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文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及叙事母题探析.pdf

藏文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及叙事母题探析宁玛扎西（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完四川成都6 1 0 0 41)摘要五部遗教中的神鬼遗教是一部伏藏文本，学界对其内容来源的研究仍处于比较模糊的状态。文章通过比较研究得出，神鬼遗教是由金刚普巴概的历史与莲花生入蕃事迹结合而成的一部伏藏文献。文中关于莲花生和金刚普巴的叙事母题最早可以追溯到敦煌吐蕃历史文书P.T.44号，而神鬼遗教的8-1 6 章中莲花生与夜叉“郭玛卡”的斗争又与辛饶弥沃传记塞米经的1 1-1 2 章内容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并且都是佛魔斗争母题的再现与重构。莲花生进入吐蕃后降伏各地鬼神的叙事模式，在敦煌文献P.T.307和娘氏宗教源流莲花生本生传赤铜洲中能够找到与之相应的母题。因此，神鬼遗教的史料来源是多元的，其内容源流最早可以追溯到1 1 世纪以前的文献。关键词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叙事母题DOl:10.16249/ki.1005-5738.2023.02.005中图分类号G25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5-57 3 8(2 0 2 3)0 2-0 3 6-0 0 9神鬼遗教（5）是1 4世纪由邬尖林巴()所掘藏的一部藏文古籍文献，跋文中记载“火阴猪年（1 3 48)虎月十五日晚，从布察色康林的右门乌龟底下由我扎堆雅钦巴邬尖林巴带贡噶慈诚掘出。”其内容由二十四个章节构成，首先从六道轮回讲述了莲花生（5 氢5)的神圣事迹，从身、语、意描述了莲花生的神圣形象。从第八章开始讲述了莲花生与夜叉郭玛卡()等魔鬼之间的斗争和金刚普巴()的来历以及莲花生进入吐蕃之后降伏各地鬼神的故事情节,其中也掺杂了流传在民间的仪轨内容和与大司徒绎曲坚赞(sa555r)（1 3 0 2-1 3 6 4)相关的历史传说。作为伏藏文献的神鬼遗教，目前学界对其内容来源的探讨仍然处于较模糊的状态，布隆多夫人曾对此作过专题论述，并与苯教塞米经（）做了对比，提出它们里面的有些内容可相对应。2 孙林在分析伏藏文献的史学价值时对神鬼遗教做了简单的介绍，指出该文献对历史的描述较少。3 文章主要从神鬼遗教的史料来源探讨了该文献的构成形式及其叙事母题。收稿日期：2 0 2 3-0 4-1 5基金项目：2 0 2 2 年度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型科研项目“藏文古籍五部遗教的史料来源探析阶段性成果，项目号：BS2022999作者简介：宁玛扎西，男，藏族，甘肃甘南人，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典文献学。宁玛扎西：藏文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及叙事母题探析37一、金刚普巴史的传承与重构：从敦煌P.T.44到神鬼遗教法藏敦煌藏文文献P.T.44的内容包括两部译文：本尊金刚的来历，从泥婆罗境内的羊分：第一部分主要描述了金刚普巴的渊源及莲花生列雪（岩洞）,前往天竺那烂陀寺取本尊金刚普巴降伏四魔女神（a)的故事；第二部分主要描广部经，雇佣泥婆罗搬运夫夏甲玉、乃伊苏二人驮述修习本尊金刚普巴时出现的种种观想和传到吐运。接受请求封其为护法神，呈现吉祥征兆，蕃的历史。神鬼遗教和阿阁黎莲花生本生传法以一捧金沙作为布施奉献,迎请本尊金刚普巴广源宝赤铜洲（5部经，返回泥婆罗扬列雪。5）（以下简称莲花生本莲花生本生传生传)中也描写了与之相同的内容,虽受到教派的影响，刻意描写和重构了莲花生的神圣形象和神圣事迹，但也能找到很多相同的叙事母题。（一）金刚普巴的渊源描述在敦煌藏文文献P.T.44和莲花生本生传神鬼遗教中记载莲花生在扬列雪（5-a）静修时遭遇各种鬼神的障碍，为了消除障碍，莲花生派弟子前往印度带回消除障碍之法，即金刚普巴密法（V a j r a k i l a y a T a n t r a）。当这些经文抵达扬列雪时，一切障碍夏然而止。根据P.T.44的记载，莲花生在扬列雪岩洞中密修时，雇佣尼泊尔搬运夫夏甲玉（）、伊苏（）二人前往那烂陀寺从广部a)中取本尊金刚普巴，途中恰遇四魔女神并被吞噬，此时莲花生大显神通降伏了四魔女神。在莲花生本生传和神鬼遗教中指出“由于鬼神的不断侵害，常年出现干旱、洪涝、瘟疫等各种灾难,为了消除灾难莲花生雇佣吉拉基斯和根拉根斯派往印度取金刚普巴，随着金刚普巴的到来,各种鬼神和灾难也随之而灭。对此三本文献的描述如下：P.T.44:5a85 5553*3 ara4555武内绍人（Tsuguhito Takeuchi)将这份文献定在了1 0 世纪晚期，接近于敦煌石窟关闭的时候。正如Bischoff和Hartman在1971年的文章指出的那样，在P.T.44的封面上发现了一个碎片的藏文日期（lognyis staggilo)。他们无法确定这个日期，但武内绍人却在他们没有确定的地方得到了线索。用来写作P.T.44号的纸张显然是回收的；在它的前一个版本中发现，它是一封于闻国王写给沙洲统治者的信。根据Bischoff指出的藏文日期、一枚印章和一封仍可辨认的用于闻语书写的原信碎片，武内绍人能够确定这封于阑文信的日期为9 7 8 年。武内绍人总结指出：这意味着“关于莲花生大师的佛教文本写的更晚，即9 8 0年之后。转引自 Jacob Dalton: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the Padmasambhava Legend in Tibet:A Study ofIOL Tib J644 and Pel-liottibetain 307,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Oct.-Dec,2004,Vol.124,No.4(Oct.-Dec,2004),pp.759-772.现位于尼泊尔加德满都峡谷“帕尔平”(Pharping）地区。译文：扬列雪之岩洞，由于受到鲁迥邬、夜叉郭玛卡和雷电交加之女的阻扰，三年天无一滴雨水,地无草木生长。藏印泥婆罗三地,饥荒、疾病层出不穷，众多人畜因而丧命，大师心想，于心传弟子泥婆罗辛根吉拉基斯和根拉根撒希带金派往印度大师之前，说道：在修大手印之时受到三类障碍，悬求消除障碍之法，印度班智达们请求大师扎哈啼拉，降伏障碍之克星，金刚普巴之法赐38之。从普巴多达玛广部之中，赐降伏魔障之法两部,到达扬列雪之时,三怨鬼自然消退,海面重升蒸气，地表回暖，渐渐下起了雨，万物复苏,草木结果，人们食其果实,一切人畜疾病、饥荒随之而除。6 神鬼遗教原文的一个重要人物，也是莲花生未到吐蕃之前降伏的鬼神，其形象美丽动人，被莲花生降伏后当即发誓成为本尊金刚普巴之护法神。对于这一叙事母题，两种文献有不同的叙事结构，可以说神鬼遗教是P.T.44的扩写或高度神学化的呈现，它结合雷电交译文：三年天无降雨之日，地无草木生长皆枯加之女魔（)的原型，再造符合自己创作目的落，印度泥婆罗出现三年饥荒,人畜疾病层出不穷，叙述模式，把四魔女神与雷电交加之女魔相对完美预知受其神鬼之危害，雇佣泥婆罗辛根吉拉基斯和的结合，进而也描述了莲花生与金刚普巴的威力。参扎泥婆罗之女根拉根撒希，两人带一捧金沙去往在P.T.44中四魔女神是在取金刚普巴的途中恰遇，印度,悬求印度班智达,希从希朵达玛拉广部中,赠被莲花生降伏并将其收之帽中，抵达那烂陀寺，从赐祛除邪魔之法；印度班智达聚集于此,赠予普巴彭帽中取出时，四魔女神现出非常美丽动人的女人身措一部,带回羊列雪,所有疾病灾难随之而灭。6 相，当即发誓愿成为本尊金刚普巴之护法神，莲花这几段虽在描述方面有一些区别，但都提到金生接受请求封其为护法神。而在神鬼遗教中四刚普巴的来源。在P.T.44中所记载的广部和神魔女神以地女神（5)的形象出现，并不断鬼遗教中所讲的希朵达玛拉广部5aara)的引诱耿萨希（），被莲花生将其收之帽中，打应该是同一部文献。因为在P.T.44的结尾处出现开帽之时，现出仙女般的美貌，莲花生为她们赐名了此部经文的全称，即“梵语称希朵达玛拉，藏语称并将其奉为金刚普巴护法神。殊胜明智密续”（55553在 P.T.44中:ga a355）。可见神鬼遗教所指的希朵达玛拉广部与P.T.44中的广部是同一部文献，并且都写了“希朵达玛拉”（5）。在莲花生本生传中所提到的奔多达玛广部（）则是希朵达玛拉(5 )的一种变写体。而后期的一些教法史中也提到此文献，如在娘氏宗教源流（)中称“普巴业之密续奔多达玛拉广部”（a）,龙饮教史)中称“普巴奔多达玛拉广部”（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3 年第2 期（总第1 54期）5aara)。但在这些教法史中均写为奔多达玛（5 ara）。因此,可以断定对金刚普巴渊源的描述从P.T.44到莲花生本生传再到神鬼遗教可以称得上是一脉相承的。（二)四魔女神的降伏及形象描述四魔女神是P.T.44和神鬼遗教文献中出现译文：四魔女神于日暮时吞噬一切过往人，此刻莲花生大显神通，伴作气息庵即将丧命的模样,以手一摸，(四魔女神)“岐”一声叫，当即就擒，(莲花生)将其放入帽中,扬长而去。抵达那烂陀寺，从帽中取出，（四魔女)现出非常美丽的女人身相，当即发誓愿成为本尊金刚普巴之护法神，（莲花两人能背起的承载量。一人能背起的承载量。根据Monlam词典的解释，5ra是5a（)的变写体。此名称也出现在茶积尼火焰恒特罗a）中，写为宁玛扎西：藏文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及叙事母题探析生）接受请求封其为护法神。译文：于阿苏日山岩洞修习，未超世的十凡体四魔女神亦修习并证得成就，并命名为：赐“来生”者幻化女神、赐“食”者神变女神、赐“显贵”者大威德女神、赐“寿”者变幻女神。神鬼遗教55carita)。2 1 而在汉译佛典中比较完整的佛传主要有“修行本起经太子瑞应本起经异出菩萨本起经普曜经僧伽罗刹所集经方广大庄严经过去现在因果经佛本行集经众许摩诃帝经佛所行赞和佛本行经。3 另外，在藏译佛典中有关佛陀传记的主要有方广大庄严经（)和意藤（）三十四本生传)等。在这些佛传中基译文：有地方谓称冬长莲花之地，莲花生在此本上都记载了佛魔斗争的故事，其主人公多为佛陀修身时，暮时出现地祗幻化之女，用手将其抓住后（菩萨）及其弟子、魔王摩罗和三魔女以及魔子萨包于帽中，收紧之后目视其中，出现犹如仙女的四陀。故事情节为当佛陀(菩萨)修道成佛时魔王生女子，大师问之：汝等何人？吾等非凡人之女，是地怕自己威望被佛陀夺取，从而摩罗以破坏人们精进祗四湖王，以前常年吞噬人畜为生，请求（莲花生)禅思为已任，利用各种方式扰乱佛陀（菩萨），如在现亦想如此，莲师未按请求行之。而后为之赐方广大庄严经中描述如下：名并让其手持金刚,封为金刚普巴护法神。1 0 1 时魔波旬闻是语已，恶心转炽发愤吼身以上几段对四魔女神的形象和行为以及莲花能现多身，或畜头人身，或人头畜身，或复无头有生将她们降伏于帽中的描述基本相同，并且两部文身,或有半面,或有半身,或有二头一身,或有一身献具有互补的作用，如四魔女神赐封为护法神的具三头，或复一身多头，或复无面有头，或复有面无体名称在神鬼遗教中并没有提到，而在P.T.44中头，或复无面而有三头，或复多头而无有面，或复多却有详细的记载，“即：赐来生者幻化女神、赐食面而无有头，或复无眼，或唯一眼二眼三眼乃至多者神变女神、赐显贵 者大威德女神、赐寿者幻眼，或复无耳，或持人头，或执死人手足骨肉肝变女神。”因此，我们可以从两部文献中所出现胆肠胃而瞰食之,或执毒蛇而食,或以蛇缠颈，的地名、人物、故事情节三个方面能够看出神鬼遗或于身上现百千面，一一面状甚可怖畏。或从眼耳教中关于莲花生与金刚普巴的来源以及四魔女神鼻口出诸黑蛇而瞰食之。是诸天鬼，或布黑云雷电的形象和降伏过程的描述是对敦煌文献P.T.44等霹雳，或雨沙土瓦石,或擎大山，或放猛火,或吐毒金刚普巴历史的传承与重构的结果。39二、佛魔斗争母题的再现：苯教塞米经与神鬼遗教的互动（一）佛魔斗争主题的再现佛魔斗争是佛教神话里的一个重要内容，它随着佛传的发展而不断地演变，也随着佛教的传播而不断地被接受与改编。郭良在上世纪末指出“现存的梵语佛陀传记经文有大事(Mahavastu)、神通游戏(Lalitavistara)和佛所行赞(Buddha-蛇,或有努爪,或有挥剑,或有弯弓,或有舞猜，郭良.佛教神话中的摩罗 .南亚研究,1 9 8 6(0 4).“摩罗是梵文Mara的音译，意思是恶魔”或“邪恶者”。在汉译佛经中摩罗常常译为“魔波旬”。这是梵文Marapapiyan的音译，意思是罪大恶极的摩罗”。太子瑞应本起经第1 卷中魔女为三玉女：一名欲妃，二名悦彼，三名快观。过去现在因果经第3 卷中魔女一名为染欲，二名能悦人，三名为爱乐。40魔军集时其夜正半，是时无量净居天众作如是言：菩萨今者证大菩提。复有天言：魔众炽盛，由此或能损害菩萨。尔时菩萨报彼天言：我今不久当破魔军悉令退散,犹如猛风吹微细花。于是端坐正念不动，观诸魔军如童子戏。魔益忽怒转增战力。菩萨慈悲令举石者不能胜举，其胜举者又不堕落，挥刀掷剑停在空中,或有堕地悉皆碎折,恶龙吐毒变成香风，沙砾瓦石雨電乱下，皆悉化为拘物头华。所有弯弓射菩萨者,其箭着弦皆不得发,或有发者停住空中，于其上皆生莲花，火势猛炽化为五色拘物头花。1 4摩罗化作各种怪物的形象和魔女的美色以及各种兵器去引诱和侵扰佛陀，最终佛陀都以禅定的方式战胜摩罗。这样的故事情节以及叙事母题跟随着佛教的传播而不断地发展和演变。当佛教传到西藏之后，佛传也随之成为西藏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佛魔斗争的叙事母题在辛饶弥沃（)的中部传记塞米经和神鬼遗教中被接受和改写并演变成具有本土特色的叙事形式。在塞米经的1 0 章中描述了辛饶弥沃与魔王恰巴拉让（551 S5a g i)的斗争，其斗争的起因为魔王恰巴拉让知道辛饶弥沃修道后练就超凡的能力，所以担心被他夺取自己统治的疆域。因此，召集所有随从及魔子探讨对付辛饶弥沃之办法。同样的叙事母题在神鬼遗教中也出现，发生于莲花生与夜又郭玛卡之间。莲花生在扬列雪修炼密宗时，受到夜叉郭玛卡的侵扰，常年出现干旱、洪涝、瘟疫等各种灾难，并试图用各种怪物的形象来恐吓莲花生及随从。文中描述如下：神鬼遗教55佛魔斗争主题在佛传中也经过了长期的演变，即小乘佛教到大乘佛教的演变过程中形成了被动御魔到主动降魔的叙事模式，而当这种叙事模式进入辛饶弥沃和莲花生的传记时，故事内容及主人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随着时间的推进不断地被改编。到神鬼遗教时，佛魔斗争不仅仅是意念和善恶斗争的象征，更多地体现了蕴含其中的教派观念。这也是佛魔斗争主题在藏族文学中的再现与对“话郎”（）一词有两种解释，一为大自在天（）；二，阿里地区的某一地名。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3 年第2 期（总第1 54期）译文：鲁迥夜叉郭玛卡，雷电交加之魔女，与我挑战并侵扰，印度泥婆罗出现不祥之兆，若无普巴难以抵挡。显出各种魔幻引诱你，时而沮丧时而忧愁，热病降于泥婆罗,位于血海油海之中央，化为黑牛双目电闪雷光，滚滚浓烟鼻中出,铁之冰電口中下，角尖欲动三界并燃起焰火。蹄子犹如普巴，毛发亦如锐器，发出啵啵吼叫声，各种闪光交加之时，莲花生大师挥出天杖(梵音译作喀章噶),夜叉逃到泥婆罗话郎(（ga5)之处。1 5在神鬼遗教里莲花生用金刚普巴以及禅定、天杖等方式来战胜夜又郭玛卡和鬼神的侵扰。这与佛传和塞米经有较大的区别，前两部都以禅定和念诵教言去战胜魔王。（见表1）表1 魔佛斗争类型比较主文本人魔王公方广佛魔王大庄陀波甸2.利用魔女的美色。严经3.利用各种兵器。1.化为本尊辛拉沃噶(g55)。2.化作引导之师。3.化作辛饶弥沃之父。魔王塞米饶恰巴经弥拉让沃6.利用魔女的美色。7.化作辛饶弥沃之兄弟。8.化作辛饶弥沃之子。9.出兵。莲花夜又神鬼1.引发各种灾难。生郭玛遗教2.利用怪物的形象。大卡师取胜侵扰方式方式1.利用怪物的形象。禅定4.化作辛饶弥沃之母。念诵5.化为商人利用钱财。教言金刚普巴、天杖、禅定宁玛扎西：藏文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及叙事母题探析:41：重写的例证之一。（二）塞米经与神鬼遗教的互动塞米经和神鬼遗教中佛魔斗争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是上面论述的部分，即佛与魔之间的直接斗争。第二当魔王斗不过辛饶弥沃或莲花生时则去引诱他们的弟子及随从。在塞米经 的第十一章中魔王恰巴拉让开始引诱辛饶之子协布赤西（55)和辛萨乃琼玛（）。神鬼遗教中夜叉郭玛卡利用各种方式引诱妃子夏甲德瓦（)和莲师之子吉拉吉萨(）。在描述魔王引诱其弟子和随从时，塞米经与神鬼遗教除了里面的人物和地名及特殊词汇的转换外，其中字句的表达方式和叙述模式都如出一辙，具有高度的吻合性，对此我们可以作下列对比。（见表2）经过以上词句的对比，我们可以发现，两部文献对故事的主要人物和地点作了转换的同时也凸显了各自教派特色词汇的运用。对人物、地点、特色词汇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动之后，两部文献也完成了文本的归化。其中主要人物的互换如莲花生()与辛饶弥沃（）、夏甲德瓦（）与朵布苯桑（）、莲师之子吉拉吉萨（）与辛饶之子协布赤西（5）、夜叉郭玛卡()与魔王恰巴拉让（55 5)等之间的互换；对地名的互换如尼泊尔俄叶祖拉康（)与魏摩隆仁（9 2 a g 5-）、郭达毕日祖拉康（2)与瓦泊索界城（）、泥婆罗曼林（a)与魏摩隆仁(aq5-)等;对教派特色词汇的互换如“苯（）”与“法（）”、协（555)与曼协（-5),以及神鬼遗教中描写垛术(555)时似乎有意地避开了苯教的写法，即写成了弯555。因此，我们可以根据两部文献的成书年代，“推测神鬼遗教的8 至1 6 章内容受到了塞米经11、1 2 章内容的影响。1 7 1 但也不排除这两部文献同时受到另外一部文献的影响。三、降魔母题的演变：从敦煌P.T.307到神鬼遗教莲花生进入西藏的过程就是不断调伏本土神灵的过程，这也是两种文化之间交流与融合的体现。关于莲花生调伏西藏本土神灵的叙事主题最早记录在敦煌文献P.T.307中，此文献中提到莲花生（5 号)和朗巴吉森格（5 555）)二人调伏了七罗刹女(5）,使她们手持金刚并赐名。而这种调伏主题为主的叙事模式在后期的娘氏宗教源流莲花生本生传等中已经演变成比较完整有序的故事情节。在娘氏宗教源流和莲花生本生传之后所撰写的史书中记载宁玛派及莲花生大师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它们的影响。娘氏宗教源流是目前所发现的早期藏文史书中记载莲花生事迹篇幅最长的一部教法史。书中记载的莲花生进入吐蕃时在不同的地方调伏了不同的世间鬼神，令其守持保护佛教的誓言，并赐予秘密名号的叙事母题，在神鬼遗教的后几章也是围绕这种母题进行书写而成。娘氏宗教源流中根据莲花生进入吐蕃的先后路线在不同的地方调伏不同的鬼神，他首先来到芒域敦卡（），在这里调伏了贾穆扎味（3 553 5），并发誓护持佛教，赐予秘密阿旺嘉措，才让扎西.从敦煌文献看苯教宇宙观的形成及演变 J.中国藏学,2 0 2 2(2)“塞米经的写作年代可以追溯到1 1世纪，我们发现1 1 世纪麦董西热奥色（51 0 58-1 1 3 2)的著作中曾引用了该书的内容，德国柏林国家图书馆藏的塞米经中有古藏文的书写传统，比如出现反写的元音”。卡尔梅桑木旦尖赞著，德康索朗曲杰译：藏族历史、传说、宗教仪轨和信仰研究 M.中国藏学出版社,2 0 1 2:3 7 2.“阿夏洛珠尖赞（a前5-1 1 9 8-1 2 6 3)的著作如意庄严论（a5a斤5ia）里也引用了塞米经的部分内容。芒域（a5u)为吐蕃时期前往泥婆罗、古印度的主要通道，也是东起长安，经青藏高原前往泥婆罗、古印度的唐蕃古道的最后必经之路。其范围相当于今日喀则地区吉隆县辖境。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3 年第2 期（总第1 54期）表2 神鬼遗教与塞米经比较神鬼遗教塞米经译文：夏甲德瓦尊者，吾等乃是鲁神之子，虔信佛法而到您处，希得大师教法望赐之。译文：辛饶之子朵布奔桑尊者，吾等乃是鲁神之子，虔信“苯”而现到您处，不朽因果之苯望赐之。译文：那时阿苏热曼(意译为药)之林,治愈众生甘露曼之园，为了益于天下之众生，泥婆罗学子吉拉吉萨，利用十万协(医术)术医治所有疾病，讲授显密炼就甘露药之术。译文：现亦多变之时,如若治愈众生而增之,垛()协之术亦会衰落。译文：魏摩隆仁养育众生之圣地，甘露曼之林，为益于天下之众生，辛饶之子协布赤西，利用协(医术)之万部医治所有病，讲授九部炼就甘露之医术。5751译文：现亦多变之时，如若治愈众生而增之，垛协之术亦会衰落。译文：泥婆罗曼林之地，郭达毕日祖拉康，吾等来此转经与供奉，吾是无比莲师之妃子。译文：魏摩隆仁之境，瓦泊索界之城，亦是色卡香波拉孜，王是东巴辛饶弥沃，吾等辛饶之妃子。译文：那时，辛饶之女乃琼玛,寝于瓦泊索界之城，魔王恰巴译文：泥婆罗之女根拉根撒希，寝于郭达毕日祖拉康，夜叉郭玛卡化作一团黑雾，钻进泥婆罗之女根拉根撒希腹中，停于心脏之口，睡于黑白之间，无数手从上身绕，无数脚从下身缠，这样被鲁迥征服。拉让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乃琼玛之腹中，停于心脏之口，睡于黑白之间，辛萨之女乃琼玛，被魔王恰巴征服。译文：北方格萨军队之疆域，蕃域乃是饿鬼之地，之中亦是凶暴之区域，塔波贡布年波三地，则与黑色魔王同俗之地。译文：空中雷电交加女魔之呼唤，迥布鲁之日：贡王黑红白及各军团听我言，他与我战时已久，若不使出幻术，锐利的兵器与勇猛的军队难以取胜，依靠幻术将莲师战胜,贡王三雄商议而定。名号为雪山唯一母金刚普贤（5=）。1 8 同样的情节在莲花生本生传和神鬼遗教中也出现，但后两本中贾媒穆扎味却成了象雄扎穆扎味（5 g555），被莲花生调伏后也赐予秘密名号为金刚云闻母（）。1 9 这种叙述模式许渊钦.娘氏宗教源流译注（七)J.中国藏学，2 0 1 6(3)“秘密名号：莲花生大师进入吐蕃时，使用神变之力束缚所调伏的鬼神，令其守持保护佛教的誓言，并赐予秘密名号。佛教皈依仪式中，在接受皈依法名后，就正式成为一位佛教徒。可以认为，莲花生大师透过“赐予秘密名号”宗教仪式，让这些本土性原始神灵纳入佛教化护法体系之中”。译文：北方格萨军队之疆域，边缘食肉蕃之域，自食己肉，自喝己血之地。17551422217555413556192355183555389449351095译文：魔王恰巴日：诸位魔军听我言，他与我战时已久，若不使出幻术,锐利的兵器与勇猛的军队难以取胜,使出幻术将其战胜，魔王恰巴商议而定。及故事情节在娘氏宗教源流和神鬼遗教中占了比较长的篇幅。根据地点一鬼神一调伏方式一赐秘密名号的叙事模式，我们可以作以下比较：(见表3-4)经过以上的比较，我们可以发现娘氏宗教源无宁玛扎西：藏文伏藏文献神鬼遗教史料来源及叙事母题探析流和神鬼遗教在描写莲花生进入吐蕃时调伏各种鬼神的故事情节和调伏鬼神的方式、地点等方面具有高度的相似性。目前发现的史料里最早以这样的故事情节和叙事模式记载莲花生事迹的是P.T.307,虽然只提到了“七罗刹女”，但可以证明莲花生调伏鬼神的叙事模式当时已经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调伏的鬼神越来越多，并赋予她们带有“金刚”为前缀的佛教新名称，象征她们守护佛教的新角色。但是,在韦协5)中描写莲花生时并没有记载调伏鬼神的故事情节，主要描写了征服一些自然现象的事迹,如沸腾的泉水和狂风、冰等。它似乎表明，莲花生降伏鬼神的叙事传统在韦协之后形成的,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地扩大。表3 娘氏宗教源流中的降魔表地点鬼神贾媒穆扎味芒域敦卡635)吉祥长寿母珍秋哇(35)巴媄巴措罗刹湖南曼噶媒(5075)凶恶的鲁神乌尤(59)降伏(a)北方鬼神七囊()兄弟(g5-a5降伏(5)十二丹玛3）、十二不详过玛(雅玛山神雅拉香迫罗夏隆降伏(-)3）,唐拉(a5)亭拉若曼盘浦达曼蟹(aam)降伏(5)降玛(5559t)堆隆瞻蒲刹赞神()）玛桑浦魔（一55）魔雅日贵台马裱(3g5)表4神鬼遗教中的降魔表地点鬼神芒域浦达雅拉香波5R)象雄扎穆卡拉拉尖扎味5)十二丹玛乌尤止媒十二雅玛唐拉神不详(a5g)蒂罗曼调伏方式秘密名号雪山唯一母金调伏刚普贤(q5大主宰金刚遍调伏名女(59 9 535)(5005)岗噶夏美金刚调伏独眼女(无无调伏无无北方金亭拉若免下发生的，它不能单靠自身而存在,其生成、接受、传播都离不开人类社会已有之圈域，它存在于纷繁调伏(5205)调伏方式秘密名号调伏无金刚云闻调伏母）调伏无至尊金调伏刚胜(盘域尤媒(650)达曼(aara)董(9 59)(54005-)宗曼()堆隆瞻蒲刹焰馨夜叉)玛卓达(aarga5a)卡里扎日雅日贡关于莲花生降伏鬼神的传说犹如一棵长不完的“故事树”,在西藏的各个地方不断地生长,不断地被后人重新书写，神鬼遗教则是这种故事不断生长和后人重新书写的结果之一。结语一个文本的形成与演变是在一定的社会背景无复杂的社会关系网中。也就是说，一个文本是依托各种各样的社会语境和文化需求而存在的。神鬼遗教亦是如此，从它生成到被人接受、传播，在这调伏调伏(51015)鲁王玛卓调伏(5a15)班钦夏日赞神调伏(g)(50r05)台乌让降伏(2G5)(A)无无曼兹无44中间可能多次被人篡改，其中也保留了比较原始的史料。因此，在纵向的比较中我们可以发现这些文本在传播时后人所留下的烙印。神鬼遗教主要讲述了莲花生的神圣事迹，而目前发现最早记载莲花生的文献是敦煌藏文文献P.T.44和P.T307、韦协，之后相对完整详细地记载莲花生的是娘氏宗教源流莲花生本生传。所以，对莲花生的记载从敦煌文献P.T.44和P.T.307到娘氏宗教源流再到神鬼遗教，在不同的时代呈现出不同的叙述模式，而这些文本之间也存在着不可分隔的传播脉络。具有史料和神话双重性质的神鬼遗教，以前把它定位成一部伏藏文献，并认为它是莲花生的遗教。根据笔者的比较得出，它并不是简单的编造，而是后人经过比较严谨的编写和梳理之后形成的一部文献，带有浓厚的神学色彩。此部文献更多时候强调的是历史当中所展现出来的这个人他本身所带有的道德感，而不是他所经历的事情的真实性，也利用这样的书写形式强调文献本身的道德教化作用。神鬼遗教的史料来源是多元的，在它的形成过程中，网系繁多，相互作用，而非以一概全；它无开头可言，我们可以从许多个入口进入此文本，但是没有一个入口可以称得上是最初的；它所调用的编码无穷无尽，而它的意义也从这种多元的文本中获得的。因此，神鬼遗教也是一部多个互文本组成的文献，而这些互文本又来自不同的文本和文化An Analysis of the Historical Sources and Narrative Motifs of a Tibetan Gter-(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Southwest Minzu University,Cheng du,Sichuan 610041)Abstract:The Chronicle of the Gods(Iha-vdre-bka-thang)of The Five Chronicles(bka-thang-sde-lnga)is agter ma text,and the origin of its contents remains relatively obscure.In this article,a comparative study re-veals that The Chronicle of the Gods combines the historical legends of Vajrakilaya and the historical events ofPadmasambhava coming to the Tubo(the ancient Tibet).The narrative motifs of the text about Padmasambhavaand Vajrakilaya can be can be traced back P.T.44.And the story of the clash of Padmasambhava and a yakshanamed Gomakha(gnod-sbyin rgod-ma-kha)in chapters 8-16 of The Chronicle of the Gods is highly consistentwith the content of chapters 11-12 of the biography of Shenrab Miwo(gshen-rab-mi-bo),in Mdo-gser-mig,andthey both reconstruct the motif of the struggle between the Buddha and the demons.The narrative pattern of thestory of Padmasambhava coming to the Tubo and subduing demons in various places can be found in DunhuangLiterature P.T.307 and a work of the religious origins and development named Nyang-chos-vbyung in Tibetanand the biography of Padmasambhava Zangs-gling-ma.Thus,the historical sources of The Chronicle of the Godsare diverse,and its content can be traced back to the literature of as early as the 11 century.Key words:gter-ma;Iha-vdre-bka-thang;historical sources;narrative motifs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3 年第2 期（总第1 54期）区，它们更是匿名而无迹可循的不加引号的引语。参考文献146101519尖林巴.五部遗教鬼神遗教（藏文)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 0 1 5:6 4,1 0,1 0,1 7,1 1,2 9.2I17布隆多.神鬼遗教(法文)G/拉露纪念文集,巴黎：美洲和东方书店,1 9 7 1:2 9-1 2 6.3孙林.藏族史学发展史纲要 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153.5娘尼玛韦色.莲花生本生传赤铜洲（藏文)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 9 8 9:3 0-3 1.7金雅声,郭恩.法藏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1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6:2 6 0.8I18娘尼玛韦色.娘氏宗教源流(藏文)M.拉萨：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2 0 1 0:2 8 4,2 58.9龙钦绕绛巴赤美卫色.龙钦教史（藏文)M.拉萨：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1 9 9 1:2 47.11郑炳林,黄维忠.敦煌吐蕃文献选辑(文学卷)M.北京：民族出版社，2 0 1 1:2 43.12郭良.佛陀形象的演变 J.南亚研究,1 9 9 0(3)13侯传文.佛魔斗争在佛陀传记中的演变 .东方论坛一青岛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1(3).14【唐 地婆罗译方广大庄严经（卷九)2 1 降魔品 EB/OLJ.汉文大藏经：优雅地阅读佛经，网址：https:/deerpark.app.16章杰增巴.塞米经（藏文)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1:425-489.maLiterature,the Chronicle of the GodsNyima Tashi责任编辑：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