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鉴日本经验-思考工匠精神.doc

借鉴日本经验 思考工匠精神
借鉴日本经验 思考工匠精神
　　到底什么是工匠精神？笔者理解，工匠精神包括而不局限于以下信念：热爱自己的工作；每临工作现场，必有庄敬之意；长期探寻此业之精髓，力求达到更高之境界；产品和服务讲究品质，质量是生命也是道德和人品；祈望自己的所为对后人的价值超出价格，作品能比自己的寿命更长。
　　手工业时代没有“工匠精神”一说，就像吃不饱饭的时代很少讨论“孩子为什么不愿吃饭”一样。那个时期的工匠一般自视为手艺人。工匠们一生搂住一件事做透，也是自然而然的，多数工匠还以之传宗接代。那个时代，工匠讲得最多也最为自豪的一句话是：“活干不好，丢不起人”。师傅们手艺当然有高有低，但粗制滥造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分工越来越细，合作越来越强。工作岗位被不断细分，工匠类别在快速扩展。譬如日本有家庭妇女琢磨家庭杂物的收捡而成就了“收纳师”职业，其中一位名叫山下英子的收纳师还因其专门研究成果成为收纳咨询师，出版了专著《断舍离》，书中的人生思考接近于哲学境界。
　　工匠精神的实质
　　虽然工匠的类别在扩展，工匠的队伍在扩大，但工匠精神却同时被逐渐丢弃。
　　到底什么是工匠精神？笔者理解，工匠精神包括而不局限于以下信念：热爱自己的工作，绝无高低贵贱之虑；每临工作现场，必有庄敬之意；长期探寻此业之精髓，力求达到更高之境界；产品和服务讲究品质，质量是生命也是道德和人品；以业为生，但不为钱而放弃标准；一旦结识高手，必敬慕之，学习之；祈望自己的所为对后人的价值超出价格，作品能比自己的寿命更长。
　　首先来看工匠精神之对所从事的工作的热爱。
　　全世界最长寿的企业、超过1400岁的金刚组，从日本飞鸟时代（公元600～710年）世代传承下来，小川三夫的《长短木头的组合》记述了金刚组第40代当家人金刚正和说过的一段话：“等到两三百年以后，把这些建筑物拆开时，负责拆房子的木匠会想起我们这些匠人来的。他们会感叹说，瞧这活儿，干得真棒！”
　　同样的情感，400年老店日本HIGETA酱油公司的常务董事山下启义则这样表达：“我们有时还是会在工作中对微生物说话，比如会对那些小家伙们打招呼，说：‘好嘞！今儿在这给你们加点儿空气，给你们搅拌搅拌怎么样啊？’我们不仅重视微生物，而且对它们充满了敬意。”
　　田中贵金属集团公司资历尚浅，但也有130年，它的老本乡主任说的跟山下启义几乎一样：“好像贵金属在向我们一个劲儿地呼吁似的，要我们将它们这些特性用于社会，而不是我们想到要把这些特性找出来。我们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是努力做好贵金属渴望我们做的事情。”
　　柴静的《看见》介绍了一位德国青年卢安克，他在广西桂林做义工，教落后地区的留守儿童。卢安克对工作的理解是：“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然后用从工作中赚到的钱去消费，从而让自己获得须臾的快感；但我不是，我直接从我的工作中得到快乐。”不知卢安克此前看到过高尔基的说法没有：“工作是快乐时，人生便是幸福；工作是义务时，人生便是苦役。”
　　其次，说说工匠精神之对工作的
　　庄敬。
　　“一灯如豆下苦心，父子相揖背章文”。说的是早年丧母、全仗父亲督促学业的于右任的故事。父亲要求于右任背书时，须先给父亲作一个揖以示严肃。儿子每背一课，父亲也同步背一课，父亲背书时将书本端正地放到桌案上，儿子站立一旁，父亲向书本恭恭敬敬地作一个揖，而后背诵。在当今时代，多数读书人和职场人怕是完全没有这种庄敬的感觉了。
　　日本有部获得过奥斯卡奖的影片《入殓师》，主人公原是一个大提琴师，失业后谋到殡仪馆葬仪师岗位，负责给死人化妆。他没有嫌弃这份工作，而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手艺，终于以他出神入化的化妆技艺，将一具具遗体打扮装饰得像活人睡着了一样。他的成功感言是：当你做某件事的时候，你就要跟它建立起一种难割难舍的情结，不要拒绝它，要把它看成是一个有生命、有灵气的生命体，要用心跟它进行交流。
　　1560年一位瑞士钟表匠名叫布克，他在游览金字塔时做出了一个没人相信的推断：“金字塔这么浩大的工程，被建造得那么精细，各个环节衔接得那么天衣无缝，建造者必定是一批怀有虔诚之心的自由人。一群有懈怠行为和对抗思想的奴隶，绝不可能让金字塔的巨石之间连一片小小的刀片都插不进去。”此前，人们普遍认同大学者希罗多德在《历史》中的结论：金字塔是由30万奴隶所建造的。
　　直到2003年，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宣布，通过对吉萨附近600处墓葬的发掘考证，金字塔是由当地具有自由身份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建造的。那么，布克何以一眼就能洞穿金字塔与工匠的必然联系呢？
　　原来，布克是钟表制作大师。1536年，作为天主教信徒的布克因反对罗马教廷的教规而锒铛入狱，囚禁期间仍被安排制作钟表。布克发现，在那个失去自由的地方，无论狱方采取什么高压手段，自己都无法制作出精美的手表，不可能保证钟表的日误差低于1/10秒的高标准；而在入狱之前，在自己家里，布克能轻松制造出误差低于1/100秒的钟表。布克认为，真正影响钟表准确度的不是环境，而是制作钟表时的心情：“一个钟表匠在不满和愤懑中，要想圆满地完成制作钟表的1200道工序是不可能的；在对抗和憎恨中，要精确地磨锉出一块钟表所需要的254个零件，更是比登天还难。”
　　再次，谈谈工匠精神之专注和追求完美。
　　“工匠”在日语中多称“职人”（Takumi），从词义上具有更多精神层面的含义。日本的许多行业存在大批匠人，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有着近乎神经质般的追求。他们对自己的出品几近苛刻，对自己的手艺充满骄傲甚至自负，对自己的工作从无厌倦并追求尽善尽美。如果任凭质量不好的产品流通到市面上，这些日本工匠会将之看成是一种耻辱，与收获多少金钱无关。
　　日本神户有一位名叫冈野信雄的工匠，30多年来只做一件事：旧书修复。在别人看来，这件事实在枯燥无味，而冈野信雄乐此不疲，最后做出了奇迹：任何污损严重、破烂不堪的旧书，只要经过他的手即光复如新，就像施了魔法一样。在日本，竹艺、蓝染、铁器、金属网编等领域皆有数不胜数的冈野信雄。 　　在中国已经很有名气的是80多岁的小野二郎，数寄屋桥次郎的主厨，手握寿司75年。这位“寿司之神”连续两年获得《米其林指南》给予的三星最高品鉴，被誉为做出了“值得花一辈子排队等待的美味。”不过，他的10个寿司最高卖到10万日元。一个成年人进店吃小野手握寿司，要吃饱喝足需花费40万-130万日元。这么贵，不用问为什么。
　　我和王筱宇先生合著的《中国需要工业精神》一书曾分析过，日本职场用得最多的一个词是“本分”，把手头正在做的事做透是应份的、必须的。日本福田金属的第十一代掌管人福田诚治就说：“一成不变始终贯穿福田金属的，我想可能是一种恪守本分的思想吧。绝对不可以偏离自己的核心使命。”
　　质量不仅是生命，还是道德和人品
　　“质量是生命”，很多企业都这么说。但较起真来，这种认识还是不够的。如果，你不在乎寿命的长短，质量是否就可以不在意了呢？我们一直在跟踪并介绍过数千人去学习过的苏州德胜洋楼公司，他们认为质量是道德，是修养，是对客户的尊重。一句话，德胜公司把对质量的认识提高到了精神层面。我理解，这才是符合工匠精神的。
　　有一种流行的说法：“1956年，美国人认识了给日本皇室供应酱油的龟甲万；第二年，他们看见了第一款日本丰田车皇冠；此后，他们才又看见了索尼电器。” 龟甲万是日本的酱油厂，至今已超过350岁。龟甲万在日本1400多家酱油厂中市场份额占31%（第二名的YAMASA占11%，然后是正田6%），龟甲万几乎已成为了酱油的代名词，每年销售总额约20亿美元，2013年在美国酱油市场的份额超过55%。
　　“仁心应扩展至所有生物物种。”有此家训的龟甲万一直抵制生产化学合成酱油，包括战时和战后困难时期。龟甲万为了推广纯酿造酱油，将技术和专利都免费公开。没有精神概念的企业，恐怕对此难以理解。
　　追求极致令对手无法跟进
　　作为工业社会的主力，工匠必须追求极致。据说，技术高超的木匠涂刷的香蕉水厚度仅有5微米，用这样处理过的木材来建造房屋，房屋1000年都不会腐烂。在机械加工中，技术高超的匠人能加工比机械精度更高的精度，在匠人领域被誉为“蒙骗机械”。技术高超的匠人加工的模具，手感妙不可言，有高级磨具师傅凭巧手能够感觉到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二毫米的误差。
　　日本名牌西阵和服腰带上用的金箔加有银，非常有高档感。金和银混合比例控制在70：30就不会氧化，如果是69：31就会氧化。那时还没有化学啊，这一精妙比例是怎么想出来的？令人惊叹不已。
　　铸造工艺上有两样不好控制：温度和时间，这些靠电脑也很难处理到位。铸造用户画给工匠们的图，里面必定有其意图，计算机不大可能读懂这些用户意图。这正是掌握高铸造技术工匠的生存之道，这也可能是充分领会工匠精神的日本制造业的生存之道。全球出名的日本刀，淬火加热阶段，因金属工具会收缩，刀刃侧面和背面金属的厚度不同导致不同的收缩程度，从而产生“反”。日本刀的价值就取决于这个“反”，“反”越漂亮，刀的价格就越高。制刀的工匠淬火的工序很见功力，金属工具的颜色会随温度而变，匠人通过颜色区分，在金属工具加热至结晶排列整齐时立即进行冷却，从而提高金属工具的硬度。如果没有把握好，金属工具会像玻璃一样脆弱。所以，必须承认，以科学理论为基础的技术很容易拷贝，唯工匠绝无仅有的技艺无法被轻易复制。
　　一家企业的技术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也将使竞争对手无法跟进。1克纯金拉成0.05毫米粗的细线，能拉多长？标准答案：3000米。什么概念？目前工业需要的超细金线，直径为10微米，即百分之一毫米。人的头发丝直径一般为80微米左右。这样的超细金线，目前多由日本的田中贵金属制造。手机用于折叠弯曲部位的铜箔，田中和另一家同行福田一起占到全球市场的90%。
　　创立于1884年的同和矿业（今为同和控股DOWA Holdings Co.Ltd.），由藤田传三郎创办，其后人曾经十分骄傲地说：“全世界所需的氧化银，有百分之七八十是我们供货。所以有人开玩笑，说我们要是停止回收氧化银，全世界的钟表都得停！”
　　还有一家可能造成全球某一产业停产的企业，就是生产手机中必需的水晶振荡器的日本爱普生东阳通信公司。水晶有一个很出众的特点，超薄的水晶片出现紊乱的概率为一百万分之一，手机的心脏部位需要这样的纳米级水晶片。天然水晶依赖从巴西进口，不仅长成要花数百万年，十分难得，而且瑕疵和所含杂质很多；而人造水晶三个月时间一次能生产出3吨，只是需要加工到极薄，越薄就越能获得更高的频率。爱普生东阳通信公司的石英晶体部件事业部把人造水晶加工成为20纳米或者30纳米薄的产品，20纳米只有人的头发丝的四千分之一。在如此极为精密的世界，除了日本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做得了。据说如果该公司停工停产，全世界范围内使用的手机都会变成无用之物。
　　工匠箴言发人深省
　　笔者与研究日本企业长寿秘诀的船桥晴雄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新日本永代藏――企业永存的法则》提到，在124万家日本企业中，存续100年以上的企业有2万家，200年以上的有1200家，300年以上的有600家，500年以上的有30家，1000年以上的有5家。日本长寿企业在全球的占比极高。
　　“镰仓时代以后，掌管天下的武士都是种田人出身，包括各地诸侯自己在内，都认为干体力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此乃当今日本人重视技术培养的思想根基。”富士大学校长小山田了三在《支撑世界的日本技术》中提出了日本企业坚持技术发展的历史成因。由此，日本企业的工匠精神与历史悠久的企业同在。
　　前文提及的福田金属创业300周年时，副总经理福田诚治很平淡地说：“在外人看来，也许会觉得创业长达300年的确了不起，但实际上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活了300年的实感。这只是一种结果罢了，对吧？一天一天，年复一年，累积起来就成了300年。我们并没有着意去考虑传统的问题。”
　　就因为不用刻意，故日本企业的很多优秀经营理念被自然顺延下来，一直在教导和指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企业人。高岛屋百货店是日本超大的百货商场之一，其经营理念为：“好东西要在不亏本的情况下贱卖，这对顾客和我们都有好处；如果商品有瑕疵，一定要在顾客发现之前如实告知，绝对不能隐瞒。”
　　经营虎屋的黑川家族秉承的家训其中有一条：“对顾客，不能做出不满的表情或动作。”这似乎很普通，但家训继续强调“就算是休息日在路上碰到顾客，也要恭敬行礼。”这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近江商人在日本国内被称为“毒商”，即“为一分利跑遍全国”的意思，近江商人被日本人称为“商人中的商人”。丰田、日本生命、伊藤忠、丸红、东棉等大型日本商社的总部就都在近江一带。近江商人提出：如果你没有钱就拿出智慧，如果你没有智慧就拿出汗水；“钱”有给人带来财富的“金”，也有夺走人命的“戈”；准时还款能提高你2倍的信誉。可谓经典之谈。
　　日本长寿企业京都地区居多，具有1000年以上经营史的店铺京都竟然还保留下来6家。主营结婚用品的“源田”经营史约1300年，扇子专卖店“舞扇堂”约1200年，烤年糕的“一和”则成立于1010年。京都有100年以上历史的店铺居然有500家以上。京都一企业的座右铭耐人寻味：“仿造其他公司的产品，还不如跳楼自杀；解雇一名忠诚的员工之前，社长先自尽；只有技术员出身的员工将来才能当社长。”句句紧扣工匠精神。
　　我们需要通过工业精神的呼喊，唤起中国社会对企业竞争力、行业前景、民族实力、国家后劲、企业家境界、历史责任以及对人类贡献的深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