形容词搭配。“稀”能够搭配的性质形容词的数目很有限，但又有一定数量，不是只能与特定的某个形容词搭配，因此“稀”可以看作词缀。对比“黢黑”中的“黢”，只能与“黑”搭配，不能与其他类似的形容词搭配，比如不能说“黢黄”“黢蓝”等，因此，可以知道“黢”只是一个词汇性的语素，不能看作词缀。副词“很”、词缀“稀”、词汇性语素“黢”正好构成了一个序列，其组配能力依次降低。另一个判断标准就是看出现的层面，词缀和词汇性语素只能出现在词的层面，不能与短语搭配，而副词出现在句法层面，可以与短语搭配。比如，“很”可以出现在形容词性短语前，可以说“很不舒服”，但“稀”“黢”不可以。当我们对某个汉语方言或某个民族语言进行调查时，就可以采用这两个标准来区分程度副词和形容词前缀及词汇性修饰成分，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句法现象（能产）、词法现象（部分能产）、词汇现象（不能产）区分开来，不致产生混淆。另外，我们也需要注意区分词汇化了的形式与能产的词法形式。词汇化了的形式内部的可分析性降低，形成的是“词库词”，只能交由记忆来掌握。而由能产的词法模式所生成的词，内部结构清晰，可分析性强，具有一定的类推性，可以通过词法规则来学习，属于“词法词”。区分“词库词”与“词法词”实际上也就是要区分不规则模式与规则模式。比如，“学者”“作者”就是词汇化了的形式，其整体意义不容易从组成形式中推出，具有了特异性（idiosyncrasy），比如“学者”不是指任何学习的人，现代汉语词典 对“学者”的解释是“在学术上有一定成就的人”；而“革命者”“改革者”“奋斗者”“领导者”“劳动者”等形式则属于能产的词法形式，形式与意义有着比较好的对应，规则性强，从组成成分可以较好地预测整体意义。词法研究的对象应该是能产的词法形式，而不是已经发生词汇化、具有了特异性的形式。词汇化了的形式可以进入词库，以清单方式存储。从整体上看，汉语中双音词发生词汇化失去内部结构透明性的比较多，13汉语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而三音词相对来讲结构透明性较高，规则性较强，因此需要加强对汉语三音词的词法研究。（二）辨析同一词法形式背后不同的生成过程表面上相同的形式，背后的生成过程可能不同，需要认真辨析。比如，表面上都是ABB 式的形容词，其生成过程可能有比较大的差异。主要有两种情况。1.内部结构是 A+BB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情况，其中 A 是形容词，BB 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类 BB 是词缀，比如“乎乎”就是一个重叠词缀，“傻乎乎”“黑乎乎”“湿乎乎”“黏乎乎”“潮乎乎”等都是形容词加词缀“乎乎”构成的 ABB 形式；另一类 BB 是不具有能产性的词汇性成分，只能与特定的形容词搭配，如“白花花”中的“花花”只能与形容词“白”搭配，同类的情况还有“红彤彤”“黑黝黝”“绿油油”等。2.内部结构是 AB+B这种 ABB 式的词来自部分重叠。其中一类是由作为基式的双音节形容词重叠第二个音节形成的，比如山东郯城方言（中原官话）中的“舒坦坦”“痛快快”等。3另一类，作为基式的 AB 是偏正结构，其中 B 是形容词，是主要词汇意义的承担者，A 是修饰性成分。AB 通过部分重叠形成 ABB。有的 A 可以看作前缀，比如山西闻喜话中的“稀软软、透虚虚”，其中重叠形式读本调，不像单音形容词重叠式“AA 的”中的 AA 读变调，因此可以看作 AB 的部分重叠，而不是 BB 重叠以后再与 A 组合。生成过程是：软稀软稀软软。有的 A 是程度副词，如徐州方言中的“温臭臭”“葱脆脆”，“温臭”“葱脆”是“副+形”式偏正结构，然后经过部分重叠即只重叠形容词部分就形成了“温臭臭”“葱脆脆”。4但是，也必须指出，虽然 ABB 式形容词从来源上看比较多样化，但从共时角度来说，其实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合流，形式上的相同让它们在语义功能上也有了相同的表现，即都可以表示对性状的生动描摹，具有增量的功能。（三）词缀的功能分析与词缀意义的历史层次性在对词缀的功能进行分析时，要注意有时一个词缀可能具有多种功能，有的用法是核心功能，使用较为普遍，而有些用法则是较为边缘的。从历时的角度来看，有些词缀的多种用法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产生的，对于这样的词缀，就要注意厘清其不同用法的历史层次。比如，“家”作为词缀，有不同的用法。从共时角度来看，最为核心的功能是指掌握某种专门学识或从事某种专门活动的人。如：“语言学家”“生物学家”“科学家”“化学家”“物理学家”等。其使用规律是跟在表示某一学科的名词之后，可以说有“学”就会有“学家”。这一用法比较规则，能产性也比较强。假如出现了某个新的学科，就会相应地出现表示精通这个学科的人 “学家”。“家”的这种用法是在近代才出现的，是受英语的影响，是对英语后缀“-ist”的对译。“家”除了这种后缀用法之外，还有其他一些用法。其他的用法相对于“家”的这种核心用法来说，都可以说是边缘用法。“家”作为词缀的这些不同用法具有不同的历史层次，也就是说，它们在历史上出23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河北师范大学 120 周年校庆专辑2022 年）现的时间有早有晚。下面我们按它们出现的时间顺序依次进行说明。在汉代以后，“家”出现了表示某种职业的后缀用法，这是由从事某种职业的人家这一意义演变来的，与“家”的“家庭”义直接相关。其使用条件是出现在单音名词后面，单音名词能提示所从事的职业。这种词缀用法的能产性不太高。如：汉兴，乐家有制氏，但能记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汉书礼乐志）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汉书杨恽传）术家更说日甲乙者，自天地神也。日更用事，自用甲乙胜负为吉凶，非端端之日名也。（论衡诘术篇）身如大店家，命如一宿客。（王梵志 身如大店家）近侍婕妤先过水，遥闻隔岸唤船家。（花蕊夫人 宫词）这种用法在当代已经不再能构成新词，可以说是一个死了的构词模式。元代以后，“家”可以附在指人名词的后面，表示人的某种类别或身份。如：他是个女孩儿家，你索将性儿温存，话儿摩弄，意儿谦洽。休猜做败柳残花。（元王实甫 西厢记 第三本第三折）小奶奶，女孩家这般劣。（元白朴 裴少俊墙头马上 第三折）这种用法还保留在当代汉语口语中，通常读轻声，能产性不高，可以构成的形式不太多，常见的有“女人家”“男人家”“孩子家”“姑娘家”“学生家”等。如果在对外汉语教学中要讲解“家”的词缀用法，建议首先从其核心功能开始教，因为这是最为规则的，使用频率最高，也最好掌握；然后再教表示身份的“家”的后缀用法，因为这种用法还是属于活着的构词法，有可能产生新的形式；最后再教表示职业的“家”的后缀用法，要指出这是过去的用法，现在遗留下了一些词，但在当代已失去了生命力。（四）注意加强对评价性形态的研究汉语中评价性形态比较突出，5在汉语的词法研究中，对评价性形态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评价性形态（Evaluative Morphology，EM）最早由 Scalise 基于意大利语表示“指小”（diminutive）、“增量”（指大/大称）（augmentative）、“贬化”（pejorative）、“褒化”（a-meliorative）等的词缀提出。6Scalise 认为这类形态是既不同于派生也不同于屈折的“第三类形态”（third morphology）。评价性形态不改变词根的基本词汇语义，也不改变词根的词类，在这一点上与屈折表现相同；评价性形态不构成词的新的语法形式，不具备很强的能产性，在这一点上又与派生相同。Beard 把指小、增量、贬化、喜爱（affection-ate）、表敬（honorific）等归入特殊的派生，称为“表达性派生”（expressive derivation），也就是将评价性形态归为派生。7我们赞同 Beard 的观点，评价性形态从性质上看归入派33汉语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生是比较合适的，因为从整体上看评价性形态还是更符合派生的特征。董秀芳指出，表达性派生在汉语词法中具有凸显性，这是汉语词法的重要特征之一。8评价性形态的主要作用是反映说话人的立场和态度。说话人的立场主要表现在对量的判断上，包括对事物、性质、行为等的量的主观判断。评价性形态表达的是量与由常识确定的均值相比产生了偏离，包括指大（认为量往大处偏离了均值）、指小（认为量往小处偏离了均值）。在量的偏离判断基础上可以再进一步表示说话人的褒贬态度。评价性形态的使用具有“可选性”（optional），不具有强制性。比如，对于同一个物体，说话人可以不使用评价性形态来指称，也可以使用指小形式，或使用指大形式，这完全取决于说话人的认知和态度。从实质上看，评价性形态体现了词法和语用的关联，反映了语言的主观性特征。汉语中的很多词法手段，比如加缀、重叠、内部屈折/语音交替等，都可以表达评价性形态。在名词上最突出的评价性形态是指小（在汉语方言的研究文献中经常用“小称”这个术语来表示），指小范畴在汉语普通话和方言中分布非常广泛，可以用多种词法手段如加缀、重叠、内部屈折/语音交替等来表达。汉语中形容词上的评价性形态可以表达指小，也可以表达增量，即把性状的程度往小里说或往大里说时，同时可以附加喜爱或厌恶的感情态度，可以用加缀或重叠来表达。汉语普通话和方言中的动词重叠以及一些动词上的词缀，可以表达说话者对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的主观态度，也属于评价性形态。9我们需要加强对评价性形态的描写与分析，要对汉语普通话和方言中的评价性形态进行深入挖掘，揭示更多的评价性形态现象，也要从历时的角度研究评价性形态的来源与演变。笔者在这方面做了初步的尝试。10从评价性形态入手，也可以从词法的侧面展现汉语主观性凸显的重要特征。结 语汉语词法中可以研究的问题实际上是很多的，研究空间很大，但是对于词法研究意义的认识不充分，对基本概念理解得不够透彻，导致了汉语词法研究的严重滞后。本文梳理了一些目前认识较为混乱的词法概念，指出了汉语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方面。要想推进汉语词法的研究，首先需要更为全面深入地观察和描写普通话、方言以及汉语史上的词法现象，描写词法形式的类型、能产性、表达的功能及历时演变，并从类型学的视角揭示汉语词法的特点。希望有更多的人投入到汉语词法研究中去，期待汉语的词法研究可以在未来得以深化，出现更多重要的研究成果。注释：morphology 这个词也经常出现在生物学中，指对生物形态的研究。“词位”是属于一个特定的词类、具有特定的意义或语法功能的语言单位，作为一个单一的词参与句法组合。具体的实现形式随着出现的句法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英语中表示歌唱的 SING 是一43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河北师范大学 120 周年校庆专辑2022 年）个词位，其具体的实现形式随着句法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可以有以下形式：sing，sings，sang，sung，singing。注意，不能把作为词法手段的“内部屈折”与作为词法功能的“屈折”相混淆。材料来自任林深 山西闻喜话形容词的生动形式，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 年第 3 期，但将 A 看作词缀的分析是我们的。参考文献：1 董秀芳.汉语词缀的性质与汉语词法特点 J.汉语学习，2005（6）.2 董秀芳、余超.汉语中的衬音重叠及其性质/语言学论丛（第 64 辑）C.北京：商务印书馆，2021.3 邵燕梅.郯城方言志 M.济南：齐鲁书社，2005.4 王健.徐州方言中的“ABB 的”式状态形容词 J.徐州教育学院学报，1999（2）.5 董秀芳.汉藏语系语言的评价性形态 J.民族语文，2021（2）.6 Scalise，S.Generative Morphology M.Dordrecht，The Netherlands：Foris，1984.7 Beard，R.Lexeme-Morpheme Base Morphology M.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1995.8 董秀芳.汉语的词库与词法（第二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9 董秀芳.主观性表达在汉语中的凸显性及其表现特征 J.语言科学，2016（6）.10 董秀芳.上古汉语中的重叠及其演变：ABB 式形容词词法模式的历时形成 J.（香港）岭南学报（第十五辑），2021.53汉语词法研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