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翻译中对等律与文义解释规则的适用——以民法典总则编翻译为例.pdf

2023年第17期总第593期No.17,2023Sum No.593Journal of Science and Education法律翻译是翻译学和法学的交叉领域。从翻译学的角度来看，法律翻译是对广义法律文件的翻译或者翻译的内容与法律相关。目前，中国立法文件的英译是法律翻译的研究重点。从法学尤其是法理学的角度来看，法律翻译是对法律运行体系内立法、司法、执法等各环节产生法律效力的文件进行的翻译，文件的功能而非文件的内容决定了该文件是否属于法律翻译。举例而言，一份与法律完全无关的英文电子邮件一旦被作为证据提交法庭，那么该份英文电子邮件的翻译便属于法律翻译。本文拟对翻译学指导原则和法理学相关原则在法律翻译中的适用进行研究。1 法律翻译适用原则概述基于法律翻译的交叉学科属性，在法律翻译的过程中，翻译学的指导原则和法理学的相关原则都应予以考量。从翻译学角度来看，中文立法文本英译宜遵守对等律（law of equivalence）、同一律（law of identity）和等效律（law of equal authenticity）三大翻译原则，形成一个有机原则体系。对等律也叫等值律，具体是指文本类型对等、语义对等和形式对等；同一律就是要确保在同一个意义上使用同一个词，以避免某一论题、词的意义或概念被偷换1；等效律是指效力相等原则（the principle of equal authenticity），这里的“等效”（equal authenticity）是指源语立法文本和译本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equal legal effect）。2在这三个原则中，对等律和同一律应当是基本原则。从法理学角度来看，法律翻译可以被视为一种特殊的法律解释，是用译入语对法律原文的解释。因此，法律解释的常用方法，例如文义解释、体系解释、目的解释等方法在法律翻译中亦可适用。其法律翻译中对等律与文义解释规则的适用以民法典总则编翻译为例张 磊（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商务英语学院 广东 广州 510420）摘要：法律翻译是翻译学和法学的交叉学科。“对等律”“同一律”等翻译学的指导原则和文义解释等法律解释方法，都应当成为法律翻译的指导原则。在法律规则的翻译中，对等律应当成为优先适用的指导原则。而在法律概念的翻译中，为了保证法律概念所代表的权利与义务的范围不在翻译的过程中发生变化，法律解释方法中的文义解释规则应当成为优先适用的原则。关键词：法律翻译；对等律；文义解释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871/ki.kjwh.2023.17.019作者简介：张磊（1975），男，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商务英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国际经济法、法律翻译。70教改教法中，文义解释就是对书面语言即法律文本的字面含义的解释，它是法律解释中最常用、最基础的解释方法。3文义解释方法包括若干具体规则，例如按照通常理解进行解释的规则以及专业用语依据专业含义进行解释的规则。在法律翻译的过程中，经常出现原文法律术语无法与译入语语境中现有的法律术语完全对应的情形。在这种情形下，文义解释就成为一种可能的翻译选项。法律翻译中对等律和文义解释规则存在适用的优先顺序问题。优先适用对等律还是优先适用文义解释规则，会导致法律文件的翻译文本出现重大差异。这种翻译策略和翻译结果上的差异，在民法典总则编的英文翻译中便有清晰体现。2 民法典总则编法律翻译的重要性民法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建构了公民、法人及其他法律主体在民事法律关系中的权利和义务，在整个法律体系中居于基础性地位。民法总则是统领民法典且民法各个部分共同适用的基本规则，也是民法中最抽象的部分。4最早被译成英文的中国民法是 民律草案（总则编），即1926年由“调查之外法权委员会”（the Commission on Extraterritoriality）翻 译 与 出 版 的 Draft Chinese Civil Code(First Book,General Principles)。该总则编共计223条，包括五章，分别是人、物、法律行为、期限之计算和消灭时效，分别译为Persons,Things,Juristic Acts,Calculation of Time-Limits,Extractive Prescription。510这一历史事实充分说明了民法总则部分的翻译对于中国法律外译工作的重要性。中国在1987年颁布实施的 民法通则，对民事活动中的一些共同性问题做出了法律规定，实际上就是民法总则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 于2020年5月28日通过，2021年1月1日正式实施。民法典中的民法总则编包括基本规定、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组织、民事权利、民事法律行为、代理、民事责任、诉讼时效、期间计算十章。依据同一律，法律术语的翻译应当保持一致。因此，民法典总则编的翻译实际上成为整部民法典翻译的基础和准绳。3 法律翻译中对等律和文义解释规则的适用顺序总体而言，民法典人大英译版是较为完善的中国立法文件英译版本，是近年来重要的法律翻译成果。我们以民法典人大英译版为例6，研究翻译学领域的指导原则对等律和法理学领域的文义解释规则在法律翻译中的适用优先顺序。3.1 对等律是法律规则翻译的优先原则以我国的立法和司法实践为基础，可以把当代中国法律体系的要素简化为法律概念、法律规则和法律原则。法律规则是指具体规定权利和义务以及具体法律后果的准则，或者说是对一个事实状态赋予一种确定的具体后果的各种指示和规定，包括假定、行为模式和法律后果三部分。法律规则通过法律条文体现。由于法律规则具备完整的逻辑结构，对等律应当在法律规则的翻译中优先适用。对等律也叫等值律，从翻译学角度分析，具体指文本类型对等、语义对等、形式对等。在法律规则的翻译中，文本类型对等是非常重要的考虑因素。文本类型对等可以理解为功能对等（functionally equivalent），并且译文应当与原文在规范性特征上一致。规范性特征指文本为强制性规定（mandatory provisions）、任意性规定（discretionary provisions）、解释性规定（explanatory provisions）或宣告性规定（declaratory provisions）。512从功能而言，法律规则分为调整性规则和构成性规则。调整性规则的功能在于规范人们的行为，而构成性规则的功能在于组织人们按照规则授予的权利（权力）去活动。因此，法律规则的翻译必须保持译文与原文在规范性特征上一致，保证法律在通过翻译进行转换后其功能不受影响。例如民法典第十九条规定：“八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实施民事法律行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或者经其法定代理人同意、追认；但是，可以独立实施纯获利益的民事法律行为或者与其年龄、智力相适应的民事法律行为。”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对于第十九条翻译如下：“A minor aged eight or above has limited capacity for performing civil juristic acts and may perform a civil juristic act through or upon consent or ratification of his legal representative,except that such a minor may independently perform a civil juristic act that is purely beneficial to him or that is appropriate to his age and intelligence.”在一般情况下，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实施民事行为应当通过法定代理人，属于强制性规定。因此，从对等律角度出发，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在第十九条翻译中使用的第一个may并不准确。为避免71歧义，应当使用shall。再如民法典第二十条规定：“不满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实施民事法律行为。”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将第二十条翻译为：“A minor under the age of eight has no capacity for performing civil juristic acts,and may perform a civil juristic act only through his legal representative.”在这里，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须通过其法定代理人代理实施民事法律行为系强制性规定，而非任意性规定，因此，使用 shall 作为情态动词比使用may更为妥当。3.2 法律概念的翻译优先适用文义解释规则法律术语与法律概念是近义词，但使用场景不同。法律概念是法理学上的概念，而法律术语这一个特定用语在翻译界中被广泛使用。法律概念是构成法律体系的基本要素。法律概念，无论是法律专用的（法言法语），还是从普通语言中移植过来的，在法律系统中都有其法律意义，即都与权利与义务相关联。7翻译界对于法律术语的翻译原则一直存在不同观点。有学者提出“以术语译术语”的法律翻译策略，也有学者指出法律术语的翻译应当遵循特定步骤。首先应该根据具体语境弄清英美法律术语的准确定义，然后把英美法律术语本土化，即在本国法律中寻找与之对等的翻译；对于两个法律体系无法对等的术语，可以进行合理创造。8 在法理学中，法律概念与权利和义务直接关联。因此，法律翻译应当用译入语准确传递法律概念中蕴含的以权利与义务为核心的信息，而不应当在法律翻译的过程中改变权利与义务的范围。因此，本文认为，从稳妥性角度考虑，在法律概念的翻译中，文义解释规则应当优先适用。举例而言，民法典第十八条规定：“成年人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独立实施民事法律行为。”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将其翻译为：“An adult has full capacity for performing civil juristic acts and may independently perform civil juristic acts.”该翻译采用了文义解释的策略，将民事行为能力这一法律概念翻译成capacity for performing civil juristic acts，而非按照对等律翻译成capacity for performing civil acts。本文认为，在该法律概念的翻译中优先适用文义解释规则是妥当的。该法律概念的翻译实际上是民法典第十八条规定的具体体现。用capacity for performing civil juristic acts 翻译民事行为能力这一法律概念，可以在实质上保持前后条款法律概念的一致性，避免混淆。民法典第十三条规定：“自然人从出生时起到死亡时止，具有民事权利能力，依法享有民事权利，承担民事义务。”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将该条翻译如下：“A natural person shall,from the time of birth until the time of death,have the capacity for enjoying civil-law rights,and may enjoy civil-law rights and assume civil-law duties in accordance with law.”其中，民事权利翻译为civil-law rights，而民事义务翻译为civil-law duties,均采用了文义解释规则而不是对等律。如果适用对等律，民事权利和民事义务应翻译为civil rights和civil duty。考虑到在英语语境下，civil rights 往往指向公民权利，容易造成歧义，因此采用文义解释规则翻译成 civil-law rights和civil-law duties是更优的选择。民法典第一百二十条规定：“民事权益受到侵害的，被侵权人有权请求侵权人承担侵权责任。”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将该条翻译如下：“Where a person s civil-law rights and interests are infringed upon due to a tortious act,the person is entitled to request the tortfeasor to bear tort liability.”这里对民事权益的翻译采用了文义解释规则，翻译成 civil-law rights and interests。需要指出的是，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实际上对第一百二十条进行了补充解释，即当民事权益受到侵权行为的侵害时，被侵权人有权请求侵权人承担侵权责任。本文认为，从稳妥性角度出发，法律规则的翻译应当以适用对等律为原则，尽量避免进行补充解释，即使这种解释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考虑到进行补充解释存在改变法律规则逻辑结构的可能性，译者应当对在法律规则翻译中进行法律解释持非常谨慎的态度。民法典第一百六十三条规定：“代理包括委托代理和法定代理。委托代理人按照被代理人的委托行使代理权。法定代理人依照法律的规定行使代理权。”民法典人大英译版将该条翻译如下：“An agent under agreement shall ac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incipal s authorization.An agent by operation of law shall act in accordance with law.”这里也是采用了文义解释的方法，将法定代理人翻译为agent by operation of law，而在第二十条中将法定代理人翻译为 legal representative。对于前后两个条文中的同一个法律概念，民法典人大英译版采用了不同的翻译，这明显不妥，违反了翻译学中的同一律。教改教法72Representative的对应翻译为代表而非代理，二者在民法上的权利与义务并不相同。相较而言，民法典第一百六十三条将法定代理人翻译为agent by operation of law更为准确。4 结语法律翻译是翻译学和法学的交叉学科。翻译学的对等律、同一律、等效律和法理学的法律解释方法，都应当成为法律翻译的指导原则，在对不同对象的法律翻译中适用的优先顺序不同。在法律规则的翻译中，对等律应当成为优先适用的指导原则。文本对等就是要保证法律文件的原文和译文在规范性特征上保持一致，在法律功能上对等。在法律概念的翻译中，为了保证法律概念所代表的权利与义务的范围不在翻译的过程中发生变化，法律解释方法中的文义解释规则应当成为优先适用的原则。参考文献1 屈文生.中国立法文本对外翻译的原则体系:以民法英译实践为中心J.中国外语,2022(1):11-16.2 屈文生.“一带一路”国家立法文本的翻译J.外语与外语教学,2020(6):7.3 王利明.法律解释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132-133.4 王利明.民法典总则设立的必要性及基本结构J.湖南社会科学,2004(5):28-34.5 屈文生.中国立法文本对外翻译的原则体系:以民法英译实践为中心J.中国外语,2022(1):10-20.6 民法典(英文版)EB/OL.2023-05-16.http:/ 法理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M.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45-47.8 张法连,赵永平,周宇晴.从right of fixation的汉译看法律术语的翻译J.中国科技术语,2018(3):45-48.Application of the Law of Equivalence and the Rules of Literal Interpretation in Legal Translation:Taking the Translation of the General Part of Civil Code of the People s Republic of China as an ExampleZHANG LeiAbstract:Legal translation is an interdisciplinary discipline of translation and law.The guiding principles of translation studies such as“law of equivalence”and“law of identity”,and legal interpretation methods such as literal interpretation should become the guiding principles of legal translation.In the translation of a legal rule,the law of equivalence should be the guiding principle of priority application.However,in the translation of a legal concept,in order to ensure that the scope of rights and obligations represented by the legal concept does not change during the translation process,the rules of literal interpretation in legal interpretation methods should become the principle of priority application.Key words:legal translation;law of equivalence;literal interpretation编辑：李前锋教改教法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