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诗总集《北山诗存含山语录合编》考述及价值_郑永辉.pdf

第 卷第期 年月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乩诗总集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考述及价值郑永辉（闽南师范大学 闽南文化研究院，福建 漳州 ）摘要：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是漳郡育婴局诚社募款重刊于同治九年的一部地方性乩诗总集。这部书原来的文本形态为乩簿，记录嘉庆至同治年间扶乩活动留下的诗文，其间经过数次、多人的补订，最后由林广运兄弟整理首刊，可视为历代累积型总集。该集收录乩诗 首、语录 条、涉及人物 人，其内容呈现当时的分散性宗教即扶乩活动集书院、文社之功能的特殊现象，有不可忽视的文献、文化和文学价值。目前学界对偈语诗和闺秀诗的研究逐渐火热，对乩诗却未有足够的关注。发掘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中的文献价值，阐释乩诗文献的典型性，对乩诗研究具有重要的推进作用。关键词：乩诗；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福建地方文献；林广运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作者简介：郑永辉（），男，福建厦门人，博士生，主要从事闽南文献与海疆文化研究。同治九年（），漳郡育婴局诚社社员募金重刊了林广运订述的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其中，北山诗存 收录了鬼、仙降乩于当时漳郡城内北廓小梅岭乩坛所题的诗计 首（不包含断句、词、曲、赞、祭文）；含山语录 则采用语录体记录了乩仙降乩时与信众论文及四书义的内容，计 条，其中包含不少诗作。因 北山诗存 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宗教性及文学性。其对考察明清时期漳州出现的融宗教、文社与书院之功能的团体现象具有典型的文献价值，故本文将对同安区图书馆收藏的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的编成、体例、内容及其价值加以论述。一、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的结集及刊行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不分卷，由清朝龙溪人林广运、广道、广迈辑校，于同治九年（）重刊。其封面脱落，藏者重补并手书“北山诗存含山语录合编”，右下题“荔园珍藏”，并钤“延香藏书”。内封 面题“北山诗存全集”；面为牌记，题曰：“庚午春三重雕秋八月蒇事版藏诚社”。首刊“毋曰天高天在人心毋曰人近人在天心右关夫子降笔末四语也又示曰此格言也此名论也后又命摘刊此语行世敬特登诸篇首”一页；次林广运道光乙巳岁（）所撰 序说 共页半；次同治九年漳郡育婴局诚社重刊本末及捐金姓氏页半；再次正文，四周双边，单鱼尾，鱼尾上题“北山诗存（含山语录）”，下有页码，无界行。从右至左先顶格题“北山诗存”，后小字题“内附诗余杂作对联遗句”，次题“龙溪林广运订述”，次“弟广道、广迈同校”，次录诸仙师诗文。仙师名后空一格刻小字小传，以下大字录其他仙师所题诗词，文末标明某作，大部分无题。再下才是该仙师的作品，通常首数篇诗自述生前事迹，大部分无标题，部分作品篇末会有小字注为何而作，应为林广运所注。含山语录 则先顶格题某某降示，空一格录乩仙语。关于该书的结集和刊刻，林广运的 序说 略有提及。按林广运的说法，“考北山之乩，相传康熙间漳浦蔡文勤先生（小字注：名世远）造府城，谒拜仙师，当时即有此乩。其在前此乩之传授伊何，则不可考也”序说 ，说明康熙前乩坛已经存在。乩坛移至含山（今地不详）后，“仙翁命味谏子钞集五家诗。女真苏少君有言，集中舛误者甚多当改正。后值变故，将付梓不果，改正之命亦停，迄今三十秋”序说。据此上推 年，则该书之初次结集应在嘉庆二十年（）。事实上，该书是扶乩活动时所产生的乩薄的DOI:10.16125/ki.1009-8224.2023.03.012整理本。原本的乩薄是记录扶乩活动时乩仙作品及言语的稿本，每有降示则随时递补。因此，味谏子整理的北山乩坛诗“仅存五家而已。即五家所存篇数多者亦十三四而已”序说，收录诗作最多不超过 篇。至林广运辑刻时，仅 北山诗存 就收录 家 篇（不包括断句），说明其间的扶乩活动未曾断过，并且极其频繁。北山诗存 也因此可以视为历代累积型的诗歌总集。乩薄经林广运整理后，于道光乙巳年刊行，题属自称“蝶山门下”，则可推测当时的扶乩活动还在进行。甲子年（），因太平天国之乱版毁，书几不传。同治九年（），漳郡育婴局诚社购得册全本，募金重刻，即此本。其题识敬称林广运为“林启奎先生”，又该重刊本未订补道光乙巳年（二十五年，）后至同治庚午年（九年，）间的乩文，故疑林广运已经下世，且北山、含山坛的扶乩活动已经停止。北山、含山乩坛的乩薄由稿本递经味谏子（姓名不详，应为坛下门生之号）及林氏兄弟整理后，刊刻发行为目前所见的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其最终的编辑林广运生平不详，主要活动于嘉庆、光绪年间。该书 序说 曰：“予七兄（小字注：蒿圃先生长子讳广谲）自少聪敏勤学，年十三随父往侍乩诲，每获诸仙喜奖。”又曰：“予祖让斋先生为人守正，不随波逐流，靡急病，让夷多行利济事，横逆来，每置不较。”又 语录 曰：“北山翁云：此坛降乩未久，一心终始者，惟林攽、林湘（小字注曰：字衡南，号蒿圃）兄弟。”语录 查沈定均修 漳州府志 卷三十三，有 林松龄传 曰：“（松龄）长子攽、次子湘皆诸生，孙广显、广获、广迈皆举人。”而该书题属为“龙溪林广运订述弟广道广迈同校”，可知林广运父为林攽。林松龄传 后 林攽传 曰：“攽字瑞岚，食贫力学，修行功过，格夙兴夜寐，孜孜不倦。”该书甚为简略，没有林攽子嗣的记录。漳州府志 不载林松龄之孙广运、广道、广谲，或为漏纪，或以广运、广道、广谲无科名故。二、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的体例和内容宋张世南 游宦祭文 卷三载：世南少小时，尝见亲朋友间，有请紫姑仙。以箸插筲箕，布灰桌上画之。有能作诗词者，初间必先书姓名，皆近世文人，如于湖、石湖、止斋者。亦有能作诗赋、时论、记跋之类者，往往敏而工，言祸福，却多不验。又元陶宗仪 辍耕录 卷二十载：悬箕扶鸾召仙，往往皆古名人高士来格，所作诗文间有绝佳者，意必英爽不眛之鬼依凭以阐扬其灵性耳 。将 北山诗存 的体例与上述内容进行对比，可以发现其继承与发展之处。首先，北山诗存 只录乩仙名号，并不书姓名。乩仙的相关信息只能结合林广运的小字注、其他乩仙的题诗（赞、祭文）、乩仙自述诗及 含山语录 中的内容来了解。如蝶山仙师后有小字小传篇“蝶山仙师者，明钱塘梁姓女子也”云云，余字，下接北山翁题诗曰：我本蓬莱第一客，东西南北无定迹。忽然遇着美佳人，见我纷纷两泪滴。颠仙日日笑嘻嘻，今夜逢君心头悲。自言本是梁家儿，家在钱塘村落里。十三学得好诗书，写就文章真绝世。岂知随父到海隅，死在他乡长羁旅。花前惆怅兮不归，月下伤心兮无语。断塚离魂兮堪叹，红颜薄命兮何如。至今西山有古墓，题曰钱塘小才女 。其中的内容就与林广运的小传相互补充说明。再下为蝶山仙师自作诗，有部分诗作也对小传的内容进行补充。如七律“花前月下忆归期”，林注“叙夫家不遣人迎归守节也”；“云蔽巫山客路悠”，林注“亦叙夫家不来迎归也”；“梦破空闺夜未央”，林注“叙将病卒也”等，体例最为完整。其他乩仙的内容大多不完整，或因事迹不彰，林广运无从撰小传；或无题诗；或无自述诗；或三者皆无，仅存首诗，甚至只存断句。可知当时整理时，乩薄已经残破不堪，林广运所谓“至若篇数遗脱，仅有零剩不全、钞写讹误，或至真赝混杂，不忍割去，摘其余句附于各仙诗后”序说 之言不虚。其次，北山诗存 涉及人物，如张世南、陶宗仪所言“皆近世文人”“皆古名人高士”。北山诗存 的收录情况如表所示。从表中可知，乩仙所属的时代上至汉之关夫子（羽），下至明末黄石斋（道周），跨度极大，基本符合前代扶乩活动的现象。第期郑永辉：乩诗总集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考述及价值表 北山诗存 收录情况一览表收录人诗词赋赞文曲 对联 断句（联）收录人诗词赋赞文曲 对联 断句（联）北山仙翁 墨林道人吕祖 水府真人云间张子杜少陵先生关夫子 杨升庵先生辛元帅 周忠愍先生玉春山人黄石斋先生紫芝翁何黄如先生笑口大仙铁衣道人铁拐先生 白花仙蝶山仙师 槐阴仙子 两加修仙李西陵十二龄仙苏少君先生 古奇何仙西陵仙子 柳仙香亭故老赖子总计 剑道人 北山诗存 部分共计 页半，虽然以“诗存”命名，实际上是词、赋、赞、曲、联等各种韵文类（除了联合断句）皆收，比较庞杂。其中，诗类占绝大部分，可谓诸体皆备。现按诗、词、赋、赞、文、套曲、联的顺序，检取集中的作品为例，进行简要介绍。诗的部分，五言古体如北山仙翁自述诗云：太古太古仙，聊以颠自托。仙何以颠名，仙同名所独。人但知其颠，其为人落落。宽柔中有严，严中而不恶。何以栖吾身，两三间矮屋。然不长以居，或舍南舍北。日日醉中仙，竟无书不读。读之至淋漓，欲歌兮欲哭。可以肥吾身，可以饱吾腹。人忧兮吾忧，人乐兮吾乐。何必我独清，举世尽皆浊。嗟嗟兮子颠，颠亦不错。嗟嗟兮子颠，颠颠兮易服 。北山仙翁名下的古体诗，大抵不出这一格调，直白入俗。其七古诗后，吕祖评曰：“倒倒颠颠，古色苍苍，非曰能之，愿学焉。”其五律，虽然不改其俗，往往属对自然，几入陶韦境界：大是好神仙，谁人兮子颠。何妨长夜醉，聊结此时缘。短屐春双脚，青藜月一肩。问余家是处，遥指白云边。颔联的属对不仅精工活脱，而且把神仙隐者的风度表现到极致，首联的口语化表达也就无须诟病了。七律部分，北山仙翁所作并不多，与五律水平大抵相当。整部书各体的内容除了身世诗外，用北山仙翁的话来说，不出于“是是非非儒者色，奇奇怪怪道人诗”这一自述。与北山仙翁作品体量相当蝶山仙师，二人的诗各体的风格与水平有着不小的差异。如五律蝶山仙师的一首五律云：日日忆钱塘，无心理艳妆。雪消梅骨瘦，风细柳花香。白昼春啼鸟，空山鬼断肠。梦中如有路，许我到家乡 。不只这首五律，蝶山仙师的各体诗，遣词没有口语化的表达，且选取的意象均为女子所惯用者。这些作品呈现在读者面前，完完全全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甚至不会产生“男子作闺音”的怀疑。蝶山仙师的眼界和文笔，与北山仙翁相比，明显高了一个档次。可见，降乩人来自不同阶层的各色人物，他们的诗作呈现出各式各样的特点。集内其他作家的作品，也存在着类似的差异。词的部分，以蝶山仙师所作最多，亦最好。如其 少年游 云：琴音寂寂，蛩声唧唧，莫是写人愁。是耶如非，非耶似是，无情泪亦流。夜深细雨芭蕉月，无语对花羞。寻花一路，探月几步，花也不回头 。结合钱塘才女早丧于漳州的身世，表达客死异乡、如梦如幻的惆怅之情。蝶山词作，属婉约一派，耐人寻味，又不甚雕琢。他作不赘。赋、赞、文、曲收录的篇数极少，其中的赋和曲值得一谈。辛元帅名下有描写神仙集宴的赋，长短错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年月落，音节迂缓，如“玉楼宴罢兮，尽歌撤席。只余玉女牵裾兮，惟有雷公侍侧。命我行云兮，临轩遣策”。曲则为 双调哭江南，收在西陵仙子名下：江南江北水悠悠，江北江南水自流，悠悠流水总无休。休便休，不回头，与君相对愁。自是君多情，妾薄命，与君重逢何幸。说尽伤心与汝听，凄凄不似向前声。多情君，薄命妾，欲题长恨无红叶。落花满地飞蝴蝶 。西陵仙子是唐代妓女，与苏氏有约，后苏氏负约，以七绝决绝，西陵仙子坠楼而死。该曲把女子对负心者的痴迷写得缠绵有致，词不甚深，有古乐府的神韵。对联如吕祖所存的联“高山流水先生面，性道文章学者心”“静中山水皆仁智，淡处师生见性情”“家计何如为世计，国风原始自民风”等，内容均与教化相关。扶乩是古代的一种迷信活动，“皆灵鬼依托扶者之智识而为”。北山诗存 收录的就是“仙师”降灵于托扶者，借依托者之手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就称之为“乩诗”。虽然乩诗出自托扶者之手，其文学性却未因此降低。除上述介绍外，如“月影欺花影，钟声困鸟声”“山泉和尚酒，野菜道人羹”“野径夕阳牛背雨，碧潭秋水鸭头波”“短笛关中吹落月，一鞭马上扫残阳。笔头春色先开眼，句里梅花暗度香”等，不胜枚举，皆属对精工，不事典故。三、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的价值（一）历史文献价值自扶乩活动出现后，历代很少有人专门整理出专门收录乩诗的集子。目前，关于乩诗集刊行的最早记载在宋代。沈括 梦溪笔谈 卷二十一载曰：景祐中，太常博士王纶家因迎紫姑，有神降其闺女，自称上帝后宫诸女，能文章，颇清丽，今谓之 女仙集，行于世 。此集不传。大部分乩诗散落于史部、子部、集部中，若要对乩诗进行研究，就必须把乩诗整理出来，工作量较大，且较为零散、无连续性，研究难度较大。北山诗存 作为一部乩诗总集，省去搜集整理乩诗的工作，且该集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局限于北山与含山）、团体性（某些不同乩仙的作品可能出自同一托扶者之手，但乩薄世代累积近百年之久，其间托扶者必有更换，故姑且视 北山诗存 为总集），因而呈现出独具特色的文学性。一直以来，关于乩诗的研究未受到应有的关注，除了上述所说的文献原因之外，还与乩诗自古以来如同小说一样不登大雅之堂的地位有关。乩诗、闺秀诗、偈语诗的作者大部分处于旧社会中的下层，不能跻身文坛，又因其所受的教育有限，很难有好的作品流传并产生一定的影响，其内容又多不关国事经济，甚至与主流儒家思想背道而驰。因此，文人对其如对小说一样，不屑一顾，甚至持鄙夷的态度。偈语诗的性质与乩诗极其类似，近年来开始受到学者的关注。北京语言大学王培友教授认为，宋初百年偈语诗的特点“与此期士人积极入世的人生追求紧密相关。宋初百年偈语诗的无意识的进路，对融合 诗 与 哲学 之争、寻绎自然界与道德界的同一性等问题而言，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为乩诗的研究提供了借鉴。当今与扶乩相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民俗学和社会学。由于扶乩这一现象主要出现于说部，因此文学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小说研究。如陈蕾的 金圣叹话语权力的多维生成探究 以“扶乩降神”与“小说评点”为考察对象（古代文学理论研究）、论金圣叹的扶乩降神活动及其影响（南京大学文学院学报），数量不多，乩诗方面的研究更是未见。因此，在 北山诗存 这样的地方乩诗总集行世的情况下，王培友的 论宋初百年偈语诗的诗性品格及其文化价值 一文，对乩诗研究具有启发及借鉴意义。（二）文化价值扶乩作为一种民间信仰，并不专奉一神。从 北山诗存 收录情况一览表及集内“竹仗出疏林，袈裟道者心”句可知，降灵的乩仙身份为道、释杂糅。杨庆堃先生将这种相对于诸如佛教、道教等制度性宗教的团体称之为“分散性宗教”。“分散性宗教依赖制度性宗教发展其神话或神学理念，提供神明、精灵或其他崇拜的象征，创造仪式和供奉方式，以及对信徒和家人进行专门训练。”扶乩活动作为一种分散性宗教，在古代“随着科举盛行起来。赴试底举子一方面要预知试题，一方面又要知道科名底成败。若第期郑永辉：乩诗总集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考述及价值是功名不成就，就要问为什么，有什么补救底方法”，这是扶乩活动的一般目的和功能。北山诗存与 含山语录 的历史价值在于二书呈现的扶乩活动早已超越了原本的目的和功能。含山语录 北山仙翁降示曰：“事大仙者，只将有孝弟忠信教汝等，非若异端邪说，鼓惑人心。诸生细辨之。”语录 又曰：“仁心为大，礼义为先。慎终如始，永免厥愆。”语录 又黄石斋先生降示曰：人之大节不立，则小忠小信，何益于事？学者学此孝第而已。不然，巧言令色，师友难可伪为。而思敬思哀，家庭岂能强作？若从孝第为人，则无论千乘之国，而况于教孝教弟哉。子夏以文学之才，而其论学，亦不过事父母事君而已。勉哉。此为科名之捷径，亦圣贤之指南也。必有验然后为之，则又是昏人说呓语 语录。明确该乩坛的扶乩活动与其他“邪说”不同，信众要以忠孝为主。通观 含山语录 收录的乩语，没有一条涉及问科名之成败与预知科举之试题，这两点就与一般的分散性宗教不同。此外，北山、含山坛的扶乩活动还劝信众要多读圣贤书、崇礼义，并且指导信众撰写八股文。如蝶山仙师降示曰：诸生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人第一节是廉耻，第二节是孝弟，第三节乃及功名。朝廷抡才取士，何用此不甚爱惜之功名，得之不以为荣，失之不以为辱，此中分明教人作事规矩。仁者，人也。仁民方能爱物，弟子亲仁，尧舜之道，孝第而已。蒙养之初，即具二典三谟道理。世人都将此身看得小了，故得以自暴自弃。若知父母生我此身，不容易得，天地有我此身，不容易得，国家荣我此身，不容易得，则必分外精神，完全此身之责。曾子曰“吾日三省”，孔子曰“君子有九思”。思然后知，省然后行。上等聪明，为圣为贤。中等资质，能孝能弟。下等才调，亦不面斥于师友，人不遗憾于父兄。作人实难，容易过日，不知光阴不再也。一日清闲一日仙，问君何事结尘缘。漫将世态炎凉日，费却功夫不自坚。才女苦心，诸生宜写一通于座右 语录 。又吕祖降 示 作 诗 曰：“森 森 玉 笋 在 堂 前，只 要 寸 心 学 圣 贤。齐 集 蓬 莱 再 相 见，霓 裳 同 奏 大 罗天。”语录 成仙的条件已经不是一般分散性宗教所提倡的导引、炼丹，而是“学圣贤”，这是十分奇特的现象。又蝶山仙师降示曰：“是题不宜着相，精神专在 我对曰 三字。说出孟孙全然不理会，则夫子当日，何不当面便指？圣人背后议人，亦殊失厚道矣。”语录 右下小字注曰：“孟孙问孝于我 二句题。”“孟孙问孝于我”出自 论语学而 篇，蝶山仙师的乩语明显取 论语 中的句子为题，分析以其为作八股文的关键点，并对题的本事发表评论。含山语录 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以篇幅故，不赘。于此可知，当时的扶乩活动带有书院教授生徒的功能，由乩仙教授信众的八股文写作，这是前代未有的现象。此外，据漳州市档案馆田丰的 漳州太阳宫 一文，北山诗存 的结集与明末反清运动甚有关系。漳州士民继续以不同的方式来寄托对明朝的怀念。普通民众延续在太阳宫举行三月十九祭祀仪式和日常祷祝，并有信士捐资刊刻 太阳天子真经，详细条列祭祀仪轨和长篇太阳经咒等；士子阶层则在北山结社设坛，以诗抒情，坛友纷纷奋笔创作，其诗作结集，并刊刻成 北山诗存 传世。综上，该乩坛的活动性质其实是以扶乩为表现形式，以儒家为内在思想内容，并于当时政局密切相关。北山诗存 作为其活动产物具有特殊的历史文化价值。（三）文学价值该分散性宗教组织并不单单劝人读圣贤书、敦孝悌，乩仙之间还有唱和、题赠之作，并时常与信众讨论作文、诗之法。如关夫子诗曰：继立衣冠拜冕旒，汉家绿水半东流。三分鼎峙身先死，一统河山原未酬。国贼寸肠空饮恨，老臣千载终更忧。只今世事犹惆怅，问汝何因苦苦求 。后接诗曰：庙宇衣冠十二旒，忠心似水贯长流。汉家土宇三分立，正统丹书片愿酬。操贼奸雄空断首，将军谋国孰分忧。颠仙醉后狂歌笔，不用心思不用求 。后小字注云：“颠先生和韵。”又蝶山仙师诗曰：“待尔几多时，归来又别期。潇潇风雨夜，此去欲何之。”后小字注云：“送陈昌言之海澄。”又苏少君先生诗曰：“悔教夫婿入长安，不见长安万仞山。山水催人头发白，白头何日认夫还。”后注云“自记：此少年诗，录以索和。”语录 按北山仙翁和关夫子之例，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年月下应录他人之和作，但此下无，可知乩薄脱漏甚多。除上述个例子外，还有其他乩仙之间互相酬赠唱和之作，不再枚举。不仅如此，乩仙还常常与信众讨论如何作诗文。如蝶山仙师降示曰：“科场之文，先立定根脚，馁气不足以胜人。养气 二字，是百战真诀。”语录 这位乩仙在认识论的层面上提出作文的要诀在于“养气”。又曰：“文字须有气魄，用心经义，自有华瞻可观。老杜所谓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也。”语录 在方法论上指出“养气”的门径是用心揣摩五经之义。这种作文观点无疑以宗教的形式继承传播刘勰 文心雕龙 中 宗经 征圣 养气 篇的思想。作诗方面，吕祖降示曰：“诗者文墨之餘也，而言情者半，言理者半。理不外于是非，情可通于教化。公私酬应，必有媮媚之词；贫穷困抑，岂无感伤之咏。然三百篇遗意，情不涉于曲，理不入于腐，乐在山水，忧在门户。汝等乐人之乐，亦须忧己之忧。公私不可二心，上下总宜一视。小事不必张皇，大事无为造次。”语录 其观点对长期争论的道学之诗与诗人之诗之好坏持采折衷说，认为言情诗与说理诗皆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各有各的功能，但是要把持一定的“度”，而衡量这个“度”的标准就是 诗经。可见，坛内乩仙论文皆是以儒家的经书为标准，其文学思想的实践则体现在 北山诗存 中。由于该团体以扶乩为表现形式，以儒家为内在思想内容的性质，以及作者游离于隐士与文士之间的特殊身份，故其文学思想及文学作品也具有着特殊的文学价值。综上可知，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是一部具有特殊文献、文化、文学价值的典籍，呈现明清时期集书院、文社之功能的分散性宗教的特殊现象。作为一部典型的乩诗总集，其更深层次的价值，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参考文献：林广运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同治九年（）漳郡育婴局诚社刊本李维钰，沈定均 光绪漳州府志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张世南，李心传游宦纪闻 张茂鹏，崔文印，点校北京：中华书局，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北京：中华书局，沈括 梦溪笔谈校证 胡道静，校证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王培友论宋初百年偈语诗的诗性品格及其文化价值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杨庆堃中国社会中的宗教范丽珠，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许地山扶箕迷信底研究长沙：岳麓书社，田丰漳州太阳宫闽南日报，（）（，）：，：；（责任编辑南方）第期郑永辉：乩诗总集 北山诗存 含山语录合编 考述及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