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程度构式“X得可以”研究.pdf

第 44 卷 第 3 期2023年 6 月淮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Vol.44 No.3Jun.2023收稿日期：2022-12-28基金项目：2021年度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青年项目（L21CYY003）；教育部高校学生司第二期供需对接就业育人项目（20230108734）作者简介：姚海斌（1990），女，辽宁葫芦岛人，大连大学文学院讲师，博士。抽离特殊语境对词语感情色彩的限制，从成分自身语义出发划归色彩类别。现代汉语程度构式“X得可以”研究姚海斌（大连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摘要：“X得可以”是现代汉语高程度构式，构式构件具有一定的准入限制，构式整体既可以位于句中作谓语，也可以作为句中的独立结构。其构式义可以概括为：说话人通过情态肯定义“可以”凸显“X”达及的高程度。“X得可以”构式形式上由“X得Y”与“可以VP”两个构式叠加，继而省缩“VP”而来。“X得可以”程度义来源得益于语言的类推原则和“可以”从肯定情态到高程度的跨域投射。关键词：“X得可以”；情态；程度中图分类号：H1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0683（2023）03-0096-06现代汉语常见程度表达形式有程度副词、程度补语，它们语义识解相对直接。语言中还存在大量形式及意义不完全对称，识解相对复杂的隐性程度表达。构式语法理论认为构式是形式意义配对体，且形式及意义不能从组成部分完全推出。隐性程度表达一般可识解为程度构式，比如“X得可以”的程度义便是构式整体义，不能从各部分直接推出，符合构式定义。学界对“可以”的研究涉及多方面。“可以”情态义的考察包括：傅雨贤、周小兵、鲁晓琨、彭利贞等学者，他们普遍认可“可以”有道义情态及动力情态两种用法123。杨黎黎提出“可以”用在判断句中表示异态量的条件允许义，在对话语体中有表示高于或等于人们的心理期待值的程度评价义4。“X得可以”整体研究成果主要有：徐文君认为“X得可以”构式表示“X”的程度加深，构式义形成源于语义隐喻及句式拦截5。徐文君另文比较了“X得可以”与“X得厉害”6。李泽慧、朱玲玲比较分析“X得可以”与“X得不行”7。从构式角度出发，“X得可以”还有进一步研究的价值。在语言使用中，“X得可以”可以表示结果评价，如“吃得可以”“睡得可以”。对结果评价的“X得可以”不是我们考察的类型。本文探讨诸如“糟糕得可以”“惊讶得可以”这类具有程度表达功能的“X得可以”构式。分析构式“X得可以”的构件组成、句法特征、构式义、构式形式演进及构式义获得。一、构件分析与句法特征“X 得可以”构式属于半填充性质的图式构式，构式表示“X”达到了“可以”的主观高程度量级。变量构件“X”具有一定的共性特征，“得”连接前后构件，“可以”在构式内承担表程度功能。（一）变量“X”特征构式变量构件“X”主要为性质形容词，音节构成上包括：单音节、双音节及部分多音节成分。例如：“脏、大、慢、甜、远、糟糕、腐化、轻盈、愚蠢、抠门、清瘦、铺张扬厉”等。性质形容词带有+无界+量幅特征，进入程度构式实现程度量级有界化表达。构式对“X”的感情色彩似乎很包容，消极、积极、中性色彩的成分都有分布。例如：【消极】烂、蠢、烦、傻、悲观、破败、坏、卑怯、狂妄、寂寞、幼稚、糊涂、乱、笨、傻、糟糕、懒、穷、衰落、抠、荒唐、俗气、老土、贫乏、古怪、凶猛、腐化等【积极】潇洒、慷慨、老实、年轻、甜、勤快、富、雅、时髦等96【中性】直、冷峻、杂、大等根据CCL语料库显示，“X得可以”构式虽然包容不同感情色彩，但消极色彩的变量构件更占优势。一般而言，负面、消极的事件、情感对人们的影响更大、影响时间更持久，语言表达因此也呈现部分消极偏向。就现代汉语而言，负面、消极的高量程度表达在数量及频率上都高于正面、积极的高量表达。构式高频使用，在语言类推原则作用下，一些原本不能接受程度赋量的成分也进入构式获得临时量度义。CCL语料库中就有“此君真美国得可以”，名词进入构式激活了其部分描述特征，凸显名词某方面属性内涵。（二）“得”与“可以”“得”与“可以”为构式常量，承担不同功能。“得”为构式内部不可或缺的补语标记，连接谓词构件与补语构件，省缩后整个构式语义发生变化。比如：“吃可以，喝可以，拿走不行”，整个句子是对前面成分的肯定描述，不表示程度。另外，省缩“得”后的构式不能单独使用。例如：“*她的东西多可以”表达不合语法规范，语义识解困难。“她的东西多得可以”可以独立使用，具有有效的意义识解。“得”搭建起整个构式框架，是不可或缺的常量构件。“可以”单独使用多为助动词，语义比较丰富。吕叔湘列举“可以”四个义项：1.表示可能。2.表示有某种用途。3.表示许可。4.表示值得。8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列举“可以”五个义项：1.表示可能或能够。2.表示许可。3.表示值得。4.形容词，好。5.厉害。由此观之，“可以”义项的概括基本上大同小异。“可以”的程度义与助动词及形容词用法相关，“可以”表示能力及许可，能够位于句中，也可单独回答问题。“可以”位于补语位置，表示满意、好。例如：（1）倩，这一点就是我们两人的不同处，你的理智可以征服感情，我的理智则常被感情征服。在理论上我不能够说你的话不对，但事实上我却不能够照你的话做。（巴金 家）（2）a.这本书讲的是什么故事啊，我可以看看吗？b.可以。（自拟）（3）他第一篇文章写得可以，第二篇怎么扯什么“歌曲”上去了！不伦不类。（韩寒 三重门）例（1）“理智可以征服感情”中“可以”表示能够，即能力义。例（2）“可以”单独回答问题，表示对说话人请求事件的许可。例（3）“写得可以”中“可以”做补语表示满意、好。“可以”不同义项之间的共性特征是都表示肯定。“可以”在构式内部表示高程度义与其自身语义积淀有关。后文我们将详细分析“可以”如何帮助构式获得程度义。（三）构式“X得可以”句法特征构式“X得可以”句法特征并不复杂。在句内充当谓语，形式表现为“S+X得可以”，也可以位于句中单独成句。“X得可以”位于句中充当谓词性成分，构式整体描述句中主语某方面超出常量的程度特征。例如：（4）干姿仅是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裤，素着一张脸，连点唇色都没有，人清瘦得可以，自然没有什么光彩。（张欣 岁月无敌）（5）这时，我们都看出了，这位穴头财迷得可以，我们受的罪还在后面呢。果然，他又问大家：“还有不吃面条的吗？（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例（4）和例（5）“清瘦得可以”“财迷得可以”都是构式整体作谓语，描述其前主语的“清瘦”“财迷”属性达到的高程度量级。“X得可以”构式位于句中都说明其前主语“X”属性特征的高程度量级，构式与所述主语紧密相连。“X得可以”构式还可以独立位于句中。构式依然是对句中主语某个属性的量级描述，句子主语存在于上下文语境中。例如：（6）我本家的一位老爷，他生性糊涂，做事颠倒，痴呆得可以。一次袄后襟失火，浓烟滚滚，缭绕左右，竟不觉。（侯贺林 三蔫爷）（7）深夜的隐宝山，特别宁静。经过一场激烈大战之后，玄关附近一带几乎已没有半只鸟兽及昆虫。因此，广大的地方，只有丝丝轻微风声，静得可以。（黄玉郎 天子外传）例（6）“痴呆得可以”与例（7）“静得可以”都独立位于句中，二者所描述主语在前文语境中。“痴呆得可以”所述主语是“本家的老爷”，“静得可以”所述主语是前文语境中提及的“地方”。词典中“可以”的义项4与义项5位于补语位置，具有程度表达功能。“可以”表好、表厉害以及整个构式的程度义又是在何种机制下产生的这一问题，将在文中第四部分做出解释。97二、“X得可以”构式义特征表现“X得可以”构式义可以概括为：说话人通过情态肯定义“可以”凸显“X”达及的高程度。“X得可以”构式独特之处在于程度的可填充性，说话人可以依据自我认知经验对程度量级进行二次填充，甚至生成某种特定的认知联想，比如：“静得可以听见心跳声/可以听见针掉的声音”。（一）肯定情态“可以”具有表肯定的共性语义特征，肯定与程度之间具有一定的关联。“X得可以”构式内部“可以”与“X”之间具有肯定关系，“可以”首先肯定“X”的性质状态，继而凸显“X”的高量程度。“X得可以”构式整体肯定情态特征凸显，不能被否定。例如：（8）凌九重道：“你们如果活的不耐烦，就装模作样好了，如果是识相的，就乖乖的回答我的问话，听清楚了没有？”钱宙接口道：“咦！这个人当真狂妄得可以”（司马翎 丹凤针）（9）a.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测实在太有点天真了，还以为施政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肯定的，真是幼稚得可以！（张平 十面埋伏）*b.真是幼稚得不可以*c.真是不幼稚得可以（10）a.或者在明朝，橘子确是甜得可以的，或者今日在塘栖吃“树头鲜”，也甜得不含胡的，但是我都不曾尝。（俞平伯 打橘子）*b.或者在明朝，橘子确是甜得不可以例（8）“狂妄”，例（9）“幼稚”都偏贬义色彩。“狂妄得可以”“幼稚得可以”首先是“可以”对“狂妄”“幼稚”性质状态的肯定，继而凸显“狂妄”“幼稚”的高程度。例（10）“甜得可以”构式内部关系同例（8）与例（9）。此外，上述三例都是对人或物某个属性的评价，“X得可以”构式体现说话人对主体“X”属性达到高程度量级的肯定情态。“可以”的肯定语义保留在构式内，与变量构件“X”互动，最终“X得可以”构式整体带有肯定情态且不能被否定。胡波认为，“可以”表示极大量特征的能力，使它本身不存在否定形式9。（二）论断属性“X得可以”不同于一般程度构式还表现在构式的论断属性。“X得可以”是言者发出的论断，论断属性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构式是依据前续语境得出的推导性结论。其二，构式后续语境对构式解释说明。例如：（11）“劣质”必须“劣价”，穆扬在街上买了几个烧饼，个个生熟不匀，饼层不多，芝麻和麻酱也很少，质量低得可以。（人民日报 1988年8月17日）（12）君山银针茶每年产量只有几百斤，娇贵得可以。一平方公里的君山岛上，绿茶遍地，但能制作成银针茶的仅仅只有一小块土地长出的数十株茶树（人民日报 1987年10月11日）例（11）前文语境存在一系列描述，“质量低得可以”是根据前文语境得出的结论。例（12）结论性评价“娇贵得可以”在前，后文语境对其详细阐释。句法位置并不能改变“X 得可以”的论断特征，前后语境或背景知识为言者的论断提供依据。即使是自然口语中独立的评价性结论，也是基于一定因素推导的结果。比如“他帅得可以”对“帅”的程度评价是基于他的五官、身材等方面因素的论断。（三）程度填充语言表达具有一定的模糊性，汉语更是存在大量具有识解空间的表达，类似“漂亮”“有钱”等所表意义对于不同识解者而言存在意义偏差。人们会依据自我认知对接收到的信息进行不同程度的填充加工，下面几种表达都描述雨量：（13）a.今天下午降水量达到 60 毫米，属于大到暴雨。b.今天下午下的雨超级大，像瓢泼一样。c.今天下午的雨真是大得可以/要死。例（13）三种表达都是对雨量的描述。（13a）最为客观，可以直接按字面意义接收信息。（13b）用“瓢泼”描述“雨量”留有主观想象空间，信息接收者可以对信息进行一定程度的自我填充。（13c）“雨大得可以/要死”描述雨大，具有凸显高程度功能。但二者存在差别，“大得要死”高量级特征突出，识解者通过“要死”所表濒临死亡的临界状态跨域识解出“大”的高程度量级，信息表达相对完整。“雨大得可以”明示雨大的程度很高，究竟大到何种程度需要听话人自我填充。也就是说“大得可以”只确定高量，但高到多少解码者可以自我填充。程度是个抽象范畴，“X得可以”表示程度也偏抽象。编码及解码双方需要结合自我认知，对其所表程度量级进行一定的具象填充。例如：（14）皮蛋倒吸了口凉气，这满屋子98的男男女女手劲儿都大得足以一拳打死牛，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但他就是不服气，一口三字经依然脏得可以将四面白色墙壁染黑。（董妮 爱情慢半拍）（15）脖子上吊着毛巾，全身泥巴脏得可以，可见正在工作中。（席绢 雪儿姑娘）例（14）和例（15）都描摹“脏”的程度。“脏得可以将四面白色墙壁染黑”是程度的具象描摹，无需编码双方进行二次填充。例（15）“脏得可以”所表程度，需要解码者自我填充具体程度量。综上，“X得可以”构式义特征主要表现在肯定情态、论断属性及程度可填充三个方面。三、“X得可以”构式形式演进构式语法理论认为构式不是孤立地存在于语言中，而是存在包括“承继关系”的构式网络。构式义不是各构件语义的简单加合，但构件语义特征在构式义中有所继承和表现。“X得可以”构式形成与几个构式存在关联。（1）可以+VP构式；（2）“X得Y”构式；（3）“X得可以+VP”构式；（4）“X得可以”构式。几个构式存在以下关联：首先，“X得Y”构式与“可以+VP”构式叠加形成“X 得可以+VP”构式。其次，“X得可以+VP”构式省缩“VP”形成“X得可以”构式。（一）“可以+VP”构式“可以+VP”构式表示对VP的肯定，彭利贞将“可以”表示的能力意义细分为三：1.有生主语的能力或技能。2.主语的用途。3.主语具备某种条件做某事3154155。“可以+VP”构式表示主语具备VP的能力、条件及用途，构式整体呈肯定特征。例如：（16）她屏住呼吸，叫儿子别吭气。屋子里静静的，可以听见儿子急促的呼吸声。（周而复 上海的早晨）（17）作者要求不分国籍的读者猜出该书的名字，猜中者可以得到一个镶着名色宝石的金质蜂王饰物，乃无价之宝。（汪涛 促销有术）例（16）主语“她”具备“听到呼吸声”的能力。例（17）表示主语“猜中者”能够“得到饰物”。上述两例证实“可以+VP”构式的肯定功能。（二）“X得Y”构式“X得Y”构式是现代汉语中比较常见的程度表达构式，它的抽象程度很高，属于程度构式中的上位构式。“X得Y”是复杂多样的构例抽象出来的程度表达图式，可以具体化为不同构例。图式中的“X”要求是能被程度赋量的成分，多为标示属性特征的成分，“Y”是具有程度表达的成分，比如“不得了”“厉害”“很”“能VP”等。语言中这个程度图式具有能产性，构式不断筛选吸收符合条件的成分充当变量构件，所以现代汉语中的程度表达极为丰富。例如：（18）a.今天这天热得不得了。b.今天这天热得厉害。c.今天这天热得能把人烤焦了。（自拟）例（18）都是“X得Y”的具体构例，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表高量程度，变量构件通过不同的方式呈现程度量级。程度图式中的一个个具体构例获得程度义的过程虽然不同，但最终都可以抽象出“X得Y”图式。助动词“可以”无法直接获得进入构式资格，因此需要“可以+VP”构式优先进入构式，之后再省缩而成。（三）“X得可以+VP”构式“可以+VP”构式与“X得Y”构式形式叠加，也就是“可以+VP”进入构式内部补语位置，形成“X得可以+VP”构式。当“X”具有量级性特征，“可以VP”就用来说明“X”达到的程度量级。例如：（19）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事态的发展，房间里顿时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1994年报刊精选）（20）在 1000高温下仍能运转正常，连润滑油都不用加。它硬得可以切割 硬 质 合 金 刀 具 钢，可 与“硬 度 大王”金刚钻石媲美。（中国儿童百科全书）例（19）“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本是对听见能力的肯定，但与“X得Y”构式叠加后充当“Y”的功能，对“静”的程度量级进行描述说明。“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表示非常静。例（20）“可以切割硬质合金刀具钢”描述“硬”达到的高程度量级。“可以+VP”构式在句内充当补语形成“X得可以+VP”构式，当“X”满足一定的语义条件，构式获得表程度功能。（四）“X得可以”构式“X 得可以”是由“X 得可以+VP”构式省缩“VP”而来，省缩“VP”后“可以”独自承担表程度功能。形式上“X得可以”可以独立成句，也可以在句中充当成分，例如：（21）a.几个学期下来，眼见得尖嘴猴腮，两眼乌青，瘦得可以飘起来。他还想毕业后以摇滚音乐为生。（王小波 我怎样做青年的思想工作）99b.几个学期下来，眼见得尖嘴猴腮，两眼乌青，瘦得可以。（22）a.豚翁笑容和语气里的顽皮，笨重得可以压坍楼板。（钱锺书 围城）b.豚翁笑容和语气里的顽皮，笨重得可以。例（21a）“瘦得可以飘起来”与例（22a）“笨重得可以压坍楼板”描述性特征更加凸显。省缩“VP”后的表达“瘦得可以”“笨重得可以”描述性特征减弱，更加凸显说话人的评价。此外，省缩“VP”后的构式给予听话人更多元的程度填充空间，比如“瘦”之后的“VP”可以具体化为“可以飘起来”“可以被风吹走”等。语言的经济性原则要求用简约的形式表达丰富的意义，“X得可以+VP”构式在经济原则指导下省缩“VP”形成“X得可以”构式。构式形式演推图示如下：图1构式形式演推图图示的构式关系，例证如下：（23）她的眉毛秀气，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长得可以在上面横放一枝铅笔。（琼瑶 聚散两依依）（24）我私下欣赏着老舍的皮马褂，确实长得可以，几乎长到皮袍子一大半，我在北平中山公园看过新元史的作者八十岁翁穿过这么长的一件外衣。（台静农我与老舍与酒）也就是说“可以”成为“X得Y”构式常量构件，首先是“可以+VP”充当补语构件形成“X得可以+VP”，其次是“X 得可以+VP”构式在高频使用下“可以”吸收了“VP”的语义功能，继而省缩“VP”形成新的程度表达构式“X得可以”。构式形式变化也带来意义识解改变。四、“X得可以”程度义获得“X得可以”程度义来源得益于语言的类推原则和“可以”从肯定情态到高程度的跨域投射。（一）类推原则类推是一种广泛运用的逻辑思维形式，在语言语义演化、形式变化方面具有重大作用，类推原则对语言创新具有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类推原则扩展了“可以”与不同“X”的组合，“X”由一般的动作动词类推扩展到性质形容词、心理动词等带有量级特征的词，促动“X得可以”构式程度义生成。例如：（25）12月4日，副社长谢日新先生就电话告我：“我看了一部分，写得可以。”（张立士 校花 校草）（26）随着电子元件的微型化和电子计算机技术的进步，个人用的终端小得可以放在口袋里。（1994年报刊精选）（27）这两点小事，都是小得可以，但仔细一想，就觉得其意义实在很大。（人民日报 1961年5月25日）例（25）“写得可以”构式内“可以”作一般动词“写”的补语，表示“好、满意”。例（26）“小得可以放在口袋里”具体描述形容词“小”的程度，“可以放在口袋里”整体作“小”的补语。例（27）“小得可以”中“可以”单独承担表程度功能，说明“小”达及的高程度，构式形成。构式“X”成分改变必然促使整个构式语义变化，构式类推过程是不同词性“X”可以充当被说明成分，获得构式准入资格的过程。类推过程也是心理联想过程，形式类推扩展带来语义识解变化。“X”的类推扩展促发构式义在人们心理认知投射结果。一般动词不具有量幅上的延展性，“可以”与一般动词搭配，表好、表肯定。当“可以”的搭配对象类推扩展到量级特征凸显的成分时，“可以”获得确定量级的程度功能，构式整体表极性程度。例如：“写得可以（写得好）烦得可以（烦的高程度）”，无论与哪类“X”搭配，构式语义都具有可填充性，“写得可以”语义可进一步补充丰富，比如：“写得可以拿一等奖”“写得可以出一本小说了”等等。表程度的“X得可以”也具有可填充性，比如：“烦得可以”“烦得可以原地爆炸”等。上文分析“X得可以”构式形式上是由“X得可以+VP”省缩而来，这也符合心理过程的类推演化，“X”词性经由类推扩展到量级特征明显的成分后，补语位置成分“可以+VP”具象描摹说明“X”达及的状态程度。在高频使用和类推原则作用下，“可以”吸收了后面成分的程度描摹功能，在构式内部独立承担程度义。（二）肯定情态到高程度投射“可以”助动词用法主要有二：动力情态能力和道义情态许可。形容词“可以”基本用法表示满意。张谊生将“可以、不行”等14个词定为唯补准副词，认为它们语义虚化，功能弱化10。补语位置的“可以”只表高程度，不同性质“可以”抽离出共性语义内涵：肯定认同。肯定认同与主观高程100度存在相似性认知关联，肯定认同与主观高程度都具有主观大量特征，在认知领域可以实现跨域投射。隐喻是依据相似性在两个认知域发生的投射关系，肯定情态与高程度之间存在相似性。杨黎黎指出：情态助动词更倾向于连续量定义4。程度同样具有量级发展的连续统，“可以”表示的离散能力对应不同描述对象的程度表达。在整个量级程度系统中“可以”位于大量、高程度一端。石毓智提出与量有关的自然语言的肯定否定公理，“语义程度极大的词语，只能用于肯定结构”11。也就是说肯定与程度之间是正相关关系，肯定的量级越大、肯定的态度越强，所表程度就越高。动力情态“可以”与外部否定不相容，表能力肯定的“可以”只用于肯定结构说明它的语义程度极大，“可以”的肯定性越强它隐含的程度量级越高。“可以”在语义内涵上选取变量构件“X”的高量级予以肯定，例如：（28）a.他替楚王设计了一种攻城的工具，比楼车还要高，看起来简直是高得可以碰到云端似的，所以叫做云梯。（中华上下五千年）b.他替楚王设计了一种攻城的工具，比楼车还要高，看起来简直是高得可以（29）a.他画 钱江夜泊，月色朦胧，景物朦胧，孤帆一点藏于港湾，静得可以听到树木的呼吸（人民日报（海外版）2003年12月24日）b.他画 钱江夜泊，月色朦胧，景物朦胧，孤帆一点藏于港湾，静得可以。例（28a）通过肯定“可以碰到云端似的”描述“高”达到的程度量级，因为云端在主客观世界中几乎是高的极量形式，通过描述与云端的距离关系凸显“高”达到的程度量级。例（28b）省缩为“高得可以”，同样表示“高”达到的程度量级，只是更为抽象。例（29a）“可以听见树木的呼吸”描摹“静”的高程度。“树木的呼吸声”在客观世界几乎听不到，肯定听见类似这种微乎其微的声音来描述“静”的高程度。此种表达与例（29b）的语义内涵一致。“X得可以”选取与前面的“X”语义内涵一致的极量形式（客观极量或说话人主观极量）予以肯定，构式整体表示高程度量级。结语“X得可以”构式是整个程度构式网络中的一个实例构式，它对变量“X”的准入条件符合程度构式普遍要求，并且需要与“可以”构件形成互动。构式整体表现出肯定情态、论断属性及程度的可填充性。“X得可以”形式上首先是“可以+VP”构式与“X得Y”构式叠加形成“X得可以+VP”，继而省缩“VP”而成。语言的类推原则促使构式获得程度义，肯定情态与程度的认知关联也是构式义形成的重要认知机制。参考文献：1傅雨贤，周小兵.口语中的助动词M/语法研究与探索（五）.北京：语文出版社，1991:184-196.2鲁晓琨.可能助动词“可以”的语义及与“能”的对比J.汉语学报，2001(3):34-40.3彭利贞.现代汉语情态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4杨黎黎.情态词“可以”的主观量度考察J.语言与翻译，2014(1)：9-13.5徐文君.“X得可以”的用法及形成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2):80-82.6徐文君.“X得可以”与“X得厉害”的比较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6):206-207.7李泽慧,朱玲玲.“X得可以”和“X得不行”的对比分析J.廊坊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48-51.8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302-303.9胡波.汉语情态助动词的提升与控制J.当代语言学,2015(2):159-171.10张谊生.程度副词充当补语的多维考察J.世界汉语教学,2000(2):3-12.11石毓智.肯定与否定的对称与不对称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1：48.责任编校秋晨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