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笺注”作为鲁迅小说批评新范式--论黄乔生《〈阿Q正传〉笺注》的示范性、方法论及其学术性.pdf

“笺注暠作为鲁迅小说批评新范式 论黄乔生 暣 阿Q正传暤 笺注 的示范性、方法论及其学术性吴金梅暋张逸群暋暋 摘暋要 暣 阿Q正传暤 笺注 作为专门注本,指明了阅读鲁迅作品中尚存的“误读暠 现状与某种程度上问题意识的缺乏,具有高度的学术价值,同时也起到了查漏补缺、降低阅读门槛的普及等作用,证明了笺注作为鲁迅小说研究范式的必要与意义。其“以鲁注鲁暠 的方法和“俱收并蓄暠 的视野,以“回到鲁迅的本意暠 为基准,确保了注释的准确性及整体性,扩展了笺注的知识性与趣味性。这种以“笺注暠 方式进行鲁迅小说阐释评论的独特文学批评,呈现出阐释的贴切、对话的多元与批评的自觉等特征,实践出了一种具有高度学术理论价值与方法论意义的批评范式。关键词 鲁迅研究;阿Q正传;笺注;文学批评 作者简介 吴金梅(1 9 7 5-),女,文学博士,大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张逸群(1 9 9 5-),男,大连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大连1 1 6 6 2 2)。迄今为止,在现代文学领域最全面、体量最大的注释当属 鲁迅全集,但 鲁迅全集 的注释“依然属于简注,其注释只是点到为止,不作深入的考注。暠栙而鲁迅作品的专门注本则尚为匮乏。且与阐释评论浩如烟海的鲁迅小说研究以及鲁迅思想、主体性、艺术研究等汗牛充栋的著述成果相比较,注释这种形式的研究则似乎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及至目前,专门的注释本仅有徐懋庸本、李何林本以及郑子瑜本等,上一本 暣 阿Q正传暤 郑笺 出版距今已有2 5年。在 阿Q正传 创作百年之际,黄乔生的专门注释本 暣 阿Q正传暤 笺注(下文简称 笺注)问世,在以上笺注成果的基础上,为 阿Q正传 研究提供了进一步的深入阐释与研究方法示范。一、“训释订误暠:笺注 阿Q正传 的必要与意义笺注,在 现代汉语词典 中的释义为:“古书的注释。暠栚清代阮元在 小沧浪笔谈重修郑公祠921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文学与艺术研究|栙栚金宏宇:中国现代文学文献注释现象之考察,长江学术2 0 2 1年第2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 0 1 6年,第6 3 4页。碑 中写道:“郑公所学 易 书 诗 礼 春秋 论语 孝经,笺注百余万言。暠 唐代韩愈的 施先生墓铭 有“古圣人言,其旨密微。笺注纷罗,颠倒是非暠 的说法。笺注是注释之一种:“以笺为注,始于东汉郑玄。因郑笺是对 毛诗诂训传 的发微、订误、补充,并兼下己意,自谦称为笺。暠栙笺注多见于经史子集等古书,注者解释词句内容,兼以评点,以资后人阅读。在晚近的小说创作与研究中却较少出现,人们总觉时间较近,词句不至陌生到需要注解。不过,若是形成了“不求甚解暠 的阅读习惯,往往会致使读者过于“自信暠,想当然地理解文句。长此以往,反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暠,造成长期的“误读暠,就更难领略作品的真谛。经典的文学作品,必然具备多元解读的可能性;换言之,其语言和结构必然是耐人咀嚼的,能经得起读者长久欣赏、揣摩、思索。阿Q正传 便是这样一部意味无穷的经典之作。鲁迅一生致力于反封建思想革命,关注国民性的重塑。阿Q正传 对旧社会国民性的摹写入木三分,诞生了“阿Q暠 这样一个足以跻身世界文学经典的典型形象。这部小说自诞生起就进入了经典化的过程,在不同时期得到不同的阐释,不断被赋予新的含义,时至今日,仍有很大的解读空间。就文本语言来看,阿Q正传 含有大量的古语、典故、方言,这样一部作品很难说它是“好读暠 的,尤其在距离创作时间一个世纪后的今天,我们更难再以同时代的语境轻车熟路地进入文本。黄乔生注意到了这些问题可能带来的遮蔽。他在后记中写道:我更担心的是,中国读者因为熟悉鲁迅,没有陌生感和新奇感,反而不能对 阿Q正传 做细致和深入的思考。在本国文化中长期浸润,很容易把有些事物当成天经地义。事实上,鲁迅写这篇小说的目的就是让读者深思和反思。从这个意义上,我觉得应该注释得更详细一些,提供更多参照,希望读者能跳出圈外,反身观看,有所感悟。栚所谓“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暠,未尝不是一种读书的境界,但大多读者未必能有陶潜的心境和品格,盲目仿效“不求甚解暠,则会使阅读不够细致深入,若在治学研究中,则更有可能造成疏漏和错误。已经有学者注意到在 阿Q正传 研究中,个别词义至今尚欠缺考察。侯桂新教授发现,“行状暠 一词在 正传 出现5次之多,但至今各个注本、译本的解释不尽相同,理解“行状暠 在 阿Q正传 中的真义,“竟然成为一个学术问题,它不但关系到对小说的注释和翻译,背后还关涉如何读懂鲁迅作品的大问题。暠栛侯教授严谨精到的治学令我们注意到:我们在阅读 阿Q正传 乃至鲁迅其他作品中,还有诸多未被发觉的纰漏误读和模糊地带。因此,为 阿Q正传 作笺注,是极有必要的。黄乔生谈道:“因为历史久远,风俗差异,作品中的一些场景、语句、古典和今典,如不加以解释,就是中国读者也难免有理解障碍。暠栜黄乔生采用的方法是“把读者想象成外国人暠。写作主体往往会预设一个虚设读者(v i r t u a l r e a d e r),指的是“作者认为自己为他(她)而写的那种读者暠栞,根据虚设读者的不同,创作呈现的内容方式也会不同。以031|2 0 2 3/2暰双月刊暱总第5 6期栙栚栛栜栞金宏宇:中国现代文学文献注释现象之考察,长江学术2 0 2 1年第2期。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北京:商务印书馆,2 0 2 2年,第1 9 7页。侯桂新:何谓阿Q的“行状暠?兼谈如何读懂鲁迅,鲁迅研究月刊2 0 2 2年第8期。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9 9页。美 查尔斯E布莱斯勒: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导论,赵勇、李莎、常培杰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 0 1 5年,第9 7页。“外国人暠 取代本土读者的益处在于,可以尽量地规避的熟悉语境所造成的遮蔽。因此在 笺注 中,注者做到了对整部作品逐字逐句的分析,无论古典还是今典,都加以详考,极大程度地避免了误读。“古代词语,固然要解释,但 今典暞 的释义也甚是必要。暠栙其中的“今典暠,由于距离较近,是很容易出现误读的。除却前文提及的“行状暠,还不乏大量易望文生义的词句。例如,阿Q正传 第一章开头,“但一面要做,一面又往回想暠栚中的“往回想暠,依照字面义理解,是回想过去、回忆的意思,结合上下文来读,又可引申为反思、反顾之意。但注释却点出:“往回想暠 意为“停顿、迟疑暠栛。读者初读时易望文生义,若以“反思暠 作解,逻辑上不通顺,字面意更是“差之毫里,谬以千里暠。结合上文“一面要做暠,但却迟迟不做的前提来看,正是因为“言行不一暠,所以“足见我不是一个 立言暞 的人。暠 按照“停顿、迟疑暠 来理解,更符合行文逻辑。还有看似“今典暠,实为“古典暠 的字词。“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暠栜中的“笔暠,疏于文言训练的读者,易解读为“笔墨,文章暠 之意。注释为:“古代指无韵之文暠,注者引 文心雕龙总术 文心雕龙札记 做例证,“文心雕龙总术: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暞 暠栞单一个“笔暠 字,渊源却颇深,若不加解释,读者极易忽略。在第四章,“忘八蛋!暞 秀才在后面用了官话这样骂暠 中的“忘八蛋暠,在今多以“王八蛋暠 用于骂詈,但“王暠 与“忘暠 一字之差,意义来源却不同,注者考证出其本源为:“忘了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暞 的人暠,是“忘八德暞 的谐音暠栟。“今典暠 尚且如此,对“古典暠 的笺注更为细致。序章中大量词句取自典籍,是鲁迅模仿史家笔法,欲为阿Q“修史作传暠 之故,因此造句遣词极考究。在文中,古文的注释较多。有关解释儒家经典的条目,单 论语 就有5条,此外还有 孟子 礼记 和 尚书。史书有二十四史的 史记 汉书 后汉书 三国志 隋书 明史,以及 吕氏春秋 和 左传。鲁迅偏爱引用儒家经典、正史野史,这是因为他自小熟读古书,不限于读书人必读的四书五经,就是野史传记、笔记小说,也无所不读,旧学功底极深。故此旁征博引,无所不用。今天的读者少有能达到鲁迅的知识结构,阅读鲁迅从古籍中信手拈来的词句典故,若没有详细的注解来参照,非但不易吃透作品的内容主旨,更难领略鲁迅的语言魅力和精神气质。笺注鲁迅作品本身就需要相当充足的知识和博览群书的见闻。注者几乎考证了所有“古典暠 的出处来源,不放过每一处可能引发思考的地方,详细而不冗余,精确而不简略。笺注 阿Q正传,注者常常举一反三、由此及彼,展现出深厚的阅读储备和知识素养,因此这样的注解,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和知识趣味。在第九章,把总推脱白举人追赃的恳求:“破了案,你又来迂暠栠一句中,“迂暠 的注释是:“原意为拘泥固执、不切实际,这里是多事、找麻烦的意思。暠 注释义无疑更还原原文的语境,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注释额外摘引了蒋梦麟在 谈中国新文艺运动 为纪念五四与文艺节而作 中,谈论 阿Q正131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文学与艺术研究|栙栚栛栜栞栟栠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2 0 0页。鲁迅:呐喊阿Q正传,鲁迅全集 第1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 0 0 5年,第5 1 2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2页。鲁迅:呐喊阿Q正传,鲁迅全集 第1册,第5 1 2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2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8 8页。鲁迅:呐喊阿Q正传,鲁迅全集 第1册,第5 5 0页。传 与绍兴文化关系的内容:“刑名钱谷酒,会稽之美。暠栙刑名讲刑法,钱谷讲民法,合起来就是绍兴师爷。陈西滢曾给鲁迅起过诨名,就叫绍兴师爷,以此讽刺鲁迅文风泼辣刻骨。虽是意气的调侃,也确实点明了鲁迅深受绍兴文化熏陶的真相。周作人对这种文风的解释较中肯:“如老吏断狱,下笔辛辣,其特色不在词华,在其着眼的洞彻与措语的犀利。暠栚山会之地何以形成鲁迅这般文风?蒋梦麟介绍了“刑名师爷暠 的来源。原来是宋南渡时期,把中央的图书律令搬迁至绍兴,绍兴人因以此为生,诞生了不少谙熟法令律例的人才,故而形成了明辨是非、尖锐精密的文化传统,才有了“无绍不成衙暠 的说法。不过,擅长刑名,也同样长于歪曲事实、舞文弄墨。注者在此引用这一典故,一方面说明绍兴文化对鲁迅文风的影响,另一方面也解释了 阿Q正传 里革命军政府搬弄是非、无故定罪的恶行,更是印证了鲁迅“招牌虽换,货色照旧暠栛的判断。在第二章,说到“讳暠。文中,阿Q介意旁人谈论他的癞头疮,因此“讳说 癞暞 以及一切近于 癞暞 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暞 也讳,亮暞 也讳,再后来,连 灯暞 烛暞 都讳了。暠栜注释写道:“讳暞 是中国文化一大特色,起源甚古,堪称正宗国粹。暠栞同时,引用了 公羊传 左传 史记 及韩愈的 讳说,来追溯“讳暠 的悠久历史:秀才改称“茂才暠,“微子启暠 改称“微子开暠,宋朝有知州田登讳“灯暠 为“火暠,因此元宵节放灯称为“放火暠,故俗语“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暠 就源于此。个人的忌讳,是士大夫阶层独有的,而今就连阿Q也要“讳暠,但闲汉们偏偏拿其“讳暠 取乐。打骂不过,最终还是吃亏多,只能“怒目而视暠 了;若是闲汉们依依不饶,则摆出一句“你还不配暠,阿Q又在文化和历史上“胜利暠 了。为 阿Q正传 做笺注,不仅必要,而且意义深远。在不同读者群体中,效力各不相同。普通读者阅读鲁迅,其实并不容易。中学时代,便有“三怕暠 之调侃,鲁迅作品能位列其中,便是在于他的语言文白夹杂,微言大义。这样对于喜爱作品、渴望接近鲁迅的读者来说,无疑是一道不易跨越的门槛。笺注 清晰地梳理了古字古句,详尽地释义,兼以评论赏析,对普通读者而言是很好读、很好懂的。更有助于读者触类旁通,对鲁迅其人其文其思的认识加深。对于专业读者,笺注 例举了不少容易混淆的“今典暠,便于读者和研究者正本清源。笺注 摘引了各家说法,如同一部精简的“阿Q批评史暠,帮助研究者清晰梳理前人围绕 阿Q正传 展开的评点和论争,用作史料参考、学术研究,或作知识性、文化性的专业读物,均极相宜。二、“以鲁注鲁暠 的方法与“俱收并蓄暠 的视野为现代作家作品做笺注,是很有挑战性的。认为对现代小说做笺注并无必要的读者不在少数,这项工作的难度可见一斑。黄乔生深悉此中难度:“我实在也担忧注释文字太多会淹没原著的精231|2 0 2 3/2暰双月刊暱总第5 6期栙栚栛栜栞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8 3-1 8 4页。周作人:周作人早期散文选,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 9 8 4年,第3 0 9页。鲁迅:两地书八,鲁迅全集 第1 1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 0 0 5年,第3 2页。鲁迅:呐喊阿Q正传,鲁迅全集 第1册,第5 1 6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3 4页。彩,喧宾夺主,啰嗦缠夹,不但无益,反惹厌烦。暠栙显然,笺注 这部著作证明了笺注现代作家作品的必要和意义,让我们更警惕阅读鲁迅时,不求甚解的思维惯性所暴露出自身问题意识不足的现状。如何做好 阿Q正传 的笺注,笺注 示范出了一套合理的方法。黄乔生认为:“我想做笺注本,内容要准确、严谨、生动、有趣。暠栚准确,须阐释人物行动的思想根源、心理动机,力求回归鲁迅本意;严谨,就不能对模棱两可和习以为常的部分一概而论;生动,笺注要有从容的气度、适度的机巧、柔韧的语言,经得起后人反复品读;有趣,当应观其一点,思接千载、富于教益,使读者由观作品而察人文。(一)笺注怎样“发微暠:“以鲁注鲁暠 的写作方法以上标准中,准确和严谨最为重要。怎样确保注释准确释出鲁迅在 阿Q正传 里传达出的精神,从作品细节肌理处着眼而不是从概念上空谈,如何“阐释阿Q种种言行的根源和动机,尤其是他的精神胜利法的内涵暠栛,是很不容易的。因此,注者在阐释阿Q的语言和行为时,采用了“以鲁注鲁暠 的方法,引征 呐喊 彷徨 原文,以及杂文集、书信集的观点进行互证,以保证笺注还原鲁迅的创作思想和精神指归。“以鲁注鲁暠 择选原典,保证了注释的准确性。深植阿Q精神中的是中国的面子文化。文中“托庇暠 一词的注释为:“依赖长辈或有权势者的庇护。暠 注释引鲁迅 说“面子暠 的观点:“中国人要 面子暞,是好的,可惜的是这 面子暞 是 圆机活法暞,善于变化,于是就和 不要脸暞 混起来了。暠栜阿Q要姓赵,便是“托庇暠;被赵太爷打,不准姓赵,也是“托庇暠。沾上长辈和权势者的光,就有面子;输给看不起的王胡小D之流,便是丢面子。阿Q是总“获胜暠 的,即便得了“无名肿毒暠,一经自欺或者欺人,忘却了现实的困顿,也就成了妙不可言的“国粹暠,当然就有了面子。面子文化,实质上就是扎根国人精神深处的等级观,阿Q的精神世界里有一幅未庄秩序图谱,是等级森严而又随时可变的。赵钱两家高于邹七嫂、吴妈等人,下一级是王胡小D这类游民,最末则为既是女人、又是异端的小尼姑,阿Q自然稳坐于顶端。阿Q得势,赵太爷便一改轻蔑,尊称“老Q暠,未庄人们都“眼巴巴的想见阿Q暠。当阿Q被判“不准革命暠,失了势,未庄留给他的,就是假洋鬼子口中的“滚出去暠。注释引用鲁迅 谚语:“专制者的反面就是奴才,有权时无所不为,失势时则奴性十足。暠栞阿Q和未庄的男女们引为“老例暠 的,正是这一套“主奴辩证法暠,得势则要威福,失势便“圆机活法暠,寄希望“祖上阔暠“儿子阔暠 的威仪,而这又是从来如此,合于正统的。所以,体面为表,等级为里,“国粹暠 为根,由此形成的一整套中国传统等级秩序,就是阿Q精神胜利法的本相。注者摘取鲁迅原文,援引鲁迅本体的观念思想,在笺注中概括为“面子文化暠“等级文化暠“正统文化暠 以及“主奴辩证法暠,以此来总结、阐发“精神胜利法暠,这样的方法确保了阐释的准确性和可靠性。此外,“以鲁注鲁暠 还是一种方法上的“迂回暠。笺注 吸纳了鲁迅答疑亲友、编辑与译者的书331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文学与艺术研究|栙栚栛栜栞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9 9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9 5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9 9-2 0 0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5 0-5 1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3 6页。信。作者与论者的观点发生碰撞,在问与答之间,迂回地呈现出作者的本意。第一章的“迭更司暠,笺注摘取1 9 2 6年8月8日鲁迅致韦素园的书信:“博徒别传 是R o d n e yS t o n e的译名,但是C.D o y l e做的。阿Q正传 中说是迭更司作,乃是我误记。暠栙林琴南译介柯南道尔的 劳特奈斯吞,取名 博徒列传,作者在此处用了“文豪暠,是对狄更斯的自谦,也是对林的调侃。日本译者译介 阿Q正传 是比较早的。1 9 2 8年 上海日日新闻 刊登了井上红梅译的 阿Q正传,1 9 3 1年 满蒙 杂志刊登了长江阳翻译的 阿Q正传。1 9 2 9年井上红梅的 阿Q正传 译文首次在日本发表,1 9 3 1年受 满蒙 杂志影响的松浦珪三和山上正义在日本分别出版了译本 阿Q正传栚。笺注则主要展示了鲁迅与山上正义的交流,例如中国人的“散帖暠栛是什么意思;作品被译成各国语言后,如何遭到国内“阿Q派暠 的攻击;鲁迅解释假洋鬼子为何不愿在小县城做事,是“连自己觉得瞧不上这个。暠栜当阿Q申辩“我本来要来投暠,鲁迅又解释到,是要“投靠暠 革命党,但“长官误解为来投案的。暠栞另外,在译成各国语言时,也有不易表述、理解的部分。“革命革命,革过一革的,暠 鲁迅解释为:“革命革命,革命再革命暠 井上红梅译的 鲁迅全集 虽然被鲁迅认为错误多多,不很满意栟,不过这一句的翻译,日译本显然优于其他译本:“革命樝一遍済橌樌樿暠,不但保留了“革命暠 的说法,而且,“一遍済橌樌暠 意为“已完成一遍暠,有“再,又暠 之意,是较贴合原意的。英文中有“r e v o灢l u t i o n暠 一词,“r e暠 已有“再,重复暠 之意,此处只好译做“t h e y暞v ea l r e a d yb e e n.暠栠相差不可谓不远。如何翻译“柿油党暠 一词,鲁迅解释到,乡下人不懂,将“自由党暠 讹成“柿油党暠,英译本直接意译是不妥的,法文译者更是加注银桃子:“桃子是长寿的象征,乡下人不理解 自由暞 的意思,就混为一谈了暠栢,几乎闹出笑话了。笺注 逐一罗列双方沟通的详情趣事,从鲁迅本人答疑中辨析 阿Q正传 的词句内涵,最大限度靠近作者的本意。另外,比较不同语言对同一作品的解读的差异,既有益于读者领略国家间的文化之别,又有益于推敲揣摩鲁迅语言的微妙,这样一种方法上的迂回,反而使阅读效果更加通透。笺注时引其他作品,使作品之间呈现互文关系,以从整体视角读懂 阿Q正传,理解鲁迅小说。第九章,阿Q被压至堂前,忍不住下跪,这样的举动被长衫人物冷嘲:“奴隶性!暠 读至此处,读者的阿Q观似乎已有定论,阿Q理所应当是奴隶性的。但事实确实如此吗?结合注释再看,结论也许截然不同。周作人认为,光复后的官绅威势依旧大,百姓被抓进衙门,颤抖不止,抓住案台也无济于事,只好叫他蹲下,鲁迅就是参照了这一份材料,“并不是由于阿Q的非跪不可。暠 鲁迅给萧军的信中写道:“我记得我幼小时候,社会上还大抵相信进士翰林状元宰相一定是好人,其实也并431|2 0 2 3/2暰双月刊暱总第5 6期栙栚栛栜栞栟栠栢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7页。蒋永国:百年日本鲁迅研究的时空重构,中国文化研究2 0 2 0年第3期。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6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6 3-1 6 4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7 8页。刘春勇:东亚鲁迅研究批判,东吴学术2 0 2 1年第1期。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4 4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5 8页。不是因为去谄媚。暠栙注释又以 离婚 为例,爱姑从无比信任“德高望重暠 的七大人,到畏惧权威,最后无奈认命,说明了旧时寻常百姓对官绅的权威往往是臣服盲信的。阿Q当然是奴隶性的,但若仅仅读出奴隶性,则是对阿Q彻底的脸谱化。这就是缺少相应的知识背景,忽略了创作的历史语境,以及对圆型人物缺乏真实感性的理解,所以便难以读出鲁迅对假的革命者的批判和对阿Q这类被侮辱被损害者的同情。注释引征 离婚 中的爱姑态度的变化,兼及鲁迅和周作人的意见,并处处加入注者严谨的治学态度与老道的文学感知,这些对于引导读者脱离概念化的肤浅,抵达文本历史真实,显然具有重要意义。鲁迅的语言微言大义,在这样微小的细节里,都容纳着丰富的历史图景和艺术构思,令人感叹 阿Q正传 言说不尽的同时,也更提醒我们,针对鲁迅作品的思考还远远未能穷尽。综上,“以鲁注鲁暠 注释方法特征有三。其一也是最关键的在于择取原典。引用鲁自己的观点注解,最大限度还原鲁迅的本意。其二,方法的迂回。摘引作者的书信答疑,间接获得可靠解释。其三,内容间的互文。引用 风波 祝福 头发的故事 等文与杂文书信,形成互文关系,有效建立整体性视角:首先掌握 阿Q正传 的创作旨趣和结构巧思,进而接触到鲁迅小说的核心议题“国民性批判暠,最后延伸至鲁迅整体的人格思想的探讨。采用“以鲁注鲁暠 的方法,不仅实现了注者“准确、严谨暠 的注释标准,也让读者读懂 阿Q正传,又不仅止于 阿Q正传。(二)笺注理应“纷罗暠:“俱收并蓄暠 的考释视野做笺注还须生动有趣。黄乔生谈道:“我做笺注时,对作品中的地理、民俗、方言等词语给予较多的关注。暠栚 笺注 涉及了大量的知识介绍和名物释义,方言钱货、绍兴民俗、文坛掌故、插图绘画,事无巨细逐一考释。或许有人会质疑,注释介绍太多外部材料,对于理解作品本身无足轻重。事实上,这种“俱收并蓄暠 的考释视野,在古籍注疏并不鲜见。金宏宇教授认为,注的本义即为“灌注暠,其“最主要的特点是全面的细部 灌注暞,它扩散到文献的语言文字细部,仿佛是对文献的 精雕细镂暞;同时全面覆盖文献的诸多内容,可谓是关于文献的 百科全书暞 暠栛,现代文学文献的注释,也沿用了这一模式。采用“俱收并蓄暠 考释视野亦有其深意。前文中有关如何理解阿Q的下跪,便足以说明知识背景的重要性,读者如若欠缺,直接的不利影响就是易作概念化解读,过于技术理性,而这缺乏生活感性,更不利于体会作品的情感意旨。所以作注应该打开视野,广泛搜罗材料,帮助读者建立基本的知识背景,以确保理解的准确与感受的真实。小说中,绍兴当地的字音字形、货币计量,皆有可考之处。例如,第二章,阿Q的职业是给人打短工,割麦、舂米。“舂暠 字在现代汉语中,读作c h 湱 n g;在 阿Q正传 中,其实也可读s h u 湣 n g,后者是绍兴的方言。注释补充到,绍兴人用谷制米有两种办法:“一种叫 牵砻暞 暠“一种叫 舂米暞 暠栜。第五章,邹七嫂看见阿Q走来,“也跟着别人乱钻暠,钻就是绍兴方言,章廷谦在 当鲁迅先生写“阿Q531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文学与艺术研究|栙栚栛栜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7 6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2 0 0页。金宏宇:中国现代文学文献注释现象之考察,长江学术2 0 2 1年第2期。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2 7页。正传暠 的时候栙中举例,“钻暠 和“酒店不赊,熬着也罢了暠 里的“熬暠,都是绍兴话,不过用的很好,不露痕迹,虽是方言,大多数读者都能读懂。加入绍兴话,非但不生硬,反而使小说中未庄的小社会跃然纸上,富有浓郁的地方风情。不过也有遗憾之处,如第三章里,阿Q“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暠,“摩暠 原是绍兴话里的“攎暠,读作“l 湸暠,章廷谦又解释到,“攎暠 和“摸暠 相似,但要轻些虚些,不能等同于“抚摩暠,情味更近于“摩挲暠,却也并不全相同,这个字有其独特的含义用法,鲁迅本人都觉得“实才好暠,但“太土气,也太冷僻暠栚,只能弃用,直道可惜。方言区别于雅言、官话,在地方社会生活中有着实用意义和美学价值,注释出绍兴方言,有益于读者揣摩鲁迅小说的语言韵味,理解方言关涉的绍兴文化与居民的生活方式。阿Q正传 里的货币少有人研究。辛亥革命时期,在中国乡间流通的货币名称是什么、种类有哪些、币值如何计算,这些重要的问题尚未得到足够重视。注者并未忽略对该部分的考察。文中注解了“角洋暠“银的和铜的暠“三百大钱九二串暠 的含义:角洋又称银角,十个角洋等于一个大洋栛。还有 高老夫子 里的“番饼暠,指从外国流入的银币,1 8 4 2年“有人主张中国自铸造银圆以抵制外国银圆的流通暠,因而转变成中国的货币单位,一个银圆为一番栜。鲁迅在 暣 阿Q正传暤 成因 中谈过“三百大钱九二串暠,就是“三百文大钱,以九十二文作为一百暠,每千枚为一串,称作一吊,但实际上常不足数,如以九十二当一百栞。绍兴古称“会稽暠,此地多钱粮师爷,不乏理财高手,鲁迅本人也精于算账,常年掌管家中收支用度,账目无论大小,均完整记录于 日记 中。小说中描写钱币计量准确、贴切,以丰满的细节,增强了作品的艺术真实感。笺注 注意到这一点,发掘出藏在字里行间的鲁迅的细功夫,这是难能可贵的。笺注 中,名家评注、古今典故,涵盖甚广,已经算得上十足有趣了。但 笺注 最引读者津津乐道的部分,是文坛掌故、民俗风物以及插图绘画。鲁迅擅讽刺爱调侃。有学者称:“阿Q正传 可谓一部鲁迅的辛亥革命史暠栟,阿Q正传 里调侃的时人时事,也顶得上一部辛亥文人逸事史。依据黄乔生之笺注,笔者大略总结如下:“引车卖浆暠 蔡孑民、“晚清文豪暠 林琴南、“提倡洋字暠 陈独秀、“历史考据暠 胡适之、“优雅至极暠 辜鸿铭。林纾反对白话文,在 致蔡鹤卿太史书 里有这样一句:“若行用土语文字,则都下引车卖浆之徒所操之语,按之皆成文法。暠栠“引车卖浆暠 系暗讽蔡元培之父经商。蔡元培时任北大校长,主张推广白话文,因而受到攻击。前文提到鲁迅借“文豪暠 之称来讽刺林纾,这是鲁迅一贯的笔法,假借误作,调侃时人。陈独秀的典故亦沿此法。赵秀才也不知阿Q的名字由来,归罪于陈独秀提倡洋字,导致“国粹沦亡,无可查考了暠。鲁迅后来又解释,提倡洋字的是钱玄同,是茂才公之误。栢注者也写到,后文的小D,名631|2 0 2 3/2暰双月刊暱总第5 6期栙栚栛栜栞栟栠栢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9 6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6 7-6 9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4 6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4 7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2 0页。周仁政:暣 阿Q正传暤 与鲁迅的辛亥革民史,鲁迅研究月刊2 0 2 2年第7期。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8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7页。字正好与阿Q对应,仿佛故意与赵秀才捣乱,“你反对陈独秀提倡洋字,我偏要用。暠栙既讽刺了赵秀才不学无术,又谈议时事,为 新青年 同人正名。对于胡适,鲁迅常有挖苦。阿Q正传 里也请出胡适,希望有“历史癖和考据癖暠栚的胡适一派,也能来像考证 红楼梦 人物原型一样,考证考证阿Q。但讽刺意味不重,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更像褒扬。讽刺辜鸿铭的意思就比较重了。第四章里,阿Q永远得意,是因为“中国精神文明冠于全球暠,辜鸿铭就是鼓吹此论调的学者,认为中国文明高于英美德法,独有优雅之极致的精神特质;自诩“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暠栛,又以为男子纳妾,天经地义。鲁迅对此颇有微词,倘若中国学者都如辜鸿铭这类开倒车之流,那么“要靠他领导时,只好向后转暠。栜文人们的逸事固然有趣,注释也并未疏于史实介绍,简略概述了文人们的生平事迹,以及鲁迅与他们的关系。绍兴当地的历史民俗、风土人情,经鲁迅择取点染,移在纸上。阿Q常不离口的“我手执钢鞭将你打暠,是绍兴地方戏 龙虎斗 的戏词,他最爱的还有 小孤孀上坟。未庄的“赛神暠 热闹非凡,搭台唱戏,锣鼓齐鸣,戏台下有一个个赌摊,闲汉们在这里“押牌宝暠,推“竹牌暠,算计套走阿Q的赌本。当地赔罪的礼数,也大有讲究,比如阿Q必须送一斤重的“红烛暠,还须请人“祓除缢鬼暠,这一番折腾下来,要花多少钱笺注不遗余力地标注解释,为防读者理解困难,还附有解说赌博的示意图。这样一来,阿Q和他生活的未庄,就跃然读者眼前了。最有意思的部分莫过于插图。笺注 搜罗了刘建庵、郭士奇、丰子恺、刘岘、瞿秋白等人以及国外画家为 阿Q正传 绘制的插图,位于小说正文各处,描摹了神色形态各异的阿Q像与人物场景。在陈列图片之外,还附有简要的图说,以小说实际描写和作者的叙述为基准,对各类阿Q造型神态加以点评,选出最接近的一幅。例如,阿Q应该是三十岁左右,因为“真能做暠,所以“形体即便瘦弱,身体总是健康的暠栞,画得太过弱不经风并不合适。阿Q也并不似想象中那般流氓气十足,鲁迅给刘岘回信说明:“流氓气还要少一点,在我们那里有这么凶相的人物,就可以吃闲饭,不必给人家做工了,赵太爷可如此。暠栟还有,瞿秋白是懂得鲁迅选用“Q暠 的用意的,他绘制的“我手执钢鞭将你打暠 中,阿Q的姿态由1 0个Q构成。周作人解释为:“(鲁迅)就觉得那Q字(须得大写)上边的小辫好玩。暠栠笺注的语言也是很生动的,由于借鉴了鲁迅的语言特点,时有机智深刻的评点。注者或自谦:“也有正在尝试而尚难预料能否成功的,如想写 鲁迅传 的我。暠栢或幽默:阿Q只剩一条裤子,却如王阳明龙场断案中的强盗,认为其“万不可脱暠,说明“阿Q与强盗一样,有 底线暞 意识暠栣。或讥讽:731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文学与艺术研究|栙栚栛栜栞栟栠栢栣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9 7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2 1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7 2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7 3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3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2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8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4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0 2页。假洋鬼子剪了辫子,断了仕途,不过“好在头发会生长,留得头颅在,不怕没柴烧暠栙。或悲悯:阿Q在送去法场的路上,“看到吴妈,可能就在期待有人关注甚至同情他,但吴妈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士兵身上背着的洋炮。暠栚或似讥讽实悲悯:“阿Q被枪毙得早,没来得及加入什么组织欺负人。暠栛虽与鲁迅相似,但黄乔生的注释要少一些锋利和“油滑暠,多一分洞彻的笃定和清醒的达观。笺注要做得生动有趣,仅在文本的小天地中遨游是不够的。因此需要一种极为开阔的眼界,博采众长,广纳良言。笺注 以作品为基点,将视野延伸扩展开去,又能收束回文本自身的范围,读者从作品入,又从笺注出,一入一出,理解愈深,趣味不减。注者的人格精神也须融汇其中,黄乔生以中肯的立场,机锋的语言,为其注入了思维的深度,这样具有知识性趣味性的注释,是经得起反复推敲品读的。笺注 所采用的“以鲁注鲁暠 的方法,凭借“原典的择选暠“方法的迂回暠 以及“内容的互文暠,确保阐释的准确可靠,加深读者对 阿Q正传 细节与鲁迅作品的整体解读。在“俱收并蓄暠 的视野中,注释了囊括方言钱货、绍兴民俗、文坛掌故、插图绘画四个维度的内容,扩展了笺注的知识性和趣味性。这样的笺注也是足够生动有趣的。当然,此二者皆服膺于一个首要目的,就是“回到鲁迅的本意暠。黄乔生以此为基准,还原鲁迅写作的原本意指,尽可能排除“以今视昔暠 的后视视角,因为写作 阿Q正传 前后,鲁迅的“认识水平和人生体验是有变化的暠栜,故而不必因作品有所预见而神化,也不要因判断有所误差而刻意贬损,这都不是阅读鲁迅、注解鲁迅的客观态度,一切阐释都应该以作品为中心展开。三、“兼下己意暠:作为批评的阐释、对话及其自觉不同于经史子集的古注旧注,当代学者作今注的侧重点发生了转移,不再需要直白化翻译古文,也无需旧注那样浩瀚的注解,尤其是对现代小说的注释,更偏向于全面详细的“灌注暠,在前人著述的基础上,辅以注者的评论,有时注释在体量上几与一篇小论文无异。金宏宇教授是这样描述“笺注暠 的:(笺注)本义指插入简策中表识疑难的补充文字,引申为注疏。以笺为注,始于东汉郑玄。因郑笺是对 毛诗诂训传 的发微、订误、补充,并兼下己意,自谦称为笺。即笺是引申前人说法和加入了自己识见的那种注释。栞笺注须引申前人说法,并加入自己的观点和态度,这种做法不难联想到文学批评的写作方法。文学批评家马修阿诺德是这样描述文学批评的:“一种学习和传播世界上已知和已思考过的最好东西的非功利努力。暠 他认为,文学批评“是一个受规训的活动,它试图描述、研究、分析、证明、831|2 0 2 3/2暰双月刊暱总第5 6期栙栚栛栜栞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6 0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9 0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3 5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9 9页。金宏宇:中国现代文学文献注释现象之考察,长江学术2 0 2 1年第2期。阐释和评价一部艺术作品暠。栙作为对 阿Q正传 的注解,笺注 显然具备这样的特征。注者需要在秉持一种美学原则基础上,以一套严整且适当的方法论,对文学作品进行独具慧眼的阐释。相较于惯常的文学批评,若将“笺注暠 视为一种特殊的批评方式,在解读现代白话体小说上具有其独特的优势。首先,笺注在结构和材料上是“紧贴着文本暠 的。虽碍于形式上的制约,论述无法充分展开,因而显得零散,不过却创造了畅谈己见的机会。笺注不必拘泥于传统文学批评的形式陈规,可以更加裕如、机敏地阐释。正因为笺注在形式上是“贴着暠 文本进行的,注者能够直接快速地加入点评,有时颇有“棒喝暠 的效果。阿Q的精神胜利法,要把挨打粉饰成“儿子打老子暠,就是为了在辈分上高出一头,来获得心理优越感。这源自于中国传统宗族观念,老人是高于晚辈的。注释一针见血地指出:“高一辈,老一点不就是更近于死亡吗?暠栚正因“在进化的链子上,一切都是中间物暠栛,注者的评价来源于鲁迅所接受的进化论观念,用“中间物暠 的思想,驳斥“长幼有序暠“父为子纲暠 的伦理秩序,瓦解精神胜利法赖以成立的等级意识。又如,邹七嫂买了阿Q的蓝裙,便忘了赵家的叮嘱,将阿Q偷盗的疑点和盘托出。注释随即指明:“但她做事很严谨,把贼赃染色后才开始广播。暠栜注者注意到了结构上的先后顺序,邹七嫂“洗白暠 在先,散播传言在后。同时,也更让我们感叹作者的写作技巧,短短一句中包含着丰富的信息,不着一词就写出了邹七嫂贪婪、狡猾和多嘴多舌的性格特征。而当赵太爷见阿Q投降了革命党,害怕他来“革一革暠,故此“晚上商量到点灯暠。作者并未点明父子二人商量的内容,注释却一语道破:“革命的根本问题,是财产到底归谁。暠栞在文中,赵家总共点灯三次,第一次为舂米,第二次为购买阿Q的货物,每一次都关乎赵家的利益。因此也就不难理解,锱铢必较的赵太爷点第三次灯的缘由 藏匿家财。也更讽刺了在未庄,阿Q、赵太爷、茂才公以及假洋鬼子意识中的“革命暠 究竟是何物。注者短小精悍的锐评,常能给读者醍醐灌顶的畅快感受。阿Q被革命党“落下暠 之后,看见小D也有样学样,用一根竹筷把头发盘起来,感到愤怒了,“万料想不到他也敢这样做暠。注者注释道:“阿Q不准小D革命。暠栟阿Q的此种感想,与“你也配姓赵?暠 和“你也配革命?暠 的思想如出一辙,赵太爷不准他姓赵,假洋鬼子不准他革命,现在轮到他不准小D革命了。由此又能想到,赵太爷其实是得势后的阿Q,而阿Q便是落魄的赵太爷,这也印证了鲁迅的“主奴辩证法暠:“做主子时一切以别人为奴才,则有了主子,一定以奴才自命:这是天经地义,无可动摇的。暠栠形式上的零散,不仅未能阻碍理解,反而使阐释以更高效、灵活的形式展开。形似鲁迅杂文“寸铁杀人暠 的效能,简要深刻的评注往往比长篇宏论更精准、更有的放矢,也更适合阐释931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文学与艺术研究|栙栚栛栜栞栟栠 美 查尔斯E布莱斯勒: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导论,赵勇、李莎、常培杰等译,第7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3 8页。鲁迅:坟写在暣 坟暤 后面,鲁迅全集 第1册,第3 0 2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2 6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3 9页。黄乔生:暣 阿Q正传暤 笺注,第1 5 6页。鲁迅:南腔北调集谚语,鲁迅全集 第4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 0 0 5年,第5 5 7页。鲁迅作品。其次,笺注不失为一种对话性的批评。笺注 摘录周作人,许钦文,郑振铎等人围绕 阿Q正传 展开的阐释与论争,即便意见不一,但仍可博采众长。笺注 中采用周作人的解读最多。周作人认为,阿Q的原型来自一个“游手好闲,做过小偷暠 的阿桂栙。“恋爱的悲剧暠 一章,阿Q对吴妈求爱不成,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暠。周作人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