鄠邑钟楼铁钟出处考.pdf

金石之声36 Epigraphy邑钟楼铁钟出处考文图/全朝晖陕西县位于关中平原中部。夏代相传为有氏所居，由此得名扈国。商代为有崇国，周代作丰邑，秦代改“扈”为“鄂”，西汉时设鄂县，历代延续。1 9 6 4 年，因鄂字生僻，更名为“户县”。2 0 1 6 年户县撤县改区，恢复“鄂”字，设立西安市鄂邑区。鄂邑钟楼，又称中楼，因位于县城东、西、南、北四街中心而得名。它是明崇祯九年（1 6 36）鄂县知县张宗孟仿西安钟楼形制所建，初名文昌阁，后名大观楼。清乾隆十年（1 7 4 5）重修，今存当时的知县李文汉所撰重修大观楼碑记一通。今人习惯称其为“钟楼”，实则是俗名。鄂邑钟楼上有铁钟，对其由来，当地人吴秀文回忆：原楼上一个钟响声小，抗战初期换一个大钟，凡有日本飞机到县境内即鸣钟发空袭警报，大钟1 9 5 8 年被毁。今存的这个小铁钟并不是钟楼的原物。铁钟铭文有造于“隆庆五年（1 5 7 1）”字样，早于钟楼的建造时间。它出自哪里？今无人知晓。我近来正在做一项关于明代军户的研究，发现这个问题也与四府庄百邑钟楼的隆庆五年铁钟嘉靖三十二年保峪庄马王庙香炉具弘治九年保峪坊靖王庙宝鼎军户相关，就勾起了我一探究竟的兴致。这个铁钟的年代晚于当地胜光寺铁钟（造于弘治十一年，即1 4 9 8 年），尺寸也更小，但铸造水平远不及胜光寺铁钟。所铸文字多漫滤不清，识别到铭文的有效信息如下：第一，“隆庆五年，西安右护卫前所百户曹下军余”，就是说铸造时间为隆庆五年，资助者为西安右护卫前所百户曹下军余。明初分封藩王并为其配有护卫军，“西安右护卫前所”，即秦王府护卫的“番号”，如明史职官志记载洪武五年（1 37 2），“置亲王护卫指挥使司，每王府设三护卫，卫设左、右、前、后、中五所，所千户二人，百户十人。又设围子手二所，每所千户一人”。铭文中的“百户”就是这样的官职名。“曹下”是军职部门中下级对上级的尊称，如东汉崔在和帝初被车骑将军窦宪辟为府，进主簿，崔与窦宪奏笔即有“笔持牍，拜谒曹下”。“军余”，明代军卫制度中，有分为正军、军余的两类人。正军赴卫所服役，军余随军生产并负责给正军提供生活补给，他们都属于军户。第二，铭文人名。这些人以家庭为单位，出资铸造铁钟，在铭文中记其人名。根据出现频率高低，人名姓氏依次是蒋、朱、夏、马、陈、张、王、胡、李。第三，地名。铭文可以辨识一处“四府庄”，其下有姓氏：胡、李、陈、王、夏。仅凭以上信息，很难厘清铁钟出处。所幸我又发现了其他几件文物，可以互证。在网上无意间看到李景宁先生的文章，介绍鄂邑明代嘉靖三十二年（1 5 5 3）所造石香炉（以下简称“马王庙香炉”）。从铭文可知，出资者和钟楼铁钟相同，是“陕西西安右护卫前所百户曹下军余”，为“县保峪庄马王庙造石香炉”，但铭文中的姓氏多不同。这里的“保峪庄”是不是今鄂邑区保峪坊村？从明末到1 9 5 0 年的鄂县地图，保峪坊（保峪里）都在县南的灵山寺一带，与今址不符。我询问当地人，他们介绍说1 9 5 4 年建鄂县电厂，将这里一些村子如向堡、王堡、列堡等迁移到县境的其他地方，而保峪金石之声38 Epigraphy堡第五桥寨丰十铺中堡斗付单桥+铺周青阳务中东堡郭家寨西堡县治张梁公墓极务载兆丰桥比马檬周贵坊主堡车东南堡至圣阁阁皇寨家方堡五家武元罗汉特白寺南堡长春观馨家堡北稻谷庄十东吴家堡小一家湾?石佛寺店北索村人南庆树刘一石家潭一乐王泉黄家寨沙河寨东堡堡西趣乔堡檀峪水东索村一东堡伦公村保康寨公品北焦阳村只莲花池住下瑶子头器家.东屯西索村油水养家庄南稻谷由寨张麦南索村东双庄八家庄太白庙南沙河象新阳林家河公清庄家宋品公司村阳焦南陈宾坊上马营董家泉一邵家庄堡堡什淡家寨裴家寨孙姑村涝故道想张下：酒坊谷白晓特东堡安堡寺.灵山特嫩河堡村和一创家堡灵山寺堡旧泉坊.新乐花羊蛤水王寨堡天南堡管沈家营一村郑北林家屋烧头腺堡黄柏峪水堡全安堡堡东堡东石井树站马里丹村王家泉村郑南。保哈坊堡夏王家堡基公杨楼堡化杨堡平陈一曹家堡泉朱雀寺西焦将村、鸡寺明普.皂谷口保五庄东焦将村家朱李源寨没猪泉镇名冷光烟小东弥1光绪王辰年（1 8 9 2）新测县全域舆图汉测量重镌（局部），其中有保峪坊、南庞村（庞村）、四府里（四府）等地名坊就迁至今东马营村一带。因此，这个明代石香炉应是出自保峪坊原址。邑区文管所收藏有一件明代釉陶香炉（以下简称“靖王庙宝鼎”），铭文是“大明弘治玖年（1 4 9 6）保峪坊众社人等发心造靖王庙内宝鼎焚香风调雨顺”。其中，“靖王”指初唐名将李靖，也就是神话托塔天王李靖的原型。据乾隆鄂县新志记载“李靖庙在庞村”。大清一统志载陕西有两座李靖庙，“一座在县东，一座在三原县城内”。这两处文献记载基本相符。今庞村有天佛寺，供奉的就是李靖，但所存的道光五年（1 8 2 5）石碑却称其为“王神庙”。庞村天佛寺可能就是文献中的“李靖庙”，只是时代更迭名称或有改变。户县文物志记载现鄂邑区文管所藏明代釉陶香炉是1 9 5 2 年由原保峪坊征集。庞村在县城以东，保峪坊原址在县城以南，两地相隔甚远，所以保峪坊靖王庙宝鼎，应不是为庞村39靖王庙而造的。因此，明代保峪坊可能也建有靖王庙。保峪坊（庄）的马王庙香炉和靖王庙宝鼎，都是时人为祈福保平安制造。为什么此地会建有马王庙和靖王庙？马是战略物资，李靖是战神，这自然为军人所崇拜和供奉。靖王庙宝鼎铭文中记作“保峪坊众社人”，所谓“社人”即村人，这里虽没有明言他们是军户，但我推测即便这些人不是军户，也与军户有某种关联。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保峪庄马王庙香炉和钟楼铁钟铭文所记的资助人均是“陕西西安右护卫前所百户曹下军余”？今邑北的定舟村无量庙存万历十二年（1 5 8 4）石香炉，为本村军户所造，铭文同样有“陕西西安右护卫前所军余”字样。然而，这三处“西安右护卫前所”的人名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因为洪武八年（1 37 5）以后，秦王府改为西安左、中、右三护卫，宣德四年（1 4 2 9）西安中、左二护卫被调往京畿，秦王府就只剩下右护卫，并无其他“番号”的护卫军了。至此，我们就可以把鄂邑钟楼铁钟、保峪坊（庄）马王庙香炉、靖王庙宝鼎，以及定舟村无量庙香炉联系起来，它们均是军户的遗物，并且证实明代邑当地军户较多。这也和明清方志记载吻合，如崇祯鄂县志记“王九思（1 4 6 8 一1551）日：古称田诚美，然大半屯田也以故民多贫”；康熙鄂县志记“如琏日：按田大半属军卫，前人忧其扩悍难驯，今粮差归并，有司则无此患矣”。而钟楼铁钟铭文所记的“四府庄”究竞是指哪里？在此我们先辨析地名意思。今西安市区有“四府街”，莲湖区志认为明代西安第一任秦藩王朱的第四子兴平恭靖王朱尚炔的王府设在这条街，因此得名“四府街”。今天邑周边还有“二府村”“三府村”“四府村”等地名，那那么，如何理解“四府庄”的“府”呢？这或许和唐代的府兵制有关。康熙三水县志（三水县即今陕西旬邑县）记载：“半川府，在邑北十五里。唐太宗关中设府兵二百六十一屯，此其一也。以地当九原九之中，故日半川；以屯府兵，故日府。”我比较倾向于这个观么“四府村”是否也和朱尚炔有关？其实不然，明代设在西安的几个卫所本来是秦王府的护卫军，但经历建文、永乐削藩后，它们已经归属陕西都司，性质变为一般军事卫所，陕西都司隶属于中央右军都督府。因此，邑钟楼铁钟铭文的“四府庄”地名不可能和朱尚焕有关。另外，明代的诸王在封地多拥有一定数量的土地，称为王府庄田，庄田耕种者的身份是佃户。但是，邑钟楼铁钟铭文明确记载四府庄众人为“军余”，属于军户。这也再次否定了“四府庄”地名和朱尚炔关联的可能性。庞村靖王庙和军户有关。庞村东侧曾有幕旗寨，此军寨名也见于鄂县草堂寺万历十九年（1 5 9 1）所造铁钟的铭文。乾隆县新志还记庞村邻村的“第五桥有霍光庙，俗名金山庙”，霍光即汉代名将。第五桥也有军户，如今村人存骞氏族谱录顺治年序，记其军户来历：“始祖讳周成，自大明初从金陵来户，遂家于县东辛阳操第五桥。”点，当代人介绍西安地区的周至县四府营、长安县四府村，也多类似此说。今鄂邑“四府村”在县东的沙河寨旁，这里的军屯有历史渊源，“四府”或为唐府兵遗意，明代卫所在此屯田沿用了前代地名。这一区域是明代鄂县军户的聚集地，史有可考：崇祯县志记此处为“四府”，属于南方军寨；乾隆西安府志也记：“县东十五里，军寨也。县东有南沙河、北沙河等十寨”。综合以上论述，我认为钟楼铁钟铭文的“四府庄”即今鄂邑“四府村”。铁钟出自今四府村一带的明军寨某处。A（作者为北京建筑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