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自椟先生书学思想分析.pdf

时代名师刘自椟先生书学思想分析于唯德书法既是一种艺术创造活动，也是人的一种精神体验活动，其中蕴藏着丰富的美学规律。刘自椟先生以其自身的书法实践和朴素的语言形式，对书法审美的原则做出了辩证唯物主义的美学解读。刘自椟先生的书学思想总结起来，主要有三方面：一、书贵形似，以形传神继承传统，历来被认为是学习书法的不二法门。古往今来，著名书法家王羲之、颜真卿、孙过庭、米芾、蔡襄、吴昌硕、林散之、启功等无不是经过长期刻苦的临摹实践而名垂书史。临帖如同画家写生和作家采风一样，画家把物体作为对象去研究、观察，如写真般地去描绘，为以后的创作积累素材；作家把社会上各种有意义、有特点的社会现象通过调查、分析和如实记录积攒起来，以作为日后写作的基础准备。书法家亦不例外，各种古代优秀的碑帖自然是首要学习的对象，选好后就得花一番大气力去认真研究、反复临摹和用心体会，为今后的创作奠定坚实的传统基础。刘自椟先生幼年读私塾，初学书法，曾临习峄山碑 会稽刻石 及先秦碑刻，之后遍临清代邓石如、吴大澂、吴昌硕诸家法帖。中年研习甲骨、金文，造诣颇深，花甲之后，每作篆书，都必须先仔细查阅资料，直至胸有成竹之后才肯挥毫。刘自椟先生不仅是学习古人的忠实实践者，而且是坚定的倡导者。在教学过程中，刘自椟先生始终坚持把临帖放在第一位，他经常强调：“临帖最重要的就是形似，抛开形似空谈神似，简直就是投机取巧。”“临帖要能入能出，首先在入，入则要惟妙惟肖，先求形似而后追神似，不经形似之途而妄谈神似，这叫欺世骗人瞒自己。”二、根植传统守正创新论及创新，刘自椟先生主张首先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在传统上狠下功夫，自然能写出自己的面貌。自古以来的名家，无一不是先重视传统，然后再推陈出新的，颜平原如此，米襄阳亦是如此。其次是要博闻广见，所谓见多识广，自然之理。其三是要持之以恒，古人说的“行百里者半九十”是值得深思的。其四是学习和实践中要举一反三，学问贵在弄个明白，术贵精不在滥。几十年来，刘自椟先生的广撷博采，取精用宏，以大篆为基、小篆为辅，兼融古今篆家之长的创作实践，使其篆书作品不断有新意见于毫楮之间，始终以一种盎然的生气为人首肯。刘自椟先生的辉煌成就正是他重视基础的书学思想的有利佐证。20 世纪末期，受西方现代文化思潮的影响，书坛出现了所谓“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那种非书非画的创作流派。面对当时的创作风气，刘自椟先生提出了明确的批评：“现在的很多人只要能拿毛笔写字就号称自己是书法家，还有些人搞标新立异，用拖把、勺子、棍子，甚至胡子写字。书不像书，画不像画，这不是书法，而是杂耍。”“这些年有点书风不正。一个人的路子本来走得很端正，但还没有走到头就拐弯了。要书风正，书风怎么正?是谁害了我们这么多年轻人?让我说，我们教育者有责任，我们老一辈有责任。”同时，对那些抛开传统笔法、章法搞所谓的结构主义艺术创作，刘自椟先生也表示反对。他认为：“学书应当首先注重形式美要素，无论是线条本身还是线条组合都要美。如果抛开形式美法则追求所谓的意境美，纯粹是无稽之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刘先生作为年逾古稀的尊贵长者，能够高瞻远瞩，针砭时弊，无愧为当时书法家协会的领导者。312023.4 期/总第 24 期三、达其性情，形其哀乐书法艺术表现情感的特征，早已被人们所认同：“声画者，君子小人之所以动情乎?”汉代扬雄首先将这种儒家文艺思想运用到书论上，指出了书法艺术表现情感的特征。后世书家大都赞同这一观点。蔡邕说：“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孙过庭也认为：“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故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称张旭：“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张怀瓘书议中说：“或寄以骋纵横之志，或托以散郁结之怀。”怀素自叙帖中说：“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中气。”苏轼送参寥师中说：“忧愁不平气，一寓笔所骋。”陆游草书歌中说：“倾家酿酒三千石，闲愁万斛酒不敌此时驱尽胸中愁，槌床大叫狂堕帻。吴笺蜀素不快人，付与高堂三丈壁。”这些关于书法表达情感的论述都可以说是在扬雄“心画”说基础上的发展。书法的抒情性是凭借直观的点线曲折地反映出来的，观赏者必须在全面认识书家、书法特征之后才能真正有所感悟。篆书的抒情功能是宽泛、概括和极具包容性的。“文革”期间，刘自椟先生有数年时间受打击迫害，同事的折磨和非难，自己内心的压抑与愤懑，既不能直接反抗，又不能作文倾诉，因为直接反抗会招来更大痛苦，诗文写作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所以，他便通过创作“自强不息”“天地无私处处春”“此心平静如流水，放眼高空看过云”等内容的书法作品来尽情抒发内心的苦闷。20 世纪 80 年代以后，刘自椟先生再获新生，心情舒畅，迎来了夕阳满天的无限胜景。他“岁晚操觚”抒发更多的是欢快喜庆、平和安详、从容闲适、爱抚同情等愉悦健康的思想感情，诸如“幸雪十年耻，欣逢四化时”“伟业终复继，高歌胜利诗”等。20 世纪末期，刘自椟先生的艺术创作进入了一生中的巅峰期。他以废寝忘食的辛勤劳作，为社会主义文化事业服务，为喜爱他的书法艺术的人民群众服务，无私奉献，不讲索取，不图回报。他喜不自胜的心情和慷慨作书的神态跃然纸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犹有余热，慷慨献人寰。”这刘自椟篆书题周素鼎拓片32 时代名师一时期，他的篆书创作也就逐渐地由抒发“不平则鸣”的愤懑转而进入“达其性情、形其哀乐”的更全面、更丰富的精神境地。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人从刘自椟先生的篆书中看到了“疏可走马”，而有人从刘自椟先生的篆书中看到了“密不透风”的缘故。刘自椟先生运用书法创作，把自己遭遇的误解、不公，物化为“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的墨色芙蓉，从而获得了一种轻松的舒畅和无尽的快感，恢复和保持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漫将心迹托毫素，自有春风上笔端”，刘自椟先生的书法就是他自己的“心画”，是他心灵波动的轨迹，是他耿直、沉稳、倔强、诙谐、豪迈不羁性格的物化形态。刘自椟先生一生坎坷，然而正是这种坎坷的际遇造就了这位北方学者的顽强、倔强的性格。他的品格从他的做人、治学、治艺中充分、全面地表现出来。在“文革”的“牛棚”中被“专政”的漫长岁月里，在黑暗、潮湿、阴冷的地下室里，他艰难地度过了无数“人也不堪其忧”的阴霾漫天的日子。但他对中华民族文化的挚爱，对书法艺术的忠诚一分也未减。正如他自己所说：“五十年来未尝少懈，所谓少而好之老而弥笃者也。”这正是对自己民族文化抱有强烈责任感的中国历代文化人的民族灵魂之所在，这也正是熔铸了刘自椟先生书学思想的民族精神。应该深信，刘自椟先生这种书学思想在现实乃至将来必将对人们铸造不屈不挠、坚忍不拔的性格，对人们树立勇于进取、乐观向上的信心产生积极影响。四、未必日日临池，但须天天读书艺术家进行一切艺术活动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最终创造出艺术作品，但他在实际的艺术活动和创作过程中总不免涉及，甚至需要其他精神生产领域中的知识和方法。就书法家而言，仅仅掌握娴熟的创作技巧不行，还必须具备丰富的文化素养。当然，我们无意于号召每一个从事书法创作的人都成为学者型的艺术家，但是基本的知识结构、起码的文化和思想修养是书法家走向成功的必要条件。因此，书法家应该像一颗饱满的、富有生命力的种子那样，只有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埋在生活的土壤中，从中汲取养料，化成自己的血肉和灵魂，才能由衷地生发起创作冲动。正如黑格尔所言：“艺术家创作所依靠的是生活的富裕，而不是抽象的普泛概念的富裕。在艺术里不像在哲学里，创造的材料不是思想而是现实的外在形象。所以，艺术家必须置身于这种材料里，跟它建立亲密的关系，他应该看得多、听得多，而且记得多。”事实上，从古及今，文人与学问、书家与文人、书法与修养等，本来都是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也是古人所重视的话题，唯因有人总是把书法视为一种单纯的“手熟而已矣”的技巧，所以强调文化素养就显得很重要。清代书家杨守敬在学书迩言中对学习书法有明确的见解，他指出：“(学书)一要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二要学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征之以书法史，事实的确如此。刘自椟先生一生都对文字学、考古学和金石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深入的研究，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他多年来一直潜心于历代金石碑版文字之考订，对书谱等古代书学论著更有着深入之研究。举凡诗文、辞赋、历代典籍、关中文献等，无一不细心研讨，融会贯通，其学识之富、修养之深，亦为当今学界之先进。刘自椟先生深谙以书外学养来充实和完善书内功夫的哲理，他的学书态度是“未必日日临池，但须天天读书”。他曾言：“文以载道，字以寄怀。书法这门艺术，就像一瓶酒，线条、结构、章法就像酒瓶子，书写的内容就像酒，瓶里装什么酒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好词宁肯不写。”“没有深厚的文学积淀做基础，书者即使书写技能再高，只能称之为书匠，因为他不具有内涵。”（本文节选自于唯德著大家风范刘自椟，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 2016 年版。略有改动，标题为编者所加。）作者：西安工业大学教授本文编辑：史正浩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