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中...“muthos”与女性纺织_刘淳.pdf

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 中的“”与女性纺织刘 淳 内容提要本文考察 奥德赛 卷四中有关海伦的两个故事。文章首先概述这两个故事的解读困难和误区，继而聚焦于海伦与“”（有“言辞”和“故事讲述”等多重意义）和纺织的关联。在荷马史诗中，纺织是女性的日常工作，但在比喻意义中也用于男性。“”则标记了史诗中具有表演性的言辞，主要与男性相关。在 奥德赛 中，海伦和珀涅罗珀都与这两种行为有着特殊的关联：海伦是纺织者和故事讲述人，而珀涅罗珀则通过纺织参与到情节之中。在“”和纺织的丰富语义之下，卷四的海伦故事与史诗后半部珀涅罗珀的行动之间建立了连结，不仅对史诗的主线情节有着重要的意义，也塑造出立体而复杂的女性人物形象。关键词“”纺织 海伦 故事讲述 海伦是希腊神话中的重要人物，文本和图像材料对其形象有着复杂多样的展现。关于海伦有两种神话传统，一种认为海伦确实跟随帕里斯到了特洛伊，另一种说法是，海伦从未到达那里。荷马史诗采用了前一种传统，但诗人并没有简单将她刻画为带来战争祸水的女性，而是展现了复杂的海伦形象，带来丰富的理解空间。本文考察 奥德赛 第 卷中有关海伦的两个故事及其解读误区，进而从史诗中“”一词和动词纺织的语义入手，力求展示海伦故事在史诗整体主旨和结构中的意义。一、海伦故事和解读误区 在 奥德赛 第 卷，诗人如此描述海伦在史诗中的第一次出场：海伦从卧室中走出，一位侍女为她摆好座椅，一位拿来毛毡，第三位则拿来她的随身物品，一个银制的篮子：侍女佛洛拿来银制的篮子，那是居住在埃及塞拜城的波吕伯的妻子阿坎德丽送给她的；那里的人家有大量财富。波吕伯送给曼涅劳两个银浴盆、两个铜鼎和十斤黄金。他妻子也送给赫连妮一些美好的礼物，她赠送了一个金纺锤和一个银篮子，篮下有轮子可以转动，篮边是金镶的。现在侍女佛洛就带来这个篮子，摆在她旁边，里面装的是精纺的毛线，上面横放着缠着紫色羊毛的金纺锤。（.）海伦此时面对的客人，正是寻访父亲奥德修斯踪迹的特勒马科斯。面对寻父的少年，墨涅拉DOI:10.16345/11-1562/i.2023.02.013俄斯追忆往昔，一时主客都伤感落泪。此时，海伦给众人饮下了从埃及带来的令人忘忧的药，接着提议讲故事来助兴（.）。随后，她和丈夫墨涅拉俄斯分别讲述了一个有关奥德修斯的故事。在海伦的故事中，奥德修斯曾在战争末年乔装成乞丐，进入特洛伊城打探情报，只有海伦认出了他。海伦为奥德修斯沐浴更衣，并且令他讲出了此行的秘密：我不能一一列举英雄奥德修的全部功劳；我只想讲在阿凯子弟遭受困难的时候，这位勇士冒险进入特罗的一件事迹。他把自己鞭打得遍体鳞伤，肩上披了一件破衣服，装作是一个奴隶，潜入了敌人的广衢都城。他假扮成别人模样，好像是个乞丐，虽然在阿凯人的船上他不是那个样子。这样他就偷偷进入特罗人的都城，骗过了所有的特罗人。只有我看穿了他的伪装，我诘问过他，可是他狡猾地躲过了问题。我给他洗了澡，涂了橄榄油，换了衣服之后，我发了一个大誓，答应不在特罗人中间揭露他就是奥德修，直到他回到他的快船和土寨的时候。直到那时他才告诉我阿凯人的整个计划。他用锐利的青铜兵器杀了许多特罗人，又回到阿凯人那边，带去不少情报。当时其他特罗夫人都高声啼哭，可是我暗暗高兴，因为我的心已经转向家乡了。我悔恨阿弗洛狄谛使我盲目，把我带走，离开亲爱的祖国，丢下我的女儿，我的闺房，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在智 慧 和 相 貌 方 面 都 是 十 全 十 美 的。（.）紧随其后，墨涅拉俄斯也讲了一个故事，述说当年希腊武士藏身木马之中的紧要关头，海伦曾模仿各位英雄妻子的声音。若非奥德修斯保持清醒，阻止同伴，木马计定会被敌人识破：我见过许多善用计谋的英雄，我到过许多地方，可是我还没有看到过象奥德修那样坚决勇敢的人。那位勇士还曾作过那样大胆的事。他同阿凯子弟的精锐一起藏在木马里，都坐在里面，给特罗人带去屠杀和死亡。当时你走到木马旁边，大概是天神授意的，要帮助特罗人得胜。还有仪表如神的德依佛伯也随你前往，你曾三次巡查内藏的伏兵，用手敲打木马，而且装出阿凯战士的妻子的口音，一个个叫着他们的名字。当时我和屠德奥之子和英雄奥德修都藏在马身里，也听到了你的呼声。我们两个都想走出去，或者在里面回答，可是奥德修阻止了我们。我们虽然迫切想出去，终于被他拦住。其他阿凯子弟也没有作声，只有安提克洛一个人想要答话，奥德修就用有力的手紧紧堵住他的嘴，并且一直抓住他，直到帕拉雅典娜让你离开的时 候，这 样 才 救 了 全 体 阿 凯 战 士。（.）这两个故事虽因谈论奥德修斯而起，但其中都有海伦，海伦也是其中一个故事的讲述者，故此，本文用“海伦故事”来指称它们。不难看出，两个故事中海伦的形象，并不很一致。海伦在讲述故事时，说自己保守了奥德修斯的秘密，支持希腊人：“我的心已经转向家乡了。”（.）而在墨涅拉俄斯随后讲述的故事中，她却在德依佛伯（）的陪伴下出声迷惑希腊武士，几乎令木马计功亏一篑。根据荷马史诗之后的一些作品，海伦在帕里斯阵亡之后，再嫁德依佛伯。这就更令此处的海伦显得毫无诚信、立场摇摆。有一些评论者认为，海伦的讲述（.）被紧随其后的、墨涅拉俄斯的讲述（.）所覆盖和评论，诗人借此揭露前一个故事的虚伪，并对海伦这一人物进行贬斥。比如，年 古典学刊（）上就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有一篇题为 荷马中的海伦 的文章，认为海伦在两部荷马史诗中的形象，都是自我中心、放荡、虚伪的。在提到以上两个故事时，作者认为第 行中提到的“阿开亚人的计划”正是木马计，所以才会有后一个故事中海伦在木马周围的言行。作者认为，这与两部史诗中的很多其他故事一样，都说明海伦的背信弃义。简言之，这类评论认为墨涅拉俄斯的故事是对前一个故事含蓄的评论。如果只是单独看待这两个故事，将它们从史诗上下文中分离出来，或许只能得出两个故事中的海伦形象相矛盾的结论。长期以来，这种矛盾被解释为史诗纳入了关于海伦形象的不同传统。不过，近几十年来，荷马史诗中大量出现的、由史诗人物讲述的故事，得到了较为充分的研究。这些理论虽然表述各异，重心不同，也更多集中于 伊利亚特 的讨论，但仍对本文想要讨论的 奥德赛 卷四的海伦故事有启发意义：它们不再停留于故事本身，而是注意到这些故事在整部史诗中的意义。埃德蒙兹（）认为，人物讲述的故事与史诗整体的关联，在两个层面同时发生，一是明显的关联，二是并未言明的、含蓄的联系，可能讲述故事的人物也并未意识到。埃德蒙兹以 奥德赛 第 卷弓箭比赛中的一个事件为例：众求婚人都无法拉开奥德修斯的弓时，乔装成乞丐的奥德修斯本人要求试弓，求婚人之一的安提努斯（）斥责了他，并讲述了马人欧律提翁（）在庇里托俄斯（）婚礼上因酒醉而恣意妄为的故事（.）。安提努斯意在以马人醉酒的恶劣后果警告眼前的乞丐，但他不曾意识到的是，正是包括他在内的一众求婚人，像马人那样恣意妄为，违背主客之道，并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卷四的海伦故事也体现了这两个层面的关联。我们知道，奥德赛 的核心故事是奥德修斯的返家，但在主人公迟至第 卷才登场；在前四卷中，英雄的儿子特勒马科斯外出寻访父亲的踪迹，聆听有关父亲和其他特洛伊英雄的故事。这些故事和第 卷的海伦故事一样，都是讲给奥德修斯的儿子特勒马科斯的。在浅层的层面，这些故事赞颂了奥德修斯的才智，满足了少年的好奇心，令他得以了解包括父亲在内的特洛伊英雄的过往。在并未言明的层面，这些故事也成为奥德修斯返家的映衬和对比，含蓄地预示了奥德修斯返家之途的艰辛和家中潜伏的危险。在此框架下，一些学者对海伦故事给出了更有启发性的解读。奥尔森（）认为，这两个故事为第 至 卷中回到伊萨卡后的奥德修斯，提供了两种可能的行动方向。依照海伦讲述的故事，他可以选择与妻子结盟，对她讲出自己的身份和计划，而按照墨涅拉俄斯的故事，他应该选择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与男性结盟。奥尔森认为，在荷马史诗中，男性之间的联结总是比夫妻关系更为安全和重要，故此，墨涅拉俄斯的故事表明，整个男性社会的安全以及他们所支持的价值，都取决于丈夫努力抑制自己与妻子分享秘密的冲动。这一解读在海伦故事和英雄归家的主题之间建立了关联。奥德赛 中的男性英雄，形成了相互交流、模仿、呼应的群体，抵抗以海伦为代表的、女性可能带来的危险。阿伽门农的鬼魂甚至在第 卷和第 卷中直接将自己的遭遇与奥德修斯的返家进行对比，建议奥德修斯不要轻易对妻子表明身份：“你乘船还乡的时候，要秘密登岸，不可公开，因为女人总是不可信赖的。”（.）奥德修斯若想成功返家，就要参考其他英雄的返家故事，与男性英雄结盟。不过，在我看来，如果奥德修斯的返家故事，高潮停留在杀死求婚人，那么奥尔森这一解读已足够完满，然而，奥德赛 并没有在此结束。在史诗第 卷中，求婚人已被杀死，不忠的仆人也已被处决。奥德修斯不仅向家人宣布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洗掉了血污，换上干净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 中的“”与女性纺织的衣服，此时，珀涅罗珀才被告知这一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珀涅罗珀并没有马上接受来人 的 身 份，迟 迟 不 肯 与 奥 德 修 斯 相 认（.，）。面对儿子和奥德修斯的责备（.，），珀涅罗珀 不 动 声 色 地 对 奥 德 修 斯 进 行 了 考 验（.）。这考验是关于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的秘密（.），而她看似不经意的话语，令奥德修斯情绪失控地讲出了关于婚床的秘密（.）。直到此刻，珀涅罗珀才与丈夫相认（.）。这个情节对于整部史诗的主题都非常重要。我们看到，伊利亚特 中战斗的男性之间固然形成了更为紧密的联系，但 奥德赛 中并没有成功的男性联盟。奥德修斯是孤身一人回到伊萨卡的，而婚姻才是这部史诗史诗的核心内容（：，）。史诗主人公最终返家的标志，并不是杀死求婚人，而是与妻子的相认。史诗在前半部分就已反复铺陈了珀涅罗珀对于奥德修斯返家的意义。在首卷开场后，诗人就告诉我们，“奥德修斯苦苦怀念着归程和他的妻子”（.）。在第 卷，卡吕普索（）不得不接受宙斯的指令，放奥德修斯回家。分别之际，卡吕普索向奥德修斯问起珀涅罗珀：“我自认我的身材容貌并不比她差；凡人的容貌身材总是不能同神人相比的。”奥德修斯礼貌地回答：“尊贵的女神聪明的潘奈洛佩在身材和容貌上都比不过你；她不过是个凡人，你却长生不老。可是我还是天天怀念，想要回家，想看到还乡的那一天”（.）可以说，奥德赛 固然讲述了以男性英雄为主人公的归家故事，但对于奥德修斯来说，归家的真正实现，不在于回到伊萨卡，也不在于杀死求婚人，而在于赢得妻子的承认。正是珀涅罗珀对奥德修斯的考验和承认，最终确认和完结了奥德修斯的返家，成就了奥德修斯的声名（）。故此，虽然奥尔森承认，海伦故事隶属于史诗关于男性和 女 性、丈 夫 与 妻 子 之 间 关 系 的 讨 论（），都触及了夫妻关系中的问题和危险（），但他更多从男性人物的角度展开讨论海伦故事对奥德修斯返家的意义，也并没有充分呈现 奥德赛“返家”主题的真正意义。二、荷马中的“”与纺织 让我们回到两个海伦故事的文本，探讨其中的两个重要细节。诗人在海伦登场之际，着意描述了她所携带的纺线工具，提示着海伦作为纺织者的身份，随后，海伦提议讲述故事（.）。这段内容令人立刻想到 奥德赛第 卷中也提到纺织和“”的文字。求婚人来到奥德修斯家中，强迫歌者菲弥乌斯（）演奏，于是歌者奏唱了阿开亚人返家的惨痛故事（.）；珀涅罗珀在楼上听到了歌声，悲痛难抑，于是下楼来请求换一支别的歌（.）。她的要求被特勒马科斯驳斥，他认为不必因神降下的不幸而苛责歌手。最后他说：你还是回到自己房间里作你的事去吧，回到你的纺机和纺梭那边，命令女奴们干她们的活；讲话（）是男人们的事，首先是我的事，因为我是这家的主人。（）这段文字与 奥德赛.行和 伊利亚特 行的文字几乎完全相同，只是这里的“”分别换做“”（弓箭）和“”（打仗的事），可以看作是口头文学中的程式化表达。?I1不过，另外两段文字认为战争和武器是男人的事，与女性无涉，这在荷马的世界中是顺理成章的，并无争议。而此处宣称“”不是女人的事，则有些突兀，因为两部史诗中确实有少数女性的言辞被标记为“”，?I2我们所讨论的海伦故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事就是明显的例子。故此，自古代评论者阿里斯塔克斯（）以降，许多学者认为它们 很 可 能 是 后 来 羼 入 的 诗 行（，页）。但是，这几行内容的存在仍颇有意义。它说明人们从古代开始就注意史诗中有大量沉默的、没有发言机会的女性人物，在公共场合讲话对女性来说是罕见的事情。?I3即使这段文字是后来羼入的，它仍体现了一种态度，即将纺织和“”都看作与性别紧密相关的活动，纺织是女性的工作，而“”是男性的领域。以下将对纺织和“”进行逐一考察。纺织是大多数古代社会中女性的日常工作。荷马中的女性人物，无论身份高低，都进行纺织。据学者统计，在两部史诗中有 段谈及纺织的段落，其中大部分都是女性在织机旁工作的场景。?I4故此，在两部史诗中，纺织都被界定为女性的领域。在上文提到的三个程式化表达的段落中，当安德洛玛克和珀涅罗珀被告诫不要进入男性的行为领域时，她们都被命令回到织机边，但荷马中的纺织并不仅仅是女性的工作。语言学上的证据表明，在古希腊人的头脑中，纺织与歌唱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渊源悠远。?I5抒情诗人们常常将他们的技艺比作纺织，将创作诗歌的过程比喻为编制繁复的图案。?I6在 奥德赛 中，女神克里普索和刻 尔 克 都 被 描 述 为 一 边 纺 织 一 边 歌 唱（.，.），尽管诗人并没有告诉我们歌唱的内容是什么。此外，动词纺织（）并不仅仅用于实际的女性劳作，也用于比喻意义，指拼合、谋划、构思或逐渐形成某种头脑的产物。故此，“”一词也常常用于荷马中的男性人物，英雄们“纺织”出言辞、计划、谋略和诡计。?I7“”也是荷马史诗中一个特殊的词汇。该词及其同源动词“”，正是英文和许多欧洲语言中“神话”一词的词源。在荷马之后的文本中，“”逐渐成为与表达真实的词语“”或“”相对立的词语，比如前五世纪的诗人品达就将二者并举，分别指代真实的言辞和不可信赖的言辞，而柏拉图则用它指代虚构的、虚假的故事。亚里士多德则将“”用于更为狭义的范畴，专指戏剧的情节。?I8不过，在荷马史诗中，这个词与我们今天对神话的理解相去甚远。“”的语义往往与言辞和对话相关，可以是单数，也可以是复数，并随着具体的对话场合指向更为丰富的语域，包括威胁、建议、计划等等。?I9在很多情境中，它们用于故事的讲述，指荷马诗人讲述的主线故事之外、由史诗中人物讲述的故事。口传理论的研究者马丁（）在其著作中讨论了荷马史诗中男性英雄之间被称作“”的言辞，其中的一类，是讲述记忆中的事件。?20马丁认为，这是一种对故事的口头讲述，要求讲话人有一定的言辞技巧，并期待听者做出评判（页）。可以看出，这种“记起”和讲述的过程，并没有任何虚构和虚假的意义，也并不是真实的反面。?21在荷马史诗的语境中，如果我们寻求与“”一词相关的故事讲述，就会发现它并不指向任何抽象的概念，而是一种行动和实践。此外，“”一词也标记了性别的 领 域。马 丁 的 研 究 特 别 指 出，由 于“”多是一种公共的、具有表演性的言辞，是更强的自我展现，往往与男性英雄相关，而女性人物往往不使用这种言辞，除非是在同样具有表演性质的哀悼场合（，；，页）。总结以上讨论，荷马中的纺织和“”都是与性别相关的行为。纺织通常是女性的工作，但在比喻意义上与诗歌创作相关，相关动词也在比喻意义上用于男性人物。“”则标记了公共的、具有表演性质的言辞，很少用于女性人物。那么，当纺织和“”都呈现在海伦这一人物中时，就带来了丰富的语义连结。接下来，我们将讨论纺织和“”对于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 中的“”与女性纺织奥德赛 中重要的女性人物 海伦和珀涅罗珀 的意义。三、海伦与珀涅罗珀的纺织和“”史诗中的海伦与“”和故事讲述关系紧密。在 奥德赛（乃至两部荷马史诗）中，海伦是唯一一位在公共场合叙述故事的女性人物。史诗多次将“”一词用于海伦的言辞，这在荷马的女性人物中非常特殊。?22在卷四中携带纺线工具、提议并讲述故事的海伦，无疑令人想到 伊利亚特 中海伦的出场 这也是西方文学中最早对海伦的描述。诗人告诉我们，当神使来到海伦家中：她发现海伦正在大厅里织一件双幅的紫色布料，上面有驯马的特洛亚人和身披铜甲的阿开奥斯人的战斗图形，那都是他们为了她作战遭受的痛苦经历。（.，罗念生译）海伦的纺织不仅仅是日常的普通纺织。在两部史诗中，诗人从未交代其他女性人物纺织的图案，却在这里着意描述了海伦织物上的内容。海伦以纺织的方式描述着因她而起的特洛伊战争，就像诗人一样在讲述故事，只是媒介不同。?23与 伊利亚特 的海伦一样，奥德赛中的海伦仍然拥有双重的身份，既是故事的讲述者，也是故事中的人物。海伦与“”的特殊关联，以及纺织与故事讲述的联系，都提醒我们在解读第 卷海伦故事时，应特别关注史诗中的女性人物。但史诗并未止步于此，奥德赛 的诗人讲述了这些纺线工具的特别来历：金制的卷线杆和银篮子，是另一位地位相当的女性，单独赠送 给 海 伦 的 礼 物（.）。米 勒（）认为，这些来自埃及的礼物，说明史诗中存在一个女性之间的主宾关系网，贵族女子可以通过礼物交换来建立独立于男性的社会联系，既补充了丈夫之间宾主之谊的社会关系，也令女性拥有声名。?24这种女性之间的、独立于丈夫的赠予，在 奥德赛 中还有一次，也与海伦相关。在第 卷，特勒马科斯将要离开斯巴达时，海伦在墨涅拉俄斯的赠礼之外，还特别单独送出一件她亲手制作的“锦袍”（）。海伦说，这件袍子是自己手制的“纪念品”（.）；还叮嘱说，在特勒马科斯成婚前，要将它保存在珀涅罗珀那里（.）。故此，这是一件由女性制作，赠给女性（特勒马科斯未来的新娘），且将由另一位女性保管的织物。正如赠给海伦纺锤和篮子一样，这件与纺织相关的礼物，再一次将几位女子关联在一起。而赠予礼物的女性，则通过这件与纺织相关的物品，将名字传达到自己并不能到达的，其他女性的生活空间。故此，海伦的纺织器具和她特别赠送的织物，指向了更广大的女性群体，更与史诗中另一位重要的女性人物珀涅罗珀建立了关联。珀涅罗珀是另一位与纺织关系紧密的女性。不同于海伦，珀涅罗珀讲述故事的场合更少，也没有通过纺织来叙事。?25但是，史诗三次描述了珀涅罗珀拖延再嫁的办法：她借口为奥德修斯的父亲拉厄尔忒斯（）纺织寿衣，白天在织机旁劳作，夜里却拆掉织好的部分（.，.，.）。她靠这个计谋拖延了三年，但是在第四年，女仆背叛了珀涅罗珀。求婚人揭穿了她的计谋，珀涅罗珀不得不将织物完成。如果说 伊利亚特 中 的 海 伦 纺 织（）了 言 辞（），奥德赛 中的珀涅罗珀则是纺织了计谋。此外，珀涅罗珀的纺织计谋虽然失败，却对奥德修斯的归家有重要的意义：正是通过纺织和拆解织物，珀涅罗珀控制了时间，拖延了求婚人的行动，使得奥德修斯返家后重新赢得对伊萨卡的掌控成为可能。珀涅罗珀通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过纺织而进行的计谋，不仅使得她成为与丈夫奥德修斯成为相类的、拥有智谋的人物，也令她通过纺织参与到史诗的行动中。?26甚至可以说，珀涅罗珀的纺织代表了史诗的叙事进程，而这种不断停顿、前进又回转、往复交错的纺织过程，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成为奥德修斯归家之旅的映像。?27在这个意义上，珀涅罗珀纺织出 了 亚 里 士 多 德 诗 学 意 义 上 的“”“情节”，?28她通过参与和主导故事中的行动，决定了史诗情节的走向。以上讨论说明，解读 奥德赛 卷四的海伦故事，不仅可以将重心从男性转到女性，从奥德修斯转移到海伦，而且应该特别关注海伦与珀涅罗珀的对比和关联。四、海伦故事的进一步解读 两段故事中海伦与奥德修斯之间的互动，为 奥德赛 后半部分珀涅罗珀与奥德修斯的相见和相认提供了各种可能的模式。海伦的种种行为元素，将在史诗后半部的珀涅罗珀那里得到呼应。第 卷唤起的悬念，将在后半部一一得到解决。比如，在第一个故事中，海伦亲自为奥德修斯沐浴更衣，并相互交谈；而作为妻子的珀涅罗珀也将与奥德修斯在内室相见并长谈，并安排老仆为他洗脚（奥德赛 第 卷）。在第二个故事中，海伦模仿众英雄妻子的声音，令他们心神不定。这种充满诱惑的模仿，?29凸显了她作为具有性魅力的女性的特质，提醒我们海伦曾是一个被所有希腊英雄求娶的新娘，而 奥德赛 中被求婚人围绕的珀涅罗珀，也是一个被争夺的新娘。在这些类似的元素中，有两个方面特别值得注意。一方面，两个海伦故事都展现了海伦与奥德修斯二人头脑的较量。?30在海伦讲述的故事中，是她赢得了较量，不仅认出奥德修斯，还迫使他讲出了秘密。在墨涅拉俄斯的故事中，则是奥德修斯让自己和伙伴坚持藏身木马，没有暴露身份，从而赢过了海伦（，页）。海伦与奥德修斯之间的头脑交量，关于身份之隐藏和暴露的张力，也都出现在珀涅罗珀与奥德修斯的对手戏中。返回伊萨卡后，奥德修斯一直对自己的身份有着绝对的把握，根据不同的对象和时机，选择隐藏或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不断对其他人进行考验。然而，在史诗第 卷中的相认场景中，珀涅罗珀逆转了之前奥德修斯对局势的掌控，成功地让奥德修斯讲出了婚床的秘密，正如故事中的海伦曾让奥德修斯讲出秘密一样。甚至有学者认为，这是珀涅罗珀对奥德修斯持续隐藏身份的戏 谑 式 的 报 复（，页）。另一方面，奥德赛 卷四的海伦和墨涅拉俄斯，都在故事的叙述中提到了神的干预（.，）。博伊德（）对比了伊利亚特 中的情节，指出两部史诗中有不少诸神争斗的情节，凡人常在神意的安排下采取行动，成为诸神博弈的棋子。他指出，在墨涅拉俄斯的故事中，海伦并没有直接向特洛伊人指出木马中藏有武士，而是“走到木马旁边三次巡查内藏的伏兵，用手敲打木马，而且装出阿凯战士的妻子的口音，一个个叫着他们的名字”（.）。这种令人困惑的行为，令人想到某种巫术，与 奥德赛 后文中刻尔克（）施行的法术颇可类比。?31正如墨涅拉俄斯猜测的 “大概是天神授意的”（.）海伦很可能又是在某位神明的操纵下才有这番行为。在海伦自己讲述的故事中，称自己与帕里斯私奔是因为“阿弗洛狄谛使我盲目”（.），这也令人联想起 伊利亚特 中正面描写的，阿弗洛狄特迫使不情愿的海伦回家安抚帕里斯的情节（.）。故此，博伊德认为，海伦差一点导致木马计失败的行为，很可能又是阿弗洛狄特安排的结果，而正因如此，奥德修斯虽然可以短暂地抵御海伦的影响，最终仍需要雅典娜的干预（.）来解决这次危机（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 中的“”与女性纺织页）。奥德赛 后半部也多次描述了雅典娜对珀涅罗珀行为的干涉（.，）。实际上，神明对人类事务的干涉可谓无所不在。格里芬（）在讨论荷马史诗中的神明时说，奥德赛 的世界是一个没有偶然性的世界，神明一直在发挥作用，引领凡人并决定他们的命运 不管凡人是否意识到这一点。?32史诗并没有明确珀涅罗珀是否知晓雅典娜的操控，但第 卷中的一段话表明，珀涅罗珀对凡人的命运有足够的洞察。当珀涅罗珀最终与奥德修斯相认后，出人意料地讲出了史诗中对海伦最具同情意味的一番话：?33要是阿戈的赫连妮，宙斯的女儿，知道阿凯的年轻战士会把她带回故乡，她就不会同一个异邦人恋爱交欢了。天神使得她作了丑事；虽然她最初并没有想到这是件罪行极大的丑事；我们的不幸遭遇也是从那时开始的。（.）珀涅罗珀这番话，是在她与丈夫相认后，为自己的谨慎态度作出的解释。这也是史诗中最后一次提及海伦。她非常含蓄地将自己的行为与海伦的行为进行了对比，虽然也提到了因海伦而带来的苦难，语气和态度并不在于责备，反而有许多理解和同情。海伦如果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便会抵抗诱惑，但海伦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她正是在神意的安排下如此行动的，只有后果显现，海伦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意义并且心生悔意。?34“天神使得她作了丑事”（.），珀涅罗珀如此评价海伦，因为她深知自己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丈夫回家，在个人意志之外，也是神意的恩许。在面临类似的诱惑时，海伦在神意的安排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珀涅罗珀则基于对海伦故事的了解，做出了正确的坚持。然而，抵抗了诱惑并忠于丈夫的珀涅罗珀，在说这番话时是侥幸者的心态，她只是解释自己之前看似不合理和过于顽固的行为，并不是彰显自己的美德，她对海伦的同情，建立在对神与凡人间力量关系的深刻领悟之上。在珀涅罗珀这段话中，用“阿尔戈斯的海伦”（）（.）来指称海伦。这也是 奥德赛 中多次用来描述海伦的特性形容修饰语（）。有学者认为，这个修饰语体现了回望的角度，指向海伦在伊利亚特 中的身份（，页）。伊利亚特 中的海伦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而且对自身行为和身后的声名有着高度的自我意识。她评论自己和帕里斯的行为时说：“这都是因为我无耻，阿勒珊德罗斯糊涂，是宙斯给我们两人带来这不幸的命运，日后我们将成为后世的人的歌题。”（，罗念生译）。而珀涅罗珀提及海伦的这段话表明，在 奥德赛 的世界中，讲述故事的海伦更是故事中被讲述的人物，关于她的故事已成为珀涅罗珀行动的重要参考，正如阿伽门农的遭遇成为奥德修斯行为的参考一样。紧接着“阿尔戈斯的海伦”，珀涅罗珀又用了另一个特性形容修饰语来形容海伦，即宙斯的女儿（）。在所有用于海伦的特性形容修饰语中，这是一个几乎为海伦所独有的修饰语，而且一共在她身上使用了五次。?35值得注意的是，在第 卷的海伦故事开始之前，诗人曾两次用这个修饰语来形容海伦（.，.），而此处珀涅罗珀用它来描述海伦，是这个短语在第 卷之后的唯一一次使用（，页）。这个短语的使用，提醒我们史诗中无所不在的宙斯（和诸神）的意志，也再次强调了 奥德赛 中海伦故事与珀涅罗珀的关联。在一定程度上，第 卷的珀涅罗珀从女性的角度回望和概括了整个特洛伊战争，战争因海伦而开启，而英雄的返家则在珀涅罗珀这里完结。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第 卷关于海伦的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两个故事之间并不是竞争关系，更不是荷马诗人对海伦的隐含批评。海伦是史诗中唯一一位在公共场合讲述故事的女性，在“”和纺织的丰富语义之下，卷四的海伦故事与史诗后半部珀涅罗珀的行动之间建立了连结，不仅对史诗的主线情节有着重要的意义，也塑造出立体而复杂的女性人物形象。注释：真正的海伦从未抵达特洛伊的故事，最早见于斯忒西科洛斯（），其残篇存于柏拉图 斐德罗篇 和 理想国 中。此外，希罗多德 历史.记述道，海伦在特洛伊战争期间一直滞留埃及；欧里庇得斯 海伦 一剧也采用了这个版本（特别是 行）。本文中 奥德赛 文本的引文，若无说明，都来自 荷马史诗：奥德修纪，杨宪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年版。杨译中的专有名称，与现在的常见译名多有不同，如奥德修斯作奥德修，特洛伊译作特罗，海伦作赫连妮，珀涅罗珀译作潘奈洛佩等等。本文正文采用常见的通用译法，但在引文中保留了杨译的专名。例如欧里庇得斯 特洛伊妇女 行，阿波罗多洛斯 书库摘要（）.，等等。奥德赛.行还提到，奥德修斯和墨涅拉俄斯后来杀死了德依佛伯。，“”，.关于海伦形象的不同传统的讨论，参见 ，（：，），页以下。比如威尔科克（）用“范型”（）来描述这些故事，这些“范型”是说话人为了规劝或劝慰而讲述的神话故事。他认为，诗人在维持传统故事基本框架的同时，也会杜撰一些细节，以求让所讲述的故事与当下情景发生关联和类比。见 ，“”，页，页。纳吉在其 荷马诸问题 第四章中，用“”来描述史诗人物讲述的故事。他认为，传统故事同时与当下场合相关，遵从传统与诗人的创作并不互斥，见，（，），页。还有学者用“平行叙事”（）来形容史诗人物讲述的故事和由诗人讲述、但与主线情节的进展无关的故事，认为它们对解读这些故事紧密相关的上下文和解读主线故事，都很有价值。参见 ，：（：，），页。，“”，.诗人通过精细的安插叙说了 伊利亚特 中主要英雄的归家故事：在第 卷，老英雄奈斯托尔（）讲述了自己（行）、狄俄墨德斯（，行）和伊多墨纽斯（，行）的返家，以及阿伽门农（）返家后被埃癸斯托斯（）杀死的故事（行）。在第 卷，墨涅拉俄斯继续了奈斯托尔的叙述，不仅讲述了自己的返家经历（行，行），还讲述了许多其他英雄的返家故事，比如奥伊琉斯（）之子小埃阿斯的返家（，行），可以说补齐了希腊群雄返家全传。参见 ，“：”，：，页，页以下。，“（.）”，.奥德赛.（杨宪益译）：“你还是回到你的房间去作你的事，管你的纺车和纺锤，叫你的侍女们好好干活吧；这张弓是我们男人的事；首先是我的事，因为我是一家之主。”伊利亚特.：“你且回到家里，照料你的家务，看管织布机和卷线杆，打仗的事男人管，每一个生长在伊利昂的男人管，尤其是我。”引自 罗念生全集第五卷：荷马史诗 伊利亚特，罗念生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版。?I1 ，：（：，），页。（以后引用，在文中随文标注页码）?I2 如赫库芭在 伊利亚特.，海伦在 伊利亚特.和.，珀涅罗珀在 奥德赛.。?I3 克吕塞伊斯（）是 伊利亚特 中的第一个女性人物，但她在史诗中始终沉默，没有任何言语。在奥德赛 第 卷，奥德修斯向淮阿喀斯王庭讲述自己在地府见到的著名女子，这些女子都是作为男性的妻子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 中的“”与女性纺织和女儿被介绍和评论的（奥德赛.），不同于奥德修斯遇到的男性鬼魂，她们没有任何言语。被多次提到的克里泰墨涅斯特拉，只是被男性谈论，但该人物并没有自己的言辞。讨论了 伊利亚特 中无声的女性人物，并指出很多女性仅有的发声机会是在丧礼中。见 ，“”，（：，），页。?I4 纺织作为女性日常工作的例子，见 奥德赛.，.；伊利亚特.，.，等等。关于荷马中得纺线和织布，可进一步参考 ，（，），页，以及 ，“：”，页，其中对纺和织两个动词使用场合的讨论。?I5，.；，“：”，.?I6 品达的一个残篇用纺织图案这样具形的意象，来表达抽象的唱颂。见，（：，：）。?I7 例见 伊利亚特.，.，.；奥德赛.，.，.，.，等等。纺织一词 的 宾 语 也 可 以 是“”，例 见 伊 利 亚 特.。?I8 品达 奥林匹亚凯歌（）.，尼米亚凯歌（）.；柏拉图 理想国，法律篇；亚里士多德 诗学 ，。另参见 以及，（，）中的“”词条。?I9 参见，（，）中的“”词条。?20 ，：（，），.（以后引用，在文中随文标注页码。）?21 这种“记起”（）的过程，甚至可谓忘记（）的反面。在荷马中，“”及其同源动词“”可以与“”结合使用，如 伊利亚特.行。参看，页。?22 据 统计，海伦在两部史诗中共有 次言辞，其中明确被称为“”的有五次，还有两次是隐含的“”。参见 ，：，（，），页。（以后引用，在文中随文标注页码。）?23 一个古代评注如此评论这个段落：“诗人为他自己的创作造出了一个显著的典范。”参见 ，（：，），其中涉及.。另参见 ，“：”，页，其中有对海伦作为特洛伊战争纺织者的讨论，认为其位置堪比诗人和宙斯；，“：”，.，页。?24 ，“：”，.。?25 但珀涅罗珀也进行了故事讲述，她在.讲述了 女儿们的故事。?26 关于珀涅罗珀是否具有主动性并有效参与到史诗的行动中，有两种观点。一些解读认为珀涅罗珀只是守贞的妻子，同时也是一个被动的人物，除了不甚成功的纺织计谋，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行动，以谨慎赢得声名，总是坚持现状（，“：”，页）；或者认为她没有决定情节进展的行动，大多时候都没有主张和办法（，页），而她的声名（）依赖于奥德修斯活着和成功返家来实现。与此相对的观点认为，在珀涅罗珀的境遇下，不作为也可以看作是一种主动，文本中也有许多细节体现了珀涅罗珀的行动力 ，“：”，（），页。甚至有学者认为她才是奥德赛的真正女主人公，在第 卷之前很早就认出了乔装归来的奥德修斯，参见 的文章对这一问题的来龙去脉和主要学术观点进行的梳理：，“”，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页。?27 ，：（，：），.?28 ，“：”，：，（，），.?29 ，“”，（，），.?30 ，（：，），.（以后引用，在正文中随文标注页码。）?31 ，“”，.（以后引用，在正文中随文标注页码。）?32 ，（：，），.?33“”，见 ，“”，：，（，），.?34 ，：（：，），.?35 唯一一次例外是用在雅典娜身上，而海伦故事中的海伦，也是除了雅典娜之外唯一一个认出奥德修斯伪装的人。甚至认为，在第一个故事中，海伦短暂地扮演了雅典娜的角色雅典娜是在奥德修斯回到伊萨卡后，认出他的身份。参看 （），页及该页注释，页。：，：，（作者单位：北京大学英语系）责任编辑：林丰民解读海伦故事：奥德赛 中的“”与女性纺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