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_王秉.pdf

2023 年第 4 期 57 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王 秉 史志勇 王渊洁 【内容提要】在当今复杂性时代，国家安全学研究与实践亟待复杂性科学助力。国家安全复杂学是不可或缺的国家安全学范式，开展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研究意义重大。其立足学科建设高度，从认识论、方法论与实践论三方面出发，论证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依据，即国家安全的复杂性。在此基础上讨论国家安全复杂学的七个学科基本问题，即学科的必要性与合法性、学科定义、学科属性、学科功能、研究对象、研究内容与研究方法。从认识论角度看，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从方法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是复杂性范式；从实践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是复杂系统工程。国家安全复杂学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交叉领域势在必建的国家安全学的分支学科。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依据与学科基本问题厘定，为国家安全复杂学建设和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整体性框架。从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和发展角度看，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有助于促进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的深度融合，进一步丰富和完善国家安全学学科体系。【关键词】国家安全；国家安全学；复杂性科学；国家安全复杂学【作者简介】王秉，中南大学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南大学安全理论创新与促进研究中心主任，中南大学安全科学与应急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史志勇，中南大学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硕士研究生；王渊洁，中南大学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南大学安全理论创新与促进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长沙 邮编：410083）。【DOI】10.14093/10-1132/d.2023.04.003【中图分类号】D815.5；D035；X9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74X（2023）04-0057-25*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题目略”（项目编号：22ZDA121；首席专家：王秉）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感谢国际安全研究匿名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文责自负。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58 引 言 中共二十大报告设置专章对“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作出总体部署，强调“必须坚定不移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总体国家安全观是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工作的指导思想，其精要之处在于“总体”二字，“总体”意指国家安全具有显著的复杂性（包括广泛性与系统性等）特征。总体国家安全观自提出以来，它的内容和涉及的领域不断扩充和丰富，并且一直在动态调整。国家安全的构成要素庞杂、内容丰富、关系多样，具有高度的复杂性，是一类典型的复杂巨系统安全问题。国家安全的复杂性为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提出了新要求和新挑战，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必须适应复杂性，亟待开展国家安全的复杂性研究。同时，当前国家安全学学科初创，国家安全学知识体系尚极为薄弱，亟待立足学科建设高度，通过跨学科交叉的路径丰富和发展国家安全学的分支学科。复杂性科学可为国家安全的复杂性研究提供跨学科的研究视角和工具。因此，国家安全的复杂性是国家安全学的重要研究范式和内容，将国家安全的复杂性上升至国家安全复杂学学科的建设高度，开展相关研究具有重大的理论与现实意义。国家安全复杂学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交叉综合而成的新兴边缘学科，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的主要子学科即学科分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的现有研究可以为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提供重要支撑。当前，学术界尚未开展学科建设层面的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研究，仅有部分复杂性科学视域下的国家安全方面的初步探索性讨论。例如，范如国提出风险社会治理的复杂性范式；基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 年 10 月 16 日），人民日报2022 年 10 月 26 日，第 4 版。袁鹏：对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体系的战略思考，现代国际关系2021 年第 7 期，第 2 页。刘跃进：论国家安全领域的七个统筹，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 年第 6 期，第 61 页。范维澄、陈建国、申世飞、翁文国、陈长坤：国家安全若干科学与学科问题的思考，国家安全研究2022 年第 1 期，第 58 页；刘跃进：试论国家安全学的对象、任务和学科性质，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 年第 2 期，第 133 页；王秉、吴超、陈长坤：关于国家安全学的若干思考来自安全科学派的声音，情报杂志 2019 年第 7 期，第 99 页。范如国：“全球风险社会”治理：复杂性范式与中国参与，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第 2 期。2023 年第 4 期 59 于复杂性科学视角，毛征兵等分析了系统性经济安全风险；张海涛等认为，重大突发事件是一类动态复杂系统；王秉等提出，国家安全的本质是一类典型的复杂巨系统安全；祁昊天从复杂适应系统理论角度出发审思国家安全。鉴于此，本文从学科建设层面开展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研究，以期为建立和发展国家安全复杂学奠定基础，从而进一步丰富和完善国家安全学学科体系。一 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依据：国家安全的复杂性 建立国家安全复杂学的主要原因在于国家安全本身所具有的复杂性特征，因此论证国家安全的复杂性是建立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前提条件和根基所在。在复杂性科学学界，尽管对复杂性的定义聚说纷纭，但对复杂性的来源和表征已基本达成共识。一般认为，复杂性有三大来源：一是客观世界本身存在的不能用简单性思维和方法解决的复杂性问题；二是学科研究方法本身的复杂性问题；三是学科实践中涌现的复杂性问题。复杂性的表征主要有小世界、无标度、混沌、分形、兼具灵活性与秩序性、多要素、非线性、涌现性、适应性、协同和自组织等。国家安全学是国家安全认识（需认识论指导）、国家安全研究（需方法论指导）与国家安全实践（需实践论指导）三方面的统一体。根据复杂性科学原理，从认识论角度看，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从方法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是复杂性范式；从实践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是复杂系统工程。详细讨论如下。（一）认识论：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是历史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原理。在国家安全领域，毛征兵、范如国、陈略：新时代中国开放经济的系统性风险探究基于复杂性系统科学视角，经济问题探索2018 年第 10 期。张海涛、周红磊、李佳玮、张鑫蕊：信息不完全状态下重大突发事件态势感知研究，情报学报2021 年第 9 期。王秉、吴超、陈长坤：关于国家安全学的若干思考来自安全科学派的声音，情报杂志2019 年第 7 期，第 99 页。祁昊天：国家安全系统理论刍议，国际政治研究2023 年第 1 期，第 63 页。张涛：复杂性探索与马克思恩格斯辩证法的当代阐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6 年版，第 66 页；齐磊磊：科学哲学视野中的复杂系统与模拟方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7年版，第 19 页。叶桂平：澳门城市研究（第 1 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8 年版，第 9 页。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60 社会意识即为总体国家安全观，社会存在即为国家安全实践。国家安全实践决定与汇聚总体国家安全观，总体国家安全观则反映与塑造着国家安全实践。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内涵丰富、外延广阔，具有复杂性，对国家安全实践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国家安全实践则是指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在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条件下，利用国家安全体系，发挥国家安全能力，统筹协调国家安全关系，维护国家重大利益的过程。国家安全实践是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实践媒介、国家安全实践客体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的统一体。其中，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是国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下文统一简称为国安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一切国家机关和武装力量、各政党和各人民团体、企业事业组织和其他社会组织，都有维护国家安全的责任和义务。国家安全实践媒介是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国家安全实践客体是国家安全关系与国家重大利益，其中，国家安全关系包括各领域、各方面安全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国家安全与其他领域的相互关系。根据国安法，国家重大利益包括国家政权、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人民福祉、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国家其他重大利益。国家重大利益拓展到哪里，国家安全实践就延伸至哪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也随之扩大，当前的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是“物理社会信息”三元空间（下文统一简称为“三元空间”）。综合看，可以将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体系、国家安全能力、国家安全关系和国家重大利益统称为国家安全系统五要素，国家安全实践环境则属于国家安全系统环境。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体系、国家安全能力、国家安全关系、国家重大利益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是国家安全实践的六要素。下面从这六个要素出发，分别论述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实践媒介（即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国家安全实践客体（包括国家安全关系与国家重大利益）以及国家安全实践环境的复杂性，姚晗：习近平总体国家安全观的系统原理，中国政法大学学报2022 年第 2 期，第 78 页。全国干部培训教材编审指导委员会：全面践行总体国家安全观，党建读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2019 年版，第 15 页。全国干部培训教材编审指导委员会：全面践行总体国家安全观，党建读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2019 年版，第 26 页。高奇琦、张蓥文：主体弥散化与主体责任的终结：ChatGPT 对全球安全实践的影响，国际安全研究2023 年第 3 期，第 8 页。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国政府网，2015 年 7 月 1 日，http:/ 年 7 月 1 日，http:/ 年第 4 期 61 从而揭示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如图 1 所示）。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媒介客体环境国家国家安全体系三元空间社会意识社会存在本质国家安全能力总体国家安全观决定与汇聚反映与塑造国家安全关系国家重大利益运用发挥调 和维护影 响复杂巨系统安全 图 1 基于认识论的国家安全的复杂性解构 资料来源：作者自制。1.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是小世界和无标度的复杂巨系统 首先，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具有小世界特征。在国家安全实践的主体集中，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是近邻连接与间越连接并存的连接结构。而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近邻连接，是指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相互影响遵循层级原则和涟漪效应，受时空制约。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间越连接，则是指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相互影响可跨越层级，不受时空制约。在当前全球化和数智化时代，时空高度压缩，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逐渐摆脱时空制约，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相互关联模式从近邻连接模式逐渐向间越连接模式转化过渡，这显著增加了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集内部关联结构的复杂性。其次，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具有无标度特征。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集要素多元，范如国：复杂网络结构范型下的社会治理协同创新，中国社会科学2014 年第 4期，第 103-104 页。在复杂性科学中，复杂系统的连接模式可分为近邻连接模式和间越连接（又称隧道连接）模式，间越连接模式越多、复杂系统的内部关联结构则越复杂。关于复杂系统连接模式的具体介绍，参见 Duncan J.Watts and Steven H.Strogatz,“Collective Dynamics of Small-world Networks,”Nature,Vol.393,No.6684,1998,pp.440-442;Lan Amaral et al.,“Classes of Small-world Network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Vol.97,No.21,2000,pp.11149-11152。Duncan J.Watts,Small Worlds:The Dynamics of Networks Between Order and Randomness,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9.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62 少量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拥有大量连接，多数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则拥有少量连接的幂律分布现象。在中国，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是多元的。其中，中央国家安全领导机构是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集中的核心主体，居于全面统筹协调的主导地位；中央国家机关各部门负责管理和指导本系统、本领域国家安全工作；地方各级人民政府负责管理和指导本行政区域内的国家安全工作；国家公民、一切国家机关和武装力量、各政党和各人民团体、企业事业组织和其他社会组织，都有维护国家安全的责任和义务。综上可见，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集要素多元、关联复杂，是一个具有小世界和无标度特征的复杂巨系统。2.国家安全体系是确定与随机、混沌与分形伴生的复杂巨系统 国家安全体系是为实现国家安全和顺利开展国家安全工作，由一系列要素及其相互关系所构成的完整系统。从狭义角度看，国家安全体系是国家安全各领域的国家安全组织、机制和制度的总和。通常意义上的国家安全体系具有相对稳定性，在一定时期内具有相对确定性。但是，国家安全体系又具有随机性。国家安全体系的随机性主要体现为：一方面，国家安全体系在运行中可能因某环节执行偏差而产生连锁扩大效应；另一方面，为应对复杂性国家安全风险挑战与偶发性国家安全事件，国家安全体系中需要有不断调整的涨落力量，使国家安全体系适时优化调整和完善，以避免“一潭死水”。可见，国家安全体系是确定与随机伴生的复杂巨系统。此外，国家安全体系内存在多重分形现象。例如，国家安全领导体制和国家安全法治体系是国家安全体系中的两类分形体，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和国安法为分形生成元（即生成分形体的基本单元），地方各级国家安全机构和其他国家安全相关法律法规为相应的分形结构拓展。整个国家安全体系是一个具有多重分形的 统计物理学家习惯于把服从幂律分布的现象称为无标度现象。幂律分布就是通常所称的长尾分布。关于无标度现象的具体介绍，参见 A.Barabasi and E.Bonabeau,“Scale-free Networks,”Scientific American,Vol.288,No.5,2003,pp.60-69。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国政府网，2015 年 7 月 1 日，http:/ 年第 5 期，第12 页；王秉：中国国家安全体系现代化的历程、内涵与路径，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22 年第 6 期，第 5 页。分形体为分形理论中的概念，它是指构成要素之间及部分与整体之间具有相似性的复杂精细体系，生成分形体的基本单元称为分形生成元。关于分形理论的更多研究可参见张天蓉：蝴蝶效应：从分形到混沌，清华大学出版社 2022 年版；李士勇等：非线性科学与复杂性科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出版社 2006 年版。2023 年第 4 期 63 复杂精细结构。这类精细结构的脆弱性在于某一枢纽型节点的偶发性微小扰动可能随复杂分形网络蔓延，进而诱发“蝴蝶效应”，造成国家安全体系的混沌运动，使整个国家安全体系产生震荡。因此，国家安全体系是混沌与分形伴生的复杂巨系统。3.国家安全能力是灵活性与秩序性兼备的复杂巨系统 国家安全能力是通过维护国家安全来保障国家持续安全状态的能力总和，是一系列国家安全相关能力要素构成的国家安全能力要素集。国家安全与否是国家安全综合能力的体现，各类国家安全能力要素的目标一致，且它们之间需要统筹协调，共同指向维护国家安全这一目标。因此，在国家安全工作中，一方面，各类国家安全能力要素需对齐目标，遵循既定要求，体现精准性与秩序性，考验单一国家安全能力要素的执行力；另一方面，各类国家安全能力要素亦需适时调整、统筹协调，体现动态性与灵活性，考验各类国家安全能力要素间的协同。综上可见，为应对复杂易变的国家安全形势和环境，国家安全能力应是灵活性与秩序性兼备的复杂巨系统。4.国家安全关系是多种关系交织的复杂巨系统 国家安全实践需要贯彻落实总体国家安全观，总体国家安全观强调统筹各种关系。第一，总体国家安全观厘定了国家安全的宗旨、根本、基础、保障和依托，明确了国家安全秩序。第二，总体国家安全观强调统筹发展和安全、统筹开放和安全、统筹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统筹国土安全和国民安全、统筹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统筹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以及统筹维护国家安全和塑造国家安全。其中，发展和安全、开放和安全是国家战略层面的重要关系；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国土安全和国民安全、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是国家安全本身存在的重要关系；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是本国安全与他国安全之间的关系；维护国家安全和塑造国家安全是国家安全工作的两种密不可分的重要手段。第三，总体国家安全观要求统筹各领域安全，强调构建集各领域安全于一体的国家安全体系。第四，总体国家安全观要求统筹国家安全工作与党和国家的各方面工作，要求把国家安全贯穿于党和国家工作各方面全过程。综上可见，国家安全关系是多种关系交织的复杂巨系统。李文良：国家安全学基础理论框架构建研究，国际安全研究2022 年第 5 期，第15 页；苏彧、魏松：一体化背景下的国家安全战略能力探讨，国际安全研究2019 年第5 期；张宇燕、冯维江：新时代国家安全学论纲，中国社会科学2021 年第 7 期；王秉：国家安全学核心概念体系，情报杂志2023 年第 9 期。刘跃进：论国家安全领域的七个统筹，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 年第 6 期，第 61 页。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64 在这里，将总体国家安全观中包含的各种关系通过船舶表示，以构建国家安全关系船舶模型。如图 2 所示，人民是中华巨轮上的乘客，维护人民安全是中华巨轮的宗旨所在；中国共产党是舵手，维护政治安全是中华巨轮行稳致远的根本；经济是发动机，经济安全是中华巨轮奋楫前行的动力基础；军事科技文化社会是船体，军事科技文化社会安全是中华巨轮劈波斩浪的坚强保障；国际环境是海洋，国际安全是中华巨轮持续运转的安全环境依托；上述讨论的总体国家安全观中的多种关系是驱动中华巨轮的双轮，统筹协调各种关系是维持中华巨轮持久平衡永不倾覆的关键。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经济安全为基础以政治安全为根本以军事科技文化社会安全为保障以促进国际安全为依托统筹发展和安全，统筹开放和安全，统筹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国土安全和国民安全、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统筹维护国家安全和塑造国家安全，统筹各领域安全，统筹国家安全与党和国家的各方面工作发动机 图 2 国家安全关系船舶模型 资料来源：作者自制。5.国家重大利益是多要素关联耦合的复杂巨系统 根据国安法，国家重大利益包括国家政权、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人民福祉、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国家其他重大利益。根据总体国家安全观，国家安全所关注的国家重大利益的涵盖领域十分广泛，涉及政治、国土、军事等多领域。同时，国家安全所关注的国家重大利益的形式多样。例如，从利益的有形与无形角度看，国家重大利益既包括有形利益（如资源安全），又包括无形利益（如文化安全）；从利益的空间布局看，国家重大利益既包括内部利益，又包括外部利益（如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国政府网，2015 年 7 月 1 日，http:/ 年第 4 期 65 海外利益安全）；从利益的变化性角度看，国家重大利益既包括领土这类相对刚性和稳定的利益，又包括科学技术这类发展演化的动态利益；等等。综上可见，国家重大利益集的要素庞杂且要素间的关联复杂，国家重大利益是多要素关联耦合的复杂巨系统。6.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是国内国际环境叠加下的三元空间交互的复杂巨系统 首先，国家安全实践面临国内环境与国际环境叠加的形势。在全球化时代，每一个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一国的国家安全受国内国际双重环境影响。其次，在数智时代，国家安全实践环境的空间范畴为三元空间。当前，“大智移云物区+5G”（即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和第五代移动通信技术）七大关键技术蓬勃发展，信息空间加速构建，空间格局逐步从“物理社会”二元空间向“物理社会信息”三元空间发展演化。数据安全、信息安全、网络安全等已成为国家重大利益集中的关键要素，国家安全实践环境随之逐步拓展至三元空间。三元空间之间存在复杂交互。信息空间这类虚拟空间、传统物理空间与社会空间这类实体空间并非割裂关系，信息空间一定程度上是物理空间与社会空间的映射，信息空间可感知、记录、表征和调控物理空间与社会空间。例如，城市生命线安全风险综合监测预警平台即是城市生命线工程的数字化映射；数字货币亦是实体货币的数字化映射。此外，国家安全风险可跨空间传导转化，易形成复杂性、系统性国家安全风险。（二）方法论：复杂性范式是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 方法论生发于认识论，是工具化的认识论，是面向实践论的思维模型与战略选择。“认识问题解决问题最终目标”是方法论的基本逻辑。回应和解决国家安全的复杂性问题是国家安全研究和实践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在国家安全学领域，国家安全的复杂性特征决定了国家安全学应重视国家安全方面的复杂性问题。复 王秉：国家安全学核心概念体系，情报杂志2023 年第 9 期。王秉：安全 4.0 时代的重大安全科学问题展望，灾害学2022 年第 2 期，第 8 页。全国干部培训教材编审指导委员会：全面践行总体国家安全观，党建读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2019 年版，第 9 页。王秉、史志勇、徐方廷：安全信息视域下的三元空间安全事件链防控，情报杂志2023 年第 6 期。王志纲：王志纲论战略：关键阶段的重大抉择，机械工业出版社 2021 年版，第 87 页。范如国：“全球风险社会”治理：复杂性范式与中国参与，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第 2 期；时和兴：复杂性时代的多元公共治理，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2 年第 4 期；殷杰、王亚男：社会科学中复杂系统范式的适用性问题，中国社会科学2016 年第 3 期。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66 杂性范式 是国家安全复杂性治理的原点和旨归，是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基于方法论的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的复杂性解构如图 3 所示。复杂性问题复杂协同问题复杂适应问题复杂风险问题认识问题解决问题最终目标国家安全的本质特征是复杂巨系统安全复杂协同治理复杂适应治理复杂风险治理复杂性范式国家安全学的最终目标是维护国家安全 图 3 基于方法论的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的复杂性解构 资料来源：作者自制。1.复杂性国家安全问题分析 这里，从国家安全实践的工具、过程及任务三方面出发，论析三大复杂性国家安全问题。第一，从国家安全实践的工具来看，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作为国家安全实践媒介，是直面国家安全威胁、维护国家安全的关键因素，因而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问题是国家安全学的核心问题。从负向来看，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问题的具体表现为脆弱性（适应性的反面），即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可能造成国家重大利益损失的薄弱之处。从正向来看，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应具有适应性，即国家重大利益在受到国家安全威胁影响时，国家安全体系产生的维护国家重大利益处于安全状态的应变、适应与恢复能力。因此，复杂适应问题是重要的复杂性国家安全问题之一。第二，从国家安全实践的过程来看，国家安全实践是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在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条件下，利用国家安全体系，发挥国家安全能力，统筹协调国家安全 张涛：复杂性探索与马克思恩格斯辩证法的当代阐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6 年版，第 68-83 页。2023 年第 4 期 67 关系，维护国家重大利益的过程。国家安全实践要素协同，包括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协同（任何单一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都无法具备应对国家安全问题所需的全部信息、知识、资源和能力）、国家安全体系协同（国家安全体系的子系统间协同）、国家安全能力协同（国家安全能力要素间协同）、国家安全关系协同（各领域各方面安全间的统筹协调）、国家重大利益协同（例如，国家发展利益与国家安全利益间协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协同（“物理社会信息”三元空间协同）以及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协同。协同是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凝结为安全共同体以实现维护国家安全目标的关键。因此，复杂协同问题是一个重要的复杂性国家安全问题。第三，从国家安全实践的任务来看，防范化解国家安全风险是国家安全实践的重要任务，复杂国家安全风险问题是防范化解国家安全风险中遇到的关键问题。国家安全系统是近邻连接与间越连接并存的集群结构，例如国家安全系统中包含政治安全集群、军事安全集群、经济安全集群等，集群内部连接密切，集群间相互影响（影响强度与集群间关联强度和国家安全威胁强度有关）。连接度弱的国家安全系统元素的随机突变对国家安全系统整体影响较弱，国家安全系统体现出鲁棒性；连接度强的国家安全系统元素在国家安全系统中起关键支配作用，对国家安全系统影响巨大。国家安全风险具有择优连接集聚效应，易造成集群型风险，即某安全集群中产生的随机震荡容易蔓延影响整个安全集群。同时，因国家安全集群间相互关联，国家安全风险可跨集群传导形成复杂性国家安全风险，如生态安全风险可能影响粮食安全，粮食安全风险可能影响政治安全。因此，国家安全风险具有复杂性，这是制约国家安全实践效益的关键因素，复杂风险问题是重要的复杂性国家安全问题之一。2.国家安全学应重视复杂性问题 国家安全学应遵循问题导向原则。由于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国 杨华锋：“情境意识行动”框架下国家安全治理的模型假设，国际安全研究2022 年第 6 期，第 64-65 页。范维澄、陈建国、申世飞、翁文国、陈长坤：国家安全若干科学与学科问题的思考，国家安全研究2022 年第 1 期，第 58-59 页。范如国：复杂网络结构范型下的社会治理协同创新，中国社会科学2014 年第 4期，第 103-105 页。王宏伟：总体国家安全观指导下的国家安全系统性风险及其治理，现代国际关系2017 年第 11 期，第 54-55 页。王宏伟：国家安全治理的内外整合：以打击“东突”恐怖主义为例，国际安全研究2019 年第 3 期，第 74-79 页。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68 家安全面临复杂性国家安全风险的挑战和考验，因此复杂性问题是重要的国家安全学问题。根据上述分析，复杂性问题包括复杂协同问题、复杂适应问题和复杂风险问题。其中复杂协同问题是在国家安全实践中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的协同问题；复杂适应问题是国家安全系统对复杂性风险的适应问题；复杂风险问题是国家安全风险的耦合联动与级联传导效应。事实上，根据复杂性科学原理，上述三类复杂性问题存在密切关联。第一，国家安全的适应性属于国家安全系统在国家安全系统环境中的宏观表征；国家安全实践要素的协同性是国家安全实践要素相互作用产生的整体效应，属于国家安全系统的中观表征；国家安全系统的微观表征是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的复杂相互作用。第二，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并非存在一成不变的互动规则，而是处于适应性动态变化中，不断变化的互动规则导致了国家安全的复杂性。因此，根据复杂性科学中的复杂适应系统原理，从宏观动态层面看，国家安全的适应性造就了国家安全的复杂性，国家安全是一类复杂适应系统。第三，从目标指向看，复杂协同问题和复杂适应问题均是为防范化解复杂风险问题中涌现出的复杂性问题。3.国家安全学应重视复杂性范式 如前所述，立足复杂性科学中的复杂适应系统理论，国家安全学的关键科学问题是如何塑造国家安全复杂适应系统，应对复杂性问题以维护国家安全。塑造国家安全复杂适应系统和应对复杂性问题需要复杂性范式，这要求在复杂性问题应对中直面并认真审思国家安全的复杂性特征，探索国家安全的复杂性机理与复杂性治理机制。可见，从方法论层面看，国家安全学应重视复杂性范式。复杂性范式源自复杂性科学。复杂性范式是为应对复杂性问题而用于指导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的一组复杂性理论方法（包括复杂协同理论方法、复杂适应理论方法与复杂风险治理理论方法等）的总和。复杂性范式具有三重意涵。第一，复杂性范式要求正视国家安全的复杂性问题，承认复杂性无法避免或消除，复杂 魏玖长：风险耦合与级联：社会新兴风险演化态势的复杂性成因，学海2019 年第 4 期，第 125 页。陈忠、盛毅华：现代系统科学学，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 2005 年版，第 222-225 页。范如国：“全球风险社会”治理：复杂性范式与中国参与，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第 2 期，第 77 页；Luis A.Nunes Amaral and Brian Uzzi,“Complex SystemsA New Paradigm for the Integrative Study of Management,Physical,and Technological Systems,”Management Science,Vol.53,No.7,2007,pp.1033-1035。2023 年第 4 期 69 性是国家安全自身的固有属性。第二，复杂性范式要求塑造国家安全系统的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以形成自组织、自适应的有序结构，进而提升国家安全系统应对系统内部不确定涨落和混沌运动的能力。第三，复杂性范式要求提升国家安全系统应对国家安全环境变化的复杂性适应协同能力和水平，以防范化解复杂性国家安全风险。（三）实践论：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是复杂系统工程 实践论是在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基础上，用来指导实践的理论，是对实践的战略引领与路径导向。从实践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实践需要在异质性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形成目标共识与价值共识的基础上，构建由政府主导，多主体、多层级参与的“多中心”实践体系，需要促进国家安全资源整合和国家安全关系统筹协调，建立国家重大利益识别保护机制和有效防范化解国家安全风险机制，预防系统性、复杂性国家安全风险。在国家安全实践中，任何决策的制定、机制的创建、治理行为的推行，都可能对国家安全实践产生推动或阻滞效应。因此，各类国家安全实践相关的体制、机制、行为均需有机联系形成统一的复杂系统工程，进行全盘谋划、统一部署、一体推进。通过这一复杂系统工程，国家安全复杂性范式才能有望推进，并在不断优化国家安全的实践方案中，促进国家安全系统的结构和谐与韧性提升。国家安全实践的复杂性，是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在充分认识国家安全的复杂巨系统安全特征的基础上，通过践行复杂系统工程的原理与方法，推进国家安全系统的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的建设与发展，以期最终实现维护国家安全的目标。复杂系统工程原理与方法是国家安全实践的基本遵循。基于复杂系统工程原理与方法的国家安全实践是对复杂性国家安全问题的科学回应，它使国家安全实践具有从国家安全理论认识到方法认识，最后到工程性实践的完整程式。同时，国家安全实践不是“认识方法实践”的单向过程，而是理论与实践的交互式循环与迭代升级过程，以不断优化国家安全系统（如图 4 所示）。埃迪普罗斯：生命是什么：40 亿年生命史诗的开端，袁祎译，中信出版集团 2018 年版，第 117 页；梅拉妮米歇尔：复杂，唐璐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8 年版，第 113 页。范如国：复杂性治理：工程学范型与多元化实现机制，中国社会科学2015 年第10 期，第 73 页。刘跃进：系统安全观及其三层次，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01 年第 2 期，第 4 页；肖晞：中国国家安全学的自主知识体系探索，世界经济与政治2022 年第 7 期，第 140 页。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70 认识方法实践国家安全的本质特征是复杂巨系统安全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是复杂性范式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是复杂系统工程 图 4 基于实践论的国家安全实践的复杂性解构 资料来源：作者自制。1.国家安全实践是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及其相互关系构成的复杂巨系统 复杂巨系统是指由众多拥有共同目标的要素组成的超系统。国家安全实践要素的共同目标是维护国家安全；各个国家安全实践要素均为相对独立但又相互关联的子系统；国家安全实践过程动态变化、高度不确定；国家安全实践系统高度复杂，不断演化。因此，根据复杂巨系统基本原理，国家安全实践要素集是一类典型的复杂巨系统，它是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体系、国家安全能力、国家安全关系、国家重大利益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六要素相互作用形成的开放的复杂巨系统。国家安全实践要素间的相互作用，是国家安全实践复杂巨系统实现维护国家安全目标的关键。国家安全实践要素间的相互作用类型包括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对国家安全体系的运用作用、国家安全体系对国家安全能力的生成作用、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对国家安全关系的统筹协调作用、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对国家重大利益的维护作用，以及国家安全实践环境对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媒介和客体的影响作用等。可见，国家安全实践要素多元且要素间相互作用形式多样，国家安全实践是由多要素综合集成的面向实现维护国家安全目标的复杂巨系统。国家安全实践的复杂巨系统特性，要求复杂性科学为国家安全实践体系建设和国家安全实践工作推进赋能助力。2.以复杂性范式推进国家安全实践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 复杂性范式分为国家安全系统内复杂性范式（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媒介和客体及三者间复杂性适应协同）和国家安全系统与国家安全环境间复杂性范式（国家安全系统与国家安全实践环境间复杂性适应协同）。可见，复杂性范式是多重复杂性 Mohammad Jamshidi：体系工程基础理论与应用，许建峰、郝政疆、黄辰等译，电子工业出版社 2016 年版，第 1 页。2023 年第 4 期 71 适应协同的复合体。在推进国家安全系统的复杂性范式建设中，需要同时考量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国家安全体系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国家安全能力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国家安全关系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国家重大利益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以及国家安全系统与国家安全环境间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等建设。单一要素的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建设具有相对独立性，各要素的复杂性适应协同机制建设需要统筹协调，整体形成一个复杂系统。因此，以复杂性范式推进国家安全实践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3.国家安全“认识方法实践”循环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 国家安全实践不是“认识方法实践”的单向过程，而是理论与实践的交互式循环和迭代升级过程，以不断优化国家安全系统。国家安全实践过程中积累的实践经验与教训，能够不断印证与校正国家安全理论认识与国家安全实践方法，进而为优化国家安全系统提供实践经验基础。国家安全实践中暴露出的问题需反馈至相关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推动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的优化改进。因此，国家安全“认识方法实践”循环亦是国家安全系统要素“复制变异选择”的适应性进化过程，这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4.复杂系统工程原理与方法是国家安全实践的基本遵循 从国家安全实践的构成看，国家安全实践是国家安全实践六要素及其相互关系构成的一个复杂巨系统；从国家安全实践的推进看，以复杂性范式推进国家安全实践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从国家安全实践的周期看，国家安全的“认识方法实践”循环是一项复杂系统工程。复杂系统工程是专门运用复杂性科学、系统科学、管理科学与工程等多学科理论与方法解决复杂巨系统相关问题以实现所需目标的过程。因此，鉴于国家安全实践的复杂性、系统性、工程性和动态循环性，国家安全实践体系构建与国家安全实践推进亟需复杂系统工程原理与方法为之提供基础支撑。复杂系统工程原理与方法是国家安全实践的基本遵循。例如，根据复杂系统建设原理，国家安全实践体系构建需要关注五个方面，包括国家安全实践体系的整体架构、建设标准、技术支撑、演化规律以及协同治理。根据复杂适应系统原理，国家安全实践需要关注国家安全实践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在国家安全风险防范化解中，通过调节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关系，不断优化国家安全实践体系，提升国家安全实践 张维明、刘忠、阳东升、黄金才等：体系工程理论与方法，科学出版社 2010 年版，第 26-27 页。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72 效能。根据复杂系统工程推进过程，国家安全实践体系建设发展是包括规划、设计、部署、执行、建立、运行、反馈、评价和改进等阶段的周期性循环过程；防范化解国家安全风险的国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