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曼特尔“克伦威尔三...曲”中的英格兰民族神话重述_周冠琼.pdf

希拉里曼特尔“克伦威尔三部曲”中的英格兰民族神话重述周冠琼（华北水利水电大学）摘要：希拉里曼特尔在“克伦威尔三部曲”中通过将英格兰的先祖追溯到古希腊，重述英格兰民族的宗谱神话，寻求英格兰民族共同的血脉根源和情感归属；通过讲述先王“三个太阳”的神话传说重返民族史上的光辉过去，彰显民族英雄所承载的伟大精神；通过将克伦威尔神话化为推动英格兰宗教改革和历史进程的悲剧英雄，表达当代对通过不懈奋斗实现自我存在意义、将个人命运融于国家命运的价值取向的认同。：，“”，关键词：克伦威尔三部曲；神话重述；当代意义：；一、引言当代英国作家希拉里曼特尔（，）在其备受关注的“克伦威尔三部曲”即狼厅（，）、提堂（s，）和 镜与光（，），以下简称“三部曲”中带领当代读者完成了重返英国世纪亨利八世统治时期的穿越之旅，并经由克伦威尔的视角近距离感受彼时虽阻力重重但势不可挡的宗教改革，英格兰民众日益觉醒的独立民族国家意识，封建贵族和新兴阶层之间你死我活的利益争斗，以及英格兰大国崛起前的内忧外患。“三部曲”是一部恢弘的民族史诗，再现了英格兰民族铸造期的历史变迁；“三部曲”也是一曲个人奋斗和自我牺牲的英雄悲歌，重述了一位民族英雄的崛起和陨落。国内外有关三部曲的研究多集中于作家对人物的颠覆性重塑、作品的独特叙事技巧或作品的人性伦理等，对作品中的神话植入和重述及其意义鲜有关注。事实上，作家本人曾对神话的当代功能做出过深入的阐释：神话帮助我们返回历史，再现已经不复存在的语言。神话犹如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消逝已久的面容，而且我们会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和我们一样！神话是一种神圣的历史各民族通过神话确认自我。在战争、占领和流散的时代，神话至少可以给人们一种连续感的幻觉；而在繁荣的年代，神话让我们确信我们拥有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英国文学的命运共同体表征与审美研究”（项目编号）和年河南省哲学社会规划年度项目“希拉里曼特尔 克伦威尔三部曲 的民族共同体建构”（项目编号）的阶段性成果。上帝赋予的权力去进一步发展和壮大。（，：）不难看出，曼特尔赋予了神话联结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神圣功能，认为神话能够帮助当下的我们获取历史传承、确认自我身份，从而汲取面向未来的力量。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三部曲”中大量神话原型的运用和神话故事的重述。通过将神话巧妙融入历史叙事，曼特尔意在建构英格兰的民族认同，通过寻根为英格兰民族寻求血脉亲缘；同时，通过民族英雄的神话重述建构当代的精神家园。二、民族先祖和先王神话的重述从文化人类学的视角进行研究的神话学家 如爱德华泰勒（）、詹姆斯弗雷泽（）、诺思罗普 弗莱（）通过对各民族大量神话的研究，发现尽管文化背景和地理空间迥异，人们在神话中所表达的共同关注的命题却极其相似。因而，神话不只是远古初民通过想象创造的神秘故事，更是积淀于人类内心的集体无意识，承载着人类的集体智慧和精神力量。作为一种文化资源，神话是“民族文化之根”“在表现民族精神方面，无不渗透着古朴之音，潜流着震撼心灵的古旋律”（何江胜，）。古尔灵（）曾总结道：“神话从本质上具有集体性和共有性，因此神话可以通过共同的心理和精神活动将一个部落或一个民族紧密联结在一起。”（，）故而，通过对神话的引入和改写，文学作品得以“证明自身观念的正统性和悠久性，并以此增强自己族人的认同感与归属感”（廖宇婷）。安东尼（）认为：“民族被视为一个虚构的 超级家庭，它夸耀自己的血统和宗谱，并以此来支持它的诉求。这种血统和宗谱往往是由本土知识分子追溯得来的在这种观念中，民族能够将自己的源头追溯到一个推定的祖先。”（）“三部曲”中，曼特尔即借助神话尝试去完成安东尼所说的“本土知识分子”的使命，为本民族推定了共同的先祖。第一部狼厅如此讲述“不列颠秘史”：在远古时期，希腊有位公主，她们离经叛道，各自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希腊国王不忍处死自己的亲骨肉，便将女儿们放逐到一艘没有舵的船上。船被海风带到了一座岛上，公主们登陆后发现岛上的居民只有魔鬼。魔女们便与魔鬼交配，生下了巨人。巨人再和他们的母亲乱伦生下更多的巨人，直到特洛伊人布鲁图到来推翻了巨人的统治。“特洛伊人布鲁图与他的后人一直统治到罗马人的到来。在被称为路得城之前，伦敦被称为新特洛伊。而我们曾经是特洛伊人”（曼特尔，：）。作为巨人的后代，“全英格兰男男女女的血脉中，仍然保存着几滴巨人的血液”（曼特尔，：）。借助这些略显荒诞的神话，曼特尔将英格兰民族的祖先追溯到了希腊时期，从人类文明的发源之时探寻民族的根源，为英格兰民族探寻一脉相承的血统和宗谱。如同家族的谱系可以追踪至某一共同的祖宗，从而让这一家族生物性地具有共同的亲缘。民族，也总是能够探寻到共同的先祖和世代承袭的血统。安东尼曾言，民族的共同祖先或“推定的血脉纽带”“能够确保共同体很大程度上的团结一致”（，），从而“将历史和传说汇聚到一个强有力的愿景中，为共同体创造一个高于一切的承诺和血缘纽带”（）。“三部曲”中，曼特尔曾将亨利八世和先祖进行过关联：“有一刻，他似乎像一尊雕像，像一个更单纯的自己，或者他自己的某位先祖；那些在不列颠四处漫游的巨人中的一支，除了在他们矮小后代的梦中之外，再也没有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曼特尔，：）。曼特尔在此意在强化先祖神话记忆在后世留存的意义，这些记忆不该被遗忘，因为，正如“三部曲”中沃尔西主教所言，“要了解阿尔比恩，你就必须返回到人们对阿尔比恩有所了解之前。必须返回到凯撒军团到来之前，返回到久远以前的年代，当时，在有朝一日将建成伦敦城的土地上，巨兽和巨人的尸骨还随处可见”（曼特尔，：）。通过对过去的重返，对记忆的反复激活，对神话的重述，我们才能更加了解我们的民族和我们自己。换言之，神话及其记忆在民族共同体中具有至关重要的功能，因为即使共同体的成员“不是同质的，也能通过共同的历史记忆、神话、象征和传统而被统一在一起”（安东尼，）。值得一提的是，曼特尔笔下的沃尔西主教一定程度上契合了神话中“智慧老人”的原型意象。依据古尔灵对神话原型的总结，“智慧老人”常具有以下特征：拥有知识、反省、洞察、智慧、机智等智力品质，同时又具有乐善好施等道德品质，而且会出现在英雄陷于困境之时，指点迷津或施以援手。（，）“三部曲”中的大主教对克伦威尔亦师亦父，帮助克伦威尔在回到英国后很快立足并迅速崛起。克族裔文学专题此处引文为笔者自译。伦威尔惊叹于“红衣主教的智慧，他对奇迹和美的感受，他对礼仪和快乐的直觉，还有他的谋略”（曼特尔，：）。而且，“三部曲”中的红衣主教还被赋予了历史讲述者和文化传承者的重要身份，他擅长并热衷讲故事，他总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各种神话、传奇或历史故事。正是红衣主教的讲述让克伦威尔了解了英格兰的过去和现在，从而有助于他对未来进行谋划。沃尔西主教曾经讲述的另一个故事是“三个太阳”的神话，关于金雀花爱德华四世的传奇。爱德华出生时的英格兰“像冬天一般黑暗，寒冷，死气沉沉，灾祸连连”（曼特尔，：），他的到来犹如神的降临，“成为春天的第一个迹象：他属于白羊星座，那正是整个世界重现生机的星座”（）。在夺取王位前，爱德华在战争中屡遭挫败，他的父亲和最小的弟弟也被兰卡斯特军队俘虏并杀害。当时天气阴沉冰冷，然而，奇迹般地，天空中出现了个太阳：个模糊的银盘，在迷蒙中隐隐地闪烁。他们的光环照在悲伤的战地上，照在威尔士边境湿漉漉的森林上空，照在他的士气低落、军饷未付的队伍身上。他的下属跪在冻地上祈祷。他的骑士在朝天跪拜。他的全部生命长出了翅膀，飞向高空。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别人都看不见时，他却能看见：而这正是身为王者的意义所在。（曼特尔，）从个太阳同时出现的那天起，爱德华就战无不胜，直至登上王位。“个太阳”的神话故事以充满魔幻的形式象征着“王之为王”的神圣所在以及王者应该具有的天赋异禀，也彰显了英格兰先王在黑暗中披荆斩棘带领民族走向光明的英雄精神。安东尼曾指出，每个民族“都需要美德和英雄主义的试金石，以指导民族复兴的大任并赋予其以意义”（，）。这种英雄精神对于民族共同体也必不可少，因为“民族共同体的未来只能从原始的黄金时代 获得意义和形式，那是一个英雄的时代。英雄提供了美德行为的典范，他们的英勇事迹激发了他们被压迫的颓废的后代的信心和勇气”（）。三、克伦威尔民族英雄形象的神话化重构“三部曲”中最引人关注的是曼特尔对克伦威尔（）形象的颠覆性重塑，这既展现了作家高超的人物塑造技巧，也体现了作家解构宏大叙事的独到历史观。基于坎贝尔（，）有关神话英雄的重要论述，笔者发现“三部曲”中曼特尔对克伦威尔的形象重塑是作家对神话的继承和对悲剧英雄的重构。在 千面英雄（s s）中，坎贝尔曾总结神话中英雄的成长轨迹：“一位英雄从日常的世界，勇敢地进入超自然的神奇区域，在那里遇到了传奇般的力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雄带着这种力量，从神秘的历险之旅中归来，赐福于他的人民。”（坎贝尔，）古尔灵在评析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时将英雄原型的几个发展阶段概括如下：（）追寻。为了拯救他的王国，英雄要经历艰难的旅程，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和恶魔进行斗争，解开常人无法回答的谜题，克服常人无法克服的障碍；（）启蒙。英雄在承受一系列的折磨和考验后，开始从无知和幼稚走向社会和精神的成熟时期，开始成为社会群体中具有权威的一员。在这一阶段，英雄一般会经历分离、转变和复归。（）替罪羊。英雄通常和部落或民族的利益密切相关，因此英雄必须代人民受难来洗清罪恶，让国家重新恢复生机（，）。曼特尔笔下的克伦威尔经历了和上述神话中的英雄类似的成长轨迹。他承受了与故土的分离和在异乡的流落，饱尝了生存的苦难。然而，他始终不屈服于命运，凭借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智慧，追寻到了自己作为独立主体的存在价值，也谋求到了个体在国家和民族发展中的重要历史地位。然而，最终，犹如神话故事中的替罪羊，这位悲剧英雄还是走向了毁灭，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克伦威尔年少时就逃离家乡，开始流亡生涯。流亡可能是一种驱逐和惩罚，就像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他们自此开始体验尘世生活的各种疾苦。对于流亡者来说，他们经历着与原本熟悉的生存地域的空间分离，也承受着适应陌生环境的心理冲击以及失去了归属感和安全感的身份断裂。克伦威尔的流亡既有被动的无奈，为了活命而不得不逃离家乡；也有主动的选择，他将自己放逐到了广阔的世界以寻求新生。幼年的克伦威尔穷苦悲惨，经常遭受酗酒成性脾气暴戾的铁匠父亲的毒打。狼厅开篇，从父亲的暴虐下死里逃生的克伦威尔从姐姐凯特那里借来少量的路费，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活。离开前，姐姐曾送给他一个护身符，在登上了离开多佛的船后，他却在轻吻护身符祈祷好运后，将其丢进了海里。“他将记住自己第一次看到空旷的海面的情景：那泛着微波的灰色一望无际，就像梦醒之后的模糊印象”（曼特尔，：）。由此可见克伦威尔选择流亡的义无反顾，当然也伴随着对未知将来的迷惘。此后，他流浪于欧洲各国，为了谋生乞讨过、希拉里曼特尔“克伦威尔三部曲”中的英格兰民族神话重述偷过、骗过，当过装卸工、船员、雇佣兵、厨工等各种苦力。在意大利时，为了赢得赌注，他曾冒着生命危险抓住过一条毒蛇，然而，奇迹般地，他非但没有死，反而“变得更加强壮，藏身快，出手也快”（曼特尔，：）。犹如神话中的征兆，克伦威尔的人生也开始出现转机。从战场上逃离的他，偶然来到了意大利银行家弗雷斯科巴尔迪（）的门口并被收留。最初只干一些厨房粗活，但有一天他被叫到楼上去学习会计，就再也没有下来过，隐喻克伦威尔人生的崛起。流亡、漂泊总是和追寻如影随形。追寻是神话的原型母题之一，也是英雄成长的内在驱动。英雄在历经常人难以忍受的考验和磨难后，仍勇往直前，始终朝着最初出发时的方向进发，如神话中的英雄伊阿宋对金羊毛的追寻，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对失落的圣杯的追寻。“三部曲”中克伦威尔也始终没有停止对个人价值和存在意义的追寻。通过孜孜不倦的努力，他掌握了好几门外语；在意大利的时候，他学会了一种记忆术，使他能够准确记忆很多的数据和细节；他通晓法律、金融和贸易等多个领域。曼特尔曾借助隐匿的叙述者如此描述克伦威尔：据说他将整部拉丁文圣经新约熟记于心，因此如果哪位神父念诵经文一时卡壳，他总是 随时都可以 张口就来他能起草合同，训练猎鹰，绘制地图，阻止街上的斗殴，布置房屋，摆平陪审团。他会恰到好处地给你引用传统作家的名言，从柏拉图到普劳图斯，然后再倒回来。他懂新诗，还可以用意大利语朗诵。（曼特尔，：）如同神话中的英雄，这样的克伦威尔似乎具有超乎常人的非凡能力，在效忠沃尔西大主教时，他帮助大主教处理各类信件文书、打理各项财务往来、协调大主教在国内外的各种人际关系，成为大主教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与此同时，克伦威尔也为自己积累了相当的声名，开始成为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因此，他的家里总是挤满了需要他帮助和提携的各行各业不同国家的人。天赋加之毅力和勤奋，让这个连自己准确的出生日期都无从知晓的帕特尼穷小子一路攀升至首席国务大臣，并被受封埃塞克斯伯爵，到达人生的巅峰。克伦威尔对于个人价值的追寻还体现在他对于家人的呵护，对于下人的关注和对于有需要的陌生人的慷慨相助。他钟爱妻子丽兹，对她充满了尊重，夫妻间经常有平等的对话，这段和谐美好的婚姻让二人都体会到了强烈的幸福。在妻子因为汗热病去世时，他万分悲痛，将自己关在屋里呆了一个月，不断回忆和丽兹一起生活的点滴。他几乎不愿意睡，因为，“一旦睡着，丽兹维基斯就会回来，快乐而忙碌，等他醒来后，就不得不再一次感受失去她的痛苦”（曼特尔，：）。出于对妻子的爱和怀念，他终身未娶。对于儿子和女儿，他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从儿子格利高里呱呱坠地，他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位和蔼慈爱的父亲，一定不像他的父亲对他那样。他立志让儿子成为悠闲的绅士，“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外形不错，和大人物在一起也可以轻松自如，对下人温和礼貌，能够弹奏乐器，能够用法语进行交谈，能够进行室内和户外的技能运动”（，：）。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为了庇佑儿子，在伦敦塔中的他也依旧没有让儿子卷入这场争斗。两个女儿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大女儿安妮是个颇有主见的孩子，要求学习希腊语，他便立即着手为他请最好的老师。小女儿格蕾丝在他眼中就像是一个天使，是上天的恩赐。然而，很不幸地，在妻子离世不久，两个女儿也相继染病离开了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经常怀念妻子和女儿们。对于在他家里帮工的下人，他也十分关注，并努力记住每个人的长处，从而希望在未来能够培养他们的一技之长，帮助他们谋求更好的生活。而他的家门外经常聚集着一些穷人，期盼得到他的救济。据他的厨师统计，他们曾每天两顿为两百名伦敦人提供饭食。曼特尔笔下的克伦威尔充满同情心和责任感，通过对身边的人的爱和帮助，克伦威尔实现了自我价值和阶级的跨越，创造了乡野草根的命运逆转。政治理想也是克伦威尔毕其一生的追寻，他希望看到统一的、人民安居乐业的英格兰。曼特尔在 提堂 中如此表述了克伦威尔的理想：“让亨利赞助一部伟大的圣经，放进每一座教堂他的理想是建立统一的国家、统一的货币、统一的度量衡，特别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统一的语言”（曼特尔，：）；他想要实现“从埃塞克斯郡到安格尔西岛，从康沃尔郡到英格兰边境一视同仁的公平正义”（）。为了这一梦想的实现，他采取了一系列的政治举措。比如，他努力推行 新济贫法案，因为他认识到资源分配的失衡带来的不平等，认为富人可能对穷人负有某些义务，因为如果你“在羊毛贸易中发了财，那么，对那些失去土地的人，那些没有工作的工人，无田可种的农民，你就负有某些责任”（）。他认为改善基础设施和创造就业是国家的职责，且有利于社会稳定，“英格兰需要道路、堡垒、港口和桥梁。人族裔文学专题需要工作。老老实实的工作原本可以保证国家的安全”（）。在作为亨利八世朝廷重臣的整个政治生涯中，他建立了新的国家机构，通过了新的立法，推动了英格兰民族国家形成的进程。然而英雄终究难逃厄运，如同为人类偷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却不得不承受无尽的折磨和痛苦，克伦威尔总是能够感受到时刻紧逼的危机，最终于权力巅峰处跌落深渊，走向毁灭。克伦威尔的死带有替罪羊原型的牺牲意涵，也具有不可摆脱的宿命的意味。镜与光 描写了克伦威尔生命的终结：在为国王物色第四任王后时，出于国际局势的周全，克伦威尔选择了克里维斯的安妮公主，并请画师为公主画了一幅画，国王见画十分满意，然而在见到公主本人以后却大失所望，因此对克伦威尔十分不满，这成为克伦威尔命运急转直下的导火索。事实上，国王对克伦威尔时有猜忌，加之国王宗教改革的立场并不十分坚定，同时由于王室和贵族的紧密联系，克伦威尔最终难敌他的阶级对手，被以无须有的罪名关进伦敦塔，并很快被处以断头。克伦威尔既是彼时阶级斗争的败将，也是转型期社会的必然牺牲品。四、神话重述的当代意义在神话的力量（）中，比尔莫耶斯（）曾在和坎贝尔的对话中表达了对现代人的忧思：“我年轻的时候，天上有属于我的星星，它们的永恒持久能够抚慰我，它们提供给我一个熟悉的世界，使我相信有一个慈爱、和蔼、正直的天父在天上守护着我我在想，我们的下一代怎么办？他们没有可以固定仰望的星星，没有熟悉的世界，没有神话。”（坎贝尔，）神话的缺失犹如精神信仰的缺失，会让人们产生断裂感和陌生感，这就是神话的神奇力量，因而，神话需要被传承下来。而文学，一方面能够从神话中汲取不竭的源泉，另一方面也能够通过对神话的“传承、转化和变异”（叶舒宪，：），即神话的反复重述，“解放了原神话能指的惯性重复与循环，恢复了人们对所指的发现”（叶永胜，），使神话不断在新的语境下被赋予新的意义而保持旺盛的生命力。“通过重述，我们可以穿越时间隧道，触摸先民的诗性智慧；通过重述使混乱的、迷茫的现代人，清醒体验自身的生存处境，在古今相通的境遇中展开对当下生存的知性探讨”。而神话之所以能够得以重述，根源就在于神话作为一种深厚的文化资本，总是能够给人们提供滋养。“神话所内在的人类文化基因，决定了神话即便远离人类神话时代依旧神力无限，不仅为人类提供了诗性智慧，也为人类指明并提供了返归自然的航向与能力。”（叶舒宪，：）当然，现代文学作品对神话的移用或改写并非为了回归原始，“而是借非理性的外观传达高度理性化的思考，或者是用丰富的象征形式去探索那种非概念语言所能穷尽的道理”（张雪，）。现代社会，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和生活节奏的不断加快一定程度上解构了神话，然而人们却更加向往神话，因此叶舒宪曾言：“世纪是西方理性宣布神话消亡的世纪，而世纪则是神话全面复兴的世纪。”（）神话以其融古通今的强大表征力在当下人们的诉说中依然占据着不可侵犯的位置。借助神话，我们可以感知来自远古、至今依然激荡着的力量，并在现实的日常生活中和神话建立联系，寻求存在的连续感和意义。“三部曲”中，曼特尔借助希腊魔女神话和布鲁图神话为英格兰寻求共同的先祖，从血脉根源上构建民族共同体，让共同体成员建立起牢固的血缘纽带和强烈的归属感。“三个太阳”的神话传说是对先王辉煌历史的回望，从光辉的过去中寻求伟大的民族英雄精神，建立本民族的自豪感。而对于克伦威尔的英雄神话重构更凸显了当代语境下对于与命运抗争的不屈精神和通过奋斗实现自我意义的价值观念的认同。曼特尔笔下的克伦威尔某种程度上被赋予了神性，如同神话中的悲剧英雄，历经磨难，百折不挠，凭借非凡的毅力和超常的能力实现了个人命运的巨大转折，也推动了铸造期民族国家的历史进程。通过神话的引征和重述，曼特尔的“三部曲”不仅完成了关于世纪英格兰宗教改革和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书写，更超越了这段历史，在当代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回响，让当代读者在神话中找到其来自何处、认清其是谁的真实面目、了解其何以发展到今天的历史过程，从而也就更加清晰地明了未来其该往哪里去。五、结语在人类普遍遭遇信仰危机和精神荒原的当下，神话能够提供给我们赖以生存的寄托和力量。曼特尔在“三部曲”中的神话重述帮助英格兰民族找寻血浓于水的血脉根源，寻求共同体的归属感；也让我们一睹早期民族史上救国于危难之时的英雄风姿，他们犹如神灵，为在黑暗中挣扎的民族带来光明和希望。“三部曲”也通过对人物形象的神话化重塑，讴歌通过个人奋斗实现个人理想、改写了个希拉里曼特尔“克伦威尔三部曲”中的英格兰民族神话重述人命运，同时也推动了民族发展的英雄精神，犹如一面“镜子”，帮助当下的人们更加清晰地反观自我、修正自我，不断调整前进的方向并获取前进的力量。参考文献，s（）：，“：”s ：，：，s：，：，s s ：，安东尼史密斯 民族认同王娟译南京：译林出版社，何江胜 神话与英美现代主义文学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廖宇婷共同体想象与民族文学的身份认同 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期，希拉里曼特尔 狼厅刘国枝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提堂刘国枝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叶舒宪：神话如何重述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弗莱的文学人类学思想 内蒙古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页叶永胜神话重述的意义与策略天府新论，（）：约瑟夫坎贝尔、比尔莫耶斯 神话的力量：在诸神与英雄的世界中发现自我朱侃如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约瑟夫坎贝尔千面英雄黄珏苹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张雪 弗莱的神话 原型批评理论四川大学硕士论文，族裔文学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