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民心相通的评估体系、影响要素及生成机理探析.pdf

年第 期南 洋 问 题 研 究.(总第 期).“一带一路”民心相通的评估体系、影响要素及生成机理探析王秋彬(华侨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福建 厦门)摘 要:民心相通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重要作用一直为政府决策部门与学界所关注 年来民心相通无论是在实践上还是在理论研究上均取得了丰硕成果 但学界对民心相通的效果评估体系、影响因素以及推进路径的分析存在主观化、模式化以及笼统化等诸多问题 为了有效实现民心相通学界有必要结合民心相通实践对现有效果评估体系进行反思对影响民心相通的诸多因素进行层次化分析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由一系列关系性因素构成的社会世界层面因素 与其他“四通”不同民心相通有其独特的生成机理:从属性特征来看它是以“民”为中心的相互融通从动力来看它需要一定的物质利益作为驱动力从路径来看它需要加强主体间的双向良性互动以及媒体合作从工作重点来看它需要着力塑造规范认同、利益认同与价值认同从最终目标来看它旨在建构中国与沿线国家人民之间相互欣赏、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人文格局为“一带一路”建设营造良好的软环境关键词:“一带一路”民心相通人文交流效果评估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中的“五通”之一其重要作用一直为政府决策部门与学界所关注 年 月 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的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下文简称愿景与行动)文件中将民心相通定位为“一带一路”建设的社会根基和民意基础主要涵盖教育、文化、旅游、卫生、科技、就业、民间交流等七个领域确定了民心相通的重要地位与具体范畴对开展民心相通实践与研究工作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年来民心相通无论是在实践上还是在理论研究上均取得了丰硕成果 国内有关部门以及各省市围绕上述几个领域对沿线国家开展了丰富多彩的人文交流活动学术界围绕民心相通的本质内涵、功能作用、效果评估、推进路径等方面也发表了不少成果为“一带一路”理论研究做了诸多有益探索 学界普遍高度重视民心相通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重要作用除了强调它的基础性收稿日期: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债务陷阱论的兴起与加强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民心相通研究”()作者简介:王秋彬男华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历史学博士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 年 月 日:/./.地位之外还认为它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前提”、“发挥了先导作用”、“是取得成功的关键点和落脚点”有学者甚至认为“一带一路”能否成功在根本上取决于民心能否相通学界在高度重视“民心相通”作用的同时也对其效果评估和建设路径进行了深入探讨但提出的各种量化评估指标看似科学却未必能反映现实状况关于效果的评估结果也褒贬不一对影响因素以及推进路径的分析则存在主观化、模式化和笼统化等诸多不足对开展实践工作的指导作用有限 从某种程度上说民心相通的学术研究滞后于实践探索 本文尝试通过对民心相通效果评估体系的再评估探讨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因素探索其生成机理为有效推进民心相通提供路径支持一、民心相通效果评估体系的再评估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与合作国在教育、文化、旅游、卫生、科技等领域开展了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人文交流活动建立了诸多人文交流机制与平台促进了民众之间的相互了解但许多既有研究较少区分促进民心相通的过程与结果大多把行为过程作为实现民心相通的结果指标并据此得出“民心相通建设取得了较大成效”的结论 但也有学者认为各种“走出去”但没有“走进去”的不接地气的“人文交流”很难有效促进民心相通由于评估方式与视角差异民心相通的有效性虚实难辨 以东南亚地区为例“多年来中国和东盟国家间就社会及文化领域的合作签订备忘录制定行动战略和规划开展了形式多样的活动积累了丰富经验和成果并打造出不少有分量的机制化合作平台取得积极成果”“不断扩大的民间交往构筑起双方民心相通的重要桥梁”北京大学“一带一路”五通指数研究课题组自 年起发布五通指数(共发布 份每份中的指标体系均有微调 年以后未再发布)是国内外首个量化评估“一带一路”进展的指标体系根据该课题组发布的报告东南亚地区民心相通指数平均分值最高堪称民心相通的“模范”根据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所()年初发布的相关民调数据关于“哪个行为体在本地区最具经济影响力”的问题有.的受访者认为是中国认为是美国的比率只有.但同时受访者对中国在本地区经济影响力增加感到担忧的比率为.而欢迎美国增加经济影响力的比率为.对中国在该地区日益增长的政治与战略影响力感到担忧的比率高达.而欢迎美国增加政治与战略影响力的比率为.可见中国与东盟之间离“有效的民心相通”这个目标显然还有不小的距离上述对民心相通效果的差异性认知主要是源于既有研究较少区分促进民心相通的行为过程与结果 由于民心相通效果评估缺乏可量化数据指标现有研究基本上是把行为过程数据作为衡量民心相通效果的指标 各种版本的五通指数评估体系主要是建立在各类过程数据的基础之上这些数据适用于衡量诸如设施、贸易、金融等领域的效果 例如通过基础设施建设、贸易额、投资额等方面的过程数据量化得出相应结果可以非常直观地衡量出双方在上述领域的联通度并加以横向比较 用此方法衡量民心相通时只能提取双方在文化、教育、旅游、科技等领域开展的一系列交参见黄端、陈俊艺: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取得成功的关键点和落脚点发展研究 年第 期第 页王继民等:五通指数:科学评估“一带一路”进展的标尺中国经济时报 年 月 日第 版刘静烨、聂磊:民心相通总体向好民间交往成薄弱环节 年“一带一路”五通指数单项报告之三太和智库 年 月 日:/./.庄礼伟:中国式“人文交流”能否有效实现“民心相通”?东南亚研究 年第 期第 页徐步、杨帆:中国东盟关系:新的启航国际问题研究 年第 期第 页 “:”:/./.往与合作过程的数据例如规模、频次、百万人平均占有量、民众好感度等数值 但实际上民心相通效果的实现是一系列复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实践证明人文交流活动开展了(过程)并不等于民心自然而然相通了(结果)效果评估是民心相通实践与研究工作的重点也是难点 学者们结合愿景与行动文件基本上是从旅游、科教文卫、民间 个层面构建评估指标体系(见表)试图通过定量赋分的方式来量化民心相通的效果 在北京大学课题组发布的 年中国与沿线国家民心相通排名中德国、英国、澳大利亚分列第 名越南名列第 印度排名第 柬埔寨名列第 巴基斯坦排名第塞尔维亚名列第 国家信息中心 年发布的报告显示“民心相通度”指标得分最高反映我国与沿线国家在民心相通方面“成效显著”其中韩国、泰国、埃及、俄罗斯、乌克兰名列民心相通度的前 名与上述注重可量化的评估体系建构路径不同有的学者提出应按照区域合作架构的紧密程度建立由联通度、熟识度、参与度、治理度和认同度 个因素构成的指标体系以此系统测量民心相通的总体进展和建设方向这一评估体系更注重理念的共享和交往中的协同及效能不足之处是无法直观地获得民心相通的效果 还有学者从个体微观层次来衡量民心相通状况通过对海外中国企业与员工调查数据库的相关数据进行处理和分析从认知、情感和意动 个维度展现东南亚中资企业当地员工民心相通成效表 “一带一路”民心相通评估指标提提出出机机构构二二级级指指标标三三级级指指标标北京大学“一带一路”五通指数研究课题(版)旅游活动旅游目的地热度、来华旅游人数、旅游签证便利度科教交流科研合作、来华留学生数量民间往来东道国热度、友好城市数量、舆论传播热度、民众友好度国家信息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中心旅游与文化()友好城市()、交流活跃度()、人员往来便利化()人才交流()孔子学院/孔子课堂()、人才联合培养()双边合作期待()对方合作期待度()、我方合作期待度()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旅游活动 年以来中国赴该国旅游人数、年以来该国来华旅游人数占该国人口总数的比重科教交流 年以来来华留学生数量占该国人口总数的比重、年以来新建孔子学院数量占该国大学数量的比重民间舆情 年以来涉“一带一路”舆情态度(根据谷歌新闻数据库及推特等社交媒体数据)智库合作是否有智库参加涉“一带一路”智库联盟(、“一带一路”智库合作联盟、“一带一路”国际智库合作委员会)注:国家信息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中心对各项指标进行了赋分括号内为赋分制资料来源:刘静烨、聂磊:民心相通总体向好民间交往成薄弱环节 年“一带一路”五通指数单项报告之三太和智库 年 月 日:/./.国家信息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报告()北京:商务印书馆 年第 页马建堂主编: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进展、挑战与对策研究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 年第 页刘静烨、聂磊:民心相通总体向好民间交往成薄弱环节 年“一带一路”五通指数单项报告之三太和智库 年 月 日:/./.国家信息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报告()北京:商务印书馆 年第、页赵可金:“一带一路”民心相通的理论基础、实践框架和评估体系当代世界 年第 期第 页参见孔建勋、沈圆圆:“一带一路”倡议下东南亚中资企业推进民心相通的实证分析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第 页许庆红等著:中国与湄公河五国民心相通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年第 页从上述各个版本的量化指标体系来看指标设定与赋分存在较强的主观性 旅游目的地热度、科研合作、来华留学生数量、友好城市数量、民众好感度、孔子学院数量等领域被列为三级指标主要是因为这几个方面的数据相对比较容易获取但量化结果未必能反映民心相通的实际效果 在旅游方面新冠疫情爆发前中国游客出境旅游目的地排行榜前 名中除了东南亚国家之外便是日本、韩国与美国 关于友好城市数量根据 年数据与中国结有友好城市的国家中数量排名前 位的分别是:日本(对)、美国(对)、韩国(对)、俄罗斯(对)、澳大利亚(对)这几个国家占我国友好城市总量的/以上在科研合作方面由于发展中国家科技发展水平相对落后中国与美日欧等发达国家的科技合作情况也远远超过与诸多发展中国家的合作来华留学生数量与多种因素密切相关根据 年统计数据来华留学生数量排名前 名的生源国为韩国、泰国、巴基斯坦、印度与美国在孔子学院设立方面截至 年底中国在 个国家(地区)建立了 所孔子学院其中在美国设有 所在非洲 个国家设立 所数量仅为美国的一半多一点如果根据上述指标来衡量的话中国与美日韩等国民心相通指数一定会超过中国与俄罗斯、巴基斯坦以及许多非洲国家这可能与现实的观感并不一致 此外即便是学者们经常用来衡量民心相通的好感度调查数据也未必能反映真实状况民调数据存在一定局限性甚至矛盾性这与民调样本选取、问题内容以及开展方式等有很大关系 例如 年 月有东南亚媒体报道印尼精英与民众对中国存在认知差异前者更为友好同时期还有东南亚媒体则报道说中国在东南亚民众中比在精英中更受欢迎尽管如此民调数据仍然是目前所能获得的衡量民心相通效果的重要参考工具之一 至于以中资企业当地员工的视角来测量民心相通的方式则存在较大片面性这一群体规模比较有限且与中国的认知与纽带主要是因为受雇于中资企业其对中国的看法未必具有广泛代表性总的说来迄今学界对构建民心相通效果评估体系做了诸多有益探索但仍有诸多亟待改进之处使之与民心相通的实际效果相符 为了更好地推进民心相通我们需要对民心相通的过程与结果做适当区分避免将二者混为一谈在评估其效果时应当采取定量评估与定性评估相结合的方式不要盲目依赖看似科学的量化指标体系二、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分析正确把握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是探寻其生成机理的重要前提 学界迄今大多是从中国与沿线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存在的客观差异来分析解读其影响因素其中有学者李小林主编:城市外交 理论与实践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年第 页 “”:/./.孔子学院总部/国家汉办:孔子学院年度发展报告()第、页:/./.“”:/./.“”:/./.参见邢丽菊:推进“一带一路”人文交流:困难与应对国际问题研究 年第 期第 页甄巍然、刘洪亮:“民心相通”:基于文化交往的共同体图景 “一带一路”中文化认同的困境与破解出版发行研究 年第 期第 页突出强调了文化差异在制约民心相通中的核心作用:文化差异带来了文化认知障碍这种障碍又导致价值认知偏差而价值认知偏差是导致民心不通的根本因素还有学者既强调了民族心理、国家利益、宗教习俗、文化传统等方面的客观因素也强调了我们在具体工作中对情况掌握不够、对形势分析不透、对工作对象的关切没有充分认识、对心理工作的复杂性和反复性没有充分准备等主观因素应当看到中国与沿线国家在上述诸多层面的差异在短期内是无法改变的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民心相通的实现需要以尊重这些差异为前提如果一味地强调差异性将无助于民心相通工作的推进 为此本文尝试在超越上述客观差异的基础上对影响因素进行层次划分以探究其中的核心要素当代德国著名哲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在分析交往行为理论时借用了卡尔波普尔()的 个世界理论把我们生活的“世界”划分为 个层面:客观世界(一个实际存在的事态世界)、社会世界(由规范语境和人际关系所构成的世界)、主观世界(主体经验的总体性)本文也借用波普尔的 个世界理论来分析影响民心相通的因素 其一是客观世界层面的因素即客观存在的因素主要包括中国与沿线国家在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文化宗教、价值观等方面的巨大差异若能在如此巨大的差异条件下实现民心相通则更显难能可贵 民心相通建设的目标并非是要改变这些客观差异、实行统一的标准与规范而是要在充分尊重差异的基础上实现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的目标 从实践上看政治、经济、文化相近的国家之间未必更容易或者自然而然走向民心相通反之这些方面差异较大的国家之间也未必更难或者无法实现民心相通 因此客观世界层面的因素不应该成为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其二是主观世界层面的因素即认知与经验层面的因素主要包括人文交流过程中的价值认知偏差、文化折扣现象以及民心相通实践中的技术能力与平台渠道等问题 在异质文化交流碰撞过程中难免会产生价值认知偏差这就需要我们进行更为耐心的解释说明与交往互动消除各种疑虑“文化折扣”是人文交流中不可避免出现的问题该概念由加拿大学者考林霍斯金斯()等提出起初被运用于影视贸易研究之后扩展到广大的文化市场 它指的是扎根于一种文化的文化产品在国内市场极具吸引力但由于其自身蕴含的价值观、风俗习惯、历史渊源、社会制度、行为模式等因素在进入另外一种文化时这种吸引力就会出现不同程度减退的现象为此我们可以通过缩短文化距离、提升语言翻译和交流的自洽度、形成富有针对性的文化供给、增强文化共性等方式努力在文化传播过程中尽量减少文化折扣至于国际交往与传播中的能力、策略与平台问题有关部门可以通过加强对参与民心相通工作人员的技能培训提升跨文化交往能力、改进互动交流方式、拓展交流渠道与平台等途径来解决这些技术层面的问题 主观世界层面的因素体现的是主体经验的总体性虽然对推进民心相通有一定影响但基本上可以克服解决也不应该是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其三是社会世界层面的因素即一系列关系性因素主要包括中国与合作国关系状态、第三方张三元:民心相通:共建“一带一路”的人文基础贵州省党校学报 年第 期第 页郭业洲主编:“一带一路”民心相通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 年第 页德尤尔根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行为合理性与社会合理化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第 页加拿大考林霍斯金斯等:全球电视和电影:产业经济学导论刘丰海、张慧宇译北京:新华出版社 年第 页参见赵学琳:发生学视域下文化折扣形成的内在逻辑及实践理路学术论坛 年第 期第 页梁君、汪慧敏、江畅:中国文化产品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折扣效应社会科学 年第 期第 页因素(例如地缘政治竞争与拉拢、西方舆论)等 实践证明各种人文交流活动、民间交往是否顺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府层面的双边关系状态与政策导向 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果国家间政策沟通顺畅会有利于营造良好的舆论和民意氛围沟通不畅则可能导致双边关系紧张、民心背离 有学者认为“相较于贸易关系等经济手段政策沟通能够更加直接地影响双边民心相通的质量”“一旦涉及国家主权及领土争端等政治敏感问题经济手段就有失效的风险”但是政府之间政策沟通对民心相通的作用在合作国政府与民众诉求不一致时也会失效“近年逆全球化浪潮表明经济合作发展并不必然有利于夯实民意基础对外援助也并不必然带来情感相融”因为在援助实践过程中受援国政府与人民的诉求有时并不一致前者基于展示政绩的需要往往热衷于开展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通过政府层面签署合作文件实现政策沟通)这些工程往往投资大(导致债务攀升)、耗时长、见效慢而民众往往更倾向于能够马上带来实惠的民生援助 在这种情况下基础设施建设对民心相通的促进作用比较有限 为此“一带一路”项目建设也应适当照顾民生需求这是拓展民心相通的重要机会 此外第三方因素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氛围也有重要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合作国所面临的地缘政治竞争与拉拢极易在国内产生政治极化从而在政党轮替执政时发生政策反转二是西方国家凭借自身在国际传播体系中的话语优势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合作国民众对“一带一路”以及中国的认知 近年来西方国家政府、智库、媒体大肆炒作所谓的“中国威胁论”“中国债务陷阱论”“中国经济胁迫论”等论调在沿线许多国家与地区民众中产生了较大影响给中国推进民心相通的努力带来诸多反效果 可见社会世界层面的因素才是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在既有的不少研究中“一带一路”合作中出问题常被归咎于“民心相通”的责任实则不然有学者以中国在缅甸的密松水电站、中国与越南铁路对接等项目的搁置为例认为这是民心不通导致的但若细究起来这些项目被搁置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合作国政府层面的政策调整很难归咎于“民心不通”在密松水电站被叫停问题上西方策划资助的一些反对密松水电站的活动分子团体“功不可没”在“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因政府态度与政策变化而影响建设项目推进与民心相通的例子并不鲜见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斯里兰卡、马来西亚、斐济等合作国身上 年斯里兰卡政府更迭后叫停科伦坡港口城项目 年马来西亚政府更迭后叫停中马签署的东海岸铁路项目但后来这两个国家新上台的政府在重新审查评估后又决定重启这些项目无论是叫停还是重启均非民心相通问题所致 再以太平洋岛国斐济为例中国与斐济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建设了不少惠及民生的项目 年在斐济第三大城市楠迪启用的中国援斐菌草技术示范中心项目为帮助斐济农民脱贫致富、改善生态环境及促进可持续发展开辟了新途径 年 月由中国援建的斯廷森桥和瓦图瓦卡桥竣工极大缓解了首都苏瓦市东部的交通压力成为连接苏瓦至瑙索里经济走廊的重要节点苏瓦附近的纳武阿医院方便了周边地区民众的看病事宜 这些民生项目深受斐济政府和民众的欢迎然而 年 月刚上台不到一个月的斐济新政府单方面宣布终止与中国的警务合作其理由是两国民主和司法制度不同斐济将寻求与制度相近的国家(例如澳翟崑、王丽娜:一带一路背景下的中国东盟民心相通现状实证研究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第 页王月:论“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民心相通与中国对外援助政策选择青海社会科学 年第 期第 页李自国:“一带一路”愿景下民心相通的交融点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第 页张永兴:专访:中国“一带一路”合作倡议深受南太岛国欢迎 访斐济著名学者马昆新华网 年 月 日:/./.大利亚、新西兰)进行合作 这种情况是民心不通导致的吗?恐怕不是 从某种程度上说斐济新政府的政策变化既与其国内不同党派政治斗争有关也与西方国家在太平洋岛国与中国展开地缘政治竞争有关 可见合作国政府层面政策变化对民心相通以及“一带一路”建设的影响巨大总而言之影响民心相通建设及其成效的因素有很多但起决定性作用的核心因素是在社会世界层面主要体现为两个层面的国家间关系因素 其一中国与合作国关系因素在“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如果合作国与中国之间的关系健康稳定、政策相通民心相通建设项目可以顺利开展并较易产生相应效果 如果双边关系不睦即便中国下再大气力去推进民心相通工作效果也不会明显 其二第三方因素美西方国家以及印度通过各种方式离间、破坏中国与合作国之间的合作挑起地缘政治竞争强迫合作国“选边站”制造各种关于“一带一路”的妖魔化论调也在一定程度上阻滞了中国推进的民心相通工作 上述探讨厘清了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也为我们有的放矢地推进民心相通工作指明了方向三、民心相通的生成机理探析民心相通说到底是做通“心”的工作因此无论是在实践上还是在学理上都是一项复杂的工程 近 年来国内学者围绕如何有效推进民心相通的问题纷纷献计献策提出的推进路径大致可以分为 类:第一类是人文交流路径中国应加强同沿线国家在教育文化领域的交流合作、旅游资源的开发、医疗合作、科技合作、民间交流采取多部门联动的工作机制广泛调动各类主体参与其中并对其在外行为进行规范第二类是价值观路径提出以正确义利观来引领“一带一路”民心相通消解虚伪傲慢的“价值观外交”及利益至上的“现实主义外交”构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民众共同认同的价值观促进民心相通建设效能的不断提升第三类是传统文化路径认为儒家文化所包含的“仁爱”、主体平等性、宽恕之心、推己及人的精神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所涉及到的三大宗教文化的思想精神具有共同性因此坚持“忠恕之道”可以打通人心相隔的阻梗为“一带一路”建设营造和谐的人文环境铺筑通畅的人心通道总体上学者们提出的各类民心相通推进路径普遍趋于宽泛化与理想化缺乏针对性与可操作性 我们应当看到与其他“四通”不同民心相通有其独特的生成机理(见图)首先从属性特征来看“民心相通”顾名思义就是以“民”为中心的相互融通“民”应该被置于工作的核心“通”是最终落脚点“心”则是沟通桥梁与路径 因此民心相通工作应坚持“人民主体性”充分发挥民众在交往互动中的主体作用政府部门主要是扮演牵线搭桥、提供资源的角色推进各国民众在教育、文化、旅游、卫生、科技等人文领域的交流促进心灵沟通增进民众对他国历史文化、宗教风俗、制度道路、外交政策等方面的了解为有效实现民心相通创造良好氛围与前提条件 民心相通的客体是合作国民众但需要强调的是交往对象应当是以当地广大民众为主而不是集中在当地华人或少数与中国有往来的民众身上 应当看到与其他“四通”相比民心相通具有自身独特的属性特征:它既是手段也是目标具有主观性、情感性与非物质性色彩介于卫志民:“一带一路”战略:内在逻辑、难点突破与路径选择学术交流 年第 期第 页常非凡:理解与推进民心相通 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年第 期第 页王维国、陈佳美思:以正确义利观引领“一带一路”民心相通效能提升路径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第 页李诗和、徐玖平:以“忠恕之道”实现“一带一路”建设的民心相通青海社会科学 年第 期第 页“虚”与“实”之间且较难以衡量具有双向互动性无论一方如何努力如果另一方无积极回应漠然以对或者心理上抵触乃至行动上抵制都根本谈不上做到了民心相通图 民心相通生成机理资料来源:作者自制其次从动力来看推进民心相通需要一定的物质利益作为驱动力 虽然古语云“以利相交利尽则散”“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但在国际关系现实中对利益的追求与维护仍是各个主权国家的首要任务之一国家之间如果缺乏“利”的交往亦难“成其久远”强调这一点可能不够“高大上”但却是国际关系活生生的现实 在共建“一带一路”过程中我们除了强调基础设施项目建设给合作国带来巨大经济利益之外还应当通过提供各种技能培训、增加就业机会、改善民生等渠道让民众切实感受到合作带来的实惠从而增进民众的好感度与认可度 例如 年底启动的中非合作项目“万村通”旨在让非洲国家 万个村庄收看到卫星数字电视 经过多年努力这个规模宏大的项目正在接近实现既定目标 截至 年 月“万村通”项目已顺利完成非洲 个国家的建设工作覆盖非洲 个村落直接受益家庭超过 万户为千万非洲民众打开了解外界信息的窗口项目的实施还为当地培养了大量广播电视人才既促进了就业也推动了相关产业的发展正是基于中国长期以来对非洲的关注、尊重与援助诸多国际主流民调结果显示非洲是各大洲中对华好感度最高的地区 截至 年底中国企业在沿线国家建设的合作区已累计投资 亿元为当地创造了.万个就业岗位提升沿线地区人民的获得感为推进民心相通注入了强大动力再次从路径来看根据前述社会世界因素是影响民心相通的核心要素有效民心相通的实现既需要加强主体间(包括政府层面与民间层面)的双向良性互动也需要加强中国媒体与沿线国家媒体之间的实质性合作推动沿线国家摆脱对西方的“话语依赖”实现“新闻自主”在主体间关系构建层面通过加强政府层面的政策沟通以及民间层面的友好往来塑造良好的双边关系状态为民心相通创造和谐环境 在推进媒体合作层面媒体在共建“一带一路”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郭业洲主编:“一带一路”民心相通报告第 页中国援非“万村通”项目造福千万非洲民众新华网 年 月 日:/./.国新办举行 年商务工作及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 年 月 日:/./.的重要作用 虽然中国与合作国迄今已经建立起了包括“一带一路”媒体合作论坛、“一带一路”新闻合作联盟在内的诸多合作平台但距离有效推进民心相通的要求还有不小差距 在当今世界西方四大主流通讯社美联社、合众社、路透社、法新社每天发出的新闻量占全球新闻总量的 传播到世界各地的新闻 以上由西方垄断部分发展中国家 的电视节目来自西方主流媒体从而出现了即便“一带一路”合作取得了不少成就但却传播不开的窘况而近年来西方媒体大肆炒作所谓的“中国债务陷阱论”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流行甚广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中国与这些国家业已开展的民心相通成果 根据“非洲晴雨表”年对 个非洲国家的民调显示有的非洲民众知道中国对自己国家的贷款与发展援助但是其中有 的受访者认为他们的政府从中国借钱太多 这表明“美国及其伙伴在尽力提醒非洲人警惕中国贷款方面(即虽然限制条件少但有陷入债务陷阱的危险)取得了成功”在“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受西方媒体影响的群体方面年轻人尤甚 他们受教育程度普遍比上一代高可以通过互联网与社交媒体获取更多新闻和信息比他们的长辈更具有全球化的视野对美国和西方流行文化也表现出更为强烈的兴趣从而影响他们对中国以及西方的认知倾向 另根据笔者对印尼罗盘报时代报雅加达邮报等 家印尼主流媒体 年涉华新闻报道主要信源统计这些媒体引用路透社的信源数量是引用中国大陆所有媒体信源数量的 倍以上引用中国大陆媒体信源数量仅占信源总数的 左右此外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英国广播公司()在印尼开设有用当地语言播出的全天候电视频道 毫不夸张地说作为“一带一路”沿线重要的支点国家印尼民众对华认知来源很大程度上是西方媒体提供的 有学者在对 年印尼主流媒体涉华报道的研究中发现印尼主流媒体均以源自西方通讯社新闻信息为涉华报道的主要信息来源倾向于选用来自西方媒体的持有批判、怀疑态度的新闻信息换言之 年间印尼主流媒体的涉华新闻源与报道倾向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类似情形也存在于沿线其他许多国家与地区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在某些国家出现“一带一路”项目不断推进的同时涉华民意表现却下滑的现象 因此有效民心相通的实现亟待中国与沿线国家之间开展媒体合作 鉴于沿线国家意识形态、宗教文化、经济发展、法律制度、社会环境以及媒体管理体制等方面不尽相同媒体合作应采取“一国一策”的方式来推进以实现自主新闻生产能力建设:对于媒体合作准入门槛较低的合作国可以通过与当地主流媒体合作办媒体的形式实现新闻在地生产对于准入门槛较高的合作国可以采取扩大媒体资源共享、从业人员交流等方式为合作国提供更为丰富的新闻信源 在当前国际传播格局仍由西方主导的态势下沿线国家只有加强媒体合作才能突破西方叙事框架实现“新闻自主”最后从工作重点来看鉴于西方媒体的各种不实论调以及共建“一带一路”的现实需要中国应推动各合作国在求同存异的基础上凝聚共识着力塑造规范认同、利益认同与价值认同在规范层面中国与合作国除了在共同遵守国际法与联合国宪章方面存在共识之外还在公平正义原则基础上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实现与部分领域国际规则的有序对接对部分领域国际规则进行了完善和创新 例如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共同制定了“一带一路”融资指导原王云松、陈昭宇:浅析新型战争形式 认知战中华网 年 月 日:/./.“”.:/./.张玉、谢雅而:印尼主流报纸中的中国国家形象 以 年印尼罗盘报和印尼媒体报为例新闻与传播研究 年第 期第 页则()、“一带一路”绿色投资原则()、“一带一路”债务可持续性分析框架()、廉洁丝绸之路北京倡议()等推动了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这也是对西方提出的所谓“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最好回应 在利益层面“一带一路”项目建设所带来的巨大经济社会效益将在合作国中逐步显现出来并产生示范与吸附效应 据世界银行研究报告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将使相关国家 万人摆脱极端贫困、万人摆脱中度贫困将使参与国贸易增长.至.、全球贸易增长.至.全球收入增加.至.基础设施、贸易、资金等领域的互联互通将为推进民心相通带来巨大的吸引力蒙内铁路、中老铁路、雅万高铁等重要基础设施的建成将大力促进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是重要的民生福祉工程 在价值层面各国应当在尊重差异性的基础上弘扬共同价值 中国多次在国际舞台上倡议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 这六大价值要素凝聚了不同文明的价值共识超越了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和发展水平差异反映了世界各国人民普遍认同的价值理念可以成为各国共同的价值追求概言之国家之间无论有多么大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差异与利益分歧仍然可以找到彼此的共同关切并且培育出共识 为此推进民心相通应该以差异性作为基本出发点在双边和多边范围内努力寻找契合点塑造规范认同、利益认同、价值认同增进亲近感与好感度循序渐进地构建相互欣赏、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人文交流格局实现有效的民心相通 年 月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发表的主旨讲话中提出了全球文明倡议并强调“我们要共同倡导加强国际人文交流合作探讨构建全球文明对话合作网络丰富交流内容拓展合作渠道促进各国人民相知相亲共同推动人类文明发展进步”“努力开创世界各国人文交流、文化交融、民心相通新局面”四、结语民心相通既是“一带一路”倡议“五通”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学术研究的重点问题 与修建有形的路桥等基础设施实现互联互通相比在心中修建无形的路桥实现民心相通无疑难度更大 因此有效民心相通的实现将是一个渐进的长期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建设的互联互通不仅是修路架桥不光是平面化和单线条的联通而更应该是基础设施、制度规章、人员交流三位一体应该是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五大领域齐头并进”因此虽然道阻且长但一个都不能少 效果评估是民心相通建设的核心内容它虽不易衡量但至少可以通过一系列渠道感知得到 例如双方国民在涉及对方核心利益问题上的立场态度、主流媒体关于对方国家的报道倾向与舆论氛围、民众对对方国家的认知了解情况、合作国民众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态度认知等 需要强调的是民心相通是相互的即不能只要求合作国民众加强对中国的认知也应当推进中国民众对合作国的相应认知在影响民心相通的诸要素中社会世界层面因素发挥着决定性作用 因此面对与中国签署“一带一路”合作协议的 多个国家民心相通工作应当分类推进避免平均用力()对于参见陶平生等著:共建“一带一路”国际规则研究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 年共建“一带一路”取得实打实沉甸甸的成就 论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三次“一带一路”建设座谈会上重要讲话人民日报 年 月 日第 版习近平:携手同行现代化之路 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站 年 月 日:/./.习近平谈“一带一路”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 年第 页国家间关系密切、媒体以及民间对华舆论氛围总体较为友好的情况应当开展深度、全方位的人文交流活动尝试开展在地化媒体合作实现新闻自主生产进一步维护与拓宽民意根基()对于国家间关系向好、媒体以及民间对华舆论氛围不是太友好的情况需要进行个案分析查找民心不通的缘由有针对性地在重点领域开展解释与交往工作努力增信释疑争取理解这应该是当前民心相通工作需要重点用力之处()对于国家间关系距离较远(或者因政府更迭而发生政策转变)、媒体以及民间对华舆论氛围也不是太友好的情况民心相通的工作应该是以增进了解、实现相互包容、相互尊重为主重点在经济、文化领域开展民间交流通过以民促官以经济促政治力争扭转不友好的态势 在“一带一路”开启第二个 年之际我们既要努力实现有效的民心相通、助力高质量“一带一路”建设也要推动民心相通在工作实践与理论研究上齐头并进责任编辑:晨 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