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迦尔洵.pdf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沮州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翔鲁迅与迎尔询马 大康各迅与俄罗斯文学有着密切的精神联系,在开始文学生涯之初,他就注目于俄 国文学。他和周作人早期 合译的域外小说集中,鲁迅译的篇全是俄国作家的作品,包括迎尔询的四日 和安德烈耶失的谩、默。而在他一生所有的译著卜归,苏俄文学的数量又居于首位,诚如 作者功丰在祝中俄文字之交一文扫 所说十 五年前,女 西欧的所 谓文明国人看作半开 化的俄国,那文学,在世界文坛上,是胜利的,十五年以来,被帝国主义看作恶魔的苏联,那文学,在世界文坛上,是胜秘的。这里的所谓“胜利”,是说以它的 内容和技术的杰出,而得到广大的读者,并且给与了读者许多有益的东西。这种对 苏俄文学的深刘理解、由衷喜爱和由此而达到的精神上的交通,并不 止于那些生长于俄罗斯“黑土”而蜚声世界的果戈理、托尔斯泰、屠格涅夫、陀斯妥也夫斯基 等 文坛巨孽,而且及于趣尔询和安德烈耶夫。在某种意义上,后两者的关系似乎更重要。自然,在迹尔询、安德烈耶夫两人中,安德烈耶夫对鲁迅有着更显著的影响。在鲁迅的小说创作中,不仅,药的收束,也分 明留着安特菜夫人式 的阴冷”,同时,安德烈耶夫严肃而深刘的现实性,他对旧俄社会的黑音和群众精神的麻术的痛一叨体察和生 功揭示,以及“使象征 印象主义 与写实主义相调和”的 手法,也邻 为件迅的小说仓作提供了启示,井在艺术风格上相接近。较之于安德烈耶夫的冷峻、深沉,迎尔向则显得远为热烈扣冲动,他的小说注往以痛苦的号呼 绝口来 向压 迫和苦难 抗争,展现了一种迥 异于鲁迅艺术个性的风采。但是,即便如此,我 们仍可以寻 绎 出鲁迅与迎尔淘之间的深刻的联 系。一以一身来担人间苦各迅与迎尔询的心是相通的。这首先表现在两人都有着博大的人道主义精神。青年鲁迅 由学矿务转而学医,继而又弃医从文,这既显示了鲁迅“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爱国主义思想,同时显示 了他从立志 医治国民病弱的肉体,进而立意疗救国民愚弱灵魂的深刻 的 气道主义精神。颇为有趣的是,迎尔询也 曾在采矿学校学习。当俄土战争爆发之际,他毅 然 她弃了学业,踏上时时有可能夺走他生命的战场。当然,迎尔询加入战争并非为了俄皇的武功,“乃是代同袍而牺 牲自己,和民众共尝惨苦”,是“因为僧恶人类的相杀,渴力反抗了战 争的结果。”呵山人伤住院后,便全身心投入文学创作。不久,一篇题为四日的小一说以其对 戊争的强烈抗议和非凡的艺术力量,惊功了俄 国文坛。尽管鲁迅、逸尔询在青少年时期忧热爱文 学,但是真正迫使他们在最初 的人生道路上作出抉择,并选定文学作为自己终呀职业的重要的价值标准和内心动力则是人道主义。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值得说明的是,鲁迅早期 思想中的人道主义 与个人主义的关系问题。鲁迅曾经 指出自己“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仁的矛盾,许多研究者也往往据此强调鲁迅早期思想中上述 两种 因素的对立冲突,而忽视了两者间的统一。鲁迅固然因受尼采等西方现代思潮影响,提 出过“任个人而排众数”,“置众人而希英哲”的主张,而他的“任个人”“希英哲”的出发点和终极目的是则“立之为极,律众观瞻”,以唤起全体民众的觉醒,并由此实现社会改造。“任个人”只 是达到“救大众”的一条途径,一个中介。因此,究其实,对于鲁迅来说,个人主义只是他谋求救治大众麻木情神的具体的思想武器,它不仅与人道主义思想有着相统一的方面,而且是建立在深刘的人道主义精神基础上的。鲁迅早就注意到迩尔询作品中的人道主义内涵。的年,鲁迅翻译了迎尔询的四日,称誉 这篇小说“文情皆异,迥殊凡作”,同时指 出了作者“深恶战争而不能救,则以身赴之”的人道精神。,年翻译了迎尔询的一篇很短的传奇,在译者 附记中,鲁迅更明确地看到迎尔询身上“本具博爱的性格”,并因作品所表达的“与其三人不幸,不如一人一一 自己一一不幸”的精神而“不能不惊异于这 民族的伟大了”。后来重写译者 附记时,鲁迅进而称逛尔询是“俄皇亚历山大三 世政府的压迫下,首先绝叫,以一身来担人 间苦的小说家。”很显然,对于有着博大的襟怀,甘愿为解放后来者,“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犷,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的鲁迅,巡尔询的人道主义和自我牺牲精神是最能 引起共鸣的因素。人道主义几乎贯穿于迎尔询的全部作品。在四日中,作者描写 了相互屠戮的惨酷景象,对非正义战争发出了控诉。他不仅为无辜的、莫名其妙去赴死地的俄 国同胞悲鸣,同时也为土耳其人悲鸣。他们谁都不愿去杀人或被 杀,然而却因着皇 上的旨意而拼命。对此,作者不能不借伊万诺夫之口责问“他 到底有什么罪”“我又有什么罪,尽管我杀死了他我究竟有什么罪”胆小鬼则写了一位“全身心地反对战争”的青年“我”,因不愿逃避“共同的灾难,共同的痛苦”,违心地入了伍并被流弹轻易夺走了生命。小说同时写了一位坏疽病患者库兹玛,尽管他也以死告终,但毕竟死于非人为的灾难,而且是在朋友、所爱者的关怀和情爱 之中平静地死去的。两柑映衬,也就对毫无怜惜、不动声 色地制造大量死亡的战争的残酷性和非理性作了有力谴责。作者同情被殴打、残杀的兵士,被蹂瞒的妇女,被歧视的茨 冈人,乃至无辜遭受宰杀的熊,但是,最能显示作者人道主义精神的还是小说画家。当青年画家里亚比宁在工厂见到修锅炉工人的悲苦情状时,他再也 抑制不住将这惨景描绘下来的激情。他 闭门作画,饱 受着可伯、痛苦的激情的折磨,终于 画幅聋子完成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拘楼蜷曲于阴暗锅炉里的满身伤痕的工人。他的 肉体在承受着雨点般倾泻的残酷的锤击,灵魂也在承受着锤击。在这里,里亚比宁不是在画别一个人,而是在画自己的痛苦和愤怒那经受震耳的锤击的也不 是别人,是画家自己,或者更应该说是边尔沟自己。作者是将自己对下层劳动者的全部人道主义同情,以及对他们的非六生活的极大愤慨都,凝聚到这一画幅之上了。他要让那些“干干 净净、油头粉面、令人憎恶”的“上流会社”的观众大吃一惊,让被禁锢在画布上的人“锤击他们的心灵,剥 夺他们的睡眠,象幽灵那样永远站在他们的眼前”,“搅得他们不安宁”。鲁迅更熟悉的是农民。他在自己的作品中不仅刻绘了头上长着癫疮疤的阿、双手军交 裂如松树皮的闰土,为割去辫子而发愁的七斤的生动形貌,而且活现出他们麻木的精神。迎尔询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拉于剖露人的内心世界。较之巡尔询,鲁迅更倾心于揭示“灵魂的深”。这些在重重困苦磨难下的中国农民的画像,充盈着作者力透纸背的同情、悲哀、愤怒和慨叹。不 同的画像,不 同的画法,却同徉寄寓了两位作家博大、深刻的人道主义精神阳对黑暗社会、不 平等制度的抨击。迎尔淘和鲁迅对于罪恶真相都有着近乎本能的洞察力和僧恶。起尔沟笔下的青年,面对战争的灾难,他无 法学习,“书里的字变成横七竖八的尸体,笔杆象一枝枪,在白纸上划下一道道墨色的创伤”。而鲁迅笔下的狂人则从写满“仁义道德”的历史的字缝里,看出“满卞都写着两个字吃人”鲁迅与迩尔询一样,能亲身体验着人类肉体和心 灵的惨痛,“以一身来担人间苦”然而不同于巡尔询,鲁迅不仅同清下层群众的不幸,感应着他们肉体和精神的痛苦,而且对刀舒胜波不幸所麻木、自身知觉不 到痛苦了的灵魂,他更 感到沉重的悲哀。因此,他的心灵的痛苦扰不出于集众人之痛 苦还远主这痛苦之几。也不 司于迹尔沟的号泣绝叫,鲁迅对愚揭的群众,既“哀其不幸”,又“态其不争”。“哀”,植很于人道主义精神怒”同样植限于人道主义精神。,因为“怒”不同于尼采式的径蔑。轻蔑是一神 与群众一旧对立的情绪,而“怒”叫是关注、同情以至企望过于热切而失望所生的激情。因比,在鲁迅笔下,“哀”与“怒”两者常相交织,甚或是以“怒其不争”的形式来表现“哀其不幸”的感 青。正鲁迅的阿正传等作品中,即便是锐利尖刻的讽刺,在其背后,我们也不能不体会到作者 内心约沉重和渗庸妇女可悲的生存境况和命运,曾引起迹尔和鲁迅深深勺同情、关切和思考。迎尔询在两篇一叮视 为姐妹篇的小说一件意外醉珊和娜杰日达尼古拉耶夫娜中,以一位被践踏于社会底层的妓女来揭露“那干千净净的让一告的全邵岔伪初丑恶。正是虚伪而丑恶的社会驱逼这位女性从纯洁的女学生沦为被坟视、彼侮辱均卖淫妇,或者借用小说 中提及的一位哲学家的“恭维话”“公众清欲的太平门”。巡尔向是善良的,他的同 斗臼泥使他为这位沉沦者提供了偶然获救的机会,让她遇见虽然卑微却真心爱她,愿意援救她 的善良男人而社会是残忍的,仑仃自身的逻辑,它早已认定这位不幸者力“下访护身份一一“啊,不现在他准备溉我的手,可是有朝一 日 有朝一日他会把我踩在脚下,说“啊你还跟我作对,贱货你竟敢瞧不起我”一一这不是“一件意外事”而是一评补定 命。社会教训了她,扭曲了她的 灵魂,她已泯灭、弃绝了任何得效的企图和希望,唯有以不信任和僧恨来回报让会,也因此毁灭自身。鲁迅 的思考是更深邃的。在他笔下,造成祥休嫂悲居 灼不汉是有形的压迫,而且是环绕着祥林嫂的 整个社会氛围、文化心态,包活徉林嫂自己对贞洁、来世的愚味见解。较之于祥林嫂,子君是 新一代的女性。她曾为追求婚姻自由大胆地宣言“我是我自己的”,冲破旧家霆的羁绊,以秦秦的步声,傲然冷对周国 灼邪视和嘲讽。热而,按着爱恋而至的是词油鸡、喂阿 随的庸常家务生了污,并终三于卫新回到父亲的苗庄一了,在冷 眼中走完短短的一生。事 实上,早使在子君骄傲也声 称“我是我 白己灼”时,她仍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而是把自己依附于恋人,把自己从父母的荫庇移置到丈夫为爱的荫庇之 下,因此,一旦涓生收回了爱的承诺,她演主定死灭了。当然,这不能责怪子君自己,因力让会从未向她敞开过通向自立的路。她没有可能独立地踏入让会,只能重复着千百 戈 妇女反复经历着的平庸的家庭生活一一一种只适宜于存活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培植传统文化心态的主活。面对强有力的社会惯性,她那一点点大胆、骄傲又怎能持久呢对于中国妇女的悲剧,鲁迅并不止于人道主义的悲悯、同情,或 者如迎尔淘亲赴警署替波虐者辨护。他不幻想,而是深深地懂得,要消除悲剧,需要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全社会,特别是妇女 自己奋起战斗仍然要战斗或者也许比要求参政更耳 用居 烈的战斗”。,二在人生困境中的价值选择鲁迅和迩尔询的心是沉重的,这不仅因为现实社会太多的血泪 淤埋着亘们,令他们艰于呼吸,还在于他们从这些实存的悲剧事象乃至似乎无事的悲剧中,获得了对人生困境的哲学感悟。在鲁迅早年翻译的四日中,迎尔询描写了一位被遗弃在战地的伤兵火烧火燎的烈日跟晒着,手和脸早被灼伤,嗓子在 冒火,连一小口润喉的水也没有,身旁腐烂的死尸在日晒丫膨胀了,掉出无数的蛆,恶臭熏得人要昏厥,而“我”却只能僵卧着,没有丝毫气力挪移开一步一一这是作者在战争中负伤时的痛切体验,然而不也正是对当时俄国社会生活的体验当社会整个地腐败时,你眼看着蠕蠕攒聚的蛆,你被腐臭窒闷着,而你能避开这些吗因为你自己也巳经被感染,而且开始糜烂,爬出蛆来。即使你没有受伤,没被传染,你又能怎样你能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的生活环境、生存方式吗何处才是你的“我”安身之所你全身心地反对战争,而战争将迫使你扛起步枪,去 杀人,去死。这是小说胆小鬼中主人公面对战争爆发时的心理活动口社会象一张无 形的 网,它将所有经 过的人全都扣入署眼之巾,听凭你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一切都早已安排好,无论合理还是不合理,无论 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容变改。就如上面那位主人公所愤慨 的“任何 发展,对自己、对世界的任何认识,任何心灵的自由,都不会给我以可怜的人身自由一一支配自己躯体的自由。”非理性的社会造就了荒诞的人生方式。在社会惯性跟前,个人的力最、个体的生 命显得 多么微不足道里这种痛切的体味感悟,迩尔询在士兵伊万诺夫的回忆中又一次地 如以强调一 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吸 引着我们人类生活中没有任何力量能超过它。作为个人,也许我们 人人都想回家,但是作为 整体,我们都一往直前,我们听从的不是纪律,不是对正义事业的觉悟,不是出于对尚未知晓的敌人的仇恨,不是 出于被惩处的恐 惧,我们听从的是 那 役神秘不解的无意识的力量,这股力量将在长时期内引导人类进行血猩的大屠杀一一人世 间种种不幸和灾难的最大根源。这股“神秘不解的 无意识的力量”驱逼着每个上帝的子民一一就如鲁迅笔下的一群绵羊一一平静、木然地奔赴屠场,也是这股“神秘不解的无意识的力量”剥夺了每个单个人的个性“一样的灰 军装,背着行装,一样的精疲力尽,被雨淋得浑身打颇”,以致“我,经常把 两个全然不同的士兵弄混,分不 出谁来。因为在这“神秘不解的无意识的力量,跟前,任何个人待征、任何个体的力量和发展都已毫无意义和价值。人已经沦为物,成为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只须盲目地服从,无意识地随着整体运行。对人生尴尬 的困境,鲁迅则借在酒楼上的吕纬甫之口作了形象的概括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又不料你也回来了。你不能飞得更远些么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这 似 乎 也 是 一 种 定 命当年 曾经 到城陛庙拔神像胡须,为议论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架来的 吕纬甫,几年以后,终于又敷敷衍衍、模模糊糊地教起女儿经来。伤逝中的 了君曾昂首离开父家,而一年后又黯然地重返梓里,涓生则也回到会馆的破屋,“过去一年 中的时光全被消灭,全未有过”,同徉的寂寞和空虚,只是不再有了期待。而那些在五四新潮中剪掉头发的女子,得“仍旧留起,嫁给人家做媳妇。”那位喜欢“发些没有顾忌的议论”,不愿与世沉浮的魏连受,终于也不得不“躬行我先前所僧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甚至是疯狂地作过抗争的“狂人”,在病愈之后,也早赴某地候补了似乎个个都鬼使神差般地走了一个阿画就的“圆圈”。这一切究竟可笑呢,还是可怜就如赫青黎论定“人类在宇宙间的位置”一般,每一个体在社会中的位置也早经确定了的,你愤怒呐喊也罢,挣 扎逃避 也罢,终归还得回到命定的那个点,至多不过绕了个圈子。不 仅你还得回来,就连言谈举止、装束打扮也得一切照旧,按“老例”行事。如果说,迎尔询是从俄土战争中体味了人生的困境,那 么,鲁迅则是从辛亥 革命和五四运动退潮的二度刺戟下悟得了历史演进的代价和人类改变自身处境的艰难。“可借中国太难改 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这并非“天方夜谭妙,而是血的事实的教训。不是因为辫子的存留或剪割就要危及性命,胡须的上翘或下拖也能罗致非议吗积习之重,足以扼死一切新思想、新生命于萌芽之时。鲁迅深感到“梦醒 了无路可走”的悲哀。他知道,这种既可笑又可悲的根源,一方面在于历史的惰性。“造物的皮鞭没有到中国的脊梁上时,中国便永远还是这一样的中国,决不肯自己改变一支毫毛”另一方面则在于“铁屋子”内森严的等级。“一级一级的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非但不想动弹,而且绝无声息。这是一个“无声的中国”,除却“恶声”、古人的声音、死人的声音,却无气心声”和“新声”,更 无“反抗挑战”、“殊特雄丽”的伟美之声。尽管鲁迅呼唤过“摩罗诗人”,尽管也曾亲身为前驱者呐喊过,但少有回响,并终至于仿徨、寂寞、孤独和绝望,如 同独自置身于沙漠,如同迎尔 句四日中的伤兵僵卧在腐尸旁。是的,一颗仿徨、寂寞、孤独、绝望而尚未麻木的心是痛苦的。当社会早经凝固,人生巳成定数,希望化为虚无,那 么,哪里还有个人的独立和价值哪里还有个体存在和发展的必要呢青年时期受过个性主义栉沐的鲁迅于是一度被虚无的梦魔所纠缠了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而忽而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川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 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 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当鲁迅所怀抱 的“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之理 想,遭到严酚 的现实轰毁,当他发现自己始终孤独奋斗于“无物之阵”,不闻战叫,并终将“在无物之阵,老一良,寿终”,甚至于也如蝇子般只不过绕了个圈子的时候,他不 能不濒临价值毁灭的益无 的深渊。但是,鲁迅毕竟是伟大的。他敢于自剖,敢于“抉心自食刀,敢于“肉薄这空虚中的咕戊”,庄他濒临虚无陷井的边缘时,他在事实的教训下,在自我解剖、自我批判中作出了新的价值选择。我时时说些自己的事情,怎样地在“碰壁”,怎样在地做蜗牛,好象全 世界的苦恼,举于一身,在替大众受罪似的也正是中产的 智识阶级分子的坏脾气。只是原先僧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恶这熟识的本阶级,毫不 可惜它的溃灭,后来又由于事实的教训,以为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鲁迅的选 择是睿智的,由于他不 拘囿于个体的存在,斤斤于个人的价值,而是将 自己投身于新兴阶级之中,将自身的价值融合于集团的价值,他终于 击退了虚无和暗夜,大步跨入了新的精神天地,并使自身的价值真正得到人民的确认,得到历史的确认。迎尔询也经历过因价值毁灭而引发的尖锐的内心 矛盾。上引四日、胆小鬼等小说既展示了作者对生存困境的体悟,又表现了作者对现实困境的愤慈和力图摆脱虚无阴影纠缠的痛苦挣扎。夜则透露出他的内心冲突和转机的消息。夜的主人公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 在静夜被怀表的嘀嗒声痛苦地折磨着。他发现,除了时间的流逝外,“所有这些痛苦、欢乐、兴 奋以及生活 中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追求过,躲避过,但一切努力都 顿时变得毫无 目的和意义。他以自轻自贱来鞭答自己,又从自我欺骗来宽慰自己,但是静夜的空虚紧紧攫获了他。就如一 条被风浪击折了帆和舵的船只,他无法把持自己,无法把自己从虚无、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他甚至决定自杀。当然,小说主人公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并非作者本人,这个形象概括了当时多数青年的思想情绪的特征。但是,如果迎尔询未曾亲身休验过这种心 灵的巨创,他就不可能表现得如此深刻真切。柯罗连科就 曾指出“生 活中充满着 矛盾,而在迎尔询心中,他那时代的这一切矛盾特别强烈地挣扎着,动摇着,要求答复和解决。”血尔询是那一代青年极其鲜明的代表,他敢于直面黑暗的社会、悲苦的人生,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冲突和由此 引起的巨大创痛。正 因为如此,迎尔询在剖视自己内心的痛苦,倾吐 自己内心的痛苦的时候,也就喊出一代人的痛苦。小说夜正是迎尔询 自己和他的同代人的血泪 的结晶。这时,远方的钟声响了,它提醒迷途者“除了个人的狭小天地,还有广阔的世界,而这个狭小天地只能使他痛苦不堪,把 他 引 上自 尽的绝境。”他终于决心从心中“挖掉这可恶的我,”,“把自己跟大众的生活联系在一起”。就如罗加切夫在人性的天才一一巡尔询中所说“而由他一切的创作,表现的特为显著者,是主张 和集团民众、劳动者们作共同生活之必要的精神”,迎尔淘对于劳动者,不仅仅止于人道主义的同情,而且他还从士兵、妓女、锅炉工、老茨冈人身上看到了闪光的品性和非凡的坚韧,并 由衷地倾心于 他们,和他们建立起精神上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固然由于俄国民粹派思想的影 响,另一方面 也正是他面对人生困境、价值毁灭之后作出新的抉择的结果。画家从 另一角度显示了迎尔询与劳动者的精神联系。画家杰多夫醉心于追求艺术美、和谐、典雅,热衷于夺取画院的金质奖章,由此进而出国留学,成为教授、伟大的画家。与杰多夫相对照,他的朋友里亚比宁的追求完全不同。里亚比宁的出众才华和长足进步赢得过教授和同学的惊叹,而他却为“你这样做为什么你往何处去”的思索苦苦折磨着,以致被搅扰得夜不能寐。直至他发现饱受锤击的锅炉铆钉工,耗尽心力完成 了画幅聋子,并终于决定去师范学校应试,当一名平凡的乡间教师,心灵才获得安宁。对于杰多夫和里亚比宁,迹尔询的情感倾向是鲜明的。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里亚比宁的内心困窘和价值选择,也看到迎尔询对“为什么往何处去”这一问题的执着思考和终极答案。迩尔询和鲁迅都接受过人道主义和个性主义,但是他俩,特别是鲁迅,能扬弃其中的消极面,选择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和人生方式,在他们心中也始终永葆着对于黑暗势力的不熄的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反抗挑战之火。当然,鲁迅从迎尔询之闷存在着明显不 同。迎尔询着重从社会对个体的压迫这一角度揭示人生 困境,而鲁迅则看到,人的 困境不仅是 由“铁屋子”般的社会压迫所造成,同时是由人自 身弱点,即由封建思想文化模压而成 的个体的惰性与社会环境压迫所共同造成。如果说,迎尔询揭示了作为社会个休的人之“不能动弹”,那么鲁迅则进而揭示了“不想动弹”,这一近乎荒诞的生存方式。另一重要差别在于迎尔询思考的重心是生活于社会关系中的个体自身的价值,并以个体的自由与否作为价值的尺度鲁迅则更侧重于思考个休能在多大程度上推进社会变革,并以此评估个体的价值,这种价值观显然浸透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三深刻的悲剧精神当面对着力量悬殊的强大的压迫者,顽强不屈 的抗争注定是悲剧性的。迎尔询和鲁迅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同时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出一种深刻的悲剧精神。在阿塔利亚普林塞卜斯中,迎尔询讲述了一则童话般的故事。在用铁框和玻璃修筑的漂亮暖房里,繁茂地生长着西谷椰子、肉桂、抄锣 它们虽然羡慕外界的白由,却因室内的温暖和安全而感到慰籍。唯有棕桐 树愁苦地恋念着故 乡的天空。它太孤独了。于是,棕搁积聚了所有的养分和精力,不断往上猛长。不久,它紧紧地顶住了框架,枝干开始弯曲,做叶被铁条撕破。“如果我渴望获得自由,那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它不顾惜一切,顽 强地以躯干挤压结实的铁秀民终于铁框开始变形,很祖的铁条被折断,玻璃拱顶粉碎了。在坍塌 了的拱顶上,棕桐高傲地向自由的天空挺出了绿色的树冠,尽管外面已是雨雪霏霏的暮秋。棕构赢得了自由,它 也为自由付 出极昂贵的代价臼被主人锯掉了,委弃在积雪的泥泞里。“不自由,毋宁死”一一这是迎尔询所要表现的主题。作者在棕搁树这一形象上寄寓了白己的抗争精神,同时也不掩饰那种宿命般的悲哀。显然,这悲哀不应简单地视为悲观主义。当着身受沉重的黑暗压迫,当着知道撕破黑暗所需付的代价,却仍然 勇敢地去承担责任,这就并非悲观主义而是一种悲剧精神。同样,在鲁迅散文诗中,那“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铁 似地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目夹着许多蛊惑的眼睛”的枣树那“无边的旷野 上,在凛冽的夭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教的”“雪的精魂”携着疲惫和伤痛,知道前方有花又是坟,却向“野地里跄踉地闯进去”,将夜色掷在后面的“过客”以及在“无物之阵”中,对着各种旗帜、各式外套,举起投枪的“这样的战士”等形象中,我们也都触摸到作者的悲剧精神。不过,鲁迅的悲剧感主要 还不是来自于破毁“铁屋子”,扫除污秽必须付出生命和血的代价,他 巳超越了对生活的眷顾和对死亡、毁灭的思考。而 在于看到他与之战斗的是整个的封建制度、礼教、文化及至封建积习和自己身上的“鬼气”。它们连成一体,结为一气,是无所不 在而又非有形的敌手。这是一个“无物之阵”。在这“无物之阵”中,鲁迅始终高举起投枪。而且鲁迅“洞见一切 已改和 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少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积淤的凝血,深知一切巳死,方生,将生和未生。”他正是带着如此的重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负战斗的,因此,较之迎尔询,鲁迅的悲剧精神是更具博大、深刻而沉重的因此,他抹去了迎尔询作品中的哀婉,而为自己的作品涂染上悲凉冷峻的 色彩。“狂人”在迎尔询和鲁迅的小说中是引人注吕的形 象。迎尔沟红花中的狂人是一位既精神狂乱又善于思考的人,他被关进疯人院,却仍相信“一个人倘若能做到心里有个伟大的思 想,共同的思 想,那么对他来说,他住在哪儿,他的感觉如何,这些都无所谓了。”他在病院花坛上发现了鲜 红欲滴的婴粟花,在池眼里,“这花就是一切恶的化身是它不断地吮吸着人类无辜者的鲜血难怪它那么红、泪水和胆汁。”于是他竭尽努力把红花摘下,弄死,把它藏在怀里,以自己心 灵的力量战胜红花的恶。在这场虚幻的搏斗中,他累得精疲力竭。可是在深夜他又挣断捆 绑的布带,折弯铁窗上的粗栏干,翻过围墙去折下最后一朵红花,撕它,揉它,捏在手心 里,终于带着战利品安祥而欢悦地进了坟墓。迎尔询对罪恶的痛恨,他的不妥协地向罪恶抗争和“予及汝偕亡”的精神渗透了整篇小说,有着感人至深的力量。如同迎尔询笔下的狂人能看透别人的思想,能纵观事物的来龙去脉,能从老榆树那里听到以往岁月的全部传说,从破砖碎瓦中发现整个建筑和花园的历史,从停尸房的窗玻璃 上看到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鲁迅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在发昏了。年后突然“清醒”一一发狂了。他研究一切,思考一切,他从 没有年代、写满“仁义道德”的历史中,看出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他不仅知道人相食,知道残酷而虚伪的吃人的方式,而且发觉自己也竟吃过人。为了求得一个没有人吃人的社会,他发出了“救救孩子”的呼叫。迩尔询是在现实罪恶的刺激下患 了神经错乱症,病愈后他将自己亲身体验过的心灵的折磨、思索和焦虑写进了红花而鲁迅是凭他的区学知识和自己对封建历史、封建让会现实的深刻认识和刻骨痛恨熔铸成狂人形象。他对中国历史的谙熟,他的敏感和睿智,使作品对历史和现实真相的 揭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狂人日记中的狂人病愈后 毕竟去候补,也即承袭“吃人”的旧业去了,而长明灯中的疯子却决意要吹灭“长明灯”,要“放火”,连“三头六臂的蓝脸,三只眼睛,长帽,半个的头,牛头和猪牙齿,都得吹熄。”虽然他未如红花中的狂人达到目的,他被囚在房里,不能折断木栅,但“我放 火”的呼声却始终在 白天、在夜暮中回响。当然,我们还不能从鲁迅笔下 的狂人形象同迎尔询笔下的形象的某些相接近的特征,米推断鲁迅从迩尔询那里 取得直接的借 鉴,但完全可以指出两位作家在精 神上的接近和相通。鲁迅是探深地理解迎尔询并敏锐地感应着迎尔询的痛苦、迩尔询的号泣的,但他又以自己博大的精神跨越了迎尔询。迩尔询痛恨社会罪恶,但受托尔斯泰影响,流露出调和与温情,甚至对俄皇亚历 山大二世怀抱过盲目的崇敬。迎尔询是勇敢的,他用自己的血来写作,大声疾呼地 向黑暗势力发出抗议,但尚未能完全摆脱儒弱和内心 的困境,终因在黑暗的重压下精神错乱而天亡。在重伤弥留之际,他仍用手指着自己疼痛的心。他是带着肉体的创伤,更带着心灵的剧痛、憎恨和遗憾离弃人世的。鲁迅则始终直面现实的黑暗,以韧的精神肉薄黑暗,直至临近生命的终点也不忏悔“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同时也无遗憾因为他以卓绝的“实绩”,洗净己身的“中产的知识阶级分子的坏脾气”,成为新兴 阶级 的一员,他不仅有着切实的辉煌的过去,而且属于现在和将来。下转页一一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预述的东西会成为人物行为的动机,从而推动人物性格、事件情节的发展,并出现某种因果报应、宿命的结局。这 种在我们看来是预述的东西在作品中被写成人物的预见、预言、预示或甘幻,带土很浓的主 观心理色彩而且,最重要的,是人物把这些预见的可能会在将来成为现实的东西都认为是将 来必将 出现的东西,于是便在事件发生之前采取行动。譬如孔明因魏延“不忠不义”且“脑 后一长反骨”而预测他日后必反,并要 当场斩之,后经劝阻才作罢。但 日后对之处处防范,临死前还设锦囊计,教马岱 杀掉他。反过来,对于人们 即将采取 的行动和以后发生的事件,前面 总会先出现某些神秘的征兆、瞥示,或以某种天机星 相,或以童谣截语,或以显灵托梦,或以占挂求神等形式为后果寻一前因。如推测敌军夜晚会来劫营,便先“刮起一阵怪风”,某个人物将死,天上便先有颗星昏摇坠,等等。这些预述中呈现的 因素很多是自然界的现象,但它们被提升为一种超自然的天数受到信仰崇拜。从中我们可以看 出人们心中原始 的自然宗教的遗留和“天人合一”观念的牢固。这里面 既包含着冲突,如把某些偶然产生的结果归结为一个必然存在的原因,又把某些必然产生的结果归结为一个偶然 出现的原因又追求着和谐,如把人与天等 同起来并且把整个历史都纳入一个有规律因果链的模式中。而作为主体的人,便不能摆脱天人一体而取得独立 自由,逃脱不了因果宿命约罗网。参阅叶朗的中国小说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版,第工页。参阅陈平原的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上海人民出版社版,第页。参阅里粱一凯南的叙事虚构作品第四章第二节,三联书店版。上接页一人性的天才一迎尔询,见鲁迅全集第卷,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迎尔向在议得堡第中学读书时,就在中学刊物上发表过具名阿加斯费尔的小品文。侣年,在杂谈报 发表小说某地方自治会史实,并在新闻报发表美术展览会评沦。但是他认为,了年发表四日才是他文 学生坚的开始。鲁迅两地书二四,鲁迅全集第卷,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鲁迅坟,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如鲁迅集外集拾遗,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工。鲁迅坟,。迎尔向小说集,外国文学出版社年版,迎尔向曾两次参加同土耳其人的遭遇战。第一次在尸 骸中发现了一个双褪被打断,独白勺 了天的伤兵。第二次自己受了伤,一条腿被打穿。四日综合了这两次战争的经验。每迅二心集,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柯罗连科文学回忆录,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之乳边尔向在年月工口致阿法纳西耶夫的信中说我实际上是仅仅用我的不率的神经来写作,每一个宇母费去我的一滴血,这决不是夸大其词。载迩尔询纪念集。迅且界亭杂文末编,人民文学出版社年版,工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