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艺术歌曲《莲花》的文学隐喻及音乐特征.pdf

黄钟大吕24一、作曲家生平简介罗伯特舒曼出生于 1810 年的德国，受益于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围，其在成长过程中，无论在音乐还是文学方面的造诣，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他在 7 岁时，开始拜师昆施（Kuntzsch）系统地学习钢琴演奏技巧，随后又在聆听了莫谢莱斯（Moschles）的钢琴演奏音乐会后，深受触动，坚定了自己未来要成为伟大钢琴演奏家的信念。但他在 20 岁时由于练琴方法的错误，导致手指出现了严重的损伤，不能再寄希望于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了。舒曼从此将更多的精力投入音乐创作及音乐评论事业中，精到的音乐理解力和丰富的见闻阅历使得其在进行音乐评论时驾轻就熟，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19 世纪初的德国，正值整个欧洲被席卷在“法国大革命”及“启蒙思想”大爆发的时机中，在文学与艺术方面，浪漫主义风潮逐步代替了古典主义风格，音乐亦是如此。与舒曼同时期的一大批优秀作曲家、音乐家逐渐成长起来，如肖邦、李斯特、门德尔松、勃拉姆斯等。尤以德奥学派的音乐为重，在承袭了古典主义时期三大家的创作理念及思想意图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了浪漫主义时期音乐流派的表现力和艺术张力。舒曼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非常注重音乐对情绪的表现，对自身主观情感的描绘。舒曼的声乐作品，有其代表性的特点，即对作品钢琴伴奏方面的写作独树一帜，伴奏和声及织体的运用灵活多变，富于浪漫气息和诗意。其声乐作品包括套曲诗人之恋 妇女的爱情与生活以及艺术歌曲集桃金娘等。莲花是歌曲集桃金娘里的第七首，也是舒曼诸多作品中，与同时期伟大诗人的诗作相交集的一首作品。莲花的词文出自德国代表性诗人海涅之手，表现出了浪漫主义时期文学流派细腻温婉而又儒雅感伤的情愫。莲花自身的形象是高洁孤傲的，中国宋代文学家、理学家周敦颐也有著名的爱莲说存世，誉莲花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舒曼的艺术歌曲莲花是为心爱的妻子克拉拉而作，以“莲花”的形象比喻爱妻在自己心目中那曼妙身姿和美好形象，也隐喻了克拉拉能与自己结合的不易，是两人冲破了重重阻挠、世俗偏见，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夏雄军 湖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黎黄慧香 湖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舒曼艺术歌曲莲花的文学隐喻及音乐特征摘 要舒曼是浪漫主义时期最优秀的作曲家之一，代表了德奥流派音乐创作的最高水平。其创作涉猎如交响乐及歌剧等领域，艺术歌曲集桃金娘中的莲花体现出了浓郁的文学底蕴和美妙的诗意境界，其鲜明音乐特征值得我们进一步分析。关键词舒曼；艺术歌曲；莲花；音乐特征黄钟大吕25舒曼艺术歌曲的成功与其本人深厚的文学功底密不可分，其对文学作品以及诗作的理解深度异于常人，这也使得据这些诗文创作而出的艺术歌曲富于深刻的思想内涵，莲花即是其中的佼佼者。加之作曲家那纯熟的作曲技法和独到的构思匠心，这些艺术歌曲成为声乐作品史上乃至音乐史上的一颗颗熠熠生辉的璀璨明珠。二、莲花的曲式结构本首作品是二部曲式结构，迥异于作曲家常用的“分节歌”写作的习惯，在 27 小节的短小长度中以精妙的创作构思将多种思绪糅合在了一起。作品可划分为六个乐句，调性转换频繁，也从侧面映衬了音乐情绪的迭变发展。作品的第一段是两个平行句结构，调性呈现从主调 F 向属调性 C 转换的态势，该段落音乐情绪较为舒缓，调性过渡较之后面更为频繁的调性转换也更为平和一些，配合音乐情绪勾勒出一幅荷花荷叶在水面上摇曳生姿的动态画卷；到了展开段部分，是从bA 大调的级和弦开始到和声呈现下行跳进趋势，配合着歌词中的“皎洁、月儿、柔光、唤醒”等语句，将唯美的音乐情感娓娓道来，该段落有着频繁的调式调性转换手法，如出现了向下属转调、中介离调、半音转调等方式，频繁出现的大、小二度等音程变化也很考验演唱者的功力，展现歌词中那“娇媚轻盈”的莲花音乐形象。第二乐段的情绪逐渐通过频繁的和声变化和更大幅度的渐强、渐弱层次变化推动着作品向高潮部分进发，也表达出了舒曼对克拉拉那一往无前的爱意，坚信哪怕前路坎坷，自己也会克服艰难险阻誓与克拉拉生活在一起。最后六个小节在渐慢、渐弱的音乐处理下，使得作品情绪逐渐舒缓下来，重复强调的两句歌词“怀着爱情和切望颤栗”表现出作曲家仍是那般企盼与克拉拉的爱情的来临，却又在大量动力化和声变化中，表现出惴惴不安的不稳定情绪。三、莲花的文学隐喻本首作品是舒曼在 1840 年，与爱妻克拉拉结婚时所作，并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克拉拉做纪念，选自歌曲集桃金娘，是这套歌曲集里的第七首歌曲。与歌曲的标题莲花相结合，舒曼在创作过程中充分运用德国诗人海涅的同名诗作意境，将歌曲的文学隐喻与旋律动机、富于规律性和逻辑感的和声织体、纯熟的作曲技法相结合，使用了融抒情、写实及写意于一体的创作手法，绝妙手笔融为一炉创作而出。作品的旋律结合歌词，充满了意象化的隐喻和暗示，但又不乏写实及抒情笔触，通过短短的 27 小节将“莲花”那傲然高洁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其音乐形象跃然纸上。莲花这首艺术歌曲描绘的作品形象，是海涅原版诗词中那“素雅、淡然、幽远、娉婷、婀娜”的莲花形象，以莲花来隐喻自己与克拉拉那纯洁神圣的爱情，也同时是在以莲花的形象比喻自己的爱妻高洁美丽，对作曲家本人有着无穷尽的吸引力。在作品婉转柔美的旋律展开中，听众能沉浸在音乐之中，脑海中浮现出莲花那美丽的身姿，体会作曲家创作这首作品时对爱妻的深深眷恋之情。作品的文学隐喻笔触是委婉且含蓄的，这是因为在本首作品创作之时，舒曼与克拉拉正进行爱情长跑，在克拉拉父亲极力反对下，两人克服重重险阻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舒曼在作品中注入了自己对爱情、对生活的思考，尤其在莲花这首作品中体现出的细腻且柔情的情感积淀，没有那些年的险阻磨砺，是不能被作曲家深刻感悟并付诸笔端的。舒曼认为自己与克拉拉是经历了“相识”“相知”“相爱”“奋力追求”“抗争”之后才最终收获到爱情结晶的，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未来岳父前期的极力抵制，险些拆散了一对璧人。这个过程是复杂且充满着不黄钟大吕26确定性的，是以舒曼在作品中也注入了“不安定”和“担心、顾虑”的情感基调。通篇的莲花仿若是经过了作曲家一段完整的自我怀疑至自我肯定的心路历程的，从作品中那不同的段落内涵：“甜蜜梦想中掺杂着令人不安的心理暗示”“对月光下莲花的真挚情感倾诉”“产生隐忧且心存疑虑”“排除万难的坚定果敢”，最终达成所愿，也正是因为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些困难和磨砺，才更坚定了两人间真挚的情感，这也使得克拉拉对丈夫情深义重，在舒曼后来罹患精神疾病时，选择不离不弃陪伴在丈夫身边，而且在舒曼不幸离世后，克拉拉在之后的年华岁月里，即便有着勃拉姆斯这等同样伟大的音乐家、作曲家的追求及眷恋，也仍放不下对舒曼的爱情，最终孑然一身离开了这个世界。本首作品以莲花为歌曲题目，当然首要原因是与原作诗篇同名，舒曼并未第一时间改掉海涅同名诗作的名字，另起新名为自己这首艺术歌曲定名，而是承袭了诗作名字。其次，舒曼想通过“莲花”这种形象高洁美丽的花朵，来比喻自己的爱妻克拉拉，将作品创作为具有“神圣、祥瑞、圣洁”的形象，以此来隐喻自己和克拉拉那坚贞不渝的爱情。在作品发展到第二乐段时，旋律声部及和声织体的层层递进，将音乐情绪逐步推动至高潮部分，这里隐喻的又是舒曼坚定不移的信念，誓要与克拉拉冲破重重阻挠，最终与心爱的女子终成眷侣，体现的是作曲家不畏世人世俗目光的理想与信念。到作品的尾声部分时，思绪已然更趋清晰明了，预示了两人必将得偿所愿，在缠绵婉转的旋律中将诗词与音乐的魅力熔为一炉，让作品的意境得到进一步的升华。四、莲花的音乐特征作品代表了浪漫主义时期巅峰声乐艺术歌曲的水准，作为 19 世纪上半叶德国最伟大的作曲家、音乐评论家，舒曼的思想深深地受到整个欧罗巴大陆民主革命意识的影响，加之身处德国，在前有伟大如巴赫、贝多芬的先驱者，同时代比自己小了 22 岁的勃拉姆斯等作曲家的加持下，舒曼的作品可谓是集大成者。舒曼出身于当时德国的上流阶层，从小接受最优质的教育，属于典型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层面的人，这也在最大程度上影响到了他的音乐创作，对“理想化”的艺术气息和浪漫主义情怀的追求都是同时期作曲家中的佼佼者。他的钢琴作品常常与其他文学类的题材相结合，比如本首莲花就是以德国著名诗人海涅的诗作来谱曲，而且不同以往自己创作的艺术歌曲常采用分节歌的创作手法进行谱写，这首作品是以二部结构进行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舒曼那敏感且热情的创作意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作曲家作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意识形态觉醒了，对理想化的艺术形式有着极致的追求，想借自己的作曲笔触将现实中的真实生活内容和情感表述出来，在坚持传承广义古典音乐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掘笔下音乐作品的思想深度。莲花的音乐特征体现出了舒曼被后世乐评家誉为“音乐诗人”的特点，在作品短短的 27个小节之中，蕴含了诸多变化，情感的激荡冲宕，主题乐思与后续展开的关系，作品内在思路和逻辑感是怎样进行的，韵律和节奏的“张”“弛”也有着诸多细节对比。在和声构造方面，作品运用了一些“终止式”和声，在六个小乐句的收尾处均有着类似终止式和声的出现。首句由 F大调属音开始下行，到“太阳猛烈的光”中的“光”字时回归到 F 大调主音，通过这种上下行的旋律线条描绘出娇婉柔弱的莲花形象，隐喻爱妻克拉拉；在钢琴伴奏方面，以大量的右手柱式和弦来支撑起背景节奏，以“non-legato（非连奏）”技法弹奏而出，与伴奏声部的左手八度音程相呼应，与演唱声部做出对比，其音乐特征是在隐喻水面上飘舞的荷叶看似娇弱，实则在水下的淤泥之中却有着坚实的根脉在支撑着水上荷叶，将“莲花”的形象刻画得更加务实化，也更具鲜明形象。在第 5 小节处作品回到 F 大调，做出了完满正格终止。作品的第二乐段起始的调性是bA 大调，旋律线条不同于前，是以两个短小下行句子开始的，黄钟大吕27两句“皎洁的月儿升起”和“用柔光把她唤醒”，是类似的音型和节奏韵律，这里的音乐形象更像是作曲家本人的白描，像是面对着克拉拉，柔情似水的满眼爱意，同时和声方面进行配合的是-级的进行，最后是不完美终止，因起落音是 C，属bA 大调的级音。引出接下来的第四句，转为音色性格更为明朗一些的 F 大调，回到主调性上，此处的旋律所处的音域更高，较之前面的音域更显高亢嘹亮，到了小字二组的 F，也是作品中小高潮的展现。在体现了作品主调主音的 F 出现后，旋律上快速地做了一组下行三度音程跳进，落在 F 大调级音的 A 上，在“花瓣”的“瓣”字，继续为作品注入接下来进行的和声动力。作品的第五句是在属七的和声上进行，推动着音乐的氛围继续高涨，直至最后一句，有着半音的转调创作技法，在短短数拍间回归主调性的主音，其间也推动到了全歌最高的小字二组 G 音，在跌宕变幻的情感起伏中结束全曲。结语莲花这首艺术歌曲，体现出了舒曼深厚的创作功力和艺术表现力，在体现自己对爱妻克拉拉无限眷恋之情的同时，作品以严谨的笔触，用单二部曲式创作出这首和声变化丰富的作品，赋予了歌曲满溢的柔情和情感积淀。在更深层次的表现上，展露出的是作曲家细腻的情感倾诉和文学方面的寓意，也代表了浪漫主义时期经典的为后人所津津乐道的音乐特征。（责任编辑：杨建）注释：程慧.欧美艺术歌曲鉴赏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9:36.郭义江.舒曼声乐作品反映出的情感论音乐美学思想研究以声乐套曲妇女爱情与生活为例J.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04(03):59-63.邵义强.古典音乐400年浪漫派乐曲赏析2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264-265.周海宏.如何理解音乐M.北京:现代出版社,2020:233-236.参考文献：1美哈罗尔德C勋伯格著,冷杉等译.伟大作曲家的生活M.北京:三联书店,2007.2潘洁.舒曼音乐中的女性形象J.艺术教育,2013(01).3潘龙瑞.鼎盛期德奥艺术歌曲演唱风格探微J.音乐创作,2013(07).4陈轶群.舒曼幻想曲集Op.12的整体性构思及个性化特征J.音乐探索,2010(03).5德古杨森著,陈登颐译.舒曼论音乐与音乐家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78.6黄洪焱,庞荣.浅析舒曼钢琴套曲童年情景的文学性J.名作欣赏,2010(08).7姚传崧.论舒曼钢琴音乐中的双重性格特征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2(04).本文系湖南省社科规划办重点项目江南曲艺音乐研究研究成果，编号：22ZDB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