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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文本解读
垣曲初中 吕青荣
《孔乙己》是鲁迅先生继《狂人日记》之后写成的第二篇现代白话文小说，鲁迅说：在所有小说中《孔乙己》是自己最喜爱的作品。这也是鲁迅代表作之一。这篇作品内涵丰富，发人深思。那么，我们如何去读解这部作品，才能够更好的把握其精髓，领会其要义呢？我想按照语文读解学的方法，从作者、作品、读者这三个方面来分别探讨一下，或许会对我们教学和赏析这篇小说有所帮助。
一、按作者论的观点解读《孔乙己》
传统的作者读解理论，以恢复作者的原意为目标，认为作品的意义在读解之前已经被作者设定在作品之中。美国人却尔说：“文学作品有一个并且只有一个唯一正确的解释……作者的意图逻辑上决定了各种对文本语言的合理解释中，哪一种解释是正确的”。①按照这种观点，我们阅读文学作品的目的，就是要运用一定的方法，把作者预设在作品中的这种意义揭示出来。这就是说，要想了解作品文本的意义，就必须要先研究作者，研究作者所处的时代背景。
《孔乙己》在发表时，篇末曾经有作者的附记：“这一篇很拙的小说，还是去年冬天做成的。那时的意思，单在描写社会上的或一种生活，请读者看看，并没有别的深意……”②从作者的这段话来看，他写这篇作品，就在于“描写社会上的或一种生活”，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深意”。那么作者又为什么要描写社会上的这样一种生活呢？他描写这样一种生活，难道就真的是“请读者看看，并没有别的深意”吗？如果有，那么这种“深意”又是什么呢？
我们不妨联系时代背景来看一下，当时新文化运动的序幕虽然已经揭开，但是封建复古的逆流依然猖獗，培植孔乙己这种人的社会土壤依然存在，国民教育的核心依然是孔孟之道……鲁迅先生作为我国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面对这种腐朽的社会现实，自然要振臂一呼，要拯救当时的青年一代，使他们不再走孔乙己的老路。于是他便很自然的选择了孔乙己这样一个深受封建教育毒害的知识分子形象，艺术的再现了20多年前社会上这种贫苦知识分子的生活，启发读者通过孔乙己的悲惨遭遇，进一步思考当时的教育现状，从而达到其批判封建教育制度和科举制度的目的。
因此，从作者论的观点出发，我们就可以看出，《孔乙己》的主题就是通过对孔乙己悲惨遭遇的描述，揭示封建教育制度和科举制度的罪恶。
二、按作品论的观点解读《孔乙己》
在20世纪20年代前后，作品文本理论逐步发展和成熟起来。“这一理论认为作品文本是独立自足的客体……它的意义由文本自身呈现出来，与作者的意图无关，也与读者的理解无关”。③这种观点，排除了作者的权威和读者的理解，把作品文本孤立起来，割断了作者、作品和读者之间的联系，让作品独立于社会生活之外，只强调文学作品的形式，其弊端十分明显。恩格斯早就指出“整个有机界在不断的证明形式和内容的同一或不可分离”，④在现实生活中，形式和内容是联系在一起的，两者是缺一不可的。但是，由于这一理论强调作品文本的客观存在，强调作品的意义“由文本自身呈现出来”，那么我们要准确把握作品，就必须注重对文本语言的推敲和研读，这对于我们的语文教学，无疑是有很大启发的。
我们初读《孔乙己》，大都会留下“孔乙己真可笑”这样的印象。因为在这篇作品中，自始至终都充满了笑声——“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孔乙己是这样在人们的笑声中出场的；“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孔乙己又在这样的笑声中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但是这篇作品所揭示和所要揭示的远不止这些，我们要想从可笑中读出可悲，从可笑中读出可恨，并真正理解和揭示出作品所蕴含的意义，就必须静下心来，对作品文本进行细致的分析与研读，进入到作品的意境之中。
比如文中有这样两句话：“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9文大钱”；孔乙己最后一次出场时，作者说“他从破衣袋里摸出4文大钱，放在我手里”。作者前后两次写孔乙己往外拿钱的动作，分别用了“排”和“摸”这两个不同的动词，对于这两个细节描写，就必须按照作品论的观点进行仔细的分析。“排出9文大钱”，就是用手把钱一枚一枚的数着摆放在柜台上，这个动作是孔乙己故意“设计”出来的，目的可能有很多：面对别人的嘲笑，掩饰自己的不安；认真清点钱的数目，表示他对几文钱的珍惜；排给“短衣帮”看，来显示自己的阔绰和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总之，一个“排”字，充分展示了孔乙己当时丰富的内心世界，表现了他得意、炫耀的神情，揭示了人物独特的性格特征。而对于“他从破衣袋里摸出4文大钱”中的“摸”，我们同样可以采用这种方法加以理解——这是发生在孔乙己被丁举人打折了腿之后的事，孔乙己本已是风烛残年，又断了腿，再加上穷困潦倒，一个“摸”字，就把他当时的困窘、沮丧、无奈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了，而且与前文的“排”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外，“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等句子，都意蕴丰富，需要我们细加研读。
可见，正确运用作品文本理论，对于我们进行语文教学，特别是语言教学，还是大有裨益的。
三、按读者论的观点解读《孔乙己》
读者理论又称为“鉴赏论”，是在20世纪60年代“哲学解释学和接受美学勃兴之后确立的”，“读者理论以实践本体论为哲学基点，强调读者参与的价值和作用，以读者的实践作为检验文本的标准”。⑤这些观点，与马克思所说的“人民历来就是作家‘够资格’和‘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⑥不谋而合，他们都强调读者参与阅读的作用，把读者视为对作品文本进行再创造的不可或缺的一环，这样，对作品的读解不同的读者就会有不同的认识，不同的时代也会有不同的见解，也就是说，作品文本的意义并不是作者预先设置到文本中的，而是潜在的、模糊的，只有经过了读者的读解，这种意义才会显现出来。
鲁迅先生的《孔乙己》自从问世以来，人们就对它所表现的主题争论不已，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按照读者理论的观点，阅读者的社会处境、生活观念、人生阅历等不同，他们所读出来的主题就会不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如果能够把这一理论与我们的语文教学实践结合起来，重视作品文本的多义性，充分发挥学生对作品文本理解的主观能动性，大胆激励学生敢于表达自己不同的见解，就能更好的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创新意识。
针对《孔乙己》一文主题的多义性特点，我们在教学时，如果注重指导学生对小说主题的探讨，让他们根据自己的见解各抒己见，而不是简单的向他们传输教参上的死答案，或许效果会更理想。我曾经按照这种思路进行过教学，学生的“答案”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在这里我们不妨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一下。
在《孔乙己》一文中，作者多次写到掌柜和食客们对孔乙己的嘲笑，特别是“短衣帮”，他们和孔乙己一样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都深受封建思想的毒害，但他们面对孔乙己的不幸遭遇，不是流下同情的泪水，而是和“长衫客”一样，拿不幸者的痛苦当笑料，在劳苦无聊的生活中，寻求那么一星一点的快乐，这不禁会使我们感叹当时民众的愚昧麻木和世态的炎凉。孔乙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即使生活毫无保障，他也始终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读书人的臭架子，“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长衫虽然“又脏又破，似乎10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却也始终不离其身，“他身材高大”，却“又不会营生”，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孔乙己是一个孤芳自赏、穷困迂腐、好吃懒做的书呆子，是封建科举制度造就的一个追求功名、鄙视劳动的废物。丁举人和孔乙己都是读书人，但由于两人一个中了举，一个却“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于是就造成了他们迥然不同的命运——一个可以作威作福，随便打人，另一个却只能“替人家钞钞书，换一碗饭吃”，最终还被打折了腿。在对两人的命运进行一番对比之后，我们就会发现，封建教育和科举制度，正是造成这种不公的根本原因和罪魁祸首。另外，小说中还写到了孔乙己教小伙计识字、给孩子们分茴香豆、品行比别人好、从不拖欠等情节，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又反映了孔乙己纯正、善良的一面，而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却处处遭到人们的打击和嘲笑，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这就更使其遭遇涂上了悲剧的色彩，更能引起人们对腐朽的封建制度的深恶痛绝。还有的同学借用鲁迅先生的话说，这篇小说表明了作者对孔乙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也不无道理。
但是也有的老师认为，如果任凭学生发挥，那教参上的答案不就可有可无了吗？那不就无所谓对错了吗？其实，这种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请记住布鲁克斯的这句话吧：“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人都不会忘记读者。读者是任何诗歌或者小说得以发挥作用的关键”。⑦
从上面对《孔乙己》一文的解读分析来看，任何一部经典作品，都是一座浩瀚的海洋，对作品文本的读解，既需要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答案，又需要放开手脚，自由解读，读出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