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短视频与短剧兴旺缘由分析_周星.pdf

105近几年短视频各种形态的暴涨和受众喜爱程度已经是互联网上显在事实。短视频适应开阔的、流散的信息传播，信息的聚集度和获取过程更加碎片化、高速化，剧烈冲击了长视频影像形成的视听习惯。在审美上，长视频阶段所延续的纸质媒体和同时代艺术的“静观审美”逐渐被打破，附着于纸质媒体的叙事艺术和长视频年代的叙事艺术相并称，不断被互联网时代的短视频所承载的“流观审美”所改变。短视频带来的影响主要体现为，视频凸显度更多依赖于其图像的想象和连接，叙事性无形减弱成为一个与长视频明显的区别。竖屏网络剧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和极为逼仄的空间内表现一些幽默有趣的故事，同时它占用的仅仅是用户的碎片化时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诱发了用户的快感迷醉，不必考虑叙事的精细程度和思想的深邃程度。短视频尽快地压缩叙事更凸显出人物及发生的冲突，讲求排斥“拖泥带水”的前因后果的具体表现，而凸显主导性的信息传递。面对互联网时代的短视频、短剧，人们获取了更多信息，却也丢失了一些传统经验。这就是短视频时代给当今时代带来的显见影响。短视频更多赋予每一个观者成为一个独立叙事主体、接受主体和反映主体，更加凸显出短视频年代信息多样化的捕捉个性和叙事的差异性。一、形态流变：从长视频到互联网时代的短视频与短剧当活动影像被发明出来之后，从电影到随后其他样态的影像长视频作品就成为人们欣赏新的艺术的一种独特现象。活动影像逐渐形成所谓的长视频，自身聚合了各种因素。就外在角度论，长视频具有一定的长度，在市场上形成了影院电影所把持的市场约定性，适应于收费、投入、产出和回报，自然得到商业发展的支持，也得到人们对于叙事类艺术感知的培育。而由此一直延续到电视剧观赏，也大半沿袭电影叙事观赏习惯，依循着以单本剧接续的方式，从而便于人们观赏习惯从影院延续到家庭，也同时为广告设置留下了基本遵循的规律。长视频在内容上也形成了故事架构、叙事所要形成的节点以及配置起来的镜头、景别之间大小映照所构成的一种习惯。在长视频之中，大场面景别镜头和叙事主体之间的关系，也成为一个衡量创作者是否具备基本影视素养的标准。而长视频不断建构起来的影像叙事美学、镜头审美规则，也成为某种程度上不可逾越的判断影像艺术标准的规则。显然逐渐固化的长视频镜头规则、叙事规则、人物表现规则、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和空镜头自然景物之间的关系等，已周 星 任晟姝网络时代短视频与短剧兴旺缘由分析摘要：抖音、快手等视频平台的崛起，使得长视频遭遇短视频、短剧等的剧烈冲击，短视频、短剧的时代兴旺趋势不可忽视。探究时代视听期求和媒介转化助力背后，必然有人心需求和文化造就的满足需要。从既往“静观审美”向“流观审美”转化过程中，长视频的“高大全”向短视频的“矮竖快”之转变，自有其深植其中时代发展与文化成因值得深入探究。关键词：长视频 短视频 短剧 高大全 矮竖快短视频研究DOI:10.16531/ki.1000-8977.2023.03.015106 2023年第3期（总第419期）当代电视经成为艺术影像的公认规律。一代一代的创作者遵循着这种影像语言法则，与之相应的，是遵循着习惯认知而被培养起来的一代一代观众在银幕前或者屏幕前习惯接受了特定的影像范式。长视频在电视剧形态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后，在互联网时代开始剧烈转变。媒介形态的变化和传播接受的不同，开始影响着视频变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针对主流长视频而言，偶尔一些短视频随着媒介变化而撬动墙角。即从电子时代开始，数码艺术的便捷性给予人们带来了新的视频创作习惯，长视频的习惯缩减成为所谓的“微电影”和各类短的影像形态。但彼时“微电影”即便逐渐形成风云之势，却难以成为主流。真正让短视频、短剧开始占据重要地位的是互联网时代，移动互联网、智能手机所给予影像观赏方式的变化，包括竖屏的出现、不同时长的短视频风起云涌、受众群落接受习惯的改变等，使得短视频与长视频可以分庭抗礼，于是整个文化的感觉和审美的习惯开始被打破，短视频成为当下时代一个非常重要而不可或缺的视频现象。短视频呈现的形态大体上经过了以下几个阶段。首先，是基于商业动机的商业广告类短视频，其追求基本遵循着长视频的艺术精致和大投入，在影像形态上遵循的还是长视频的基本规则，包括动感高科技及必要的故事情节的暗中闪现等；其次，是在校学生所做的短视频影像或者所谓的“微电影”类影像，无论是剧情片还是记录性的影片以及专题性的录制，其基本规则也是以艺术电影的方式或者探索先锋电影的方式来呈现出短视频的状态；第三，短视频真正出现风起云涌，是互联网上所呈现出的自由自在的各种影像，尤其是网络红人所拍摄的短视频，几乎成了全民都可以参与的一种视频呈现，它是和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信息的发布者”“人人都是评论家”等相一致的；第四，是延续着传统拍摄和制作手法而进行的新一轮的自然生活和风光形态的展示，包括自然生活中的个体生活表现，而其中最典型的无疑是以李子柒等为代表的、打破了影像记录性和剧情性分野的短视频创作。此外，还有一种类型是以一些艺术创作者开始探寻，适应现代年轻人手指运动所进行的竖屏创作，在国内张艺谋导演等进行了竖屏艺术创新，以强烈的形式感打破了长视频所构筑起来的一种严守的横屏视频规律性。二、动因分析：短视频兴旺的四个要素相较于长视频，特别是电影艺术的端庄性而言，反衬出短视频适应着现代生活中某种“闲极无聊”之中的“寻找有聊”，是在自以为了解世界之中而被所了解的世界俘获，是从一种“静观审美”向“流观审美”进化之中的一种无意识的心理选择。（一）“无聊碎片”的救赎短视频是受众在“闲极无聊”之中“寻找有聊”的反射，因为人类生活进化造成悠闲时光增多，需要高密度的信息来填补，也有了更多闲暇，因而不断改变了既往的影像需要，即不需要专业化的长篇大论而就以随时可以观看和获得的短视频来进行表达。短视频文艺借助的视觉传播，具有短、平、快的特征，并不需要费力思考便可进入。时间上的短和符号感知上的直观，结合起来构成了短视频在符用上的突出优势用于碎片时间的零碎休闲。事实上，正是人类所创造的高科技文明让交流的欲望得以实现，也让这种帮助交流的视频能够直观而通达。短视频有助于现代人足以瞬间把握住其所饱含的内涵，所以短视频更多的信息量和人们期望更压缩信息量之间构成了一种合谋。（二）“重被俘获”的趣味短视频之所以令受众追捧的第二个原因，是人们越来越“聪明”地自以为了解世界却其实被所了解的世界重新俘获的乐趣使然，无疑是互联网技术和大数据便利带来的“福利”，即信息社会使得人们接收的信息大量增加之后，人们自以为对于世界的了解比过去通透，而事实上人们的确更广泛地吸纳了各种信息而知晓社会的方方面面。海德格尔曾评价过现代技术的本质：“技术不仅是一种手段，技术乃是一种解蔽方式。”无所遁藏的世界对于隐秘的东西很容易被捕捉到，人都以为自己特别具备观察世界的“全知视角”，不需要通过长视频去探秘、去等待、去解锁，而急于将自己所感知到的世界认知去分享107和加以评点。如此一来，只有短视频给予表达和给予自己评价的机会最为恰当。事实上，短视频在无形中就构成了一个客观上的“俘获链条”，捕获的大数据后面给予受众的短视频令受众自以为了解更多，事实上受众被压缩局限成为“井底之蛙”的可能性更大。然而，在人们所看到的现象实体感更多的时候，会忽略还有更大的、更多的视频世界应该了解。这一矛盾正是现代人在碎片式的短视频之中欲罢不能的原因之一。（三）“审美迁变”的必然短视频是从一种“静观审美”向“流观审美”变化之中的一种无意识心理选择。短视频大多是片段式的，不追求叙事的完整性和系统化而忽略逻辑，因此它更擅于表现细节和细微的情感情绪。轻量强化了时间的意义，让短视频中的每一秒都更有厚度也更具价值。短视频时代，视频之多之密集使得观者往往会在极短时间内决定舍弃观看还是驻足观赏。所以，人们急切需要去决断对于短视频对象进行评价接收或者是抛却或者是吸纳，所以“流观审美”就因势而生。而切换短视频所借助的工具是用户在智能手机上的指尖运动，客观而论，短促、低成本和随机性似乎是优势，因为人类劳动所进化出来的手指具备天然的选择敏捷性。手指围绕诸多信息的运动，催化着人们在压缩的世界中以“忙不迭”的姿态去寻找所要接受的东西，多少弥补了一些在碎片化的世界之中只能快速选择各自所需的审美需求，以迅速找到关注和投入的对象。（四）“相对完满”的认同短视频亦是人类行进过程之中不断抛却完满性苛求，而在“缺陷”之中追求相对完满性的过程。这种思考的出发点是基于对短视频缺陷即其不完整叙事基因的认知。而事实上，人们已经在众多的事实面前发现事物的复杂性，似乎没有绝对的真理可言，每一种观点都有相对的可信度，因而，大众已经不再去追求一种理性思维或者情感思维的完满性和逻辑的通达性，而是更相信相对的完满远超于绝对的完满，才能够赢得时间和空间的青睐。因此，短视频给予了用户在内容上聚焦更多信息渠道的可能性，或者说，生发出不完善之中却具备超越过去单一完满性之中的相对完满性。三、观者角度：“高大全”向“矮竖快”的变化短剧兴旺是和短视频相互呼应的热点现象，在当下不同平台的微短剧创作呈现出爆发之势。聚焦分析一些典型的微短剧创作特征，不难发现潜藏其中的受众观剧选择共性，即短剧的兴旺是当下视频时代发展的新趋势。由此，可以把问题放在一个更大的角度来观察，即电视大剧与网络微剧共生阶段的差异与疏远的背景。以往的剧作形态，特别是电视剧，可以宏观概括为“高大全”的形态聚合。所谓“高”，是要符合国家价值观和时代要求的约束和限制，要契合时代的主题，所以必然与整个时代生活的表现要求、审查的标准要求一致，同时在凸显高占位的过程中，也需要与广大观众的观赏需求一致；所谓“大”，是从单本剧到发展成为连续剧甚至系列剧，形成连绵不绝、长篇接续的大剧特点；所谓“全”，是在连续辗转剧情之中，追求给予观众一种讲求人物来龙去脉关系要全面、剧情逻辑走向要完整的观剧印象，进而构成一种剧作的系统性和全面性。因而，通过以上三大特点的交错浸润，潜移默化培养出的电视剧时代的观众已经习惯把剧作看成了一个固定形态。然而时过境迁，随着互联网时代到来，人们对于碎片知识的逐渐习惯接受，以及在观赏习惯上越来越远离客厅的电视，很自然就形成了大量资讯、大量视频接受在转瞬之间、需要观者快速决定接受与否，而这也培养出新一代受众对于微短剧、短视频的习惯接受能力。和传统电视剧“高大全”相对应的，可以称之为短剧的“矮竖快”新形态。所谓“矮”，是相对于“高大全”的高端主题追求，而更多注重平民百姓底层生活的烟火气和凡俗泥土气，生活气息更为明显；所谓“竖”，是短视频适应手机观看习惯、心态变化最便捷的方式，所以竖屏剧大量出现成为当下观赏习惯打破客厅电视横屏惯例的重要动力，这是一种短视频短剧呈现的颠覆性革命；所谓“快”，是既有表现生活节奏的疾速之快，也更是短小段落短视频研究108 2023年第3期（总第419期）当代电视和转接之间的高效率变换，在节奏上、镜头组接上、叙事方式上，往往以极快的速度来呈现碎片化的信息。但短视频、短剧微妙地继承了传统剧作的样貌而没有随意截断剧情，剧情接续却更倾向于直接性的拼贴。大剧艺术性的内在支撑与微短剧的人际关系信息捕捉，逐渐形成分野，但依然不可忽略剧作的本质是冲突、关系表现和情感分合的探究。从“高大全”到“矮竖快”变化的原因，既有信息时代媒介传播的变化，也有互联网时代人们接受信息的大幅度回到个体性的要求，短视频媒介技术让全民进入“知识生产”时代，日常生活视角下的视听微叙事让知识的边界向生活化的、实用性的软知识范围扩展，更有手机移动端智能媒介带给人们的感受变化以及人的审美情况变迁。从审美情趣来说，前述论证的既往艺术审美是“静观审美”方式，是时空两个方面所给予的一种享受。当下则是“流观审美”，即一闪而过的主观期望判断瞬间和手指迅即划过的流动与场合大流动中的流观。“流观审美”所带来的和媒介需求、环境空间观赏的需求，和时间流动中片段欣赏的要求以及智能手机的随处观赏的要求等相关，造就了生活中大量“短平快”的影像呈现。简言之，手机时代的观赏所带来的媒介观赏习惯，展示方式和欣赏的时空都使得短剧成为时代必然的互联网潮流选择，反过来也会影响未来的长视频的生产和观赏。从可持续发展角度而言，未来短剧的创作水平还亟须强化。目前短视频快速发展的机制，已经形成了跨年龄段的特征，几乎人人都会有接触到短视频的机会。而接续性的短视频的渗透力还有更为广阔的空间。当下，不同的视频平台都在迅速占领短剧领地，因而要保持宽泛受众的同时，注意应及早开掘多样形态和类型的短视频创作。要以百姓生活为主体，防止堕入庸碌状态；触及生活热点，要避免触碰禁区，同时，在形成主力受众黏性的同时，也要力抓精品短剧制作，独特性的题材选择和邀请更为专业的制作团队参与其中，从而赋能短剧产业、增加观众吸引力。在具体策略上，演员方面，可以挖掘启用演技专业、个性突出的新人演员；剧作方面，一方面可以征集社会上包括大中专学校的学生做适度的培训和竞赛征集，选择接续不断的青年队伍推出短视频短剧，也可以逐步建立稳固的、年轻的短视频团队，分工协作；项目策划方面，可以采用与长视频同样的IP改编方式，创作出多样化的短剧，利用IP效应进一步扩大短剧影响力。四、结语当下，短视频和短剧越来越成为人们在零散时间之中所习惯看到的视听内容，如何真正符合观众“期待视野”、满足社会人心的表达需求，在更广泛的受众层面释放短视频短剧更大的内容价值，需要更多的理论探讨和实践检验，相信短视频和短剧必将成为我国网络视听产业的重要构成，为新时代文艺繁荣和健康发展做出积极贡献。本文为2021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后期资助重大项目“建党百年中国共产党价值观与中国电影发展路径研究”（项目批准号：21JHQ005）阶段性研究成果注释：祝明:竖屏网络剧的叙事风格、传播导向、媒介特性与审美证成，当代电视，2022年第11期，第84-91页。王小英：短视频文艺：文艺大众化的符号构筑与接受，南京社会科学，2022年第9期，第131-139页，第155页。德马丁 海德格尔著，孙周兴译.：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932页。刘磊、王也：短视频热播的冷思考，传媒，2021年第20期，第62-64页。王晟添：知识观的重塑与视听微叙事传播以短视频媒介下的知识传播为例，求索，2022年第5期，第68-76页。（作者周星系北京师范大学二级教授；任晟姝系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责编：王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