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敦煌文献的“陆脚”_康健.pdf

105 释敦煌文献的“陆脚”释敦煌文献的“陆脚”康健 摘 要：敦煌文献 S.1477祭驴文一首，许多学者做过校录研究，其中“陆脚”未见辞书收录，诸家或无说，或以为“陆脚，又称脚力，或单称脚。在唐五代指担任传递文书或递运货物的差役、民丁”。其实“陆脚”指陆路运输，也作“陆运”，非指“差役、民丁”，与“陆脚”相对的“水脚”指水路运输，汉语大词典“水脚”释义不确，并且当补收“陆脚”。关键词：敦煌文献；陆脚；陆路运输 中图分类号：H1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017(2023)02-0105-03 敦煌文献 S.1477祭驴文一首：教汝托生之处，凡有数般：莫生官人家，轭驮入长安；莫生军将家，打球力虽摊；莫生陆脚家，终日受皮鞭；莫生和尚家，道汝罪弥天。愿汝生于田舍汝家，且得共男女一般看。张鸿勋、张臻认为：“陆脚，又称脚力，或单称脚。在唐五代指担任传递文书或递运货物的差役、民丁。”将“陆脚”直接等同于“脚力”，指“差役、民丁”，那么与之相对的“水脚”，又当何解？张锡厚将“陆脚”改录作“脚力”，恐非。李正宇、柴剑虹、于淑健、董志翘、郝春文赵贞于“陆脚”均无说。其实，“陆脚”指陆路运输，也作“陆运”。旧唐书裴耀卿传：“（开元二十年）冬，迁京兆尹。明年秋，霖雨害稼，京城谷贵。上将幸东都，独召耀卿问救人之术，耀卿对曰：臣闻前代圣王，亦时有忧害租米则各随远近，任自出脚送纳东都。从都至陕，河路艰险，既用陆脚，无由广致。若能开通河漕，变陆为水，则所支有余，动盈万计。上深然其言。寻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转运使，颜廷亮录作“虽(须)摊(瘫)”。（颜廷亮：敦煌文学概论，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 165 页。本章为李正宇撰写。）柴剑虹“虽摊”录作“须瘅”。（柴剑虹：敦煌写本中的愤世嫉俗之文以 S.1477祭驴文为例，敦煌研究2004 年第 1 期。）张锡厚录作“须瘫”。（张锡厚：敦煌文学源流，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年，第 163 页。）董志翘“猛雪里虽行”校记云：“虽，通须，须要、必须。下文深泥里虽过 打球力虽摊中之虽同。”又“打球力虽摊”校记云：“摊，通痑，气力尽。玉篇疒部：痑，力极也。字又作滩。敦煌变文集破魔变文：鬼神类，万千般，变化如来气力滩。”（董志翘：一生蹭蹬谁人闻，聊借“祭驴”泄怨愤从敦煌写本祭驴文谈起，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9 年第 1 期。）郝春文、赵贞录作“虽(须)摊(瘅)”，校记云：“虽，当作须，据文义校改，敦煌写本中的愤世嫉俗之文迳释作须，虽通须；摊，当作瘅，据文义改，敦煌写本中的愤世嫉俗之文迳释作瘅，摊为瘅之借字。”（郝春文、赵贞：英藏敦煌社会历史文献释录第七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年，第 133-136 页。）按：“虽”校作“须”，“摊”校作“痑”，是。“虽”“须”互通，敦煌文献习见。“攤”为“痑”音借。敦煌本 S.2071切韵寒韵他单反：“痑，力極。又马病。讬何反。”与“摊”“滩”同一小韵。广韵寒韵他干切：“痑，力极。”与“摊”“滩”同一小韵。又歌韵讬何切：“痑，马病。又力极也。又叨丹切。”下“汝”字疑承前而衍，本句作“愿汝生于田舍家”，与上文“某某家”一律。李正宇（见上注）、张锡厚、柴剑虹、董志翘未录，疑均视其为衍文，迳删。于淑健录作“愿汝生于田舍汝（儿）家”，“儿（兒）”与“汝”形音均不近，较前“某某家”多出一字，恐非是。（于淑健：祭驴文一首考辨与校理，石河子大学学报2005 年第 4 期。）郝春文、赵贞第七卷校记云“第二个汝字衍，据文意当删”(第 136 页)，可从。张鸿勋、张臻：敦煌本祭驴文发微，敦煌研究2008 年第 4 期。张锡厚：敦煌文学源流，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年，第 163 页。作者简介：康健（1968-），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近代汉语。2023 年 3 月 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古籍整理研究学刊 Mar.2023 第 2 期 Journal of Ancient Books Collation and Studies No.2 106 语在食货志。”而食货志下则作“陆运”。可见，“陆脚”即“陆运”。清罗士琳等 旧唐书校勘记卷四十：“既用陆脚，唐会要（八十七）陆脚作陆运。”此见宋王溥唐会要卷八十七漕运。裴耀卿奏对事，唐杜佑通典卷十食货十漕运、全唐文卷二百九十七裴耀卿请缘河置仓纳运疏、宋郑樵通志卷六十二食货略漕运作“陆脚”，清嵆璜续通志卷二百三十二唐三十二裴耀卿、阎镇珩六典通考卷八十委积考历代漕运“唐度支郎中”条引通典则作“陆运”。“陆脚”“陆运”同义，故载籍并行不悖。与“陆脚”指陆路运输相对，则“水脚”亦当指水路运输。如宋朱熹庚子应诏封事：“夫二税之入，尽以供军，则其物有常数，其时有常限，而又有贴纳水脚转输之费，州县皆不容有所宽缓而减免也。”“水脚转输之费”，谓水路转运的费用。董煟救荒活民书卷二：“宜仿富弼青州监散米豆之法，变通而行之，但水脚之费，搬运之折，无所从出。”清庄廷鑨明史钞略显皇帝本纪三：“工科给事中归子顾疏言：东南赋役莫苦于北运，其受累之甚，一曰水脚之侵牟，二曰沿途之需诈，三曰交纳之留难，而其迟延更不堪者，则漕船虐阻之也。”上两例，“水脚”亦指水运。此外，“陆运”“水运”常对举或并用。如旧唐书职官志二“仓部郎中”条：“自洛至陕为陆运，自陕至京为水运，置使，以监充之。”宋欧阳修通进司上书：“今宜浚治汴渠，使岁运不阻，然后按求耀卿之迹，不惮十许里陆运之劳，则河漕通而物可致，且纾关西之困。耀卿与晏初理漕时，其得尚少，至其末年，所入十倍，是可久行之法明矣。此水运之利也。”或统称“水陆脚运”。清孙嘉淦孙文定公奏疏卷九采买麦石疏：“且距直遥远，水陆脚运为费浩繁等语，则是豫省情形，以采买为未便。”水运、陆运的费用亦统称“水陆脚价”“水陆脚钱”“水陆脚费”。如全唐文卷六十八唐敬宗李湛御丹凤楼大赦文：“其本色物价及水陆脚价，一半委度支收管，一半便任本州岛收充助贫下户阙额税钱。”唐佚名玉泉子：“故相晋国公王铎为丞郞，李珖时判度支，每年以江河淮运至京，水陆脚钱计七百。”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四十四神宗元丰七年“诏付陕西转运副使范纯粹”条：“今若自徐州鼓铸钱津运到陕府下卸，臣即不见其得徐州元铸铁钱，每一万贯计用本钱若干，并沿路水陆脚费又若干。”汉语大词典“陆运”谓“陆路上的运输”。又“水运”谓“用船、筏在江河湖海上运输”；又“水脚”谓“水路运输费用”，首引宋史食货志下二：“尽取木炭铜铅本钱及官吏阙额衣粮水脚之属，凑为年计。”此释语境义，而非释词汇义，与上举朱熹庚子应诏封事等三例并不尽惬；次引清薛福成应诏陈言疏乙亥：“饬令各省将折漕之价，与其应发水脚之费，解交部库。”“水脚之费”指水运的费用，可见词典释义的“费用”画蛇添足；第三例引官场现形记第十回：“办好的机器，如果能退，就是贴（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 年，第 3080-3081 页。（后晋）刘昫等：旧唐书，第 2115 页。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续修四库全书第 284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年，第 348 页 a。（宋）王溥：唐会要（下册）卷八十七漕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年，第 1892 页。（唐）杜佑：通典（校点本），北京：中华书局，1988 年，第 222 页。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续修四库全书第 1639 册，第 10 页 b。（宋）郑樵：通志，北京：中华书局，1987 年，第 748 页 a。（清）纪昀、永瑢等：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395 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年，第 570 页 a。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续修四库全书第 759 册，第 225 页 a。张元济主编：四部丛刊初编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十一，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年，第 660 页。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第 964 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35 年，第 26 页。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续修四库全书第 323 册，第 713 页 b。（后晋）刘昫等：旧唐书第 1828 页。张元济主编：四部丛刊初编欧阳文忠公集卷四十五，第 1318 页-1319 页。四库未收书辑刊编纂委员会：四库未收书辑刊第壹辑第 22 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 年，第 365 页。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续修四库全书第 1635 册，第 204 页 a。（清）纪昀、永瑢等：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1035 册，第 627 页 a。（清）纪昀、永瑢等：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319 册，第 739 页 b。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第 11 册，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 年，第 997 页。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第 5 册，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0 年，第 878 页。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第 5 册，第 873 页。107点水脚，再罚上几个都还有限。”汉语尚简，说话语境所指明确，往往省略不必全部说出，因此这个“水脚”当为“水脚之费”的省略，一如约定俗成的“吃食堂”“吃大碗”，是吃食堂所卖饭菜及大碗里的食物，而非吃食堂及大碗本身。辞源“水脚”谓“指水路运输货物的费用。也指乘舟的旅费”，引宋朱熹朱文公集二六与颜提举札子：“本军米斛，旧来多就建康交纳，近一两年忽蒙使台改拨入都，不唯小郡顿增水脚之费，无所从出，而舟船艰得，装发迟缓，盘剥留滞，耗折百端。”“水脚之费”即水路运输货物的费用，可见释义与书证亦不榫合。实际上，“水脚”指水路运输，与“陆脚”指陆路运输同理。汉语大词典未收“陆脚”，当补。综上所述，“陆脚”指陆上运输，“陆脚家”指从事陆上运输的人家，与“官人家”“军将家”“和尚家”“田舍家”性质相同，指某种身份或从事某种职业的人家。（责任编辑：陈剑）欢迎订阅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双月刊）为非邮发期刊，全年订费￥72 元整，订阅方式：户名：天津市河西区联合征订服务部帐号：0302060509104619603开户银行：天津市大寺泉集北里别墅 17 号电话：[phone]Email:LHZD订阅时请标明：（2839 号）古籍整理研究学刊份即可，并可向其索要发票。编辑部电话：[phone] 何九盈、王宁、董琨主编：辞源（第三版）上册，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年，第 2272 页。另：“陆脚”可同“绿脚”，如明陈耀文天中记卷四十四：“湖州紫笋，袁州界桥，其名甚著，不若湖州之研膏、紫笋，烹之有陆脚埀下，故公淑赋云云埀绿脚。”意即茶叶微根，例多不赘。汉语大词典未见“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