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壁兰花寓雪芹_严宽.pdf

曹雪芹研究 年第 期题壁兰花寓雪芹严 宽北京西郊香山正白旗抗风轩题壁诗文中，画有一丛兰花，寥寥数笔，花浓叶淡，重意不重形，实为一幅写意墨兰图。题壁墨兰图须知，水墨写意画，尤其是大写意，属文人画的范畴，是古代文人自娱娱人、抒怀放情的游戏笔墨，以意为主，形质次之，此中人常以“抹两笔”，以喻“写兰”。写者，写意之谓也。那么，题壁上的这幅墨兰图出自何人之笔呢？下面笔者拟分四题试作解答，还望题壁兰花寓雪芹 海内外方家不吝指教，以便合力解惑攻关。墨兰图出自“拙笔”之手抗风轩题壁诗文中有两处落款：“岁在丙寅清和月下旬，偶录于抗风轩之南几，拙笔学书”“学题拙笔”。这两处落款就是“拙笔”对“菱形对联”“蒙挑外差实可怕”一诗和那丛“兰花”著作权、题录人的宣示。“富贵途人骨肉亲”诗，落款“岁在丙寅清和月下旬，偶录于抗风轩之南几，拙笔学书”“蒙挑外差实可怕”诗，落款“学题拙笔”曹雪芹研究 年第 期 年，吴恩裕、周汝昌、吴世昌等先生曾经往访香山张永海老人调查曹雪芹的故事。张永海说，香山旗营有个叫鄂比的人，因敬佩曹雪芹的处世为人赠给他一副对联“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有，疏亲慢友因财绝义世间多”。这副对联于 年在香山正白旗抗风轩题壁诗文中破天荒地出现了，但是有五字之差。上联中的“有”变成“少”，下联中的“绝义”变成了“而散”，传说中的“鄂比”成了“拙笔”。题壁诗文中的对联这一副文字对联的出现，是偶然中的必然，露出的学术信息很多，此不赘述。抗风轩“远富近贫”对联思想与曹雪芹贫富观相类从抗风轩题壁诗屋“岁在丙寅清和月下旬，偶录于抗风轩之南几，拙笔学书”及“学题拙笔”诗的落款来看，可知抗风轩是文人书房的斋号。抗的是什么风？那副“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的菱形对联，那首“富贵途人骨肉亲，贫贱骨肉亦途人。试看季子貂裘敝，举目亲人尽不亲”的录诗，已表明抗风轩主人抗的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是嫌贫爱富，世态炎凉，趋炎附势，世路不平钱作马，“人敬有钱的、狗咬挂篮的”。吴恩裕：曹雪芹丛考，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 页。题壁兰花寓雪芹 红楼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中，“他岳丈名唤封肃”一句，蒙古王府本夹批“风俗”二字，暗示读者“封肃”即风俗之意。“本贯大如州人氏，虽是务农，家中都还殷实。今见女婿这等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乐”一句，甲戌本有朱笔侧批：“所以大概之人情如是，风俗如是也。”除此之外，红楼梦的诸多回目中都可以看出作者曹雪芹对清代社会贫富两极分化引出的社会坏风气多有揭露与“发泄”，这正是红楼梦主题思想之一。正白旗三十九号抗风轩题壁诗墙上“远富近贫”一联所表现的思想，正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表现的贫富观相类，为考索曹雪芹与抗风轩主人是否一人提供了思想线索。曹雪芹偏爱兰花屈原离骚：“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从古以来，兰草就象征了高洁、典雅、坚贞不渝的精神。曹雪芹留下一对黄松木书箱。这对箱子于 年发现于北京市民张行夫妇家，经“京城大玩主”王世襄先生鉴定为乾隆时物；经红学家吴恩裕、冯其庸、胡德平、孔祥泽诸位先生考证：这是乾隆二十五年曹雪芹与芳卿新婚之时拙笔赠送的新婚贺礼，上有兰草图、兰石图、“题芹溪处士句”诗、乾隆二十五年款、“清香沁诗脾，花国第一芳”刻字及“拙笔写兰”的落款。“拙笔写兰”的款儿很重要，它告诉了读者：画是“写意画”，意在曹雪芹，花寓芹之华。这是拙笔比喻曹雪芹为兰花的最直接证明。其中一个书箱盖板上刻有一丛茂密的兰草，旁有刻字：“清香沁诗脾，花国第一芳。”这就可以看出曹公偏爱兰花。兰花喜在山谷中自生自花自灭，大有远离尘嚣、孤芳自赏的慎独精神，故有“幽兰”之号。陆机悲哉行“幽兰盈通谷”，郑板桥深山兰竹“深山绝壁见幽兰好来高枕卧其间”的诗便是证明。古琴曲中有猗兰操，传为孔子所作。“孔子历聘诸侯，诸侯莫能任。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因而猗兰操多抒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之情。兰花其美其香，又被人象征为朋友之间的友谊。易经 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故“兰交”“金兰之交”均喻知心朋友。民间有斗草的儿童游戏，比谁知道花草的名字多，多者为胜，如狗尾巴花、公道佬儿、牛毛团、灯姑娘、牵牛花等等，个中兰草并蒂花叫“夫妻蕙”，又赋予了兰花美满婚姻 曹雪芹研究 年第 期的新义。红楼梦第六十二回，香菱与蕊官、藕官等四五个丫头斗草玩，众人说了许多牡丹花、月月红、枇杷果、姊妹花之类的，众人都没了，香菱便说她有夫妻蕙，并解释一箭一花叫作兰，一箭数花叫作蕙，上下结花的为兄弟蕙，并头结花的为夫妻蕙。这些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们都嘲笑香菱想薛蟠了，香菱害羞气不过就和她们滚在地上，弄湿了新裙子，才引出了“呆香菱情解石榴裙”的故事，为宝玉在香菱跟前尽心提供了机会。这对书箱的另一个盖板上，同样画着一丛兰草，恰好是并头结花，正是香菱所说的“夫妻蕙”，有趣的是，旁边的“题芹溪处士句”更明白指出了对新婚夫妻的祝福：“并蒂花呈瑞，同心友谊真；一拳顽石下，时得露华新。”红楼梦中多有兰花之写红楼梦前八十回中，不乏写兰咏兰妙笔，足见曹雪芹的兰花情结。现抄录几段，以见芹心。仙袂乍飘兮，闻兰麝之馥郁。（第五回警幻仙姑赋）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第五回袭人判词）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第五回李纨判词）“盆兰”喻贾兰如株野兰，后来中了举做了官又如一盆兰，其母李纨理应享受荣华富贵，然她已“昏惨惨黄泉路近”，盆兰也来给李纨幸福，可笑也。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第五回妙玉曲子【世难容】）这里将妙玉比喻为幽兰，一心想追求脱离世俗、高洁清香、孤芳自赏的生活，然而还是落得欲洁不洁、云空不空的结果。第四十二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中，宝钗见黛玉行酒令时用了牡丹亭西厢记的唱词，宝钗怕黛玉误入歧途，便做黛玉的思想工作，说了真心话，作者便用“蘅芜君兰言解疑癖”为题形容钗黛二人，此后更用“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形容两人。现将古人题兰诗句摘录在此，更可反映雪芹的兰心芳姿。宋末郑思肖墨兰长卷题跋：“纯是君子，绝无小人”。明代薛纲题徐明德墨兰：“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明代学者陈献章题兰花：“阴崖百题壁兰花寓雪芹 草枯，兰蕙多生意。君子居险夷，乃与恒人异。”清代汪士慎题空谷幽兰图册页：“兰草堪同隐者心，自荣自萎白云深。春风岁岁生空谷，留得清香入素琴。”清代李鱓松柏兰石图并题：“老树横空石半斜，依稀点缀葛真家。墨痕处处留仙迹，怕见当时红绿花。”清代郑板桥题画兰：“兰草已成行，山中意味长。坚贞还自抱，何事斗群芳。”郑板桥另有题破盆兰花图：“春风春雨写妙颜，幽情逸韵落人间。而今究竟无知己，打破乌盆更入山。”上述古人笔下的图画及题诗，寓意虽各有不同，但都是比喻文人的孤芳自赏、孤高自傲、安贫乐道、厌恶世俗、才华超众、不愿为官的高风亮节。曹雪芹不正是这样的一茎兰草花吗？结 语从以上散论可以看出，香山正白旗三十九号旗下老屋题壁诗墙上的兰草图与曹雪芹留下的一对书箱上的兰草图，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曹雪芹对所处时代人们嫌贫爱富、近富远贫的世俗风气有着深刻的洞察，并以自己的行动做出了反抗。因为曹雪芹有着像兰草一样高洁、幽香的美德，所以他也特别偏爱兰草。（作者信息：北京曹雪芹学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