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昺《尔雅疏》专书研究概说_祁赛.pdf

讨论与争鸣 93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邢昺尔雅疏专书研究概说*祁 赛 窦秀艳【提 要】尔雅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训诂学著作，儒家重要典籍之一。两汉以降注释研究尔雅者众，形成了我国一门古老的学问雅学。北宋邢昺的尔雅疏是对尔雅经注疏解集大成之作，与郭璞注合为尔雅注疏侧入十三经注疏之中。近现代以来语言学各领域专书对尔雅疏的历史地位、内容、方法等从不同角度作了介绍，对尔雅疏研究有着重要参考意义和价值。【关键词】尔雅疏 专书研究 邢昺尔雅是我国第一部通释词义、按义类编的训诂专著，是中国古代儒家重要的十三部经典之一。以尔雅为中心，自汉代起就有尔雅的注释研究，后世关于尔雅的注释研究以及增续模仿之作赓续不断，形成了一门独特的学问雅学。宋代邢昺的尔雅疏就是一部疏注体雅书注释之作。尔雅疏成书于北宋，是邢昺奉敕校定、疏通尔雅经注之作，南宋时与郭璞尔雅注合刊，与其他儒家经典一起成为士人学习的教科书。邢昺对尔雅经注的梳理，不仅在当世为雅学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而且奠定了后世雅学的研究的范式和基础。雅学的发展总是伴随着中国传统其他学科的发展。雅学首先是属于中国传统语文学中的一个小分支，因而与训诂学、文字学、音韵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邢昺尔雅疏的著成也得益于这些领域的发展，在训诂学、文字学的专书中也有对尔雅疏的研究论述，从不同的学科角度对尔雅疏作出分析解读。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发展更多以西方语言学理论为基础，其中词汇学理论为阐释理解尔雅提供了新路径，语言学专书中也有论及邢昺尔雅疏的研究，角度多元具有鲜明的理论特点。本文主要以专书为研究对象，总结尔雅疏的研究现状，并对尔雅疏的各方面研究作出概说。一、训诂学研究尔雅疏是对尔雅的疏证，从性质上来说是一部训诂书，因此尔雅疏研究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训诂学领域内进行的。从训诂学角度出发，对尔雅疏的研究是必不可少的，“疏”这一文体本就属于训诂学范围内，要研究邢昺疏证的语言、方法都需要以训诂学作为基础，在这一学科语境中进行相应的阐释与分析。胡朴安（1954）中国训诂学史在正文第一章就论及尔雅派之训诂，说明尔雅在中国训诂学史上的开宗地位。关于尔雅疏，胡朴安称“邢氏之疏，清四库书目称其多能引证。”“治尔雅者，郭注之外，邢疏当比附观之也。”说明尔雅疏在雅学研究中的地位仅次于郭注。张永言（2015）训诂学简论在训诂著作举要中对尔雅及其他雅学著作有相关论述。对 尔雅 的价值、训释方式进行了简要介绍，对邢昺尔雅疏则在论述尔雅注本部分时有所说明，张永言评价为“邢疏体例谨严，多能引证，也有较高的参考价值。”郭注本乃博访周咨的成果，邢昺为郭注本作疏合为尔雅注疏，是为训诂学之重要参考书目。周大璞（2013）训诂学要略在训诂源流的简述中提到，宋人在唐代后编撰了四种义疏，其中“邢氏三疏，以尔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尔雅异文通考”（项目编号：19BYYZ145）的阶段性成果。DOI:10.14014/11-2597/g2.2023.01.001讨论与争鸣94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雅注疏为佳。”表明在宋代的义疏体训诂学文献中，尔雅注疏具有重要价值。后文对训诂专著的介绍中，作者对尔雅及其注作进行了详细介绍，对宋代雅学著作则说：“宋代邢昺等奉诏作尔雅疏，以郭注为主，成书十卷。黄季刚先生很称赞邢疏，说它有 补郭注之阙 知声义之通达词言之情等三善，虽清儒有时逊之矣。”训诂学专书对邢昺 尔雅疏 的论述，多以 尔雅为切入点，在训诂发展脉络中梳理而出。宋代的训诂学有了相对前代较大的变化，训诂学变为理学家宣扬理学的工具。但训诂学在这时也有了新的发展，邢昺的注解就具有宋代训诂对音义关系有新的认识、使用丰富的语料作证等的特点。从训诂专书对邢昺尔雅疏的评价来看，大都推其为宋代重要训诂学著作，是雅学发展到北宋的代表作，即从训诂学史上对尔雅疏的地位和价值进行了说明。对于邢昺尔雅疏的具体训诂方式，注疏内容，专书鲜少论及。邢疏训诂方式的主要特点是因声求义和对语源的研究，这两种训诂方法未出前人之外，专书多在详述训诂方法时就有所介绍。但邢疏也在前人的基础上达到了一定的深度，比如在因声求义中广泛运用“音义同”“语转”“声转字异”等术语；在探讨语源时分析了一些事物的命名以见其隐含义象征义等。对邢疏训诂内容、训诂方式的具体研究则多见于期刊论文中。二、文字学研究尔雅疏在疏解的过程中也颇为关注文字方面的问题，对于经注中的用字现象进行了分析和研究。从尔雅到尔雅疏，汉字在其间发生了书体和形体上的演变，尔雅本身也是一部记录当时汉字的字书，因此从文字学角度对尔雅疏的研究也是有必要的。周克庸（2009）汉字文字学中对古代汉字工具书进行了介绍，按训释形式分为形训、声训、义训、综合使用类，并将尔雅归入义训类之中。对于尔雅作为字书的不足，作者提出北宋邢昺的尔雅疏可疏通尔雅并提供书证。尔雅疏在文字方面补充了尔雅，在各字的释语上，语料丰富、分辨了近义词之间的细微区别。专书中少有从文字角度来对尔雅疏进行分析研究，对邢疏中字形和音义的复杂关系没有具体的论述而是直接以训诂学角度来看待尔雅疏中的通假字、异体字和古今字。邢疏在疏解的过程中对不同的用字现象进行了梳理，或用术语或直接点明了字之间的关系。比如用“音义同”标明注释假借字、异体字、古今字，“读为、读曰”注释异体字、古今字，“某、某古今字也”表示古今字、异体字等。可见邢昺对古书用字现象有充分的认识和自己的理解，他的疏解工作为我们今天的阅读提供了便利。文字学专书对于字形、字音之间的复杂关系有详细的论述，裘锡圭（2013）文字学概要中分析研究了一形多音义和一词多形的现象，其中有用尔雅作例证来表示字形与音义间的错综关系的。邢疏对尔雅中的用字分析成为文字学专书对尔雅用字现象的一种参考而少为专书所直接研究。邢疏在文字方面的分析研究贯穿疏解的过程之中，有意识地将语言与文字区分开，对于汉字研究有着深远的影响。三、语言学研究中国的语言学的起源要追溯到中国传统语文学，即包括文字、音韵、训诂的“小学”，前文提到的训诂学和文字学都在其范围内。语言学角度相比于“小学”更加宏观，是立足于整个汉语发展历程看待不同时期汉语语言的内部特点和变化。尔雅疏在一定程度上就表明了宋代语言的一些特点。语言学专书往往先对汉语发展进行时期划分，再对不同时期的汉语发展特点进行分析总结。尔雅疏 从语言学角度来看，前承汉唐，后启明清，是中国古代语言发展中的重要一节。申小龙（2013）中国古代语言学史对尔雅疏时代的语言学发展评价为“变革与历史超越”。宋学的兴起及其对汉学的批判为中国古代语言学注入了新的训诂理念和方法，在训诂学成就方面，作者提到“邢昺作 尔雅 论语 孝经三疏，收入十三经注疏”并说明此时期的训诂“长于阐发义理，创通新义，在方法上注重意讨论与争鸣 95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义的综合连贯，融会贯通和理解阐释。”由此可见尔雅疏在宋代语言学的发展中，在训诂方面的成就是比较突出的。书中对雅学源流进行了重点论述，在清代以前的尔雅注本中，作者最为推崇郭璞的尔雅注，认为邢疏“亦即只在郭注的范围内作疏，不复旁搜。”“拘守一家之言而少识断。”只因尔雅疏列于学官为学者必须修习之书才有了广泛的影响，其所论邢疏之不足，或受清儒邵晋涵的影响。高小方（1998）中国语言文字学史料学将尔雅疏的相关内容分入词汇学史料研究的部分。作者将 尔雅研究史料分为总论、考订文字、辑佚、音训、注疏、补正郭注邢疏、考释名物、释例，邢疏位属注疏部分。作者提到“邢疏搜求先秦到隋唐的资料很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认识到邢疏保存史料的重要作用，对邢疏的认识比较客观。姜聿华（1992）中国传统语言学要籍述论在第一编中以几本重要的训诂著作为线索，详述了中国传统语言学中“训诂”方面的发展，尔雅疏被归入尔雅的重要注本部分。作者指出“宋代尔雅注解以邢昺等人之义疏最为著名”。对于邢疏的价值，作者引用了多家之说，包括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评价、钱大昭的评价、邵晋涵的评价还有黄侃的评价等。虽各家对邢疏的评价不一，但其仍不失为尔雅的重要注本之一。语言学专书对尔雅疏论及较少，从语言学角度来看，邢疏在方法和材料上未有创新性的突破，只在前人的范围内进行研究。但邢疏仍不失为治雅学的一部重要著作，其位列学官就说明它在经学体系内是一部严谨完备的著作。四、雅学研究雅学研究隶属于训诂学研究，但自尔雅问世之后，以尔雅的语义研究为范式的著作在中国古代学术中形成了一个壮观的雅学洪流，成为一家之学。雅学著作主要分为两类，一是对尔雅本身的研究，一是广雅和仿雅之作。前一类在研究中不断深化，拓宽了汉语词义研究的内容，于理论和方法上颇多建树，尔雅疏即属于这类雅学著作。在雅学专书中，对邢昺尔雅疏的研究有比较全面的介绍论述。黄侃（1980）尔雅略说中将邢疏列于郭氏之后宋学之前的注家之中，引邢疏之序说明 尔雅疏的主旨。邢昺疏被列于学官取得了重要地位，然自南宋以来，对邢疏的评价就褒贬不一，作者引用了四库提要、阮元、钱大昭、邵晋涵对邢疏的评价，客观说明邢疏的具体情况。作者认为邢疏虽有不足，但从整体来看可取之处甚多。黄侃言邢疏有三善，“所以新疏纵行，邢疏仍不能庋阁”此三善即补郭注之阙、知声义之通、达词言之例。尔雅疏之价值正在此中得见。管锡华（1996）尔雅研究中在尔雅的古今研究一章中对尔雅的重要著作进行了分析讨论，也提到后世对邢疏褒贬不一的情况，作者采取客观的态度在指出邢疏的不足的同时也充分肯定了邢疏的价值。作者对邢疏的内容进行介绍，主要为说解郭注、说解经文、疏解篇名、阐述体例、校勘文字，在邢疏的注疏方法上认为邢疏最值称道的是“音形义互求、以音说义的方法”对后世训诂方法具有借鉴意义。作者对邢疏的主要价值进行了概括，主要是对郭注的疏补，对传本经注文字的校理，还对语言学词汇学的研究有重要参考价值。窦秀艳（2004）的中国雅学史对雅学在中国从古代到现代的发展流变进行了整体梳理，依据雅学的兴衰和著作情况进行分期，邢昺尔雅疏则处于雅学的进一步发展和转型时期。作者从邢昺疏的产生、主要内容和特点以及其价值三方面对尔雅疏进行分析研究。对于邢疏的价值，作者认为邢疏是在雅学发展的低迷阶段对尔雅经注的梳理，它对经注的疏通、对一些汉魏旧注的保存为后世的雅学研究提供了线索和范式依据，在雅学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顾廷龙、王世伟（2008）尔雅导读对尔雅的重要注本进行了介绍，对于邢疏先点明其“疏”的体裁是用以专门训释郭注的，进而总结了后人对邢疏的评价，客观分析了对于邢疏的批评，同时也指出了邢疏的独特价值。概括邢疏的五大特点为：可了解郭注旨意、多引书证、可补郭注阙略、已知声义兼通、明尔雅释例。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对邢疏是持肯定态度的，综合分析了邢疏的著述特点并发掘出其对讨论与争鸣96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雅学研究的价值。雅学专书中对 尔雅疏 大都有详细的介绍，可以看出尔雅疏是一部结构完整、书证丰富的著作。雅学专书对邢疏的评价都持客观态度，先广泛收集学界对于邢疏的已有评价，对照这些评价对邢疏进行分析，肯定邢疏在雅学史上的重要地位，也指出了邢疏存在的不足。从雅学专书对尔雅疏的分析研究，我们大体可以知道邢疏在雅学整体发展中的地位。清代以前的 尔雅注家中，郭璞注的影响最大，邢疏继郭注之后进一步疏解，后被列为学官影响逐步扩大。清代的尔雅注作，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邵晋涵尔雅正义和郝懿行尔雅义疏，后人对这两部著作的评价颇高，对邢疏持否定态度的多以此二部注疏为佳。总体来看，尔雅疏的专书研究涉及多学科领域，在不同学科的研究分析中尔雅疏的影响和作用各有侧重，在训诂学、文字学、语言学、雅学等方面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不同角度的专书多从其自身视角来看待尔雅疏，我们要整合这些观念形成对尔雅疏全面、整体的认知，对邢疏进行更为深入的挖掘，得出新创见。这是未来尔雅疏研究仍需努力的方向。参考文献崔 新 2015 浅谈 尔雅注疏 及其著录情况，赤峰学院学报第 9 期。窦秀艳 2004 中国雅学史，齐鲁书社。高小方 1998 中国语言文字学史料学，南京大学出版社。顾廷龙、王世伟 2008 尔雅导读，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管锡华 1996 尔雅研究，安徽大学出版社。胡朴安 1954 中国训诂学史，上海书店。黄 侃 1980 黄侃论学杂著，上海古籍出版社。姜聿华 1992 中国传统语言学要籍述论，书目文献出版社。裘锡圭 2013 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申小龙 2013 中国古代语言学史，复旦大学出版社。张永言 2015 训诂学简论（增订本），复旦大学出版社。周大璞 2013 训诂学要略，武汉大学出版社。周克庸 2009 汉字文字学，贵州人民出版社。周满伟 2004 邢昺语言学研究，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通信地址：266071 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