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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卷 第 4 期2023 年 8 月研究与发展管理R&D MANAGEMENTVol.35 No.4Aug.2023开放悖论研究述评及展望郭海1，2，李晓宇1，王超3（1.中国人民大学 商学院，北京 100872；2.中国人民大学 数字创业创新研究中心，北京 100872；3.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北京 100070）摘要：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企业战略活动日益开放，由此伴生的“开放悖论”问题成为企业成长过程中面临的一个重要挑战。然而，开放悖论研究仍处于自由探索阶段，其理论核心及理论边界尚不明晰，致使该领域的发展显著落后于管理实践。鉴于此，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之上，对开放悖论概念进行了界定，运用编码方法对国内外相关文献进行了系统梳理。在此基础上，总结理论基础与研究方法，提炼出开放悖论的内容、影响因素及化解悖论的应对策略。最后，构建了一个综合研究框架，并对未来研究进行了展望。关键词：开放战略；开放悖论；开放参与；共同行动；开放披露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识码：A0 引言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深入推进，以“大智移云链”（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区块链）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浪潮席卷全球，引发了商业环境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字化打破了“信息孤岛”，产业边界日益模糊，共生逻辑的价值凸显。在此背景下，企业纷纷实施开放战略，通过技术开源、开放赋能、打造生态社群等方式，将用户、员工、合作伙伴等利益相关者纳入其战略进程。然而，大量实践表明，开放战略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对传统企业来说，可通过开放组织边界构建以用户为中心的商业生态，但可能导致高昂的战略变革与组织重塑成本；另一方面，对数字企业来说，可通过开放赋能构建庞大的生态帝国，但同时须面对生态治理的新挑战。由此可见，开放战略在给企业带来无限机遇的同时，也显著放大了企业经营风险，“开放悖论”（paradox of openness）成为一个亟须关注的重要理论问题。开放悖论研究可追溯至ARROW1提出的“披露悖论”：透露发明信息可吸引买家，但亦会泄露发明。20世纪90年代，陆续有学者将悖论观点引入战略领域，呼吁辩证看待授权2、联盟信息共享3等开放举措。自CHESBROUGH和APPLEYARD4明确提出“开放战略”（open strategy）概念后，开放悖论拥有了具象化载体，相关研究在战略领域快速蔓延。整合“战略实践观”5和“战略过程观”6，开放战略被定义为战略过程中系列开放实践的集合7-8，如众包、开放式创新、授权管理、群体决策、战略披露等。这些实践允许组织内外部非上层成员参与，体现出包容性（inclusion）与透明性（transparency）特点9-10。作为开放战略的伴生问题，开放悖论则表现为由上述开放实践所引发的各种矛盾张力9，11-12。面对开放悖论这一日益凸显的管理难题，学者们表现出了浓厚兴趣，但多聚焦于单一开放悖论，围绕特定话题展开讨论。碎片化的研究现状致使该领域尚未形成对开放悖论的整体认知，也暂未明晰开放悖论的研究边界。为解决上述问题，推动开放悖论研究发展，亟须开展文献研究工作。一方面，洞察开放悖论的多样表现，明确其特性，有助于学者以更加系统的视角解读开放悖论，并由此探寻更为恰当的应对策略；另一方面，厘清开放悖论的研究范围，可以促进不同文献间的对话，引导学者们对相关话题进行深入探索。收稿日期：2022-04-11；修改日期：2022-10-30。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数字技术驱动的创业企业最优开放战略研究”（72072175），“数字化商业环境下创业企业的最优区分问题研究”（71872178）。第一作者：郭海（1980），男，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悖论视角下的创业成长理论，。通信作者：李晓宇（1996），女，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悖论视角下的创业成长理论，。文章编号：1004-8308（2023）04-0152-18DOI：10.13581/ki.rdm.20220394第 4 期郭海等：开放悖论研究述评及展望鉴于此，本文立足战略管理领域，以开放战略为切入点，对开放悖论研究进行系统回顾与展望。具体而言，基于样本文献，对所涉及的研究方法、理论基础，开放悖论的类型、影响因素和应对策略进行编码分析和总结梳理；进而构建一个开放悖论的研究框架，并以此为基础指明未来研究方向。1 研究设计1.1“开放悖论”界定梳理已有的开放悖论定义（如表1所示）可以发现，开放悖论依托开放战略而存在，主要表现为2种形式。开放和封闭战略实践的选择困境。不同于传统战略对“精英主义”和“保密主义”的强调，开放战略追求“包容”与“透明”7，9-10，二者各有优势，相互冲突，致使企业在实施开放战略时机会与风险并存。开放战略实践中开放与封闭元素的矛盾共生。根据关系本体论的观点，开放和封闭之间存在必然关联，构成了同一整体的两面13。例如，开放举措可能会成为催生控制的温床14-15，群体的开放决策可能会激发部分个体的封闭倾向16。综上所述，本文将开放悖论定义为由开放战略实践引发的开放与封闭张力，表现为开放与封闭战略实践的选择困境，或由开放战略实践引致的开放与封闭元素的矛盾共生。1.2文献收集与编码1.2.1文献收集文献检索工作于2021年1月进行，主要采取如下4种方法。相关主题词检索。开放悖论是开放战略的伴生问题，后者体现出明显的包容和（或）透明特点9-10。因此，关于英文文献，以“open paradox/tension/dilemma”“inclus paradox/tension/dilemma”“transparen paradox/tension/dilemma”为主题词，在Web of Science的SSCI数据库内进行检索。为保证观点的权威性和全面性，本文限定如下期刊来源。第一，管理类世界顶级的 24 本学术期刊（UT Dallas 24）和英国 金融时报 收录的 50 本学术期刊（FT 50）目录内的国际知名期刊。第二，管理领域对开放悖论话题高度关注的5本专业期刊：Technological Forecasting and Social Change，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Long Range Planning，Journal of Product Innovation Management，R&D Management。据此，检索到228篇英文文献。关于中文文献，分别将“开放”“包容”“透明”与“悖论”组合构成主题词，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内限定搜索经济与管理科学领域的核心期刊。最终，检索到58篇中文文献。为防止遗漏与开放悖论相关的间接文献，以“open strategy”“开放战略”为主题词，在上述范围内进行文献搜集，共检索到530篇英文文献和277篇中文文献。为避免忽选取这5本期刊有2点原因：一方面，它们所发表的开放悖论文章较多（在SSCI数据库相关领域文章中占比超过1%）；另一方面，根据英国商学院协会高质量学术期刊指南（ABS List 2018），这5本期刊均为三星及以上期刊。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现收录中国大陆出版的期刊10 320种，全文文献总量6 000万余篇，其中学术期刊8 439种，核心期刊1 978种，参考 中文核心期刊目录（2014版），核心期刊收录率为99%。表1开放悖论的定义Tab.1Definition of the paradox of openness文献GEBERT等11LAURSEN和SALTER17ARORA等18APPLEYARD和CHESBROUGH12HAUTZ等9FOEGE等19CONTRACTOR20蔡双立等21DOBUSCH等22MOUNT等15开放悖论定义开放战略和封闭战略互相对立又互为补充，存在紧张关系创新的创造通常需要开放，但创新的商业化需要保护企业对外开放以生产知识，但可能会削弱知识获取能力时的一种权衡开放战略和传统业务层战略之间的紧张关系开放战略的潜在优势总与风险和成本相伴，种种紧张关系导致开放战略困境开放悖论描述了开放创新中知识共享与知识保护之间的根本矛盾披露收益和损害技术开发公司竞争力的溢出成本之间的平衡在开放式创新范式下，传统知识产权保护的独占性、排他性思维与倡导合作和分享的开放创新的核心逻辑之间所存在的明显张力组织的某些开放形式与其互补的封闭形式相关且存在依赖关系开放的物质推动者反而充当了物质障碍者的角色，成为控制的工具开放悖论特点开放和封闭的选择困境开放与封闭的矛盾共生153研究与发展管理第 35 卷略那些未被主流期刊接受但影响力较高的开创性文献，解除英文期刊来源限制，以相同主题词检索Web of Science数据库Business Economics领域的高被引文献，检索到24篇文献。为进一步扩充样本库，对随后筛选得到的高度相关文献进行引文追溯，将符合主题且属于上述数据库的文献纳入样本范围。1.2.2文献筛选与编码文献筛选过程如下：2位研究者分别阅读文献的标题和摘要，剔除与企业战略关联度低或不符合开放悖论概念界定的文献；对争议文献进行深入阅读和讨论，难以达成一致时寻求相关领域专家建议。最终确定19912020年发表的111篇样本文献。其中，英文文献103篇，中文文献8篇。接下来，对样本文献进行编码。首先，用词语或短语对样本文献的研究方法、理论基础，开放悖论涉及的具体实践、悖论表现、影响因素和应对策略进行初级编码；随后，对各类初级编码进行归类与提炼，实现聚焦编码。为保证研究信度和效度，编码由2位研究者同时进行，并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多次迭代。2 开放悖论研究回顾 2.1研究概况2.1.1文献发表文献发表情况如图1所示。一方面，开放悖论研究呈现出较大发展潜力。文献数量在2017年前周期波动，发文量偏少；2017年快速增长，随后稳定在较高水平。另一方面，相较于国外研究，国内研究起步较晚，且发展不连续，研究空间大。2.1.2研究方法样本文献所采用研究方法的种类和数量如图2所示。有56篇文献采用定性方法，51篇文献采用定量方法，4篇文献结合了定性与定量方法。值得注意的是，英文文献的研究方法较为多样；而中文文献多采取文献研究等定性讨论方法，研究方法有待丰富，尤其是需加强对开放悖论的实证检验。311732325127411171210121111111131174332522851117131113024681012141618199820002004200620072008200920102011201220132014201520162017201820192020文献数量/篇年份英文文献；注：中文文献；中英文文献图1文献发表数量趋势Fig.1Literature publication trends11112481124123101321251051015202530案例+二手数据案例+数学建模访谈+二手数据访谈+问卷问卷+二手数据实验数学建模问卷调查二手数据经验总结扎根理论民族志访谈文献研究案例研究定性+定量定量定性英文文献；中文文献注：图2样本文献的研究方法Fig.2Research methods for sample literature154第 4 期郭海等：开放悖论研究述评及展望2.2理论基础通过对样本文献涉及的理论编码，有如下发现。第一，现有研究多为现象驱动而非理论驱动。仅有36篇文献明确提及和应用了理论。第二，理论来源广泛，涉及多学科领域。哲学是这一话题的理论源头，悖论理论作为关键理论出现次数最多，近期也有学者开始关注阴阳理论。来自社会科学领域的理论非常多样：管理学理论中，资源基础理论占据绝对优势；经济学理论则以交易成本理论为代表；此外，还有部分文献应用了社会学、心理学相关理论。对开放悖论样本文献涉及理论的梳理情况如表2所示。为体现各类理论的影响差异，本文将理论归类于元理论和中层理论2个层次。借鉴先前学者的做法23-24，将悖论理论和阴阳理论界定为元理论。此类理论不受情境约束，为开放悖论研究提供了一种普适视角（见表3）。元理论的具体作用有3个方面：作为一种理论化策略，可帮助研究者寻找并界定矛盾事实上，东西方悖论思想已呈现出互促和交融趋势，共同丰富了广义的悖论理论的内涵。而为了遵从和明晰当前的开放悖论理论研究，本文按照东西方差异分别讨论了狭义（西方）悖论理论与（东方）阴阳理论。表2开放悖论研究的相关理论Tab.2Theories related to the paradox of openness所属学科（篇数）哲学（8篇）管理学（15篇）经济学（11篇）社会学（9篇）心理学（6篇）理论悖论理论阴阳理论资源基础观关系观资源依赖理论组织学习理论溢出预防观组织开放观注意力理论交易成本理论演化经济学效用最大化理论制度理论制度逻辑理论社会网络理论社会资本理论社会认同理论社会决策方案理论动机理论期望理论心理契约理论信息边界理论相关内容概要基于西方悖论思想，对立的战略间存在紧张关系，孤立地实施开放或封闭战略实践，会产生预期之外的负面后果；关于如何应对悖论，该理论提供了一个分离的视角，即通过跨时间、空间的战略组合来解决悖论基于东方悖论思想，在开放战略实践中，开放与封闭元素共生共存，此消彼长，存在难以避免的张力；关于如何应对悖论，该理论提供了一个整合的视角，即积极利用战略实践的开放与封闭两面，发挥悖论的最大效用开放战略实践会影响资源的价值性、稀有性、不完全可模仿性和不可替代性，进而影响组织的竞争优势组织通过开放战略实践可以建立更加广泛或深入的关系，有助于创造更多关系租金开放战略实践会影响组织与内外部实体的权力依赖关系组织可通过开放战略实践与环境相联系，进行组织学习组织希望阻止对其创新和专利的模仿，以保护租金，而开放会导致更多溢出专注于排他会令组织与外界合作变得更加困难注意力是最宝贵的资源，组织应将其注意力集中在有限的问题中，构建开放关系可能会影响企业的注意力分配组织提高对外部实体的包容性和透明性会影响其交易成本和机会主义威胁开放搜索能够帮助企业开发新的知识组合，追求新的技术路径；创新是深入而广泛的搜索策略的结果在参与开放战略实践的过程中，参与者会遵循效用最大化原则行动制度压力会影响组织的战略选择以及战略效果开放悖论是不同制度逻辑的抗衡开放悖论是封闭的同质化、紧密联合的小团体网络和开放的异质化、松散连接的大型网络间的优势博弈社会资本被定义为嵌入在个人、社区、网络或社会之间关系网络中的资产或资源的总和；社会资本嵌入在开放参与实体之间的关系和他们与社区的联系中相较于外部群体，个体会更加认同自己所处的社会类别，因此，组织的包容实践会引发已有参与者的抵制开放互动可以达成一致的群体选择，该选择通常会优于个体决策参与者存在2种动机：外在动机以经济、利己为准则，追求个体回报；内在动机以信任、互惠为基础，追求互利共赢个体会根据其受到的效价（奖励的内在或外在吸引力）和期望（获得奖励的概率）的组合激励来判断其是否参与开放活动组织和参与者之间存在互惠预期，开源社区强调信任、互联、专业，共享，个人和商业行为被视为违反了与全球开源社区的心理契约个体拥有一个试图管理和控制的、具有明确边界的信息空间，他们会按照自己的规则来决定披露哪些信息，这些规则取决于要分享的信息的性质、个体的个性、环境因素和相关的风险收益评估等155研究与发展管理第 35 卷元素；作为解决问题的辅助手段，可为应对开放悖论提供见解；作为一个更全面的理论框架，可为其他中层理论搭建关系桥梁23-24。简言之，元理论为开放悖论研究提供了认识论和方法论指导，帮助学者从不同视角解读开放悖论，寻求应对策略，应用中层理论。悖论理论深受西方悖论思想影响。在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指导下，认为存在绝对真理，即一个实体在构建关系前就已经具备固定的、确定的、完整的状态或形式25。故虽然意识到矛盾元素共同构成了统一整体，其焦点仍在必然、普遍、客观存在的矛盾斗争中，强调将整体“一分为二”来认识和解决悖论25-26。遵循这一理论，开放与封闭以独立实体存在，存在明确界限，是一种外生的矛盾关系。该理论对应第一类开放悖论，即开放和封闭战略实践的选择困境。孤立地实施开放或封闭战略实践，会产生预期之外的负面后果。企业可通过跨时间、空间的战略组合来解决悖论11。与之不同，源于中国古代哲学的阴阳理论主张“天人合一”，认为实体通过与其他实体相互依存的动态过程来获得其状态或形式25。该理论强调以整合框架来理解矛盾各方的定位、关系以及未来表现26-27。遵循这一理论，开放与封闭之间互根互藏而又互相克制25，27，体现了同一事物的两面，难以划定明确界限，是一种内生的矛盾关系。该理论对应第二类开放悖论，即由开放战略实践引发的开放与封闭元素间的矛盾共生。企业可通过正确认识和接受开放战略实践的一体两面，以有效利用悖论28。中层理论介于抽象的统一理论与具象的操作假设之间，往往聚焦于特定的社会现象，为之提供强有力的解释和检验工具33。鉴于所编码的其他理论主要为特定开放悖论现象提供理论支撑和可检验的命题，应归类于中层理论范畴。本文将在介绍开放悖论类型时，分别阐明各理论的应用范围。2.3开放悖论的分类体系开放悖论伴随开放战略而生9，因而沿袭了其“战略实践观”与“战略过程观”思想。首先，遵循“战略实践观”，开放战略被定义为一系列体现开放特点的战略实践7，开放悖论则是由其引发的矛盾现象的集合9。因此，本文将开放实践作为编码开放悖论类型的根本依据。其次，遵循“战略过程观”，众多开放实践遍布于企业的战略过程，随时间演进构成了整体的开放战略8。因此，本文按战略环节对各开放悖论进一步提炼归类。具体地，鉴于开放战略的本质是资源在战略过程中跨边界的双向流动9，34，本文结合已有文献的观点，明确了3个开放战略环节：开放参与环节主要涉及由非战略核心到战略核心的资源流入29，35；共同行动环节主要涉及战略核心内部的资源流通，包括由暂时性战略核心（用户、员工、合作伙伴等非上层参与者）到实质战略核心（组织上层成员）的资源流入，以及反向的资源流出34；开放披露环节主要涉及由战略核心到非战略核心的资源流出34。开放战略实践编码情况如表4所示。前期编码过程主要关注以企业为主体的开放战略实践。而在随后的完善与整理过程中，本文发现遗漏了由参与者引发的悖论（文中称为贡献悖论），这也是企业在开放战略实践中不得不面临的矛盾问题。因此，本文将参与者在企业开放战略实践中的开放选择也纳入编码范围，通过不断迭代，最终形成文中所示结果。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本文对开放战略实践的划分较为细致。因此，某些普遍意义上的单一开放战略可能被细分为多个战略实践。例如，开放式创新包含准入和资源共享两项实践，同时涉及准入悖论和资源共享悖论。表3元理论及其对应的开放悖论Tab.3Meta-theories and corresponding paradoxes of openness类别思想起源认知基础认知倾向矛盾关系矛盾特点开放悖论开放悖论举例（西方）悖论理论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Being（绝对真理）一分为二（分离）对立、关联清晰的矛盾界限外生的矛盾形式开放与封闭战略实践选择的进退两难是否允许员工参与的矛盾29；是否披露危机信息的矛盾30；开放式创新还是封闭式创新的矛盾31（东方）阴阳理论中国古代哲学Becoming（动态演进）合二为一（整合）相生、相克模糊的矛盾界限内生的矛盾形式战略实践中开放与封闭元素的矛盾共存对部分群体的包容意味着对其他群体的封闭32；通过众包提供的“开放”战略的包容性可以同时限制包容性和“封闭”战略15156第 4 期郭海等：开放悖论研究述评及展望为挖掘开放悖论的本质，进一步明确悖论间关系，本文在上述编码基础上，引入开放战略的包容与透明维度，构建起开放悖论的分类体系（见图3）。包容维度反映战略参与者的范围与权力，关注战略过程中“由谁参与”和“怎样参与”的问题9-10，与开放参与和共同行动环节中的资源流入有关。透明维度反映战略资源的披露程度，关注战略过程中“向谁公开”和“公开什么”的问题9-10，与共同行动和开放披露环节中的资源流出有关。开放参与环节关注包容维度的参与问题，包括参与选择、参与范围和参与程度，分别对应3类开放悖论。准入悖论（44篇），即是否允许处于非战略核心的内外部实体暂时进入战略核心。一方面，基于资源依赖观、关系观、演化经济学、组织学习和社会决策方案等理论，开放准入允许对参与者的知识和资源加以利用，能够减少不确定性和搜索成本36，实现高效创新37；但根据资源基础观和交易成本理论，开放所得资源的价值相对有限38，还可能引发产权冲突、收益分散、参与者机会主义等风险，企业需应对增加的管理复杂性和高昂的组织调整成本36，39-40。社会网络理论将该悖论解释为同质化、紧密联合的小团体网络和异质化、松散连接的大型网络间的优势博弈41。另一方面，开放也是滋生封闭的温床。例如，参照表4开放战略实践编码及其对应的开放悖论Tab.4Coding of open strategy practices and corresponding paradoxes初级编码协同战略制定、协同创新、研发外包、组织间合作、构建知识共同体、联合投资、参与创新生态、参与开源社区参与不设限、容纳多样参与者、允许大规模参与、建立广泛关系建立深入关系、参与者长期保留给予自主权、给予决策权、扁平管理保留协作成果、采纳参与成果、允许快速变化参与者不愿贡献、参与者贡献受阻面向参与者的资源共享面向参与者的信息公开开源、资源开放、知识开放专利保护道德目标驱动的科学信息披露、危机信息披露、环境信息披露聚焦编码开放准入广泛参与深度参与开放授权成果留存贡献意愿资源共享过程信息公开资源公开披露创新成果保护合法信息披露悖论类型准入悖论广度悖论深度悖论授权悖论留存悖论贡献悖论资源共享悖论信息公开悖论吸引悖论保护悖论合法悖论战略环节开放参与共同行动开放披露文献/篇615428图3开放悖论的分类体系Fig.3Classification system of the paradox of openness157研究与发展管理第 35 卷社会认同理论，对部分群体的相对开放会引发其他群体的排斥和不满42；开放的物质条件也可能成为部分群体控制组织的工具14。广度悖论（23篇），即是否限制参与者的数量和（或）类型。根据关系观，广泛的外部参与可以丰富资源供给，提高参与者的承诺倾向；但基于资源依赖和注意力理论，这也增加了组织协调32以及资源识别、整合与控制的难度43-44，导致管理负担加重，效率变缓。此外，参与者也更易遭遇不被认可的挫败9。深度悖论（5篇），即是否允许参与者深度参与。关系观认为，深度连接会带来高价值资源，减少机会主义行为17；但遵循注意力理论，过于深入会占用大量注意力，导致创新受限38。共同行动环节表现为企业带领或引导参与者（暂时性核心成员）实现共同生产、集体行动和民主决策34，它同时涉及包容和透明2个维度。其中，包容维度涉及3类开放悖论。授权悖论（14篇），即是否给予参与者自主权和（或）决策权。一方面，授权能够最大化参与者作用，减轻管理负担9，促进知识生成11，45；但也削弱了高层控制权，导致效率低下，发展方向和质量难以保证43，46。另一方面，授权也令部分群体实施控制成为可能，且在授权范围和内容上的比较或会引发沮丧和不满16。留存悖论（6篇），即是否保留开放所得的知识与成果。积极留存不仅可以满足参与者期望，还为组织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但专业性和稳定性也会因此受到威胁47-48。制度逻辑理论将该悖论解读为不同逻辑的对抗48。贡献悖论（16篇），即企业对参与者抱有开放期待；但参与者可能采取封闭态度，不愿贡献。信息边界和效用最大化理论分别从心理49、利益50角度说明了参与者为何消极贡献；心理契约和社会资本理论则以互惠预期51和社会资本激励52来解释其为何贡献；此外，动机理论和期望理论认为贡献与否取决于参与者的动机51，以及实现目标的可能与报酬53。透明维度涉及2类开放悖论。资源共享悖论（25篇），即是否对参与者共享组织已生产或持有的资源。组织学习理论认为资源共享是互动学习的前提3，可以促进参与者贡献54，提高合作效果35；但根据资源基础观、交易成本和溢出预防等理论，这一操作也会削弱资源价值和企业竞争力20。信息公开悖论（3篇），即是否向参与者披露开放实践中的流程信息。信息公开实现了过程可见，有利于改善参与效果；但也可能诱发参与者的心理担忧50或利己行为55。开放披露环节关注透明维度中面向非战略核心的披露问题，涉及 3 类开放悖论。吸引悖论（12篇）。组织开放理论主张，对外披露能够发挥信号作用，吸引外部认可和参与54；但根据溢出预防理论，此举同时会导致资源外溢，降低企业竞争力56。上述矛盾也可通过资源基础观予以解释，即披露某类资源会削弱其价值，但可能提升整体资源的吸引力56。保护悖论（9篇）。专利虽能发挥信号作用来促进合作，但过度强调反而会阻碍合作18。合法悖论（8篇）。根据制度理论，对外宣传正面信息或真实披露负面信息有利于提高合法性；但企业可能因此遭受更大的监管压力9，57，或因负面信息曝光、关键知识泄露等蒙受经济损失30，58。制度逻辑理论将这一悖论阐释为不同逻辑之间的抗衡58。在上述111篇文献中，有65篇聚焦于单一战略实践所引发的悖论问题，这与开放悖论的多样性和关联性特点相悖。为进一步分析各开放悖论之间的联系，本文利用Ucinet 6.0工具对样本文献中的开放悖论进行网络分析，最终形成了69组两两关联的关系，如图4所示。从战略实践视角看，3组悖论联系密切。准入悖论与资源共享悖论（14篇）。通常以开放式创新、联盟合作等形式呈现，这类文章既关注参与者的选择，也关注对参与者的资源开放程度12，36，41。贡献悖论与资源共享悖论（6篇）。二者既是共同行动环节中必然会面临的两类悖论，也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资源共享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贡献悖论，但又会诱发新的悖论问题53，59。广度悖论和授权悖论（5篇）。部分情况下，企业授权的对象是广泛参与者，导致其同时面临广度悖论和授权悖论。从战略过程视角看，体现出两大特点。开放参与的开放悖论较易与其他开放悖论关联。一方面，开放准入既是共同行动的起点，也是开放吸引的目的，与其他环节的实践密不可分；另一方面，学者们常以开放的广度或深度为并列条件分析特定开放战略实践的优劣势。除开放参与外，对其他战略环节内各悖论的关系研究不足，缺乏对整个战略环节的系统思考。尤其是共同行动环节，各类实践紧密相连、环环相扣，其关联性应予以重视。158第 4 期郭海等：开放悖论研究述评及展望2.4开放悖论的影响因素开放战略与情境密切相关9，致使开放悖论也表现出高度情境依赖性。通过对影响因素进行编码（见表5），可知开放悖论受到个体、组织、场域3个层次因素的影响。其中，组织层面的研究最广泛（26篇），场域层面的研究数量次之（16篇），个体层面的研究较少（5篇）。为进一步梳理各影响因素的具体作用，本文将其纳入开放战略环节体系（见图5）。首先，4类因素作用于战略全过程。企业家类型。例如，用户企业家更看重知识的内外流动，会主观强化开放优势60。企业战略。开放战略的实施后果还取决于企业已有的战略体系。当二者相悖时，开放往往弊大于利46。企业资源特点。资源的复杂性20、不可替代性56和被保护状态60意味着较少的溢出风险，可以削弱开放战略的消极后果。行业因素。一方面，同行是企业获取资源的重要途径。行业的网络化程度越高，企业开放后更易获得协同收益20。另一方面，同行也是资源溢出的主要受益者。较高的行业创新水平31和互补资源可获得性21等会增加焦点企业的开放风险。其次，部分因素可同时影响2个战略环节。开放参与和共同行动的共同影响因素表现为企业、参与者以及二者关系的某些特点。企业的基本情况和能力。企业的年龄40、规模61、技术能力和吸收能力20，46等都会影响开放协作的需求和效果。参与组织的类型和能力。当参与组织以市场为导向37，吸收能力较高20时，更可能采取机会主义行动，致使开放风险加剧。参与个体的特点。身份44会影响行动者参与和贡献的意愿和效果。合作关系的基础和类型。合作经验有助于焦点企业应对潜在的协作困难39；竞合关系则会增加参与者的机会主义，提高焦点企业开放成本17。共同行动与开放披露会同时受到社会环境中部分因素的影响。社会的透明水平。较低的社会透明度不利于监控企业活动，可能会加剧机会主义和资源窃取风险31。法律完善程度。在产权保护较为完善的情境中，企业开放资源或共享信息的损失更小58。开放披露和开放参与的共同影响因素主要作用于吸引的必要性和有用性。市场环境中激烈的竞争状况56、充足的发展空间12等均会增加开放吸引的必要性；技术环境中较高的技术发展水平48、广泛而富有潜力的技术知识分布21等则可以增加开放吸引的有用性。注：圆点代表一类开放悖论，同一虚线覆盖的开放悖论属同一战略环节；圆点面积表示涉及该开放悖论的文献数量；圆点之间的连线体现悖论关联度，连线粗细程度由同时涉及两类开放悖论的文献数量决定；实线箭头表示战略核心内的活动流向，虚线箭头表示战略核心外的活动流向图4各类型开放悖论的关联性分析Fig.4Correlation analysis of various types of the paradox of openness159研究与发展管理第 35 卷表5开放悖论的影响因素编码Tab.5Coding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the paradox of openness初级编码参与者动机、参与者隐私倾向、参与者身份企业家类型创新新颖度、创新的激进程度、外部研发水平、待解决的问题类型吸收能力、技术能力、已有的知识产权、内部研发、视野与能力知识类型、资源或知识的可替代性、科学保护难度年龄、规模、发展阶段科学家重要性、科学家占比现有战略道德规范环境声誉市场地位社区参与合作企业类型合作企业的吸收能力合作经验、组织间关系合作类型、合作正式性竞争对手的开放战略行业创新水平、行业网络化程度、产业集中度、产业整合能力、产业互补资产复杂度市场竞争状况、市场生命周期、平台发展状况、市场复杂性数字化程度、技术市场演变、技术不确定性知识分散程度、外部贡献潜力外部监督、社会透明度、法律完善程度聚焦编码参与者特点企业家类型战略目标企业能力资源特点基本情况组织成员构成企业战略企业文化企业形象市场地位关系网络合作组织类型合作组织能力合作基础合作类型竞争者战略行业因素市场因素技术发展水平技术知识分布因素分类参与个体企业家企业参与组织合作关系竞争企业经济环境技术环境社会环境所属层次个体组织场域文献/篇52616注：“”指聚焦编码与初级编码一致。注：圆内影响因素涉及多个战略环节（中间方框内的因素与3个战略环节均相关，其余位置的因素与其相邻的两个战略环节相关），圆外影响因素仅涉及与其相邻的单一战略环节；实线箭头表示战略核心内的活动流向，虚线箭头表示战略核心外的活动流向图5过程视角下开放悖论的影响因素框架Fig.5Framework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the paradox of openness from a process perspective160第 4 期郭海等：开放悖论研究述评及展望最后，部分因素仅作用于单一战略环节。在开放参与环节中有如下2点。企业战略目标。主流观点认为，待实现的创新水平越高38，创新越激进39，外部准入优势则愈为凸显；但也有研究认为，较高的目标也会增加协调和吸收成本，加剧紧张关系62。企业关系网络。已有的社会网络可帮助企业发挥开放所得资源的价值，提升开放效果61。在开放披露环节中：社会情境中的外部监督30、企业的良好形象57、科学家的重要地位58均可增加披露的必要性；而企业的市场领导地位则会增加被模仿风险，凸显披露弊端18。2.5开放悖论的应对策略研究开放悖论的目的是更好地应对悖论23，28。通过编码开放悖论的应对策略（见表6），可以发现：现有研究多采取操纵策略（28篇），在实施开放战略的同时减少其带来的弊端，很少直接采取取舍策略（1篇）；此外，也有研究主张以矛盾共存的方式来应对开放悖论，具体策略可划分为折衷（20篇）、分离（15篇）、交互（14篇）、模糊（13篇）和并举（2篇）共6类。需要指出的是，操纵策略中的技术支持、语言策略与模糊策略中的模糊语言、模糊技术存在本质区别，前者强调灵活运用技术或语言以减少开放造成的弊端，后者强调借助技术或语言来实现开放和封闭元素的共存。为进一步诠释各应对策略的内涵，本文引入认知和实践维度，构建了一个二维矩阵（见图6）。纵轴表示在认知层面如何看待开放与封闭的关系：差异化（differentiation）意为开放与封闭之间存在明显界限，体现了悖论理论的分离观点；一体化（integration）意为开放与封闭之间没有明确边界，体现了阴阳理论的整合观点。横轴表示在实践层面如何进行开放与封闭的选择：二者择一（either-or）意为选择开放或封闭，二者兼顾（both-and）意为兼顾开放与封闭。在“差异化二者择一”象限内，存在2种应对策略。取舍策略。直接选择开放或封闭战略，放弃另一战略的好处38。采用限制性许可证的开源软件就是该策略的典型表现。操纵策略。选择开放战略的同时，通过提供激励46、塑造文化38、调整结构40、引入技术62、改进流程13、巧用语言32等措施削弱表6开放悖论的应对策略编码Tab.6Coding of strategies for coping with the paradox of openness初级编码提供附加服务、提供互惠方案、物质激励、长期承诺开放合法化、塑造开放身份、培养群体认同、建立信任引入市场机制、调整组织结构、设置互动机制、构建内部机制保障匿名、并行、模块化外包、IT投资、规模化生产体系设计反向决策、分阶段开放协作、分群体开放协作、共享语言体系、保障程序正义扩大问题框架、一词多义、复调配套战略支持、引入创新中介适度约束、适度保护、适度广度、适度深度、适度开放延后披露内容的选择性披露面向信任群体披露交替关注、按阶段实施开放和排他策略分模块进行开放与控制、控制互补资产程序封闭后内容开放、内容开放后决策封闭、开放准入后行为控制、成果控制后开放协作语言混淆、产品创新谣言边界资源、模块化技术申请临时专利、融合新旧知识、引入主持人角色、隐匿关键信息的科学披露、权威引导下的开放决策、亲密又疏离的合作关系模块内同时采取相反策略视情况取舍聚焦编码激励方案文化塑造结构调整技术支持过程设计语言策略其他程度折衷时间折衷内容折衷受众折衷时间分离空间分离交互模糊语言模糊技术其他并举取舍所属类别操纵折衷分离交互模糊并举取舍文献/篇282015141321161研究与发展管理第 35 卷其负面影响。例如，海尔通过用户付薪体系和创新文化氛围来鼓励员工参与创新战略；在群体决策时，企业可以采用无线投票系统、反向投票等方式减少协调难度。值得注意的是，有学者认为上述策略无法实现矛盾双方的协同增效，是对悖论的消极应对63。在“差异化二者兼顾”象限内，进一步引入时间和空间维度，可细分出4种应对策略。当开放与封闭举措相继在同一战略单元内执行时64，为时间分离策略。以研讨会为例，一种常见做法是前期鼓励发散性思维，后期进行收敛性控制。当开放与封闭举措同时在同一战略单元内执行时13，为并举策略。例如，企业可以在依赖高层提出并解决问题的同时广开言路，以整合不同方式的优势。当开放与封闭举措同时在不同战略单元内执行时35，为空间分离策略。例如，游戏公司会积极披露游戏内容，但保护底层引擎代码。当开放与封闭举措相继在不同战略单元内执行时65，为交互策略。例如，中国邮政借助云创平台进行“金点子”的开放征集，随后由主管部门对其进行严格筛选与孵化。在“一体化二者兼顾”象限内，存在2种应对策略。折衷策略。在开放与封闭的连续体上选择某一均衡点，进行适度开放，可表现为程度折衷、内容折衷、时间折衷、受众折衷等多种形式45，66。例如，在组织活动时，可以限制适量的外部行动者参与；在披露战略时，可以选择性地披露有限内容，面向有限群体，或是适当延迟披露时间。模糊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