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至20世纪假领服饰的造型设计及功能探析.pdf

包 装 工 程 第 44 卷 S1 期 122 PACKAGING ENGINEERING 2023 年 4 月 收稿日期：20221206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汉族纺织服饰史料整理与中国风格实证研究”（21JZD048）作者简介：赵春柱（1997），男，硕士研究生，主攻传统服饰与时尚设计。通信作者：牛犁（1986），女，博士，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服饰文化，服装设计。19 至 20 世纪假领服饰的造型设计及功能探析 赵春柱，汤萌，牛犁（江南大学，江苏 无锡 214112）摘要：目的目的 以 19 至 20 世纪期间出现的假领服饰为研究对象，探究其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形制结构、装饰特征以及功能寓意的差异变化，并为传统服饰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方法方法 采用文献研究法，梳理史料与书籍中的相关记载，分析假领服饰的历史发展，并结合社会背景总结其各自特有的文化内涵。再通过实物分析法，对馆藏实物进行测绘，用以解析各式假领的造型特征与装饰表达。结论结论 首先，该时期的假领服饰单品主要包括清代的传统领衣，建国初期的节约领以及富有民族特色的围领这三类；其次，各式假领用于局部搭配，相较于服装本身来说，整体造型简洁、设计巧妙、装饰简约。最后，假领的功能变化与当时社会的发展紧密相连，既有用于区分阶级身份的社会功能，还有从实用功能中反映出的节约持续的时代思想，以及装饰功能体现出的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诠释。关键词：假领服饰；造型结构；功能 中图分类号：J5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3563(2023)S1-0122-05 DOI：10.19554/ki.1001-3563.2023.S1.019“领”于说文页部中释义为：“领，项也。从页，令声。”1即领的本意为项颈、脖子，是人身体上的某处部位，连接头部（“页”是头的意思），读声为“令”。又因服装穿着时，人体脖颈与衣服领子位置相同，继而“领”也常被引申为衣领的意思。中国传统服饰中衣领造型一般以交领、圆领、直领 3种款式为主；在现代服饰中又以立领、翻领、驳领等使用居多，各式领子造型巧变多样。尽管领型有着诸多的变化差异，但其本质皆依附于服装本身，是服装形制中的一处“部件”，可以理解为有衣才有领，领存在于衣上。而本文将领子作为衣物局部的概念中脱离出来，聚焦的仅有领子功能的独立服饰配件。结合史料梳理和实物分析，探讨自清代传统领衣到 20 世纪 60、70 年代的节约领以及特殊族群惠安女的围领，此类只在颈部做文章的假领子的具体历史发展、装饰造型及文化内涵等。1 假领服饰的历史概述 各类假领都有着其特殊的历史背景，受政治，经济和生活等各方面的影响。从领衣的诞生流行到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再至风靡一时的节约领和有着独特民俗文化的围领，无不体现出服饰文明的进步与劳动人民的创作智慧。1.1 领衣的溯源发展 领衣是清朝时期所特有的服饰品配件，这是因为清代礼服外褂中并没有领子，便用领衣来代替。清末民初人士徐珂所著的 清稗类钞服饰 中记载：“所谓领衣者，杭人谓之曰牛舌头。盖礼服例无领，别于袍之上加硬领。下结以布或绸缎。有钮绾之。意谓领而衣也；领衣之外，则外褂。行装则著于袍之内，皆取其便也。”2文中指出领衣又名牛舌头，穿在内袍之外，直垂于腰间，再以外层褂衣盖住；所用材质随季节更替而变化，色调以深色为主。其中需要注意的是“盖礼服例无领”，由此可知当时对领衣的穿着场合有着特殊的规定，需和礼服同用。周锡保在中国古代服饰史中也有明确提及：“冠与服之外，尚有冠上的花翎，朝服上的披领，颈间的硬领和领衣，挂的朝珠，腰间束的带及靴等。”3吴友如画报中也有特别对清代男子穿戴领衣的形象绘画记录，见图 1。领衣与同时期清代宫廷女性所戴的龙华白绢作用相似，两者穿着区别在于一个内藏一个外露；领衣是穿在外衣之内，龙华则是绕脖颈一圈遮盖外褂衣领边缘后完全显露了出来。有学者认为龙华亦属假领范畴，而笔者并不认同，龙华的用途更倾向于装饰，类似于第 44 卷 S1 期 赵春柱，等：19 至 20 世纪假领服饰的造型设计及功能探析 123 如今的丝巾或围脖，虽有领之形并无领之意4。领衣起于清朝也归于清朝，随着文明的进步互融，繁琐的传统服饰逐渐被现代服饰替代，领衣也随之淡没在了旧时代中。图 1 清代男子着领衣画像 1.2 假领风尚的延存 建国后“假领子”一类的服装配饰在人们的生活中风靡依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 20 世纪 60 至70 年代流行的一种背心式的无袖衬衫，俗称“节约领”“经济领”，一度成为了那个特殊年代下的时尚单品。节约领一般穿在外套或是毛衣内，只露出颈部翻折出来的领头。见图 25，整体造型依据衬衫变化而来，除外露的衬衫领子外，衣身上只保留肩部和胸背处，舍去了腰腹和袖子部分，另在腋下用布条或松紧带加以固定。节约领最初在上海地区出现，因制作简单、用料少、换洗方便又体面整洁等优点很快风行至全国各处，受到各层阶级的男女老少的喜爱6。那时判断一位裁缝水平高不高，会从两方面来看：一是会不会做中山装，二是假领子做得好不好，由此可见节约领的风靡程度。节约领是那段物质匮乏的社会历史中独有的潮流，也是无奈的时尚，直到 80 年代国民经济发展起来后，节约领便连同那段艰难岁月一起逐渐淡出人们的日常生活。现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注定节约领并不再像从前那样“辉煌”；但经过不断设计改良，各式各样作为装饰配件的节约领推陈出新，带动了当下时尚圈的“颈间风潮”。图 2 20 世纪 70 年代的节约领 此外假领配饰在一些特殊民族群体中也有出现，例如生活在福建泉州的“惠安女”，与中原地区不同，她们所用的颈饰品是一种叫做“围领”的假领子，极富民族特色。围领的样式整体呈长条形，独立成片，两端对应系和，穿戴时贴合脖颈似小立领一样，见图 37。其装饰纹样和面料选用都比较精美考究，一般作为礼仪性服饰多出现在正式场合中。图 3 惠安女围领 2 假领设计的造型及装饰 不论是传统的领衣或是现代的节约领与围领，因所属时代的差异与适用人群的区别等原因；使得其造型结构、形制工艺以及装饰搭配各有不同。2.1 造型结构分析 在假领服饰的造型中，清代领衣最具特色，其余两种款式造型都较为直观，并不突出；节约领是由半截衬衫改制而来，惠安女的围领则是简明的方形长布条。领衣大致为竖长形，自颈肩而下遮盖到肩胸背，延长至腹部或腰身两侧。而节约领呈方形，同样从颈肩下落贴合胸背，底部到胸口处，另有两条布带绕腋下而过连接着前后衣片；围领为横条形，只包裹着颈圈，不涉及到身体其他部位，见图 4。领衣 节约领 围领 图 4 假领穿着示意图 清代曹庭栋在养生随笔中对领衣形制是这样描述的：“领衣同半臂，所以缀领，布为之，则涩而124 包 装 工 程 2023 年 4 月 不滑，领无上耸之嫌；纽扣仍在前两肋下，前后幅不用缉合，以带一头缝着后幅；一头缀纽，即扣合前幅，左右同，外加衣，欲脱时，但解扣，即可自衣内取出。”8由此可以将领衣整体分为前后两片式，左右不缝合，只在肩部将前后裁片相互连接，且前片为左右对襟式，以纽扣系和。笔者借以江南大学民间服饰传习馆所藏两款领衣实物案例，具体分析清代领衣的形制结构特征，见图 5。其中领衣 SXLY001 整体呈狭长的倒梯形，与文献中酷似“牛舌”的描述一致，是为清代领衣中的常见款式，见图 5（a）。该藏品总长为69 cm，肩宽 40 cm，领宽 12 cm，前胸宽 36 cm，下摆宽 14 cm；两侧肩点至下摆逐渐收缩，有明显的肩斜角度。领口处的立领高 3 cm，领围仅有 38 cm，较为紧窄；对襟系和，自上而下共有三粒一字扣，一粒位于领口边缘，两粒置于腰腹处；前后片略有不同，后片的背部弧度相较更大。另一款藏品 SXLY002领衣造型较为特殊，整体外观呈“几”字形，见图 5（b）。领衣长 47 cm，肩宽 26 cm，领宽 10 cm，领围长 34 cm。前胸和后背相连处长都是 9 cm，对襟领口处及前胸凹弧点各有一粒一字圆形铜扣。领衣两侧各有一段自前胸和后背延伸出来的窄布条，并以一定的弧度向两边撇去；且后背布条长于前胸布条，令后背布条向前翻折，可将两端顶点用一字扣相互系和。a SXLY001 形制结构 b SXLY002 形制结构 图 5 清代领衣结构图解 2.2 装饰搭配分析 假领作为服饰品，其装饰美化的表现多体现在所用织物上；如中国设计全集服饰类衣裳篇中提及的清代米色云气纹提花绸领衣及红色暗八仙缎领衣，布料本身所织造的提花纹样十分精美9。再如江南大学民间传习馆馆藏领衣 SXLY001，蓝缎底上的织有一组四方连续图案，三组环形花卉以一二三的数量，呈对角自上而下排列开来，周围伴有蝴蝶及梅花枝条（见图 6）。并且领衣所用材质与色彩也会随季节变化和场景不同而有所不同，例如春秋以浅湖色缎，夏以纱，冬以绒或皮；有丧者以黑布。装饰特征最为明显的是极富民族特色的围领，因其所用在于礼仪场合，故色彩丰富，做工精致。黑色底布上绣有花朵缠枝或是生活场景的五彩线绣，排列有序，生动形象；四周绕有一圈以渔家文化题材为主的鱼纹、螃蟹纹及网纹等组成的二方连续图案，寓意美好，自然淳朴（见图 7）。至于节约领，在那个衣着朴素且统一的年代下，其制作面料花色起到了决定性的装饰作用；并且通过穿着时翻折可见的衬衫领，对个人整体形象的也有美化提升，更显力挺精神。图 6 SXLY001 蝴蝶花卉暗纹提花 图 7 围领刺绣图案 此外，假领服饰中搭配所用的系合扣子也极具装饰性，尤以领衣最为突出。领衣中所用到的扣子，一类为传统的一字形布扣，另一类则是搭配金属扣，系和的同时也可作为点缀装饰。金属扣又有刻花之分，例如编号 SXLY002 的四颗金属扣造型简约，两粒较大的饼状铜片位于胸口处，另外两颗较小的铜粒置于腰身两侧。而编号 SXLY001 位于领衣中段的两颗鎏金铜扣样式精美，见图 8，扣襻横长 10.5 cm，图 8 SXLY001 领衣扣饰图解 第 44 卷 S1 期 赵春柱，等：19 至 20 世纪假领服饰的造型设计及功能探析 125 中间圆扣直径 1.6 cm，厚度仅有 0.2 cm。扣子正面是清宫常见的“五福捧寿”题材，五只蝙蝠代表着福禄寿喜财，呈旋转对称包裹正中的团寿纹，寓意吉祥；底部烙有环孔，用于穿结扣襻。3 假领服用的功能及意义 假领作为服饰品不仅具有基本的实用功能以及装饰功能外，同时也具备着一定的社会属性。因所处时代背景的不同，既有代表阶级身份的寓意，也包含了劳动人民的“时尚”智慧，是社会文化的缩影。3.1 身份阶级的标识认别 清代领衣起先为官员着礼服时所专用，在近现代中国人生活图典 的清朝宫廷男子服饰一览表中明确提及，祭祀时所需穿戴即有领衣配饰10。后来，领衣不仅宫内官员可以穿着，地方官职人员也可使用，但都限于公职人员（见图 9）。因此领衣不可避免地变为了一种权力的外在表现形式，通过领衣的穿戴把统治阶级与普通百姓作出区别，逐渐赋予其身份地位的象征寓意。值得注意的是领衣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并不如补子、朝珠、官翎那样具有明显的华丽纹饰和复杂的配色；且随着一些带有立领的坎肩马甲的流行，致使领衣在清代中后期官职人员的日常生活中不再那么普及与必要，仅在祭祀拜典时穿用。由此可见，领衣虽有一定的装饰功能，但更多则是体现在社会属性的功能上，起到的是划分社会阶层的作用，通过领衣将社会成员的职能直观化具象化。图 9 清代官员穿戴领衣画像 清朝势弱后领衣的社会性功能的逐渐淡化，平民阶层中也有效仿，由此衍生出了娱乐性功能。具体表现在戏曲舞台服装中，一方面与现实中领衣的功能相同用于区分了穿着者的身份地位。例如在 四郎探母这出经典剧目中部分具有职权的角色（辽兵、萧太后、国舅）上身外戴着领衣，见图 1011。另一方面由于领衣独有于清朝满族，也常用作戏曲人物中少数民族的“特有”服饰，多由丑角外穿配用。领衣的权威性在戏曲服装中被削弱，运用讽刺的表现手法，将位高权重的角色以丑角形象示人。虽然依旧用于人群的阶级区分，但已被艺术创作巧妙地消融了，预示着中国古代服饰等级制度的瓦解。图 10 京剧四郎探母中辽兵形象 3.2 节约持续的时代思想 节约领诞生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它兼顾实用价值的同时，既满足了人们对于美观时尚要求，也是节约可持续思想在那个时代完美的诠释。节约领被认为是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实则早在 1937 年以上海都市生活为背景的影片马路天使中，男主角赵丹便有多个穿节约领的镜头（见图 11），只不过在 30年代节约领并未普及形成产业。而到了五六十年代时期，经济萧条，物资匮乏，人民生活困难，买衣服需要布票；但布票有限，顾了外衣便难以顾及内衣。自民国时期就引领全国时尚的上海人秉承着“家穷人不穷”的精神，积极探索发挥聪明才智，用不需要凭布票购买的零布头做成假领头，使得节约领逐渐流行开来1。而后，随着社会发展节约领很快形成了风尚，图 11 电影马路天使剧照 126 包 装 工 程 2023 年 4 月 迅速成为新兴产业。当时上海市南京东路的上海时装公司，开始开设专柜定点销售上海各家服装厂利用边角料生产出的节约领。对于服装企业来说，生产节约领代价小、成本低，销路却出奇的好，对于消费者而言，只需花费一件领头的钱，便产生了一件新衬衫的效果。节约领凭着用料少、成本低，守护了艰难岁月里底层人民的尊严，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13。到70 年代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改善，节约领的风尚逐渐平息。此外，节约领的流行也是以人为本观念下倡导的可持续使用和消费的重要体现。一方面在于产品本身具有的方便换洗、减少污染以及可重复利用等优点；另一方面是抓住了消费者在特定时代的消费心理，使消费者得到了高质量、高效率的消费反馈，即运用较少的消费额度获得较大的消费满足。4 结语 综上所述，19 至 20 世纪时期出现的各式假领，虽同为颈部服装配饰，但由于所属年代的差异，导致其相互间的造型款式，装饰特征及背后的文化内涵各有不同。总的来说，假领服饰整体造型简约但设计巧妙，满足了基本的穿用功能；同时在此基础上，受历史环境与人文习俗的影响，衍生出了独特的社会性功能与时代思想等。首先，清代领衣从官员可穿的特定着装，发展到戏曲舞台上作为代表少数民族或官僚形象的戏服，赋予了其在社会阶层中用于区分身份地位的标识作用。其次，节约领将实用和美观融于一体，体现了劳动人民节约持续的时代思想与特有的时尚智慧，满足了人们在艰苦岁月 下利用有限物资对精致生活的追求。最后，装饰特色突出的围领，其精美的刺绣图案包含了鲜明民族特色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期待。由此可见，虽是一方小小的假领服饰，不仅映射了不同时代下社会文化的差异以及人们思想观念的不同，进而也反映出了服饰的变迁与社会发展息息相关。参考文献：1 许慎纂.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13.2 徐珂.清稗类钞.服饰M.北京:中华书局,2017.3 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4 鲁晓隆.从假领子的两个时期浅析时尚单品的文化内涵J.西部皮革,2019,41(8):18.5 王鸣.中国服装简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8.6 苏秉公.新视角下的海派文化M.上海:东上海大学出版社,2019 7 牛犁,崔荣荣.汉族特殊族群女性服饰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9.8 曹庭栋.养生随笔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版,1985.9 廖军,许星.中国设计全集服饰类编衣裳篇M.上海:商务印书馆,2012.10 高迎进.近现代中国人生活图典服饰卷M.陕西:陕西科学出版社,2017.11 谭元杰.中国京剧服装图谱修订本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94.12 李文帅.建国初期上海服饰艺术历史考察研究J.艺术科技,2018,31(12):119.13 华梅.华梅说服饰M.上海:商务印书馆,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