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白语四音格词_张锡梅.pdf

基金项目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YB2021088）收稿日期2022-02-23修回日期2022-06-26作者简介张锡梅，副教授，主要从事民族语言研究。白语是汉藏语系藏缅语族中比较独特的语言，由于其语言结构等方面的特点，至今语支未定1。四音格词是汉藏语系语言的一个重要特征2。白语中有大量的四音格词，这些四音格词是白语词汇中的精华部分。所谓四音格词，也叫“四音格联绵词”“四字格”“四字并列结构”“并列四字（音）格”。四音格词是由四个音节组成的大于词小于词组的语言单位，作为固定词组来定义，它大于词，但有词的功能，类似汉语的成语。四音格词意义上只表达一个整体概念，结构上具有凝固性。四音格词是不可切分的，其功能完全等同于一个词。白语四音格词的语音结构和构词方式以及语义等都有自己的特点。一、结构的对称美和汉藏语系所有的四音格词一样，白语的四音格词在结构上主要有两种模式：对称四音格词语和不对称的四音格词，以对称的四音格词为主。对称四音格词指的是前后两部分字数相等，结构相同，意义相同、相似或相反，或互相映衬，或互为补充，前后两部分具有对偶或对仗的关系。笔者对所收集到的 710 个大理白语四音格词和 661 个剑川白语四音格词进行了统计（除去可以类推的那一部分，两地白语的四音格词都远远超过一千个）。大理白语四音格词中，结构对称的有 626个，占 88.2%，不对称的有 84 个，占 11.8%；剑川白语四音格词中，结构对称的有 598 个，占 90.5%，不对称的有 63 个，占 9.5%。由此可见，白语四音格词中结构对称的词占到了绝大多数，说明白语四音格词在结构上具有对称性。对称的四音格词结构稳定，是白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传袭下来的，有如下几种形式。（一）ABCD 式，AB 和 CD 对称这一类四音格词，AB 和 CD 在结构上是并列的，表达某一类事物或某一种行为或某种性状。比如（以下所举例子都是大理白语，没有汉语对应词汇的用来代替，括号中是在汉语中的意思）：pi35ph55v33ou42风 吹雨 下（风吹雨打）pa32j32sa55ke35半 夜 三 更（半夜三更）tsua35iou35ta32pa55装修打 扮（梳妆打扮）ts31t21v44se44树头 尾叶（树枝树叶）se35ka35thu33tui33山 高 路远（山高路远）略论白语四音格词张锡梅（大理大学文学院，云南大理671003）摘要四音格词是汉藏语系普遍存在的一种语言构词方式，作为汉藏语系藏缅语族中的一支，白语中也有非常丰富的四音格词。白语四音格词的特点如下：结构具有对称美，语言意义有映衬美，语义还有可感知美。和汉藏语系的其他语言一样，白语四音格词也有羡余成分，在白语四音格词的构词中，羡余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关键词白语；四音格词；对称美；语义特点；羡余中图分类号H25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6-2266（2023）03-0033-05DOI10.3969/j.issn.2096-2266.2023.03.005大理大学学报JOURNALOF DALI UNIVERSITY第8卷第3期2023年3月Vol.8No.3Mar.202333tou35p35i35v44祖先 神 灵（祖宗）xe55me21t31the44天 响大 烂（电闪雷鸣）l35kuo35thu33m21锣 锅土罐（锣锅之类的炊具）s33pi21kou44ne31手麻 脚酸（指因长时间干活或生病，所以手脚酸麻）还有一种情况，AB 和 CD 相对应，但 A 和 B 还对仗，C 和 D 对仗。比如：ke35te4221me33鸡 猪 牛马（泛指家养的牲畜）其中鸡猪对牛马，鸡和猪、牛和马又相对。xuo35v21lv44tshe44红黄绿 赤（五颜六色）红黄对绿赤，而红和黄、绿和赤是句中自对。（二）ABAC 式，AB 和 AC 并列在这一类四音格词中，B 和 C 一般是反义词或是同义词，表示范围的扩大或某一类事物。ku33i21ku33tsh31老 人 老种（指的是年纪大的老人们）pa32ue35pa32nv21半 温 半暖（一般指的是水冷热适中）pa32xe55pa32tsv42半 生半 熟（形容食物夹生）pe42i35pe42ka35白心 白肝（心地善良）pe42xe55pe42z31白 米白饭（白米饭）pe42se44pe42kua44白叶 白杆（形容人长得白白净净）p55pie35p5542他边他角（某个事物的周围）thi44tshu55thi44xe31气粗气喘（气喘吁吁）i44sua44i44se31日岁 日小（指的是年龄比较小的一类人）（三）ABCB 式，AB 和 CB 对称这一类四音格词中，B 是对 A 和 C 状态的一种形容，或是概括，A 和 C 是意义相近的名词或动词，配上 B，构成音乐感强的四音格名词或动词。p44le21tsa44le21笨 笨（指人很笨）p35le21ma35le21奔 忙（形容人比较奔忙）j44p21pie35p21吃半丢半（吃了一半，丢了一半）ts55le21ue21le21做 （做事情）ts42sui33tia31sui33真不知 假不知（真假不知）xe55p21tsv42p21生半 熟半（未熟的食物）（四）AABB 式，AA 和 BB 对称这一类四音格词，实际上是 AB 的意思，AB 可以是意义相近或相反的名词、形容词、动词等，扩展成 AABB，是表示意义范围的扩大、强调，或者是动作的重复。l21l21pa32pa32虎 虎 豹豹（指虎豹之类的猛兽）pu33pu33tu21tu21饱 饱 （饱得很）thi55thi55k21k21辣辣麻麻（亲亲热热，白语中的 thi55同时具有辣和亲的意思）tshv55tshv55tsha33tsha33（冷嘲热讽）tshe55tshe55tshe31tshe31轻轻（轻轻松松）ka35ka35pi33pi33高 高 矮 矮（高高矮矮）ka35ka35t31t31高 高 大 大（高高大大）tsh55tsh55tsou21tsou21短短长长（长短）ka35ka25ti44ti44干 干净净（干净）（五）ABAB 式，AB 重复对称这一类四音格词，AB 重复，B 是 A 的附加成分，大理大学学报总第 87 期社会科学34表示强调所说的事物，或频率高，或程度的加重。pe21ue35pe21ue35病歪 病歪（形容人病病恹恹的）pi21ie35pi21ie35 （指天空飘下来不多的几点雨）tshou31i31tshou31i31臭 臭（臭哄哄的）tsh55i35tsh55i35成串 成串（一串一串）ke35ti32ke35ti32害怕害怕（程度比较轻的害怕）tsh31ts55tsh31ts55慢做慢做（慢慢做）31ts2131ts21等等（迟疑不决）kh55a44kh55a44（形容被人反驳得无话可说）非对称四音格词语，指意义整体性比较强的四音格词，从意义上不能拆分，或者是组合结构非常特殊，无法分析它的结构。这一类词在白语四音格词中所占比例较少，主要有 ABCD 和 ABCC、AABC等结构。比如：ji3thie42pu35sa55 （仿佛，好像）ji35fv55la44phe31 开（指衣服敞开来穿，不扣扣子）pa42ts44p31ka35乳 汁未干（乳臭未干）tsou42ts55je31je33果实 累累（结得果实累累的样子）pe42u21pa33pa33白 胡 苍 苍（白胡形容胡子又多又密）se31se31i44sua44小 小年 岁（小小年纪）二、语义的映衬美白语四音格词，其语义或相辅相成，或相反相对，在相互映衬、补充、矛盾中，以各种方式呈现出协调对称之美。（一）语义相同指前后的意义是一致或近似的，组成四音格词的目的是为了强调，加深表达的程度。xa55lu35xa55pu33看 够 看 饱（大饱眼福）s33sua55kou44ne32手酸脚麻（手酸脚麻）fv35me21fv35u31封门 封 户（关门窗）t31s31t31v33大 事 大 情（大是大非）se31ty33se31ue33小 嘴小 眼（形容脸小）su55s31khu31s31（火辣辣地痛）烧 疼 烤痛z21tu55z21ku21罐 罐 瓶（瓶瓶罐罐）tsh31z21tsh31kv33调皮 神调皮 鬼（形容小孩极其顽皮）je44lu3533pu33吃 够喝饱（吃饱喝足）以上的四音格词，都是同类事物、同类性状、同类行为的词并列而成。（二）语义相反构成四音格词的前后两组词语，意义是相反的，通过相反的意义来总括包含前后意义的全部的事物，或表示强调语气或动作重复。比如：t21t213333前前后后（所有的时间或范围）th55th55tsou33tsou33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不断重复）tsh55tsh55tsou21tsou21短短长长（所有事物）a31ku33a31se31一 老一 小（一老一小）tsou44tsou44me33me33早早晚晚（早早晚晚）ka35ka35pi31pi31高 高 矮 矮（高高矮矮）t31s31se31v33大 事 小 务（大小事情）张锡梅略论白语四音格词第 8 卷总第 87 期35thi55thi44thi55i44跳出跳进（跳出跳进）ts31ts31pi33pi33是是 不是 不是（对对错错）ts33tou21mu33tou21有话 没 话（有话没活）三、语义的感知美言语感知，是心理语言学术语。指听话者对语音、音节、词汇等的认识和理解，即从声音中建立起意义的过程3。白语四音格词，不仅读起来使人感到声韵和谐，节奏铿锵4，也很形象、生动地描绘着事物，这些词，在其他民族的语言中很难找到对应的表达形式。白语有部分四音格词，在语境中，说出来就能感受到它的意思。比如：tshu44lu44khu44lu44，指的是皮肤较为粗糙，摸起来像树皮一样。pe55ku21pe55ku21，潮湿的，一般指的是下雨之后淋湿的衣服或小孩子、老人小便失禁之后的裤裆，读着似乎能感知物品潮湿的状态。phi42ne42phi42ne42，形容走路慢吞吞的样子，phi42ne42表现出了人拖拉状态。pha55ti55pha55ne42，形容小孩子胖胖的、可爱的样子。uo55le42uo55kha44，形容饿极，吃饭狼吞虎咽。pi55lu44pi55lu44，形容眼珠溜溜地转，主要是指小孩子。pu33pu33tu21tu21，形容已经吃饱、肚子鼓出的样子。ke35ts55ta21ta21，冷得发抖，ta21ta21很形象地描绘出抖的样子，既有可感性又有画面感。白语中还有一类拟声的四音格词，是模拟生物的鸣叫或器物的撞击声，同样具有很强的可感性。比如：khv31tshv31khv31tshv31，读之感觉是在做小动作，意思是偷偷摸摸，形容背着人做事。ti21li32tu35lu35，指打水时水桶扔进井里的声音，可感知扔桶的过程及桶触碰到水面的声音。thi55li55kue55le55，指的是碗碟盆等炊具落地的声音。thi31li31thu31lu31，推门而入的声音，可想象推门而入之人的心情急切。pa42ku21pa42ku21，形容吃饭时发出大的响声。ti35tie42ti35tie42，让人意识到所描写对象是非常小心谨慎，甚至吝啬。tie42tou44tie42tou44，描写雨点下来的声音或屋檐下滴水的声音，可感知过程缓慢。kv35te55kv35te55，童语，母鸡下蛋之后的叫声。四、语义有羡余成分羡余在 古代汉语词典 的意思有二，一是盈余、剩余，二是唐以后地方官员以赋税盈余的名义向朝廷进贡的财物5。之后在现代汉语中引申到语言学领域，指某一个语言组合中有多余的成分而不视为“赘疣”，称为语言的“羡余”现象。白语中的很多四音格词，都有语义的羡余成分。在白语的四音格词构词中，羡余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目的是为了韵律的和谐，以及表达过程中增强某些情感色彩，加强语义的表达效果。比如：ts55tsuo32ts55s44和 ts55tsuo32s44都是“做活”的意思，但是前者表达起来更委婉。tsou33me44tsou33k44的意思就是 tsou33me44k44，即“早起”，四音格词的使用主要是叮嘱后辈要早起，有语重心长之意。e21ti31e21sa44和 e21ti31是一个意思，就是“赶紧”的意思，e21ti31更多是催促别人，有祈使的语气在内，而四音格词的语气要弱一些。tshe55tshe55tshe31tshe31和 tshe21tshe31都是“轻松”的意思，但是前者比后者更加强调所描述对象的轻巧，意思是更轻松。tsh55pi21tsh55the44的意思就是 sh55，即“短”，四音格词有增强“短”的程度的作用。另外，还有部分四音格词的语义羡余成分，主要是突出韵律美。ts55s35ua44ji44的意思就是 ts55s3ji44“做生意”，前者更具韵律美。ka44k21ka44te44的意思就是 ka44k21“卖东西”，四音格词更朗朗上口。同样的还有 tia42tia42ue31ue31和 tia42ue31都是“朋友”的意思，ka21tsh31ka21pha44和 ka21tsh31pha44都是“剩菜”的意思，但是四音格词更有大理大学学报总第 87 期社会科学36韵律性。综上所述，白语中具有丰富的四音格词，通过对白语四音格词结构及语义特点的研究，可以看出，白语四音格词既有自己的特点，也具备汉藏语系语言的一些共性，比如重叠构词、语义羡余等。同时也可以看出白语和汉语有比较密切的关系，白语中的某些四音格词直接来源于汉语，是汉语借词，只不过是用了白语的读音，比如：i31i31xua35xua35（喜喜欢欢）、ka35ka35ti44ti44（干干净净）、xua44li44xua44lu44（花里胡哨）、phi55phi55ji44ji44（便便宜宜）等，这一点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参考文献1王锋.白语大理方言基础教程 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4：4.2戴庆夏，孙艳.四音格词在汉藏语研究中的价值 J.汉语学习，2003（6）：1-5.3赵衍荪，徐琳.白汉词典 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6：456.4许宝华，杨剑桥.大辞海（语言学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336.5古代汉语词典（第 2 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1620.On Four-Syllable Words in the Bai LanguageZhang Ximei（College of Literature，Dali University，Dali，Yunnan 671003，China）AbstractFour-syllable words are a common word form in Sino-Tibetan languages.Being one of the Tibetan-Burmese languages inthe Sino-Tibetan language family，the Bai language has abundant four-syllable words too.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four-syllabicwords in the Bai language are as follows：the structure has the beauty of symmetry，the language meaning has the beauty ofreflection，and the semantics has the beauty of perception.In addition，like other languages of the Sino-Tibetan language family，theBai language also has the feature of redundancy which plays a key role in the formation of the four-syllable words.Key wordsthe Bai language；four-syllable words；the beauty of structural symmetry；semantic features；redundancy（责任编辑刘英玲）张锡梅略论白语四音格词第 8 卷总第 87 期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