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子化”背景下日本中小学价值观教育的议题、策略与启示.pdf

16Studies in Foreign Education第5 0 卷总第3 9 7 期No.7,20232023年第7 期外国教育研究Vol.50General No.397“少子化”背景下日本中小学价值观教育的议题、策略与启示孙成（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长春1 3 0 0 2 4）【摘要】“少子化”问题是日本社会各界高度关注的重大课题。为遇止“少子化”现象，有效提升婚育率，日本着眼于破解“少子化”现象发生的价值观基础，将儿童和青少年的价值观塑造作为一项重要突破口，力图通过价值观教育为下一代日本人树立积极的婚育观和健康的家庭观。为此，日本实施了一系列由政府主导，以中小学课程和实践教育活动为主要载体，由家庭和社会力量共同参与的价值观教育策略。主要包括：实施以“家庭规划支援”为重点的生涯教育策略，构建以“家庭科课程”为核心的课程教学策略，开展以“代际互动体验”为主题的校社协同策略等。从我国低生育率问题逐步凸显的时代课题出发，我国既需要夯实物质基础和制度框架，也需要注重价值构建，大力弘扬积极的家庭观、健康的婚育观和全面的人生观，倡导新型家庭人口文化，尤其应注重发挥价值观教育服务国家人口发展战略的重要职能。【关键词日本；少子化；价值观教育中图分类号 G41/3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 0 0 6-7 4 6 9(2 0 2 3)0 7-0 0 1 6-1 221世纪以来，我国人口形势发生重大转折性变化，低生育率特征逐步显现。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在生育政策调整取得积极成效的同时，人口依然处于低速增长态势，未来一段时期还将持续面临人口均衡发展的压力与挑战，会对国家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产生重要影响。人口问题是我国面临的全局性、长期性、战略性问题，要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加强人口发展战略研究。遏止低生育率问题既需要调整人口政策，加强社会保障，增加家庭收人，夯实物质基础和制度框架。同时，还需要倡导新型家庭人口文化，弘扬积极健康的家庭观和婚育观，破解低生育率问题产生的价值观基础。中国和日本作为一衣带水的邻邦，同属东亚文化圈，与欧美国家相比在【基金项目吉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少子化 背景下日本价值观教育实践策略与可借鉴性研究”（项目编号：JKH20221120SK）；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基金项目“日本中小学公民教育中的公共精神培育研究”（项目编号：2022xq009)。作者简介 孙小成，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讲师，法学博士。2023年第7 期第5 0 卷总第3 9 7 期外国教育研究低生育率问题的产生与发展方面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将教育学研究与人口学研究相结合，批判性分析日本以价值观教育应对低生育率问题的经验与教训，对促进我国人口健康发展，进一步发挥价值观教育服务国家战略的重要职能，具有重要的启示和借鉴意义。一、遏止“少子化”：日本中小学价值观教育的重要议题人口问题是长期影响日本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在日语中，低生育率问题被表述为“少子化”一词，意指“生育率持续低于世代更替水平”的人口现象。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的统计推算，至2 0 5 0-2 0 6 0 年间，日本人口将由2 0 2 0 年的1.2 亿左右跌破至1 亿以下，这将导致日本长期面临由于人口数量减少和人口结构变化而产生的经济发展下行、劳动力规模减小、社会保障不足等问题。2 因此，如何减缓人口下降趋势，阻止“少子化”现象的持续发展，就成为日本社会高度关注的重要议题。这一问题在日本又被称为遏止“少子化”或纠正“少子化”问题。一）“少子化”现象与社会价值观的内在关系作为一项复杂的人口学问题，“少子化”现象的发生受到经济收入水平、社会保障程度和文化价值传统等多方因素的共同影响。在人口学的相关研究和理论中，探讨“少子化”现象与社会价值观之间的互动关系的研究主要被归属为“社会人口学”的研究范畴，有许多学者从价值观维度对人口变动过程及其模式开展了动态研究。社会价值观的变化一直被视为人口发展由高生育率向低生育率转变的重要成因。人口学中的代表性理论“人口转变理论”认为，社会观念是人口发展变化的一项主要解释变量。范德卡（VandeKaa)和列思泰赫(Lesthaeghe)指出，社会价值观由宗教化向世俗化的转向，或称之为价值观的个人主义化，导致人们更关注自我生存体验，致使欧洲自2 0 世纪6 0 年代开始产生了持续不断的低生育率现象。3 美国学者普雷斯顿(Preston)则认为，低生育率背后的价值基础在于“责任感”，基于近代社会革命和家庭制度变革孕育起来的“有责任的生育观”是现代西方国家生育率下降的重要因素。4)法国学者阿利埃斯（Aries)同样认为，人们对于家庭规模和子女数量的规划，主要源自近现代资本主义精神中的“节制”“规划”“责任”等观念，这些观念不仅体现在经济生活领域，更深刻影响了家庭结构和人口结构。5 寇尔(Coale)将这种观念变化归结为生产力和社会保障水平提升的结果，他认为越来越高的生产力水平、越来越好的医疗卫生条件使得人们不需要通过高生育率实现延续和发展，因而少育观念开始出现并逐渐从大城市扩散到农村，从经济地位较高的社会阶层传播到其他阶层。6 因此，在“人口转变理论”等相关人口学研究看来，“少子化”现象同生产方式向资本主义的针对“少子化”问题造成的影响和变化采取相应措施的研究则被称为适应“少子化”问题，由于篇幅有限，此概念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18Vo1.50alNo.397Studies in Foreign EducationNo.7,2023转变，以及价值观念向个人主义的转变息息相关。尤其是伴随着现代化、城市化和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深入，以自我实现、个体满足为表征的主体性意识不断萌生和蔓延，使得人们对自身的人生规划更倾向于优先追求自我理想而非繁育后代，更侧重于满足个体需要而非满足家族需要，会自觉限制家庭规模和子女数量。这使得“少子化”现象总是率先出现在工业化、城市化水平相对较高的发达国家，或是发展速度极快的发展中国家。与此同时，人口出生率和死亡率的下降亦被视为影响生育观念的重要因素。比如“家庭生命周期”理论认为，生育率的变化会对家庭扩展阶段的人口生产形成显著影响。伴随着生育率和死亡率的下降，生命周期被不断拉长，年轻人能够拥有更多时间从事和规划自身的教育与职业，尤其是妇女劳动参与率的提升，使得年轻人更倾向于形成少生和优育的观念。可见，人口学的相关研究表明，人口的发展变化与社会价值观的变动变迁息息相关，人们在人生、职业、婚恋等方面的观念转变是“少子化”现象发生的重要原因，但这种观念转变同时又是社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变化的结果。可以说，这符合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又会反作用于社会存在的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但人口学的研究往往停留在对人口发展变化的原因分析上，而缺乏如何针对“少子化”问题发生的价值观基础进行教育引导的进一步探讨。因此，人口学的相关研究既为我们把握“少子化”问题与价值观之间的关系提供了认识基础，又为我们从教育学维度研究如何以价值观教育破解“少子化”问题留下了较大空间。（二）日本“少子化”现象发生的价值观成因日本从2 0 世纪9 0 年代便开始集中探讨价值观与“少子化”现象的内在关联，尤其是聚焦于家庭观、婚恋观、两性观等价值观对婚育率的影响。1 9 9 2 年，日本经济企划厅发布的国民生活白皮书分析了青年价值观变化与少子化现象的内在关联，认为青年群体对组建家庭的重视程度和兴趣下降是影响婚育率的重要原因。7 1 9 9 8 年，日本厚生劳动省在厚生白皮书中提出，现代社会中女性家庭角色观与自我意识的变化，使得女性更为积极地追求事业方面的自我实现而非投身于家庭生活，这也构成了婚育率下降的潜在原因。8 1 2 0 2 1 年，由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开展的“出生动向基本调查”结果显示，分别有8 4.1%受访未婚男性和9 0.3%的受访未婚女性认为单身相比于结婚更有好处。其中，不想婚育的理由主要集中在“行动与生活更自由”“金钱更宽裕”“不想承担家庭责任”“能保持更自由的异性关系”等。9 除日本政府开展的调查研究外，山田昌弘 1 0 、阿藤诚 、佐藤龙三郎 1 2 等学者也都纷纷从文化学、历史学、政策学等视角深入研究了日本“少子化”现象与价值观的内在关联，认为日本“注重后代体面”的传统家庭观、二战后资本主义与个体主义价值观在日本的广泛传播，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日本“少子化 问题形成的重要原因。总体看来，日本“少子化”现象的产生同战后日本的经济发展趋势及其所带来的社会价值变迁息息相关。首先，伴随着2 0 世纪末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后的经济下行，青年失业率和临时就业者数量不断增加，成立家庭和抚育后代逐渐成为一种生活成本19外国教育研究2023年第7 期第5 0 卷总第3 9 7 期和生存压力较高的人生路径，因收人不稳定、生活无保障而无法婚育的普遍现象催生了更为消极、悲观和淡漠的家庭、婚育与两性观念。其次，二战后由美国主导的“民主化”改革不仅为日本带来了西方的民主主义思想，表征为自我中心主义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等西方资本主义价值观更是在日本社会广泛传播。相较于构筑家庭和繁育后代，人们更侧重于选择以事业发展与自我实现为中心的人生路径以及“摆脱家庭束缚”的人生观念，甚至希望保持更为自由的两性关系。最后，日本传统文化中根深蒂固的“耻感观念”使得日本人较为在意他人对于自我及家庭的评价，若无法为后代提供“体面”的生活条件，则会更倾向于不繁育后代，日本学者山田昌弘在一项研究中将此归结为日本少子化问题的亚洲特征。1 3 1可见，日本的“少子化”问题既是一个植根于日本国情、历史与文化的民族性问题，同时也折射出世界各国在迈向现代化进程中所共同面临的普遍性问题；其既受制于日本社会整体的价值观变迁，也被不同社会群体的局部价值观变化所左右。从日本“少子化”现象及其与社会价值观的内在关系来看，人们对于组建和延续家庭的家庭观和婚育观，对于与异性交往的两性观，关于人生道路选择的人生观等，都会决定人们的现实婚育行为，并进而对国家与社会的整体婚育率产生重要影响。（三）价值观教育：日本遇止“少子化”问题的重要途径面对人口不断减少的“少子化”困境，日本实施了一系列旨在“遏止少子化”的相关举措，包括提供婚育支援、改革工作制度、加强社会保障等。其中，基于价值观对人口发展的显著影响，日本将儿童和青少年的价值观塑造作为一项重要突破口，力图通过学校中的家庭观、婚育观等价值观教育，帮助下一代日本人形成积极的婚育意识，树立健康乐观的家庭观，进而从思想价值层面破解“少子化”问题的发生机制，扭转日益严峻的“少子化”态势。在日语语境中，价值观教育是一个综合性概念，既指以“价值教育”为专有名称的教育活动，也被广义上理解为传播塑造价值观的各类教育实践活动。本文所考察的日本中小学价值观教育主要指广义上的理解范畴，即以传播和塑造特定价值观为目的的中小学教育活动，而不局限于特定的专有名称。2000年，日本中央教育审议会发表了题为少子化与教育的会议报告，该报告是较早专门探讨如何以教育应对“少子化”问题的官方报告之一。该报告指出，日本人结婚观与价值观的变化是日本“未婚”与“晚婚”现象盛行的重要原因，学校教育能够通过学习活动帮助儿童和学生建立起丰富的价值观与价值体系，因此应当重点发挥中小学教育在应对“少子化”问题的重要作用。具体来说，一是应当培养对于生命的敬畏之心，使学生自觉承担起生命延续的主要责任；二是明白结婚、家庭与生育的喜悦和意义，具备承担起家庭角色的自觉；三是明白家庭需要男女协作努力经营，要平等地共同承担责任等。1 4 这次会议及其讨论结果将“少子化”时代的教育适应性问题抛向日本社会，为研究以教育“遏止少子化”提供了有益探讨。此后，日本政府以内阁日语称为“俩值教育”，译自英文ValuesEducation。20Vo1.501No.397Studies in Foreign EducationNo.7,2023府为核心，联合文部科学省、厚生劳动省、经济产业省等多个行政部门，定期开设“少子化社会对策会议”，相继审议、出台了多部旨在应对“少子化”问题的法律与政策，并始终将中小学价值观教育作为一项重要对策。首先，以法律形式明确教育在遏止“少子化”问题中的关键角色。2 0 0 3 年，日本国会围绕“少子化”问题通过了少子化社会对策基本法，该法案专门将“教育与启发”作为应对“少子化”问题的一项重要对策，在第十七条专门提出“应当通过教育与启发，使国民深刻意识到生命的尊严、家庭在育儿上的重要作用、家庭生活中男女共同协作的重要性”，“应提供必要的教育和启蒙，以加深人们对建立一个可以安心生育的社会的兴趣和理解”。【1 5 其次，以政策大纲和白皮书形式提出遏止“少子化”问题的重点措施。基于少子化社会对策基本法的基本要求，日本内阁府分别于2 0 0 4 年、2 0 1 0年、2 0 1 5 年和2 0 2 0 年颁布和修订了具体阐述少子化应对措施的少子化社会对策大纲。该大纲将加强中小学的人生和家庭意义感教育作为应对“少子化”问题的重点对策，并强调要积极为年轻世代开展结婚、生育、工作等方面的人生规划支援，使人们形成对于人生和婚育的正确理解。1 6 与此同时，日本内阁府从2 0 0 4 年开始每年出台一部详细阐述“少子化”政策主张、原则立场和施策进展等内容的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2 0 2 2 年版白皮书将“人生规划教育”“两性教育”“家庭意识教育”作为中小学应对“少子化”问题的主要措施，1 7 明确了家庭科和体育保健科等课程在家庭和两性价值观教育中的重要角色，为日本中小学实施“少子化”教育对策提供了政策依循和具体参考。最后，以委托项目的形式鼓励中小学开展应对“少子化”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2 0 1 5-2 0 1 9 年间，日本政府面向全国各都道府县发起了名为“应对少子化人口减少社会与提升学校教育活力的事业”委托研究项目。该项目由文部科学省提供研究资金与研究协助，每项资助2 0 0 万日元，其目的在于通过各地广泛的一线调查研究，把握“少子化”时代日本中小学面临的教育相关课题及其对策，挖掘各地学校以教育应对“少子化”问题的有益经验。总体来看，从2 1 世纪初开始，日本就关注到了价值观教育对于应对“少子化”问题的重要意义，不断通过颁布法律、制定政策、主导研究等方式为学校教育赋予“少子化”的问题视域，使“遇止少子化”逐步在制度设计与教育实践两方面成为日本中小学价值观教育的一项重要议题。二、“遏止少子化”议题下日本中小学价值观教育的现实策略面对“遏止少子化”的时代课题，日本力图抓住儿童与青少年的价值观形塑关键期，实施了一系列由政府主导，以中小学课程和实践教育活动为主要载体，由家庭和由日本内阁府从2 0 0 4 年开始每年颁布一部，2 0 1 0-2 0 1 2 年更名为儿童育儿白皮书，2 0 1 3年开始更名为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21外国教育研究2023年第7 期第5 0 卷总第3 9 7 期社会力量共同参与的价值观教育策略。（一）实施以“家庭规划支援”为重点的生涯教育策略如前所述，“少子化”现象的发生与人们对于家庭、婚育和人生的态度观点具有高度关联。从价值观教育的视角来看，“遏止少子化”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引导人们建立起积极健康的家庭与婚育意识，使人们意识到组建家庭和抚育后代之于人生的重要性，进而将家庭生活作为人生中的重要环节进行设计规划并付诸行动。对此，日本将生涯教育作为中小学阶段“遏止少子化”的重要途径，面向青少年群体提出以家庭规划支援为重点的“人生规划支援”对策，意在面向中小学生积极开展以家庭意识培育为目标的生涯教育和人生观教育。生涯教育是日本中小学教育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以学科课程外教学活动的形式面向中小学生定期开展。与一般意义上侧重于职业发展规划的职业生涯教育不同，日本中小学阶段的生涯教育更加侧重于全面开展有关个人成长、两性交往、家庭组建、养育后代、职业发展等多方面的人生规划指导。2 0 1 5 年，日本政府将生涯教育作为“遏止少子化”的一项重要教育对策写人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鼓励中小学广泛开设家庭生活主题工作坊、配发生涯规划教育手册等。【1 8 1 2 0 2 1 年，日本政府进一步将生涯教育同家庭意识教育、婚育意识教育等教育活动相结合，提出了名为“人生规划支援”的基本对策，并面向全国中小学发起“学校活用生涯教育开发项目”，要求日本中小学围绕“少子化”问题全面加强以家庭规划支援为重点的生涯教育，尤其是要围绕家庭和婚育之于人生的重要意义开展教育普及，加强与生育相关的医学知识和性教育，强化学校同家庭和社会的合力教育等。1 9 换言之，意在调动学校、家庭和社会的多方力量，积极帮助日本青少年开展包括结婚、生育、职业发展在内的人生规划设计，使下一代日本人能普遍形成“综合的”“全面的”人生观，拥有针对家庭和婚育的长远规划和积极态度。以高中阶段为例。为顺利开展家庭规划支援，日本内阁府联合文部科学省和厚生劳动省共同编写发布了面向高中生的生涯规划教育教材高中生的人生规划。该教材开篇便强调了家庭规划对于生涯教育和人生观教育的重要性：“推进学校教育阶段的生涯规划教育，不仅限于为年轻人开展就业选择指导和职业发展规划，更要重点帮助年轻人树立结婚、生育和抚育后代的生活意识，使年轻人能够综合地考虑和设计自己的人生。”2 0 为此，教材着重突出了与两性交往、组建家庭和生育后代有关的人生规划教学内容，重点设计了旨在提升婚恋意识的“二人携手生存”教学专题，以及旨在提升家庭延续意识的“养育子女”教学专题。其中，“二人携手生存”专题主要从日本当代社会晚婚率、不婚率和离婚率不断上升的社会现象及其消极影响切人，围绕结婚和生育的个人意义和社会意义进行教学，旨在引导学生意识到平等、协作、幸福的伴侣关系和家庭关系之于人生的重要意义，以此引导学生树立起重视家庭和婚恋的人生观。“养育子女”专题则重在引导学生思考养育后代对于个人、家庭和社会的重要意义，意在使学生能够将抚育后代同样作为人生中的重要环节进行对待。该教材从22No.7,2023Vo1.50No.397Studies in ForenEducation2018年开始在日本全国推广使用，是日本以生涯教育响应“少子化”问题的代表性举措。（二）构建以“家庭科课程”为核心的课程教学策略学校课程向来是实施价值观教育的主要载体。日本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提出，“小学、初中和高中要基于各个学段的特点，以相关课程为中心，深化学生对于家族和家庭意义与作用的理解。”2 1 对此，日本结合中小学阶段各个课程的目标和内容特点，确立了以家庭科课程为核心，由保健体育科、道德科等课程共同参与的学校课程路径，着重发挥家庭科课程在培育家庭观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家庭科课程是日本在中小学阶段开设的必修类课程，是日本基础教育课程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日本学校课程的标准学习指导要领规定，家庭科课程的目标是“使学生能够从人生发展与生活经营的综合性视角出发，深刻理解家族与家庭的意义，明晰家族、家庭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形成对家庭生活中的衣、食、住、消费与环境等生活经营的必要理解，并具备相应的家庭技能”。2 2 换言之，家庭科课程一方面要开展与家庭生活有关的知识教育和技能教育，使学生形成开展家庭生活和家庭经营的必要知识与能力。另一方面则着重引导学生意识到家庭的重要意义，使学生能够从个人成长和社会发展等维度看待家庭的特殊作用，进而形成重视家庭的价值观。因此，从家庭科课程的独特定位出发，日本政府一直将家庭科课程视作应对“少子化”问题的主要途径，在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等政策文件中明确要求家庭科课程要具有“少子化”的问题意识，着重培养儿童与家人共同解决生活问题的能力，开展与家庭的意义、家庭的延续等相关的教育。2 3 在这样的背景下，日本家庭科课程愈发注重培养学生的家庭意识和家庭情感，并广泛呈现在课程标准以及教材内容之中。以小学阶段的家庭科课程及其配套教材新家庭为例。相较于旧课标而言，日本2 0 1 7 年新修订版学习指导要领规定，日本小学家庭科课程应当设立“家族家庭生活”教学板块，围绕“自我成长与家族家庭生活的关系”“家庭生活与家人的工作”“与家族和地域的人们的关联”等主题，帮助学生体会家族与家庭生活的重要性、同家人一起努力经营家庭的重要性、与家庭和家乡的人们加深联结的重要性等。2 4 对此，文部科学省在针对家庭科课程的课标解读中进一步提出，“要重点使学生了解到衣、食、住、消费等家庭生活对于个人成长、家人健康和幸福生活的关键意义，尤其是要明白家人对于家庭生活支重要支撑作用，同时着重深化学生的家族成员意识”。2 5 由此，该课程的配套教材新家庭重点设计了制作料理、手工缝纫、消费规划、家务整理等家庭技能教育模块，以及“与家人共处的时间”“为家人制作料理”等家庭生活体验模块，通过技能操作与锻炼、问题思考与讨论、情景模拟与生活体验等方式，着重引导学生感受家庭生活的乐趣和幸福，增进与家人的情感，明白家庭与家人的重要性。除家庭科课程外，保健体育科课程和道德课程也是日本应对“少子化”问题的关选用教材为由日本文部科学省审定、日本“东京书籍”出版社于2 0 2 2 年出版的教材新L家庭5 6。23外国教育研究第5 0 卷总第3 9 7 期2023年第7 期键课程。日本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要求，中小学阶段的保健体育科要重点加强与异性、生育相关的科学性知识教育和健康两性观教育，进而使青少年对于婚育的看法能够建立在正确的性知识和两性观念基础上。道德课程则在学习指导要领中被要求加强与家庭科课程的携手育人，与家庭科课程共同“培养学生形成珍重家庭生活的情感，使学生能够敬爱家人、乐于创造家庭、积极为家庭作出贡献”。2 6 这两门课程与家庭科课程共同构成了日本在中小学阶段应对“少子化”问题的主要课程路径。（三）开展以代际互动体验”为主题的校社协同策略近年来，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多次针对日本未婚青年群体的婚育观念及其影响因素开展调查和分析。根据该研究所2 0 1 5 年和2 0 2 1 年开展的两次“出生动向基本调查”结果，仅有3 成左右的未婚受访者认为“结婚后生育后代是自然的事情”。而在与婚育意愿相关的影响因素调查中，研究人员发现人们对于婚育的态度与其跟孩子的接触和互动经验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性。在拥有明确婚育意愿的未婚受访者中，分别有8 6.4%和9 0.4%的男性和女性受访者表示自已经常有机会接触婴幼儿。该报告指出，与婴幼儿接触机会更多的人群拥有较高的结婚意愿，且希望生育的孩子数量更多。2 7 日本国立青少年教育振兴机构开展的调研结果同样显示，在青少年时期经常与小孩子共同游玩的人，在长大后拥有更为强烈的婚育意愿。2 8 基于相关研究发现，日本政府在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中专门提出了加强代际互动体验的教育对策，强调要通过学校与社会的协同合作，积极为中学生提供与婴幼儿接触的机会,提高学生关心他人的共情能力,酝酿青少年对婴幼儿的亲近态度和情感。2 9 对此，依据少子化社会对策白皮书中的基本要求，日本中小学广泛与地方政府、相关非营利组织和社会民众共同协作，积极开展以“代际互动体验”为主题的教育实践活动。例如，日本石川县从2 0 1 3 年开始在县内的二十余所高中设置了以提供婴幼儿接触体验为宗旨的“亲子交流授课”教育活动，【3 0 该教育活动由当地非营利组织“石川县结婚育儿支援财团”组织实施，通过广泛募集有婴幼儿且有意愿协助授课的当地居民家庭，将高中的家庭科课程作为授课平台，组织学生以现场观摩、互动体验等形式观察父母与婴幼儿间的代际交流过程，并亲身与婴幼儿进行接触和互动，引导学生在这一过程中思考家庭生活和亲子活动所带来的正向情感变化和重要意义。又如，日本爱媛县从2 0 1 5 年开始在县内的初高中实施“婴幼儿接触体验事业”活动。3 1 该活动由当地政府专门拨付“地域少子化对策重点推进交付金”用以资助，将初高中课堂、儿童馆和公民馆等公共教育场馆作为活动场域，通过社交网络广泛募集有婴幼儿的当地家庭，为中学生提供观摩亲子交流和接触婴幼儿的机会。后来，该活动被逐步推广至东京都、千叶县等地，成为各地以校社协同方式应对“少子化”问题的基本途径之一。又如，日本东京都品川区从2 0 0 8 年开始大力培养“亲子活动导师”，即以东京都内各市区的“儿童中心”为主体，面向社会广泛募集和培训能够引导学生顺利参与亲子交流活动的指导教师，组织学生围绕“代际互动”进行思考和讨论，为学生解答困惑等。为此，当地政府专门从日本各地聘请有相关经验的教师开设讲座，为“亲子活动24No.7,2023Vol.No.397Studies in ForeinEducation导师”进行技能培训。截至2 0 1 6 年，东京都已有7 0 余名“亲子活动导师”长期参与教学活动。3 2 总体来看，立足于“少子化”与家庭核心化的人口发展趋势，从人际互动，尤其是代际互动变少的人际交往新样态和新特点出发，通过学校与社会教育主体和社会民众的广泛协同，为学生提供与婴幼儿接触的“代际互动体验”机会，引导学生与婴幼儿及其父母的接触交流，使学生了解和掌握家庭与育儿的相关话题和经验，能够促进学生对于未来家庭生活和后代延续的思考和感悟。三、启示与思考综上所述，伴随日本“少子化”问题的日益突出，中小学价值观教育逐渐成为2 1 世纪日本“遏止少子化”对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具体举措方面，日本广泛通过中小学中的生涯教育、课程教学、校社协同等方式开展人生观、家庭观、两性观、育儿观等方面的教育引导，意在从儿童和青少年阶段破解“少子化”现象产生的价值观基础，使下一代日本人形成积极健康的婚育意识。总体来看，日本在以价值观教育破解和应对“少子化”问题方面形成了较为丰富的经验性做法。而从实际效果来看，根据日本政府官方统计，近年来日本生育率持续走低，虽在2 0 1 5 年前后出现小幅反弹，但整体看来依旧处于低迷态势。因此，就目前而言，由于近年的主要受教育群体尚未完全进人婚育年龄，以及教育功能本身的延时性特点，我们尚无法对日本以价值观教育“遏止少子化”的效果作出准确评估。但应当指出的是，中外价值观教育比较研究的意义不仅在于学习和借鉴国外的先进经验和有效做法，同时也在于从国外价值观教育的基本样态和发展逻辑出发，分析把握中外价值观教育面临的共同时代境遇和现实问题，以批判性、开放性的世界视野和时代性、共通性的问题意识推进中国特色价值观教育的现代化、科学化进程，提升中国特色价值观教育的针对性和实效性。基于此，研究认为，日本以价值观教育“遇止少子化”的做法可以为我们提供以下启发。首先，注重发挥价值观教育服务国家人口发展战略的重要职能。从日本的“少子化”问题及其应对来看，价值观是影响人口健康发展的关键因素，青少年价值观教育则能够在破解和应对人口问题中发挥重要作用。近年来，伴随着我国人口发展出现的转折性变化，我国政府和学界逐渐意识到了价值引领和文化构建之于应对人口问题的重要意义。2 0 2 1 年6 月出台的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强调，要做好宣传引导，引导社会各界正确认识人口的结构性变化，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尊重生育的社会价值，构建新型婚育文化等。这为我们科学把握新时期国家人口发展战略与价值观引导之间的内在关系提供了重要的政策依循。诚然，从人的基本权利来看，婚育与否应当由人们来自主决定，这属于人的自由意志范畴。但从国家促进人口正常有序发展的重要职能出发，政府显然应当在全社会大力倡导积极健康的家庭观、婚恋观和生育观，加强中华优秀传统家庭文化的创造性转化，积极打25第5 0 卷总第3 9 7 期外国教育研究2023年第7 期造适应新时代人口发展特点的新型家庭文化。因此，面向未来，可以批判性参考域外经验和国际道路，进一步彰显价值观教育回应国家战略诉求、服务社会发展需要的基本功能，科学把握青少年价值观教育对于破解少子化问题的战略价值，加强人口学视域下的价值观教育研究，促进青少年价值观教育与经济政策、人口政策、就业政策、支援政策形成合力共同消解造成少子化的发生基础与机制弊端，进而扭转低生育率现象，应对少子化带来的消极影响。其次，积极探索以价值观教育破解低生育率问题的实践策略。从日本运用中小学价值观教育应对“少子化”问题的现实策略来看，学校教育政策、学校课程教学、生涯教育活动、地方教育场馆等均能够在家庭观、两性观、人生观的引导上发挥重要作用。第一，要将家庭优先的价值取向融人各项教育政策之中，由政府和教育相关部门牵头，通过制定法律、颁布政策、修订课标等方式，制定基于低生育率问题意识的青少年价值观教育政策，以政策要求为各级各类学校树立积极应对人口发展困境的问题意识。第二，应尝试探索建设以“家庭生活”为主题的国家课程、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充分发挥历史、地理、体育与健康等课程在应对少子化问题方面的价值导向功能，在大中小学开设以“家庭生活”“家庭关系”“家庭情感”等为主要内容的国家、地方和校本课程实施方案，大力依托学校课程培育家庭观念、促进家庭关系、培育家庭情感。第三，应积极打造以家庭规划为重点的生涯教育模式，不仅要发挥生涯教育在就业与职业规划方面的重要作用，更要发挥生涯教育对于青少年的婚恋与家庭规划功能，开展职业规划与家庭规划并行的生涯教育模式，搭建教育与辅导平台为青少年提供婚恋及家庭咨询。第四，应加强中华优秀传统家庭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少子化问题作为复杂的社会性问题，深深植根于不同国家的基本国情、社会习俗和价值观之中，应当因地制宜地结合中国国情思考青少年价值观教育的应对策略，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家庭文化中挖掘可利用资源，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树立热爱家庭、尊重生育、尊老爱幼的社会价值，讲好新时代美好爱情、和谐家庭、幸福生活的中国故事。参考文献1人口学研究会.现代人口辞典M.束京：原書房，2 0 1 0：1 2 2.2】国立社会保障人口周题研究所.日本将来推计人口（令和5 年推計）【EB/OL.【2 0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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