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描述
一认真,便容易趋于激烈,发扬则送掉自己的命,沈静着,又啮碎了自己的心。
(《且介亭杂文•忆韦素园君》,《鲁迅全集》六卷51页)
所以我想,在青年,须是有不平而不悲观,常抗战而亦自卫,倘荆棘非践不可,固然不得不践,但若无须必践,即不必随便去践,其实也无非想多留下几个战士,以得更多的战绩。
(《两地书•北京四》,《鲁迅全集》九卷18页)
战斗当首先守住营垒,若专一冲锋,而反遭覆灭,乃无谋之勇,非真勇也。
(《书信•唐词》,《鲁迅全集》.十卷150页)
……震骇一时的牺牲,不如深沈的韧性的战斗。
(《坟•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一卷274页)
但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都败在他们手里。
(见1934年12月10日致肖军、肖红信)
作者的任务
作者的任务,是在对于有害的事物,立刻给以反响或抗争,是感应的神经,是攻守的手足。
(《且介亭杂文•序言》,《鲁迅全集》六卷3页)
凡有文学,都是宣传,因为其中总不免传布着什么,但后来却有人解为文学必须故意做成宣传文字的样子了。诗必用口号,其误正等。
(《书信•致蔡斐君》,《鲁迅全集》十卷281页)
木刻是一种作某用的工具,是不错的,但万不要忘记它是艺术。它之所以是工具,就因为它是艺术的缘故。
(《书信•致李桦》,《鲁迅全集》十卷258页)
我所遇见的随便谈谈的青年,我很少失望过,但哗啦哗啦大写口号理论的作家,我却觉得他大抵是呆鸟。
(《书信•致曹白》,《鲁迅全集》十卷304页)
中国人的眼睛倘此后渐渐亮起来,无论创作翻译,自然只有坚实者站得住,《狂飙》式的恫吓,只能欺骗一时。
(《书信•致韦漱园》,《鲁迅全集》十卷18页)
因为文艺家至少须有直抒己见的诚心和勇气的,倘不肯吐露本心,就更谈不到什么意识。
(《三闲集•叶永蓁作〈小小十年〉小引》,《鲁迅全集》四卷116页)
试翻唐以前的文苑传,大抵是秉承意旨,草檄作颂的人,然而那些作者的文章,流传至今者偏偏少得很。
(《花边文学•古人并不纯厚》,《鲁迅全集》五卷366页)
革命成功以后,闲空了一点;有人恭维革命,有人颂扬革命,这已不是革命文学。他们恭维革命,颂扬革命,就是颂扬有权力者,和革命有什么关系?
(《集外集•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全集》七卷108页)
这时,也许有感觉灵敏的文学家,又感到现状的不满意,又要出来开口。从前文艺家的话,政治革命家原是赞同过;直到革命成功,政治家把从前所反对那些人用过的老法子重新采用起来,在文艺家仍不免于不满意,又非被排轧出去不可,或是割掉他的头。
(《集外集•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全集》七卷108页)
但是,文艺家的话,其实还是社会的话,他不过感觉灵敏,早感到早说出来(有时,他说得太早,连社会也反对他,也排轧他)。
(《集外集•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全集》七卷106页)
政治家认定文学家是社会扰乱的煽动者,心想杀掉他,社会就可平安。殊不知杀了文学家,社会还是要革命……
(《集外集•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全集》七卷107页)
怒吼的文学一出现,反抗就快到了;他们已经很愤怒,所以与革命爆发时代接近的文学每每带有愤怒之音;他要反抗,他要复仇。
(《而已集•革命时代的文学》,《鲁迅全集》三卷312页)
以笔墨问世的青年
但对于只想以笔墨问世的青年,我现在却敢据几年的经验,以诚恳的心,进一个苦口的忠告。那就是:不断的(!)努力一些,切勿想以一年半载,几篇文字和几本期刊,便立了空前绝后的大勋业。还有一点是:不要只用力于抹杀别人,使他与自己一样的空无,而必须跨过那站着的前人,比前人更加高大。初出阵的时候,幼稚和浅薄都不要紧,然而也须不断的(!)生长起来才好。
(《三闲集•鲁迅译著书目》,《鲁迅全集》四卷145页)
文学史上,我没有见过用阴谋除去了文学上的敌手,便成为文豪的人。
(《书信•致韦素园》,《鲁迅全集》十卷22—23页)
一个人做事不专,这样弄一点,那样弄一点,既要翻译,又要做小说,还要做批评,并且也要做诗,这怎么弄得好呢?
(《二心集•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
意见》,《鲁迅全集》四卷185页)
教书和写东西是势不两立的,或者死心塌地地教书,或者发狂变死地写东西,一个人走不了方向不同的两条路。
(《华盖集续编•厦门通信(二)》,《鲁迅全集》三卷276页)
研究是要用理智,要冷静的,而创作须情感,至少总得发点热,于是忽冷忽热,弄得头昏,——这也是职业和嗜好不能合一的苦处。苦倒也罢了,结果还是什么都弄不好。那证据,是试翻世界文学史,那里面的人,几乎没有兼做教授的。
(《而已集•读书杂谈》,《鲁迅全集》三卷332页)
研究文章的历史或理论的,是文学家;做做诗,或戏曲小说的,是做文章的人,就是古时候所谓文人,此刻所谓创作家。创作家不妨毫不理会文学史或理论,文学家也不妨做不出一句诗。然而中国社会上还很误解,你做几篇小说,便以为你一定懂得小说理论,做几句新诗,就让你讲诗之原理。
(《而已集•读书杂谈》,《鲁迅全集》三卷331页)
其实,以文笔做生活,是世上最苦的职业。
(《书信•致宫竹心》,《鲁迅全集》九卷303页)
文章应该怎样做,我说不出来,因为自己的作文,是由于多看和多练习,此外并无心得或方法的。
(《书信•致赖少麒》,《鲁迅全集》十卷273页)
这也难怪,因为创作是并没有什么秘诀,能够交头接耳,一句话就传授给别一个的……
(《且介亭杂文二集•不应该那么
写》,《鲁迅全集》六卷246页)
此后要创作,第一须观察,第二是要看别人的作品,但不要专看一个人的作品,以防被他束缚住,必须博采众家,取其所长,这才后来能够独立。
(《书信•致董永舒》,《鲁迅全集》十卷165页)
倘若看看文艺作品呢,则先看几种名家的选本,从中觉得谁的作品自己最爱看,然后再看这个作者的专集,然后从文学史上看看他在史上的位置;倘要知道得更详细,就看一两本这人的传记,那便可以大略了解了。
(《而已集•读书杂谈》,《鲁迅全集》三卷333页)
不过只看一个人的著作,结果是不大好的: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优点。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住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
(《书信•致颜黎民》,《鲁迅全集》十卷309页)
读者的读选本,自以为是由此得了古人文笔的精华的,殊不知却被选者缩小了眼界……
(《集外集•选本》,《鲁迅全集》七卷131页)
不过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
(《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鲁迅全集》六卷344页)
有一种所谓“文士”而又似批评家的,则专是一个人的御前侍卫,托尔斯泰呀,托尔斯泰呀,指东画西的,就只为一个人做屏风。
(《华盖集•并非闲话(三)》,《鲁迅全集》三卷115页)`
不过我并非要大家不看批评,不过说看了之后,仍要看看本书,自己思索,自己做主。看别的书也一样,仍要自己思索,自己观察。
(《而已集•读书杂谈》,《鲁迅全集.》三卷334页)
专看文学书,也不好的。先前的文学青年,往往厌恶数学,理化,史地,生物学,以为这些都无足重轻,后来变成连常识也没有,研究文学固然不明白,自己做起文章来,也糊塗。
(《书信•致颜黎民》,《鲁迅全集》十卷309页)
作文要誊清,是因为不常写的缘故:手生。我也这样,翻译多天之后,写评论便涩滞;写过几篇之后,再翻译,却又觉得不大顺手了。
(《书信•致曹白》,《鲁迅全集》十卷303页)
以后应该立定格局之后,一直写下去,不管修辞,也不要回头看。等到成后,搁它几天,然后再来复看,删去若干,改换几字。在创作的塗中,一面练字,真要把感兴打断的。
(《书信•致叶紫》,《鲁迅全集》十卷242页)
但我想,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不妨。做作的写信和日记,恐怕也还不免有破绽,而一有破绽,便破灭到不可收拾了。
(《三闲集•怎么写》,《鲁迅全集》四卷22页)
我以为内容且不说,新诗先要有节调,押大致相近的韵,给大家容易记,又顺口,唱得出来。
(《书信•致窦隐夫》,《鲁迅全集》十卷250页)
诗须有形式,要易记,易懂,易唱,动听,但格式不要太严。要有韵,但不必依旧诗韵,只要顺口就行。
(《书信•致蔡斐君》,《鲁迅全集》十卷281页)
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经被做完……
(《书信•致杨霁云》,《鲁迅全集》十卷224页)
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
(《书信•致陈烟桥》,《鲁迅全集》十卷206页)
关于研究文学的事,真是头绪纷繁,无从说起;外国文却非精通不可,至少一国,英法德日都可,俄更好。这并不难,青年记性好,日记生字数个,常常看书,不要间断,积四五年,一定能到看书的程度的。
(《书信•致夏传经》,《鲁迅全集》十卷293页)
但学外国文须每日不放下,记生字和文法是不够的,要硬看。比如一本书,拿来硬看,一面翻生字,记文法;到看完,自然不大懂,便放下,再看别的。数月或半年之后,再看前一本,一定比第一次懂得多。这是小儿学语一样的方法。
(《书信•致曹白》,《鲁迅全集》十卷300—301页)
走人生的长途
走“人生”的长途,最易遇到的有两大难关。其一是“歧路”,倘是墨翟先生,相传是恸哭而返的,但我不哭也不返,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者睡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倘遇见老实人,也许夺他食物来充饥,但是不问路,因为我料定他并不知道的。如果遇见老虎,我就爬上树去,等它饿得走去了再下来,倘它竟不走,我就自己饿死在树上,而且先用带子缚住,连死尸也决不给它吃。但倘若没有树呢?那么,没有法子,只好请它吃了,但也不妨也咬它一口。其二便是“穷途”了,听说阮籍先生也大哭而回,我却也像在歧路的办法一样,还是跨进去,在刺丛里姑且走走。
(《两地书•北京二》,《鲁迅全集》九卷13页)
现在做人,似乎只能随时随手做点有益于人之事,倘其不能,就做些利己而不损人之事,又不能,则做些损人利己之事。只有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我是反对的,如强盗之放火是也。
(《书信•致曹聚仁》,《鲁迅全集》十卷140页)
但总之,即使未能徑上战线,一切稍为大家着想,为将来着想,这大约总不会是错了路的。
(《书信•致杨霁云》,《鲁迅全集》十卷213页)
志愿愈大,希望愈高,可以致力之处就愈少,可以自解之处也愈多。
(《三闲集•叶永蓁作〈小小十年〉小引》,《鲁迅全集》四卷115页)
幻想飞得太高,堕在现实上的时候,伤就格外沈重了;力气用得太骤,歇下来的时候,身体就难于动弹了。
(《华盖集•补白》,《鲁迅全集》三卷82页)
志极高而心不专,就永远只能传扬一个可惊可喜的消息……
(《三闲集•鲁迅译著书目》,《鲁迅全集》四卷144页)
做一件事,无论大小,倘无恒心,是很不好的。而看一切太难,固然能使人无成,但若看得太容易,也能使事情无结果。
(《书信•致陈烟桥》,《鲁迅全集》十卷205页)
无论爱什么,—— 饭,异性,国,民族,人类等等,——只有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二六时中,没有已时者有望。
(《华盖集•杂感》,《鲁迅全集》三卷38页)
是你还以为前途太光明,所以一碰钉子,便大失望,如果先前不期必胜,则即使失败,苦痛恐怕会小得多罢。
(《三闲集•通信》,《鲁迅全集》四卷80页)
中国是古国,历史长了,花样也多,情形复杂,做人也特别难,我觉得别的国度里,处事法总还要简单,所以每个人可以有工夫做些事,在中国,则单是为生活,就要化去生命的几乎全部。
(见1934年12月6日致肖军、肖红信)
往往须费额外的力,受无谓的气,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如此。我想此后只要能以工作赚得生活费,不受意外的气,又有一点自己玩玩的余暇,就可以算是万分幸福了。
(《两地书•厦门——北京八五》,《鲁迅全集》九卷195页)
驯良之类并不是恶德。但发展开去,对一切事无不驯良,却决不是美德,也许简直倒是没出息。
(《且介亭杂文•从孩子的照相说起》,《鲁迅全集》六卷62页)
我以为人类为向上,即发展起见,应该活动,活动而有若干失错,也不要紧。惟独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盘失错的。因为他挂了生活的招牌,其实却引人到死路上去。
(《华盖集•北京通信》,《鲁迅全集》三卷42页)
苟活就是活不下去的初步,所以到后来,他就活不下去了。意图生存,而太卑怯,结果就得死亡。
(《华盖集•北京通信》,《鲁迅全集》三卷41页)
所以,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总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集外集拾遗•老调子已经唱完》,《鲁迅全集》七卷428页)
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
(《坟•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一卷271页)
生活在人们的同情之下,已经是不自由了……
(《坟•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一卷273页)
我想:一个人也许应该做点事,但也无须劳而无功。
(《两地书•厦门——广州》,《鲁迅全集》九卷127页)
人固然应该办“公”,然而总须大家都办,倘人们偷懒,而只有几个人拼命,未免太不“公”了,就应该适可而止……
(《两地书•厦门——广州`六二》,《鲁迅全集》九卷149页)
现在的许多论客,多说我会发脾气,其实我觉得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因为一点小事情,就成友或成仇的人。我还不少几十年的老朋友,要点就在彼此略小节而取其大。
(《书信•致曹聚仁》,《鲁迅全集》十卷148页)
不能提出真凭实据,而任意诬我的朋友为“内奸”,为“卑劣”者,我是要加以辩正的,这不仅是我的交友的道义,也是看人看事的结果
(《且介亭杂文末编•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
一战线问题》,《鲁迅全集》六卷429页)
古之师道,实在也太尊,我对此颇有反感。我以为师如荒谬,不妨叛之,但师如非罪而遭冤,却不可乘机下石,以图快敌人之意而自救。
(《书信•致曹聚仁》,《鲁迅全集.》十卷140页)
叭儿之类,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确是口是心非的所谓“战友”,因为防不胜防。
(见1934年12月18日致杨霁云信)
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且介亭杂文末编•死》,《鲁迅全集》六卷496页)
你要是把假痴假呆当做真痴真呆,当真认为可笑可怜,那就未免傻到不可救药了。
(《南腔北调集•真假堂吉珂德》,《鲁迅全集》四卷399页)
“急不择言”的病根,并不在没有想的工夫,而在有工夫的时候没有想。
(《华盖集•忽然想到十一》,《鲁迅全集》三卷70页)
兄之常常觉得为难,我想,其缺点即在想得太仔细,要毫无错处。其实,这样的事,是极难的。凡细小的事情,都可以不必介意。
(《书信•致李秉中》,《鲁迅全集》九卷323页)
我的意思是以为有些事情万不要想得太深,想得太忠厚,太老实……
(《且介亭杂文二集•“寻开心”》,《鲁迅全集》六卷213页)
既无“患得患失”的念头,心情也自然安泰……
(《两地书•厦门——广州六0》,《鲁迅全集》九卷143页)
但我也没有在古今的名人中,发见能够确保决无虚伪的人,所以对于人,我以为只能随时取其一段一节。
(《集外集拾遗•两封通信》,《鲁迅全集》七卷639页)
孩子是要别人教的,毛病是要别人医的,即使自己是教员或医生。但做人处世的法子,却恐怕要自己斟酌,许多别人开来的良方,往往不过是废纸。
(《花边文学•安贫乐道法》,《鲁迅全集》五卷435页)
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
(《且介亭杂文•门外文谈》,《鲁迅全集》六卷78页)
耶稣说,见车要翻了,扶他一下。……我自然是赞成耶稣的话;但以为倘若不愿你扶,便不必硬扶,听他罢了。此后能不翻,固然很好,倘若终于翻倒,然后再切切实实的帮他抬。
老兄,硬扶比抬更为费力,更难见效。翻后再抬比将翻便扶,于他们更为有益。
(《集外集•渡河与引路》,《鲁迅全集》七卷34页)
侠客为了自己的“功绩”不能打尽不平,正如慈善家为了自己的阴功,不能救助社会上的困苦一样。而且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的。
(《集外集拾遗•〈解放了的堂吉珂德〉
后记》,《鲁迅全集》七卷657页)
人不能将别人都作坏人看,能帮的也还是帮,不过最好是量力,不要拼命就是了。
(《两地书•厦门——广州`七三》,《鲁迅全集》九卷169页)
生了孩子,还要想怎样教育,才能使这生下来的孩子,将来成一个完全的人。
(《热风•随感录二十五》,《鲁迅全集》一卷376页)
我希望你们有记性,将来上了年纪,不要随便打孩子。不过孩子也会有错处的,要好好的对他说。
(《书信•致颜黎民》,《鲁迅全集》十卷307页)
一个人处在沈闷的时代,是容易喜欢看古书的……
(《书信•致刘炜明》,《鲁迅全集》十卷247页)
你看“现代”派下的小卒就这样阴鸷,无孔不入,真是可怕可厌。不过我想这实在难对付,譬如要我去和此辈周旋,就必须将别的事情放下,另用一番心机,本业抛荒,所得的成绩就有限了。“现代”派学者之无不浅薄,即因为分心于此等下流事情之故也。
(《两地书•厦门——广州六八》,《鲁迅全集》九卷159页)
但我对于此后的方针,实在很有些徘徊不决,那就是:做文章呢,还是教书?因为这两件事是势不两立的:做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我自己想,我如写点东西,也许于中国不无小好处,不写也可惜;但如使我研究一种关于中国文学的事,大概也可以说出点别人没有见到的话来,所以放下也似乎可惜。
(《两地书•厦门——广州六六》,《鲁迅全集》九卷159页)
我也时时感到寂寞,常常想改掉文学买卖,不做了,并且离开上海。不过这是暂时的愤慨,结果大约还是这样的干下去,到真的干不来了的时候。
(《书信•致肖军、肖红》,《鲁迅全集》十卷240页)
而且自从弄笔以来,有一种坏习气,就是一件事情开手,不做完就不舒服,也不能同时做两件事,所以每作一文,不写完就不放手,倘若一天弄不完,则必须做到没有力气了,才可以放下,但躺着也还要想到。
(《书信•致肖军、肖红》,《鲁迅全集》十卷237页)
时亦有意,去此危邦,而眷念旧乡,仍不能绝裾径去,野人怀土,小草恋山,亦可哀也。
( 《书信•致李秉中》,《鲁迅全集》九卷319页)
我一生的失计,即在向来不为自己生活打算,一切听人安排,因为那时预料是活不久的。
(《两地书•厦门——广州八三》,《鲁迅全集》九卷189页)
但自问数十年来,于自己保存之外,也时时想到中国,想到将来,愿为大家出一点微力,却可以自白的。
(《书信•致杨霁云》,《鲁迅全集》十卷217页)
余音
我的文章,未有阅历的人实在不见得看得懂,而中国的读书人,又是不注意世事的居多,所以真是无法可想。
(见1936年4月5日致王冶秋信)
虽然有人数我为“无病呻吟”党之一,但我以为自家有病自家知,旁人大概是不很能够明白底细的。倘没有病,谁来呻吟?如果竟要呻吟,那就已经有了呻吟病了,无法可医。
(《坟•从胡须说到牙齿》,《鲁迅全集》一卷335页)
可是我有一种毛病,自己也疑心是自讨苦吃的根苗,就是偶尔要想想。
(《华盖集•“碰壁”之后》,《鲁迅全集》三卷53页)
我自然不想太欺骗人,但也未尝将心里的话照样说尽,大约只要看得可以交卷就算完。……因为,我还没有这样勇敢,那原因就是我还想生活,在这社会里。
(《坟•写在〈坟〉的后面》,《鲁迅全集》一卷326页)
真话呢,我也不想公开,因为现在还是言行不大一致的好。
(《三闲集•通信》,《鲁迅全集》四卷80页)
讲话和写文章,似乎都是失败者的征象。……又好像楚霸王救赵破汉,追奔逐北的时候,他并不说什么;等到摆出诗人面孔,饮酒唱歌,那已经兵败势穷,死日临头了。
(《集外集拾遗•通讯》,《鲁迅全集》七卷363—364页)
一九六八年 初摘一部分
一九七四年 继续,完
一九七四年十一月 整理编定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 补充修改
附记:这本语录不是为鲁迅编的,鲁迅的伟大不是一两本语录所能概括得了的。更不是为文化大革命造反派编的。但是,没有文化大革命,这本语录也不会出现。《战国策·赵策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它的意义恐怕就在于此吧。
2005年11月1日
10
展开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