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租房分配中的“人情世故”_姚士君.pdf

审计月刊/2023/4/总第420期叮铃铃，叮铃铃一大早，河源省审计厅派出审计三处张铭科长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厅执行处王处长：“小张，你们上个月办理的移送事项处理完了，省纪委反馈审计发现问题基本属实，相关人员已经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分别给予处分”放下电话，张铭看着窗外瑟瑟的秋风吹下的落叶，身心一阵放松，不觉回忆起半年前的那场“战斗”。分头行动，确定重点2022年8月，河源省审计厅组织开展地方党政领导干部经济责任审计，派出审计三处负责的牡丹市雷泽区区委书记经济责任审计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审计组由8个人组成，其中民生组3人，分别是具有10年工作经验，多次参与过审计署统一组织的保障性安居工程审计项目的张铭；从省属事业单位抽调的内部审计人员刘馨；山东财经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刚参加工作2年就通过了审计署计算机中级考试的胡兵。审计组成立后，大家各自按照分工开展工作。民生组进行了第一次碰头会，组长张铭征求大家对审计重点和方向的看法及建议。“雷泽区属于经济比较落后的区县，虽然这几年投入到民生事业上的资金和项目逐年增多，但是总量依旧不大。我觉得可以从政府承诺的为民办实事、总投资额比较靠前的几项政府投资项目入手。”刘馨翻着手头的资料说。“单从体量上来看，书记任职的这几年民生层面资金投入并不大，但是也确确实实是从方便老百姓衣食住行角度考虑的，为民办实事的完成情况是一个途径，毕竟能够进入这个事项清单里的基本都是区里全力推、主动抓的大事。”张铭看了看摆在面前的 提供资料清单，看着胡兵补充说：“小胡，你那边12345市民热线和人民网留言办理情况分析得怎样了？着重关注群众反映比较集中的问题和线索。刘科长，我们这两天重点把区委、区政府的会议纪要，领导督办件中与民生相关的事项梳理一遍，2天后我们再碰个头。”说完，大家又各自忙碌。群众关切，马虎不得碰头会后，大家根据从各个渠道汇总的线索，迅速找准了审计重点雷泽区作为牡丹市经济发展落后地区，一直在大力推动棚改区建设改变市区面貌，从拆迁、安置区建设和分配各个层面反映的问题都很多，特别是涉及拆迁款补偿款、临时安置费发放等内容，群众意见很大，短短2年时间，雷泽区棚户区改造就投入了12亿元的棚改专项资金。公租房分配中的“人情世故”姚士君/山东省审计厅李新颖/山东省农业科学院案例分析45DOI:10.15882/ki.sjyk.2023.04.006 审计月刊/2023/4/总第420期“张科长，您看这是近几年12345市民热线的数据分析结果，我按照问题反映的频次做了一张表，把前15位列了出来，标注了反映群众数量和涉及的地点。”胡兵把一张条理清晰的表格递给了张铭。张铭回想着这两天的信访问题督办件，指着表格上的小区说道：“棚改项目资金量很大、项目很多，涉及的群众数量众多，特别是拆迁补偿不公平、临时安置费发放不到位、安置房建设停滞的诉求。大家必须把里面的情况都弄明白、搞清楚，顺着项目和资金延伸。此外，咱们也注意到，因为拆迁群众需要安置，也有群众反映公租房有关系的能住上，没关系的住不上。按照规定，公租房是提供给低收入群体的，但是热线电话里反映这个情况的很多是拆迁户，这个现象很奇怪。”“对于反映住公租房需要找关系的，问题集中在汇鑫苑和富林小区，明天我和刘馨先去延伸摸摸情况，胡科长，你先把反映问题的处理结果筛选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张铭根据审计重点进行了明确分工，领到任务后，审计组成员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工作中。轻车简从，一探究竟第二天一早，张铭便驱车带着刘馨来到了富林小区物业公司办公室。“您好经理，我们从外地来雷泽工作，想在咱这个小区租套房子，想过来了解一下小区情况。”张铭笑呵呵地和物业人员聊起了天。“这个小区都是政府投资建设的，不对一般社会人员出租。房子面积都比较小，以前还闲着不少房源，去年政府集中安排了一批人住进来，现在人满了。前几年小区里住的多是一些上了岁数的、生活困难的，现在年轻人多了，小区也有精神气儿了！”物业大姐看着眼前这两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乐此不彼地说了起来。“咱这个小区和汇鑫苑小区是同样性质，都是公租房吗？”刘馨追问道。“是啊，不过两个小区建的年份不一样，那个早七八年，房子位置也不如这边”说起这个，物业大姐和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那咱这边水电暖和燃气费用都是物业代收吗？还是得自己去交？”张铭打断了大姐问道。“我们物业只代收水电费，其余的都是自己交，支付宝就可以交，你看我们物业上就这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在小区转了一圈，停车位上时不时能看见宝马车、奥迪车，张铭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回去的路上，张铭和刘馨议论道：“按照物业公司的说法，公租房之前有空闲，按照雷泽区的经济条件，符合入驻条件的群众应该不在少数。再就是去年为什么政府会集中安排一批人进来，小区里面有不少价值不菲的豪车，按说符合公租房申请条件的都不可能开得起这样的车，得好好研究研究。”刘馨会意地点了点头。多头并进，各个击破延伸回来，审计组就立即联系了公租房的主管部门雷泽区房管局，请他们提供公租房申请资料、入住人员信息以及富林小区和汇鑫苑小区近两年水电费缴费记录。“在大数据方面，该你发挥优势特长啦！在开展常规人员信息比对的同时，看看还有哪些房源是出租后长期没有人入住的。”张铭看着胡兵笑道，“这才叫精准发力，有的放矢，这将近千户信息指望着咱们三个用眼核对、挑选，那项目结束了都不一定弄完。”说完这句话，3个人哈哈大笑。审计组首先将住户信息与财政供养人员信息、社保缴纳信息、工商登记、个税缴纳信息进行比对，将其中的财政供养人员、高收入人群作为不符合条件人员占用公租房重点延伸对象。然后对水电费信息进行了筛选，将那些两年内用水、用电量为个位数的住户筛选出来作为公租房长期闲置的延伸对象。同时，刘馨带着人员信息去往雷泽区不动产管理中心、车管所，调取了入住人员名下的房产、车辆等信息，作为辅助疑点进行关注。面对数据量庞大的分析疑点，张铭及时将延伸人员需求汇报给了审计组长，组长考虑到为避免打草惊蛇，先不与房管部门沟通疑点信息，等基本核实完成后再和他们接触。同时，随即增派3名同志参与到该事项延伸中，分成三个小组进行入户调查。经过4个小时的集体奋战，审计人员共初步确认28套公租房长期闲置，146套公租房使用人员不符合申请入驻条件，其中有部分公职人员同时占有2套以上公租房。张铭将有关情况及时向审计组长作了汇报：“下面就是要弄清公租房的审批管理上是否存在违规违纪和失职、渎职问题。明天就请房管局有关同志过来说明下情况吧”顺藤摸瓜，发现真相第二天一早，房管局负责公租房业务的冯局长就到了审计组，冯局长常年分管公租房的申请审批和入驻人员年度复核业务，面对审计组摆出的证据和问题，竟然一时语塞。我们具体工作上有做到不到位的地方，主要是信息渠道不通畅，要是去车管所、税务等部门一一核实难度很大，我们把关主要靠申请人的诚实信用，要求他们签承诺书。”冯局长情绪稍作调整后解释。“冯局长，市里出台的公租房管案例分析46 审计月刊/2023/4/总第420期理规定写得很清楚，就是对于闲置超过两年的，要求占用人及时清退，按照轮候顺序分配给符合条件的群众，区里现在还有多少轮候人员在等着分配公租房？”刘馨追问。“对于公租房我们实行货币化补贴和实物配租，货币化的该发放的都发放了，实物配租这边还有65户在轮候，但一直没有空出来房源，一旦空出来我们抓紧公示、立即安排。我回去就和领导汇报，抓紧清理这些长期闲置的房源。”冯局长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一下审计现场说道。“我们还注意到，有群众反映，去年县里集中安排了100多户拆迁户住进富林小区，我们初步调查结果显示他们根本都不符合申请公租房的条件，里面还有些公职人员同时占有多套公租房，这个情况您能说一下原因吗？”张铭递给冯局长一张具体人员名单，指着上面的人名直接问道。“这个事情我有点印象，但是当时具体流程记不清楚了，等我回去找找资料，落实完再和各位领导解释吧。”冯局长情绪稍显紧张。“这么大的民生事项，应该经过会议研究决定，但是我们没有在雷泽区委、区政府会议纪要中发现研究记录，您作为分管局长，也是具体负责人，应该知晓会议情况，您还记得吗？”胡兵疑惑地说。“是啊，我列席了会议，区里让我负责那批人的公租房申请审批，我记得不是区委、区政府会议定的，是以南城拆迁指挥部名义开的会。”冯局长额头上有少许汗珠。“那这个事情是谁定的呢？那批入住人员名单是谁给的？明显不符合申请条件的人员，为什么审批程序上都符合，而且都分配了房源？”张铭紧紧追问。“这个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我先回去整理一下资料，过几天再来和审计组同志们详细解释。”汗珠已经在冯局长额头若隐若现。“好吧，那请您回去找一下当时的会议纪要，再就是我们筛选出来的这些疑点需要您一一核实确认。”张铭把人员名单和情况递给了冯局长，同时请冯局长在谈话记录上进行了签字确认。人情分房，逃避监督一连几天，冯局长以文件遗失为借口不予提供会议纪要。但对于是由自己违规审批公租房的事项一直矢口否认，坚称是按照政府文件和领导要求办事。鉴于南城拆迁指挥部已经于半年前撤销，且指挥部主要负责人已经调离雷泽区，审计组通过区政府办公室，联系到了指挥部领导小组副组长王明。说起该事项，王明印象很深：“当时这个会是刘明川副区长主持召开，在讨论南城部分拆迁安置户临时安置费用发放的时候，刘区长提出让房管局暂停分配剩余的公租房房源，化解人大家属院和一部分人员的临时安置问题，具体名单怎么定，会议上没讨论，后来有没有再研究，我就不得而知了。指挥部虽然撤销了，但是相关账务和文件资料应该交给了南城街道办事处暂为管理，需要看的话可以找他们。”找王明谈话后的第3天，南城街道办事处和区房管局送来了有关会议纪要和人员核实资料，并将二次复核确认后的取证单一并签字送了回来。审计组根据情况，有关人员进行了谈话，进一步完善了审计证据。原来，在尚有公租房轮候人员的情况下，分管城建和住房工作的原雷泽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刘明川为规避监督，降低群众知晓度，在公租房对外公开发布申请租房公告之前，以南城拆迁指挥部名义主持会议，研究决定暂停分配公租房房源，擅自决定将127套公租房用于安置116名人大家属院等棚户区拆迁居民，有 7名机关事业人员还同时占有2套以上房源。片区指挥部开具介绍信为上述人员安置公租房房源，会议既未明确如何对上述人员身份进行把关，也未决定停发上述安置户占用公租房相应面积的过渡安置费。被安置人员在按照公租房租金标准缴纳租金的同时，发放全额拆迁过渡安置费，享受双重政策，上述人员多领取临时安置费共计143万元。为了掩饰事实，区房管局替有关人员伪造了公租房申请手续。审计人员通过进一步走访调查发现，部分得房人员是通过向区房管局科室领导拉人情关系、打招呼得到的房源。审计组根据掌握的情况，起草了审计移送处理书。将原雷泽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刘明川违反议事规则等工作纪律，侵犯群众利益等有关问题以及区房管局有关人员失职、渎职，造成国有资金损失等问题线索移送到省纪委监委。小记根据审计建议，雷泽区及时对相关单位责任人进行了责任追究和岗位调离，开展全区公租房清理整顿专项行动，对多发放的安置费进行追缴，与税务、工商、车管等部门建立了信息联动共享机制。审计项目告一段落，民生组在揭示了雷泽区大量挤占挪用棚改专项资金、安置房长期未建成，民生工程质量存在缺陷等问题的同时，重点揭示了公租房长期闲置、租住人员信息年度审核流于形式等管理中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回应了群众关切，揭开和消除了雷泽区公租房监督盲区。（漫画纪实）案例分析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