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考述（1930—1937）_沈鲁.pdf

中外影史109官营电影与民营电影是两种经营模式截然不同的电影机构。由于官营电影的投资者身份特殊，相较于民营电影而言，官营电影一直有着稳定的经济扶持和政策支撑协助其发展壮大。1927 年国民党在南京执政后，企图通过实施严格的电影检查将民营公司的电影摄制活动纳入其框定的体系中，并积极筹划直接服务于统治基础的电影事业，即国民政府的官营电影事业。自 1930 年蒋介石于江西南昌设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后，国民党政府相继成立了“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以及办起了南昌“励志社”这三家机构，并经由此三家机构掌管、参与、开展了相应的电影事业。在早期中国电影史上，尽管民营电影企业与民营电影产业成绩斐然，国民党政府的官营电影事业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早期中国电影发展历程中的一个具有独特作用与地位的重要补充。尽管这一时期国民党“官营”电影业承担了特殊的政治任务，但无法否认的是，当时的国民党官营电影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南昌普通民众的眼界，使得早期电影的现实教育功能得到了体现。国民党官营电影推动了南昌地区电影教育的开展，并在一定范围内促进了江西地区早期电影事业的发展。一、官营电影理念的初步成型电影作为 20 世纪 30 年代发展速度最快的大众媒介，具有传播面宽广、画面生动形象等特点，具备意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发展考述（19301937）沈 鲁 黄叶蕊沈鲁，南昌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黄叶蕊，南昌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2022 级博士研究生。摘 要:自 1930 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成立至 1937 年抗战全面爆发，“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南昌“励志社”，此三家当时的国民党官营电影机构在南昌地区开辟并引领的电影教育，成为早期中国电影发展历史中的一个补充。尽管这个时期国民党的官营电影事业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然而其在一定程度上也拓展了南昌普通民众的眼界，并在一定范围内促进了早期南昌甚至江西地区电影事业的发展。关键词:南昌地区 官营电影 电影教育 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发展考述（19301937）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09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10识形态载体功能，且易于观众接受。此时国民政府出于集权统治的需要，认为应把握电影传播中的思想灌输属性，亟须强化电影的单向传播功能以期达到民众思想彻底转化的目的，从而建立长期执政的统治基础。（一）加强对电影业的监管对于电影业而言，实施严格的电影检查是实现管控最直接的国家行为。1934 年国民政府在江西南昌发起“新生活运动”，南昌地区的每一家影院都受到了严格的管理与控制。专门负责娱乐活动管理工作的“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对南昌地区影院的经营权限进行审查，“凡营业者，应先经本会审查，再将本会审查意见书，逐行分别呈缴党政机关查核”1。此外，“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按照“新生活运动”中“市民守时”的规定限制影院的经营时间，“若影戏院收场时间肆意推迟，对观众与演员的健康有害无利，影响公务人员的正常休息。故各影戏院的收场时间不得超过十一时半”2。严格的管理与控制对南昌地区兴起不久的电影业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一击，但部分影院常常对规定阳奉阴违。因此，为了进一步加强对电影放映场所的控制，1935 年 8 月 5 日，江西省公安局决定在每个影戏院中各增派一名警员。3警员的职责不仅在于维护影院内的治安，同时对违规的娱乐场所进行处罚，以此保障政府监管的有效实施。政府对电影业的管控不仅体现在对影院日常经营的限制，还涉及对影院中放映内容的管控。1930 年11 月，电影检查法 正式颁布。次年 2 月 25 日，“电影检查委员会”成立，从中央至地方的“两级”电影检查工作网络逐步建立起来。4按照 电影检查法的规定，所有影片必须经过中央电影检查委员会检查并获得许可证后方可上映，“1933 年 2 月 5 日，江西省教育厅电影检查委员会 向各影院传达：上映新片须经全体委员签字方准上映”5的通知。影片的主题思想、故事情节以及影片的表现手法均为审查的重点项目。1934 年 2 月由洪深担任编剧的影片 香草美人 在南昌地区的明星电影院上映，影片以阶级斗争为主题，以展现工人生活为主要内容。影片上映不久后，江西省执行委员会向中央上呈文件，要求“中央电影检查委员会”再次核查，称该片中有诸多情节暗示资本家榨取劳工之残酷，如“描写工厂减低工人工资”“工厂工头暴力压迫小工”“工人参加反抗运动”等故事情节。影片以大量镜头展现社会阴暗面与尖锐的阶级矛盾，不利于当时江西地区“剿匪”行动的开展。“中央电影检查委员会”派遣相关人员秘密调查，认为该片确有“隐示阶级斗争之普罗意识”，并决定“嗣后该片不得在江西境内放映，以利协剿，实为党便”6，随后“中央电影检查委员会”将影片调回。意识形态对 20 世纪 30 年代电影的渗透主要以政治斗争的面貌呈现，南昌地区作为国民政府开展各项军事与政治活动的前线，政府对当地电影业实施的电影检查制度更为严格与苛刻。早期南昌地区的营业性电影放映还未得到全面发展就遭受到权力制约，这对于起步不晚，发展却较慢的南昌电影业来说的确是一次格外沉重的打击。以市场为导向的民营电影业与国民政府期望借电影来宣传本党意识形态的想象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左翼文艺风潮助推下悄然兴起的左翼电影运动，拍摄了大量含有与国民党当局相悖的思想主张与意识形态诉求的影片。正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出于 训政 政治的需要，官营电影的理念在强化电影管理的过程中逐步地产生了出来”7。1934 年 3 月，陈立夫在全国电影公司负责人座谈会上指出“电影是需要着多量的资金与人力的”。“照现在国片经营的逐渐凋落的情形，是使人民投资的勇气日渐衰沉，而仅存的三、五家比较组织完备的公司，又多因为种种以外的刺激，受了实际的影响，到现在几有声嘶力竭、苟延残喘的趋势。所以，国片的前途是令人非常悲叹的。在这刻，政府即无力从事电影的实际工作，可是对于中国现有的民众举办的电影事业，苟不是与政令有什么显著冲突，必须尽力帮助，诚意合作。”8陈立夫的这段话传达出国民政府对电影业之现状深感危机，同时也表明自己对国家经营电影业的期待，政府与民营电影公司合作拍摄影片是第一步尝试。（二）介入影片的拍摄过程1933 年 2 月，在曾任“南昌行营”主任的鲁涤平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0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11上递给国民政府的秘呈关于挽救电影艺术为中共宣传呈（电影艺术与共产党）中，明确表达了对国家经营电影业的期许。在这份秘呈中设计了“消极”与“积极”两套“挽救方法”，其中，“积极的挽救方法”拟出了“由政府出资创办电影公司”“由中宣委创办电影艺术学校”“由政府拨款津贴奖励私人电影公司”“建立三民主义的电影理论”等具体措施。9鲁涤平的主张无疑是将电影视为宣传武器，提倡政府应积极介入电影的生产制作全过程，并站在国民党的立场上反省共产党尤为注重电影政策并竭力夺取电影事业主导权的所谓目的与策略。1933 年 4 月，蒋介石让上海明星电影公司的编导人员前往南昌摄制有关“剿匪”的影片，“最近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又命令南京励志社，指定本公司赴前方摄制剿匪的有声影片，除由励志社总干事黄仁霖先生从南昌专电约请外，并派张玉荪先生由京来沪，竭诚相邀”10。关于此段经历，上海明星电影公司的编剧王乾白细致记载，并在前后相连的两期 明星月报 中刊登了一篇长达 20 页的日记来讲述此次赴赣拍摄的经过。在一则名为 五月五日：专机飞沪 的日记中这样写道：“这两天在南昌所拍的片子，因为蒋委员长要看看收音的成绩怎样，同时委员长又急于要赴前方剿匪，倘使由江轮运沪冲洗，势必要耽延时日，所以由熊式辉主席测量飞机，拨给我们，请我们派人将底片送沪洗印。第二天，乘原机转回，石川先生因派董克毅君送片至沪，因制片一项，董君亲自所拍，则剪接时自有把握，董君乃于今晨七时，赴飞机场乘 熊克 号飞机，专机飞沪。”11当日蒋介石还召见了明星公司的导演张石川，“蒋委员长在会见石川先生时，曾询问到上海的电影界情形，委员长说了这样一段话 听说近来有许多过激分子，混入上海的影片公司，利用电影来作他们的宣传，如某某人等，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后来委员长又谈到电影应该怎样遵照政府的领导，政府又应该怎样协助电影去谋发展，并对本公司建议以后进行的方针，最后对于本公司此次来赣，表示谢意”12。从这样两则日记中可以看出，无论是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官营电影方面，还是上海明星电影公司都对这次合作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依上所述，可以判断此次双方合作拍摄“剿匪”影片，为之后“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的设立提供了一个契机，也加速推进了国民党官营电影事业的发展。二、“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的成立与发展国民政府对官营电影的认识经历了一个由监管调控到与民营公司合作直至成立专门机构并对电影业进行全面控制的转变过程。“电影社团与电影机构是中国早期电影场域最重要的生产与传播载体，或言之，也是不同的意识形态信息产生与推销的腹地。”13当国民政府意识到无法完全控制各个民营电影公司的意识形态走向，并妄图加深对电影意识形态走向的控制时，便开始筹备完全听命于政府指令的官营电影生产机构，以便于建立起一整套电影业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一）成立过程与各项工作的开展对官营电影进行较为系统、全面、理性的阐述出现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政治训练处印发的股长郑用之编著的小册子 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 中。文中指出：“把电影事业视为一种真正的文化教育的事业，进而视为思想上、政治上的一种宣传工具。”“这事业的重负只有政府才有本领肩任，而且也只有政府才应肩任。商人，只可在某项利益之下，与政府发生合作的关系。”14文中详列 12 条“中国今后应采取电影之策略”的规划，其中包括“建立电影的中心思想、政府组织影戏机关、电影检查委员会之革新、电影经费之国家预算案、创办国立电影专校、教育影片之民间的运动”等，内容具体且有可操作性，涉及范围全面而广泛。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 阐述了成熟的建设官营电影的思路和步骤，标志着国民党官营电影理念的初步成型。“以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为核心，以教育、宣传为侧重，表达了国家统制电影工业的宏大想象，赋予了电影在 训政 政治语境下，建设现代化民族国家进程中特殊武器的职能。”15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 详细阐述了官营电影业的发展规 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发展考述（19301937）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1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12划，成为国民党官营电影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标志着官营电影理念的初步成型。出于政治宣传的需要，国民政府在官营电影理念的指导下着手创建自己的电影机构。“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成立之初“全体工作同志，不过仅仅 18 个人，经费每月不过 2800 元，以摄制新闻片和巡回放映为主要工作”16。电影股下设剧务、技术和秘书三个组，罗静予担任技术组中校组长，吕奎文为秘书组组长，王瑞麟为剧务组长。一些电影、戏剧工作者也纷纷加入电影股，拍摄了大量教育片和军事新闻片，在军队和农村开展电影宣传工作。“军委会委员长南昌行营政训处，为普及农村教育、提高军队知识起见、业经呈奉蒋委员核准、筹设电影股、组织放映播音摄影各队、随军前进、深入农村、作普遍文化之宣传、并摄前线各项剿匪新闻、影片甚多、全球社记者、兹探悉该处于上月间、在赣各剿匪区及沿赣浙闽公路线内各乡镇地方、摄取各种影片计四大本、业已剪接竣事。”17特别是对于江西本地的电影教育发挥了重要作用，“电影股给予江西民众的利益，也极足重视，他们在收复区里，针对着赤化教育下功夫，丰功伟绩，可以想见，对于本省电影教育的促成，它也是一个值得感谢的功臣”18。由此可见，“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在促进江西地区电影事业、教化民众思想、传播意识形态的工作得到了肯定。由于在“新生活运动”宣传活动期间，电影股的影片拍摄受到赞赏，获得预算报告的批准，经费逐渐充裕，电影股也愈加壮大。“因为经费的充裕，人才的集中，出品，工作，都足令人惊异，当然电影的收获，也非笔墨所能形容。”19股长郑用之将经费用于购置电影技术相关的设备，良性循环的经营方式愈加促进电影股的发展。除了在南昌地区开展各项电影活动外，“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的事业版图也逐渐扩大，电影股开始奔赴全国各地举行影片的巡回放映以及摄制工作。1934 年，“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赶赴福建，“在闽省巡回公映，遍历大小城市军区四十余处，吸收观众在 80 万人以上，现已完毕，昨返省拍摄新运大会影片，定日内回赣”20。“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不仅仅把镜头聚焦于举办各项活动的盛况，影片内容也没有局限于以“赤化”“训政”“反共”等为主要内容的军事活动新闻片，另外也记录了许多非军事性的新闻片，特别是对自然灾害与民生疾苦也给予了关照。“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前应川灾救济协会之请，派该股技术组长兼录音师罗静予，摄影师罗及之，二人赴川摄制灾情实况现该片业已完放，编作该股出品之电影新闻第 34 号。”21影片包括“干旱一般”“十室九空”“流离失所”“夺取白泥”“草根煮食”等片段，真实记录了灾难中普通百姓的苦难生活。影片中还摄制了“其他关于中央及川省地方当局，对于灾民之散发急赈，全面同胞捐济赈款”等场面，以期通过播映此片，“表示我中华民族团结互助之精神”22。不同类型的影片的出现，丰富了国民党官营电影的内容与题材，尽管没有摄制观众喜闻乐见的剧情片，但新闻纪录片显现出良好的宣传与教育效果的确达成了电影股设立之初的目的。（二）为电影的摄制提供丰富素材自“南昌行营”设立后，南昌成为国民政府的军事重地，其他官营电影机构也纷纷前赴南昌进行电影的摄制，用镜头把发生在南昌城的大大小小的事件记录下来，履行国民政府的电影宣传任务，维护并巩固国民党政权，加速助推国民党统一全国的步伐。1934 年 2 月，蒋介石在“南昌行营”扩大纪念周上发表 新生活运动之要义 的演讲，标志“新生活运动”正式启动。同月 21 日，南昌“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成立，蒋介石自任促进会会长并颁布一则 新生活运动须知，提倡人们成为奉行“礼义廉耻”思想的新国民。于是，各界纷纷响应，建设新生活组织，拍摄“新生活运动”相关电影，“电中宣会派队来赣摄制电影”23。率先推广“新生活运动”的江西地区成为全国各地派干事前来学习的“模范样板区”，南昌则是整个江西地区开展“新生活运动”的领先阵地。“中央电影摄影场”“中宣会电影股”等官营电影机构来前线拍摄电影素材，制作相关的影片。1933 年在南昌拍摄的以“新生活运动”为主题的影片共计 6 本，分别是“南昌新生活运动（1 本，新闻片）、新生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2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13活运动（4 本，纪录片）、新生活运动（1 本，新闻片）”24。“中宣会电影股”还在南昌拍摄了其他记录大型活动的新闻片。“南京中宣会电影股前派员至南昌摄取新运影片、兹已运京整理完竣、定五五举行新运大会时在本京各大电影院放映。”25此外，“中宣会电影股”曾赴南昌摄制阵亡将士追悼会的新闻片，“南昌各界追悼会、六日晨因值民族扫墓节日开会益增悲壮、开会时中宣会电影股在场摄制影片，复有飞机翱翔高空、散发宣传品、各代表离会场时、又分散江西剿匪史料、暨大会特刊等、以资纪念”26。由此可见，南昌地区的军事或社会活动为国民党官营电影的制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图 1）。1935 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迁往湖北，改设为武昌行营，电影股也随之迁往武汉。尽管电影股迁入湖北，江西境内的电影活动仍然照常进行，“在不定期的机会里，江西境内，依然有着他们的事业”27。三、“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与“励志社”电影车的放映活动（一）“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的电影施教工作“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移鄂后，其产生的宣传效果与电影的教化力量仍然在南昌地区散发着余温。如何继续加强国民党官营电影在南昌地区的宣传效果与教育功能？“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与“励志社”南昌分社陆续加入了电影教育的工作中来。1935 年春天，“江西省教育厅向江西省政府申请设立一个巡回教育电影机构以开展社会教育。得到江西省政府的核准后，江西省教育厅会同江西省立民众教育馆共同组建了 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28。电影团的成立受到高度重视，多方力量倾力支持，由此掀开江西地区电影文化发展的新一页。“电影教育，也在这时发动。先是教育厅拟订计划，送请省府核实，旋经省府批准，教育厅乃召集有关团体，集议进行办法。当时均以事属急要，对于一切计划，莫不表示赞同，便决定由江西教育厅，江西公路处，江西省立民教馆组织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主持计划一切，当由程厅长等负责筹备，拟定章则，筹定经费，购置机件，五月间，江西省电影教育的原动机电影团，便在江西文化史上留下了可以记载的一页。”29“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在南昌成立后，全年经费共计 1.2 万元，首任团长由“省立民众教育馆”的饶馆长担任，后来由程宗宣继任。电影团的放映设备均是由政府出资从上海购买外国生产的机件，装配完成后先在南昌试映数次再前往其他市县巡回放映。特别是在公路处的联合支持下，电影团有充足的经费购买先进的电影技术设备，“各种机件，由本处与民教馆双方出资，请省府购料委员会在上海购买，以材料多系舶来品（本国所无者），故迟迟延数月始配就，又以呈请财部免税，耽搁两月，岂至四月始到南昌，现已试映数次，尚可应用，一俟机件配足，即定期开赴各处放映”30。国民政府认为当时电影院播映的国产影片，多以谋利为目的，有社会教育意义和价值的影片犹如凤毛麟角。而外国影片由于国情迥异，风俗悬殊，很难得到我国内地民众的了解与体会。因此在没有国家力量摄制教育影片之前，不得不暂时租借外国影片。电影团与金陵大学签订租约，每月租金百元，影片由金陵大学持续提供。31“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还曾与南昌的影院合作特约放映。由于南昌是江西省的省会，影院较多，影片也更新鲜，电影团看中了南昌市电影院的映片优势，决定向这些电影院租借影片巡映。“南昌市电影院，计有三所，每月更换影片，多则二部，少亦十二三部，图 11934 年 7 月 1 日，南昌“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改组为“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设在豫章道署（今叠山路西段）的中山纪念堂 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发展考述（19301937）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3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14留心考察，不无佳作。有时影院不愿转租时，本馆即派员与之接洽，特约放映，影作方面，尽量压低票价，本馆则为之宣传，并加制幻灯片，派员指导。”32“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成立后，担负最重要的职责是前往省内各地进行影片放映，特别是在江西省公路处的支持下，巡回放映事业随着公路线在省内不断延展。四通八达的公路线为电影活动的顺利开展提供了便利，因此“电影团的口号是 使江西公路变成为文化运动线！团里备有汽车一部，自备发电机，提包式放映机等设备，机动性强。其足迹遍及公路沿线如新建、抚州、吉安、泰和、遂川等地”33。由此，“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的巡映工作以南昌为中心，向全省铺开，巡回放映事业在省内畅通无阻。“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在巡回放映前事先调查各地的人口，学校以及其他机关团体，当负责巡回放映的电影车到达后再与当地的长官商洽，选择合适的地点放映。34返回南昌后，在城内人流量大的公园再次举行公开放映活动，例如电影团曾在湖滨公园以及大成公园（今中山路人民银行内）的露天场，先后上映了 三个女性 好人的胜利 等影片，“省立民众教育馆”为电影放映添办了电影教育项目，每周放映一至两次。35除了在城市地区放映电影以外，“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还多次深入农村地区开展广泛的电影放映活动。当时，广大农村地区民众的知识水平较低，接触新兴大众媒体的机会极少，承担着全省电影教育使命的电影团的到来无疑给了农村民众们一饱眼福的机会，同时也达到了教化农村民众的目的。1937 年后，随着全面抗日战争的爆发，江西地区的抗日救亡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展开，抗日救亡宣传教育活动巧妙地运用各式电影、报刊、图书、漫画等媒介，来加强人民的抗日热情，助长军队士兵的抗日激情，并加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宣传。“电影团”恪守“娱乐不忘救国之良规”的爱国教育理念，在各地放映抗战题材相关的影片。1939 年，南昌陷落于日寇侵略之下，电影团在江西其他地区的放映活动迅速增多，且内容不仅限于军事战争，还包括部分以伦理教育作为主题的幽默影片如 母训 以及历史题材的有声片如 薛仁贵 董小宛 等，另播放有儿童有声歌咏合唱片 小天使36。正值电影团的巡回放映活动稳步前进之时，不少缺陷与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其中最关键即外国影片的放映占据较大比例且在放映过程中出现了诸多问题，然而电影团自身还不具备摄制教育影片的能力，“影片之未能适合国情，尤为电影教育方面最大之缺憾”37。即使如此，电影团一直在尝试摄制影片，于1935 年 7 至 8 月间尝试摄制影片四小卷，内容分别是西山学生军训入营典礼、莲塘修建公路、劳动服务团宣誓典礼、莲塘试验区儿童健康比赛。由于是尝试摄制的影片，经费缺乏，因此均为片段情景且缺乏文字说明。可见技术上业已成功，然经费成为最大的阻碍，每摄制一卷影片，从购片到摄影再到冲洗，需要消耗千元左右。电影团决定暂且先行设置通俗影片五卷，计划尽可能地减少预算开支，这五卷影片的内容初步预计为公路名胜风景片、民众教育片、卫生运动片、与农事相关影片、交通安全片。待完成后再规划摄制与心理建设、精神教育、雄伟理想等内容相关的影片。38“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承接了部分“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的电影教育任务，向更深的层次、更广的地域推进。电影放映的受众类型在逐渐拓宽的同时，电影团的规模也愈发扩大，它所经过的公路线成为江西文化运动线，无论是对这条线路的起终点南昌，还是在“这条线”辐射范围内的整个民国时期江西地区的电影事业都产生了一定的历史影响。电影团的爱国抗战影片巡回放映活动，在日趋激烈的全民族抗战中，对于宣扬爱国精神、激发爱国热情、筹集军费物资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与此同时，“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积极对过去的工作进行总结，及时发现问题并调整未来的工作方向。如针对学生、儿童等特殊群体，进行特殊的定位施教；对受教育程度不同的城乡居民采取因地制宜的巡回施教方式；面对“片荒”问题，除继续加强影片自摄工作，另提出各省电影团要交流合作、相互扶持的建议。“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对电影教育功能的重视，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南昌地区，甚至整个江西地区电影教育事业的发展，间接提高了本地区民众的文化水平。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4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15（二）南昌“励志社”电影车的放映工作1929 年 1 月 1 日，蒋介石亲自创办了“励志社”，主要任务是既充任蒋介石的内廷供奉机构，彼时也为社员提供各种生活服务和优惠政策。由于当时南昌地区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剿匪”计划，士兵军官较多，服务需求大，因此“励志社”在南昌建立起分社（图2）。而当时在全国设立军官俱乐部性质的“励志社”分社，也只有成都和南昌两地。而放映电影是南昌“励志社”最关键的一项事务，“励志社在南昌，最足令人瞩目，他的事业，也最切现时代的需要。当剿匪军事紧张的时候，他们便适应者（着）需要，有电影车的设施了”39。南昌“励志社”电影车的设计极具特征，是一个流动的放映单位。“整个设计是在一辆二吨半的卡车上，装配一具马达来发电，用以放映电影，播放无线电、留声机，以及扩音机。”“把发电机装在汽车上，不用搬动，利用汽车引擎来带动发电。”40这辆电影车的工作对象主要是部队及省会中的学生。目的是激励士气，慰劳将士，“在行军疲困的荒野，得着电影车的赐予，不啻是供给了战士们的精神食粮”41。电影车的电影放映受到部队官兵的热捧，在当时“励志社”的自有刊物 励志 中常用“电影车工作忙”“电影车工作特忙”“盛况”等词语来形容电影车的工作情况。有新闻如“上月二十四日该分社社员科举行社员电影会，放映有声片 二对一，到社员三百余人，来实数十人，秩序整齐，颇极一时之盛”42。又如“二十二日晚电影汽车驶青云谱，为特务大队放映全运会影片，二十三日晚为市政委员会放映航空片，观众均极踊跃云”43。再如“社员电影会，定八日下午二时半放映有声国片 桃李劫，届时定有一番盛况云”44。为了进一步加强国民党官营电影在南昌地区的电影教育，“励志社”电影车除了给驻赣官兵放映影片外，南昌中学的学生也成为“励志社”电影车重要的服务对象。在 励志 刊物中有如下记载：“江西省立第一中学，为欢送该校高一学生赴西山受训，特由该分社于十日前往为放映武侠影片，江侠士刺虎云。”45“五月五日电影汽车，为豫章中学放映锦绣天影片，八日为县政人员训练所放映民族英雄影片，九日去西山工作，十日晨复赶回社，于下午二时半钟，在礼堂放映 孽海法网 有声侦探名片，到社员三百余人。负责电影之谭克鹏同志，日来在西山等处，奔波培极劳碌云。”46可见，“励志社”电影车的工作确实繁忙，而电影放映活动也受到了官兵以及学生的热烈追捧，南昌地区的国民党官营电影事业盛况空前。在收到观众的积极反馈后，电影车的活动也开始逐渐外扩，当南昌地区举办重要活动时，电影车也负责放映电影、播音等工作，放映对象延伸至普通百姓中。“月之十四日南昌市妇女服务会过年纪念，特假该分社礼堂举行会议，并选举负责人员，完毕后即由该分社放映影片，藉资招待云。”47“南昌市航空总站过年纪念，于本月一日举行游艺大会，该分社特派电影汽车驶往放映笑片 王先生过年，该片表演滑稽，观众千余人，皆为轩渠不置，又南昌市于本月二日晨各机关在公共体育场所举行总朝会，该分社派员担任播音工作云。”48伴随着放映对象的扩大，活动和需求的与日俱增，有记载励志社电影车曾在连续的四日内放映多场电影，“该分社鉴于公路建设及公路安全之重要，特为七省市常会放映交通安全影片，俾可广为宣传，计 17 日为市委会及公路处放映，18、19、20，三日为民众放映，每日均放四场，每场均有五百余人，数日来观众约近万人，21 日晚复为市政委员会议员及眷属，放映第六届全运会影片，今日（22 日）午后仍将为社员放映，故社员科近日工图 21935 年的南昌“励志社”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发展考述（19301937）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5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16作，极为紧张，而尤以谭克鹏同志为忙碌云”49。其时，南昌“励志社”电影车勤勤恳恳的工作，“极得外界人士之赞许云”50。结 语自 1930 年国民政府官营电影理念逐步形成直至1937 年抗战全面爆发，“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江西省巡回教育电影团”以及南昌“励志社”电影车三个机构通力合作，“力谋联络，如双方协助卫生处之口腔卫生宣传工作，时间达一月之久，且双方技术人员，精神结合，至为融洽，可谓业已携手，在同一战线上集合了”51。当然，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这个时期国民党的官营电影事业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带有极其浓厚的“反共”政治色彩，把电影看作是教化的“工具”，“剿匪”的士兵，宣传的“武器”，其反动本质溢于言表。但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回眸这段官营电影的历史，也必须承认这也是早期中国电影发展史上的一个特定与特殊的阶段。国民党官营电影在南昌地区开展的电影教育，使得早期电影的现实教育功能（社会纪录、科普推广、卫生习惯养成等）得到了较充分的体现，也客观上为早期南昌地区的电影事业带来了一定的发展。注：本文系江西省社会科学“十三五”（2020 年）基金项目“江西电影史料整理研究”（项目编号：20YS01）的阶段性成果。（责任编辑：谢阳）注释：1 江西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组织大纲 J.音乐教育，1933（2）：81.2 本会工作报告 J.音乐教育，1934（7）：77.3 参见佚名.娱乐场所加派警士维持秩序 N.江西民报，1935-08-06（8）.4 参见上海市电影检查委员会：本会大事记 J.上海市电影检查委员会业务报告，1929（9）-1931（6）.5 唐毓瑞，舒占元.南昌市电影发行放映大事记（19141991）M.南昌：南昌市电影发行放映公司，1992：8.6 参见训令：中央宣传委员会训令（第 106 号）N.中央电影检查委员会公报，1934-05-13（1）：5-7.7 虞吉.大后方电影史 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5：30.8 中国教育电影协会.中国电影年鉴 1934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15.9 参见鲁涤平.关于挽救电影艺术为中共宣传呈（电影艺术与共产党）J.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二，270，缩微：16J-1505.10 王乾白.赣行纪实：为蒋委员长等摄制剿匪声片（上）N.明星（上海 1933），1933（3）：1.11 王乾白.赣行纪实：为蒋委员长等摄制剿匪声片（下）N.明星（上海 1933），1933（4）：13.12 王乾白.赣行纪实：为蒋委员长等摄制剿匪声片（下）N.明星（上海 1933），1933（4）：18.13 林清华.黑白之外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电影叙事与意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6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17识形态 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2012：120.14 参见郑峻生.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 M.军委会委员长南昌行营政治训练处丛书，1993.15 虞吉.大后方电影史 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5：33.16 郑用之讲，王历东记.三年来的：中国电影制片厂 J.中国电影（重庆），1941（1）：51.17 参见佚名.赣行营摄剿匪影片 N.中央日报，1933.18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7.19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7.20 佚名.赣行营摄制闽新运影片 N.中央日报，1934-04-26（7）.21 佚名.军会政训处电影股摄制，“川灾特辑”将公映 N.中央日报，1937-06-08（11）.22 佚名.记载：风行草偃之南昌新生活运动：各界纷纷组织新生活团，电中宣会派队来赣摄制电影 J.大侠魂，1934，（1-2）.23 佚名.记载：风行草偃之南昌新生活运动：各界纷纷组织新生活团，电中宣会派队来赣摄制电影 J.大侠魂，1934，（1-2）.24 杜巧玲.中国抗战题材电影史略 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7：271.25 佚名.新运影片到京放映 N.中央日报，1934-05-04（7）.26 佚名.赣省各界追悼阵亡将士：到中枢代表等千余人，全省下半旗共吊国殇 N.中央日报，1935-04-07（3）.27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7.28 梁尔铭，庄暨军.国民政府时期江西地区电影教育研究 J.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8（6）：84-88.29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7.30 佚名.本处兴民教馆合组：巡回教育电影团成立经过 J.公路三日刊，1935（62）：9.31 参见金绍铎.本处巡回教育电影团过去之回顾与今后之计划 J.公路三日刊，1936（126、127）：41.32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7.33 舒占元.豫章电影史话 J.江西文艺史料，1990（8）：153.34 参见金绍铎.本处巡回教育电影团过去之回顾与今后之计划 J.公路三日刊，1936（126、127）：41.35 参见南昌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南昌市志 6M.北京：方志出版社，1997：222.36 参见肖翠行.吉安抗日救亡风云录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5：208.37 金绍铎.本处巡回教育电影团过去之回顾与今后之计划 J.公路三日刊.1936（126、127）：42.38 参见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42.39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5.40 侯鸣皋.蒋介石的内廷供奉机构 励志社内幕 M.南京：南京出版社，1989：44.41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97.42 佚名.举行社员电影会（二对一）J.励志，1935，3（49）：15.43 佚名.放映影片 J.励志，1936，4（1）：22.44 佚名.放映影片 J.励志，1936，4（11）：23.45 佚名.放映影片 J.励志，1936，4（16）：22.46 佚名.放映影片 J.励志，1936，4（20）：16.47 佚名.放映影片 J.励志，1935，3（51）：14.48 佚名.放映笑片：王先生过年 J.励志，1935，3（37）：10-11.49 佚名.放映安全影片 J.励志，1935，3（52）：17.50 佚名.电影车工作特忙 J.励志，1935，3（32）：12.51 曾一之.江西电影教育之回顾与前瞻 J.江西民众教育，1937（创刊号）：103.早期南昌地区的官营电影事业发展考述（19301937）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72023/2/28 上午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