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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苦劳”_埃斯库罗斯《阿伽门农》中的女性难题_颜荻.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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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解脱苦劳”:埃斯库罗斯 阿伽门农中的女性难题颜 荻 内容提要 埃斯库罗斯的“奥瑞斯提亚”三连剧是古希腊悲剧经典中的经典。近年来关于此三连剧的研究大量集中于对剧中“女性”与“两性”问题的探讨,认为该三连剧通过对荷马相关神话的改写,呈现了一个以“女性”与“两性”主题为核心的民主雅典叙事。但目前讨论大都集中于王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出场之后,而对三连剧的开篇尤其 阿伽门农 第 行守望人的开场白着墨甚少。本文认为,阿伽门农 的开场对于理解整部三连剧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守望人的独白并非简单的背景交代,而是通过对两性关系、人神关系、秩序与僭越等问题的开展,为三连剧的叙事线索与整体戏剧意义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尤

2、其是开场白中守望人有关“解脱苦劳”的祈求,从一开始就成为贯穿全剧女性难题的一个核心命题。关键词 埃斯库罗斯 奥瑞斯提亚 开场 两性 女性 本文为清华大学自主科研文科专项项目(项目编号:)的成果。埃斯库罗斯的 阿伽门农()是其著名三连剧“奥瑞斯提亚”()中的第一部,也是篇幅最长的一部,被公认为古希腊悲剧经典中的经典。该剧依托古希腊神话改编而成,演绎了阿尔戈斯国王阿伽门农()从特洛伊战争归家,而后被妻子克吕泰墨涅斯特拉()设计杀害的故事。三联剧的后两部剧作(奠酒人 与 欧门尼德斯 )则延续了这一情节,讲述阿伽门农被杀之后,其子奥瑞斯特斯()为父报仇杀死母亲,后又遭到复仇女神的追杀,最终在雅典法庭被

3、判无罪释放的故事。对于这部素有“西方戏剧起源”之称的三连剧的首篇剧目,学界的解读总不离对“奥瑞斯提亚”的整体性理解。由于该三连剧是在狄奥尼索斯剧场中的一次连贯性呈演,因而 阿伽门农 的主题向来被认为完整嵌合于整部三连剧的戏剧叙事之中,而三连剧的整体戏剧意义也由 阿伽门农 一剧开启并奠定。目前,主流学界认为,“奥瑞斯提亚”三连剧在对荷马史诗进行改写后,呈现为一个聚焦于两性或女性问题的民主雅典叙事。悲剧中对王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僭越之行的大幅度刻画、对奥瑞斯特斯弑母之罪的精巧辩护以及对复仇女神传统宗教精神的强烈排斥,都深刻关涉民主雅典政治思想中对女性的否定。关于“奥瑞斯提亚”的两性问题研究,DOI:

4、10.16345/11-1562/i.2023.02.016古典学界已开展数十年,其中针对 阿伽门农 一剧的解读尤为丰富。由于埃斯库罗斯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形象的刻画十分强势,这一形象通常被认为是悲剧舞台上“女性僭越男性”的典型,由此,主流研究对女性问题与两性问题的解读多始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出场(行及以下)。但是,几乎所有相关讨论都略过了该剧的前 行,尤其对“进场歌”(行)之前的“守望人的开场”(行)着墨甚少。忽视“守望人的开场”并非没有缘由。传统悲剧研究倾向于认为埃斯库罗斯悲剧的开场多为程式性的戏剧背景交代,尤其当开场白是由一个边缘人物而非主角所承担,评论家们多会将此类独白作为戏剧真正开场的

5、一个“引子”,并不予以过多论述。然而,这一解释传统却很可能会错失戏剧开场本身的丰富性。该问题在 阿伽门农 的开场中显得尤为突出。本文将提出,在这位以使用晦涩却精准的希腊语著称的悲剧家笔下,开场,尤其守望人的独白,并不仅仅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戏剧背景,而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与后文贯通的戏剧意涵,以及对其后所有戏剧行动的精心铺垫。如果“奥瑞斯提亚”的核心关切果真聚焦于“女性与两性问题”,那么可以说,这一问题事实上从整部三连剧的第一行便已经开始了。对“奥瑞斯提亚”的理解当追溯至其首部剧的开场。为此,有必要对埃斯库罗斯阿伽门农 的开场(行)进行细致的讨论,并考察这一开场如何作为奠基性叙事影响整部三连剧的开展

6、与进行。由于此开场的重要性以及丰厚的语言意涵,本文将采取文本细读的方式,首先逐行阐释诗文意义,力图将“开场”的丰富性呈现于读者,然后再对该段落中的关键问题进行剖析。一、阿伽门农 的开场 本文将首先提供笔者对 阿伽门农 行的译文,并在此基础上作出解读。(黑夜中,守望人趴在阿伽门农宫殿的屋顶上,翘首张望远方)守望人诸神,我祈求,解脱这苦劳!()年年守望的漫长岁月,我匍匐在阿特柔斯后代的房顶上,支着双肘,像狗一样。我能懂得黑夜星辰的汇聚,它们为凡人带去寒冬与夏日,()这些发光的统治者在苍天中显而易见,无论何时落下,何时升起。而现在,我正监望着火炬的符令,火的亮光将从特洛亚传来消息,诉说战争的胜利:我

7、这样做,只因受命于她,()那个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这是她的希望。无论何时,我的床都潮湿难眠,它从不被美梦造访:因为,是恐惧而非睡眠伫立在我身旁,它不让那双眼皮为了睡眠而牢牢合上。()于是,每当我想要唱首歌或者哼个曲,割碎一点声音的疗伤药草来替代睡眠,我便恸哭这家宅的不幸,叹息它的统治不如往昔美好。现在呵,愿幸运到来,解脱苦劳,()愿那黑暗中的火光带来好消息!(守望人看见远处的烽火在闪烁)你好呀!照亮了黑夜,像白天一样闪现的光亮,在阿尔戈斯带起了许多欢舞的光亮,带来恩惠的好运之光噢!哟呵,哟呵!()“解脱苦劳”:埃斯库罗斯 阿伽门农 中的女性难题我现在就给阿伽门农的女人清清楚楚发出信号,将她从床

8、上唤起!这样她好快点对这家宅呼出吉祥的话语,高举火炬 如果伊利昂城果真被打败了,正如传信的火光清晰所显的那样!()而我自己呢,我将跳一支开场舞!因为我猜,主人的骰子掷得很棒,因为那烽火信号为我扔出的是三个六。但愿,在这家主人到来时,他那只亲爱的手呵,我能用我这只手抬起 ()不过,对此,我还是不要再讲下去了:因为一头大水牛已经走上了我舌头!这个家,如果它自己能够发声,它当会说得明白。如此,我只愿对那些知情的人讲:而对那些不知情的,我选择忘得一干二净。二、守望人的独白.屋顶上的祈祷整段开场由守望人一人诉说,随着戏剧的开演,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小人物,他远远地出现在舞台上方。这个人是阿伽门农家

9、的仆人。现在,正值深夜,老仆趴在主人家的房顶上,眺望远方。这是一个颇有戏剧意味的场景设置,显得相当不同寻常。房顶在埃斯库罗斯时代并非常规的开场布景,而奴仆怪异的趴坐姿态也使整体剧场设置更为特别。熟悉阿伽门农神话的在场观众自然知道,在这场戏剧中,阿伽门农将要回家,并惨遭杀害。但为何故事以守望人在屋顶上的独白开始?埃斯库罗斯创造的这个新角色为何深夜还在屋顶上眺望?他在等待什么?他将诉说些什么?这些问题,在守望人未言之前便已不由地勾起观众的无限疑问。此时,守望人开口说话:诸神,我祈求,解脱这苦劳!(行)这是 阿伽门农 的第一句话,也是埃斯库罗斯整部“奥瑞斯提亚”三连剧的第一句话。开篇之言虽简短,却已

10、点出了整部戏剧两个最为关键的信息:“祈求诸神”与“解脱苦劳”。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开场,整部剧作从一开始便被布满了暗沉之色。在黑暗的天空下,趴在房顶的守望人祈求“解脱苦劳”,看来他已经受够了折磨,无法再承受劳作的重负。“解脱”(:)一词明确暗示出守望人希望释放他所承受的所有压力,而解脱之方,便是停止他现在辛苦的劳作(:)。可是,劳作本是人事,何须祈求“诸神”(:)来解脱?“诸神”这个处于原文诗行的第一个词在守望人口中相当突出。守望人对它的强调似乎暗示了其“苦劳”困境之大,唯有求诸神明方得化解。在守望人的祈求下,人与神的对比如此赫然,他们成为祈求与被祈求的两极,构建起极具张力的“人神”世

11、界。在此宏大的框架中,我们也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苦劳”会令守望人如此痛苦以至于他希望求告神明?他的苦劳是否最终能够获得解脱?有关前一个问题,守望人在接下来的话语中立即给出了提示:他的苦劳乃是在阿特柔斯的后代,即阿伽门农的房顶上日复一日的守望(行)。正是为了阿伽门农一家,这日复一日的劳作才令人无比痛苦。岁月难捱,守望人必须数着日子才能坚持下去。他夜观星辰,通过群星的升落与四季的变化来计算漫长的时日(行)。对一般人而言,井然有序的自然世界当是令人安心的存在,但我们看到,对于守望人而言,这无穷无尽的轮回与重复反倒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成了他无法脱离的苦海。要想解脱,似乎只能期待一个转机的到

12、来。然而,守望人明言,那转机无法寻得,只能等待,因为它是一道光,一道不同于自然星辰的人造之光 烽火。这道火光的出现将标志阿伽门农战争的胜利(行),同时也将成为守望人所渴望的“解脱”的希望。不过,正当我们以为期待烽火的是守望人本人时,我们却被告知,实际上他只是任务的执行者而已。守望人之所以要趴在房顶上守候,并非出于自愿:我这样做,只因受命于她,那个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这是她的希望。(行)在守望人“解脱苦劳”的诉求背后隐藏着一个更为根本的人物。这个人物才是造成守望人终日苦劳的根源,是守望人祈求诸神介入人事的原因。在守望人叙述焦点的转移下,我们自然会问:此人究竟是谁?为何是她造成了守望人如此大的苦痛

13、?.“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尽管守望人并未提及其名字,熟悉神话故事的观众必然能够猜到:在阿伽门农的家中能对家奴授之以命的,恐怕只有王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不过我们立即注意到,守望人对王后的指称非常特别:“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这是整部三连剧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第一次定性的描述,而该描述用于一位主人、一位王后,无论如何都显得十分突兀甚至不妥。那么,为何守望人要如此称呼她呢?这与前文中守望人所痛恨的苦劳有什么关联吗?从词源来看,“”(能像男人一样筹谋的)一词在希腊城邦,尤其民主雅典的语境中,绝不会是对女性的正面褒扬,因为它意味着女人拥有男人不希望女人拥有的特质,意味着女人对男人力量的褫夺。因此,

14、作为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在此定义下显现出的不是如传统王后佩涅罗佩般的美惠,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危险性:她很可能已经僭越了男人,利用男人般的筹谋,成为这个家庭与宫殿的主宰,而正是这个危险的女人在期望阿伽门农归来。若无守望人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这般界定,我们或许会认为,作为阿伽门农的妻子,王后在漫长的等待中希望丈夫归返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然而,如今看来,事情未必如此简单。观众或许能够猜测,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希望”(:)意味着什么:阿伽门农此次返家应是必死无疑。从 奥德赛的叙述来看,阿伽门农回家之后,便遭到了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与其情夫埃吉斯托斯()杀害,他的灵魂在地府哈德斯向

15、奥德修斯诉说了他归家的整个遭遇。不过,与 奥德赛 不同的是,守望人在此关于“希望”的表述与“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的描绘结合在一起,使得王后的期望听上去更加可怖。在荷马笔下,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实际只是一个相当弱化的角色。奥德赛 中,她是受埃吉斯托斯的勾引才嫁给了他,至于杀戮阿伽门农,她并没有亲自参与。在本剧中,那个尚有“不忍之心”的、边缘的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却被改写为绝对的主角,甚至成为整个家宅的权威 与此相对,她的情夫埃吉斯托斯却几乎全程缺场。于是,守望人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独特的刻画不禁让我们对阿伽门农之死充满额外的忧虑: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强权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这个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并不像荷马笔下

16、的那样无辜?难道这个拥有男人头脑的女人会像男人一般亲手杀死阿伽门农?戏剧显示,我们在开篇的这些担忧后来都成为了现实。在这部悲剧中,的确就是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独自一人诱骗阿伽门农以至最终将他杀害。一个奸夫杀死丈夫的故事在埃斯库罗斯的笔下变成了更加令人憎恶的妻子杀死丈夫的故“解脱苦劳”:埃斯库罗斯 阿伽门农 中的女性难题事。家庭秩序的彻底崩溃在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希望”中已埋下伏笔,开篇这个女人所守候的“希望之火”充满了黑暗的意味。“希望”之“火”与“女人”在文本中形成的张力在三者的联合下被不断强化,它们在守望人开篇所构建的“人神”框架中,显得更加意味深长。这三个连续出现的意象不会不令人想起赫西俄德

17、笔下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火以及随后潘多拉诞生的故事。宙斯对人类获得火种的惩罚便是送去潘多拉这个女人,正是从她带去的陶罐中飞出各种灾祸,人类世界才充满黑暗与苦难,唯独“希望”被留在了罐中。现在,这个情节似乎以三个意象交织方式来到剧中:正是那个“女人”“希望”着“火光”的到来。这是一个典型的人神秩序下的人间社会。守望人对火的力量有着深厚的信任,他丝毫不怀疑火炬传递消息的能力,坚信黑暗中的火光一定带来某种转机。但这火光传来的消息一旦与“女人”,尤其是一个僭越了秩序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守望人的心就动荡不安。在这个已然被女人颠覆的社会里,阿伽门农胜利的消息越是确凿,他越是靠近回归的土地,那个僭越的女人就

18、越是向他逼近。阿伽门农的家宅是如此脆弱,男人的秩序如此轻易地被女人颠覆,而阿伽门农对此毫不知情。面对这一切人间秩序的根本危机,守望人根本无能为力,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对阿伽门农及其社会带来的灾难使得她像极了那个宙斯为惩罚男人送去的潘多拉,“绝望”的守望人怎么可能不祈求神明帮助他“解脱”呢?由此看来,守望人所希求的“解脱苦劳”并非仅仅结束漫长的工作,而是他已经深受这令人不安的局面的折磨,希望结束他日日夜夜的紧张,至少希望这个被女人权力所颠覆的社会在阿伽门农归返时 在那确切的火光消息到来时 能有个结局。那么,在这个困顿的人类世界中,阿伽门农的归来究竟能不能恢复原有的社会秩序?这个败坏而堕落的社会能被纠

19、正吗?在如此困境中,守望人所祈求的“解脱”到底能不能来临?.难眠之床对于这个从开篇第一行就被提出的核心问题 守望人最关键的祈求 文本的回应再一次被延迟。观众已然通过第 行的“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感到强烈不安,而这种感觉在守望人接下来的一长段描述中又被显著加强了,那个被延迟的问题从而显得更加令人焦虑。如果根据前文守望人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怪异描述我们只能对他的处境猜测一二,在第 行的表达下,我们则几乎完全明白了守望人的“苦劳”与那个“女人”的关系。这里有两个突出的意象:“潮湿”(行)与“恐惧”(行)。守望人所在的屋顶是潮湿的,尽管它在日月星辰的照耀下并不缺乏自然的滋养,却没有丝毫惬意之感。守望人

20、坦言,他在眺望火光的日日夜夜里,很难在这潮湿的房顶上入眠。而他之所以无法入睡,并不是因为他要坚守职责,对烽火信号一刻不停地守候,而是“恐惧”令他神经紧张。守望人为何会恐惧?守望人对屋顶的强调将我们的目光引向这座房屋本身:这是他主人的家宅,是阿伽门农的宫殿,而现在是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与其情夫偷情、独揽大权之地。此时,守望人脚下正是那个堕落的空间,他处于房顶之上,时时刻刻都被家庭动荡的恐惧所侵袭。如果那温暖的“火光”代表着阿伽门农,守望人在房顶上所感到的阴冷潮湿正由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带来。那所房屋已经在女人僭越的治理下变得阴森恐怖,甚至可以说,这个房屋就代表了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及其僭越本身。这一僭越是致

21、病的,它如同瘟疫般亟需治疗。对于由潮湿伴随的恐惧,守望人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方式去疗治它。既然无法入睡,就只能以其他方式来度过漫长的黑夜。对此,守望人以相当诗意的口吻说,他通常是“割碎一点声音的疗伤药草来替代睡眠”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行),这声音是他在房顶上“哀悼这家宅的不幸,叹息它的统治不如往昔美好”(行)。到此刻,守望人有关家庭和宫殿“统治”(:)的表述明确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想:正是因为那个“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僭越秩序,独揽大权,她的统治使得这个社会不再如往昔。值得注意的是,在对从前“美好”统治的追忆中,守望人特意使用了最高级形容词的实词化形式“”(最好)来界定。对于

22、守望人而言,那似乎是一个黄金时代,与之相比,现在的时代显然业已堕落。尤其,“”带有强烈的道德意味,它指“道德上高贵的”、“伦理上美好的”,当这个词与现在“女人”的统治相比较时,不难看出,对于如今堕落的统治,守望人心中已有分明的评价:它不仅是秩序的破坏、权力的僭越,更是整个社会道德的败坏和对基本伦理的颠覆。对于这整体性的败坏,守望人再次急切地呼求苦劳的解脱(行)。这是开场白中第二次守望人的祈求。从第 行到第 行,在这两次“解脱苦劳”的勾连中,我们看到守望人的语言已经从个体生命经验扩展为对社会整体的关切,无论是他还是他所等待的阿伽门农,他们的命运都将与整个社会的运行息息相关。换言之,开篇所显现的的

23、苦劳问题不再是一个个体性问题,而成为一个社会问题,乃至关涉神人整体的系统性问题。那么,苦劳的解脱究竟能不能到来呢?这个问题仍然悬置。随着守望人的呼唤,观众与读者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们当然希望守望人的苦劳尽快得到解脱,但同时不能不对阿伽门农的归返心怀隐忧。不过,对所有人而言,无论“解脱”是否真正来临,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守望人期盼的“火光”定会带来转变,它意味着战争的结束、战后生活的开始。从特洛亚乘船回到家中,英雄的世界谢幕,凡人的世界展开。这意味着,战士的角色从此将让位于父亲、丈夫与儿子,而家中的女人将会重新成为母亲、妻子与女儿。家()将重新成为生活的中心,而家庭秩序将重新成为所有人必须

24、面对的秩序。.好运之光在漫长的等待后,守望人迎来了烽火。他兴奋不已地向火光打招呼,称它为“像白天一样的、带起欢舞并带来恩惠的好运之光”(行)。火光的到来显然成为守望人整段独白的标志性转折,由此也开启了开场白后半段的演绎。就在此时,沉寂已久的守望人忽然迅速行动起来,他说现在就要去寻找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将她从床上唤起,好让她对家宅快快呼出吉祥的话语(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转折时刻,守望人特别改变了他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称呼:之前第 行那个“用男人般筹谋统治的”女人,现在变为“阿伽门农的女人”(:)她不能再统治了,她应让位于她的男人,真正的统治者。同时,在“”(“阿伽门农”的属格)作为限定词的语

25、境下,这里的“”也必然含有“妻子”之意,即“阿伽门农之妻”。守望人利用了“”同指“女人”和“妻子”的双重意涵向 观 众 表 明,女 人 的 角 色 本 应 是“妻子”或反过来说,“妻子”就是“女人”生命的全部意义。在社会关系中,“妻子”与“丈夫”相对,同时“夫妻关系”作为社会关系存在于整个社会结构与社会秩序之中。女人要做“妻子”,就意味着她首先需要承认“夫妻”这一社会关系,其次也意味着她应该遵从夫妻关系所在的社会秩序。将克吕泰墨涅斯特拉改称为“阿伽门农的女人 妻子”,守望人已经企图在语言层面上恢复克吕泰墨涅斯特拉所败坏的秩序。而除了语言,守望人更是从行动上试图对败坏的秩序作出修复,他要将这位妻

26、子“从床上唤起”(行)。从字面看来,守望人这“解脱苦劳”:埃斯库罗斯 阿伽门农 中的女性难题句话很可理解,因为此时已是深夜,守望人若要汇报消息,必然需要将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从床上”唤醒。然而,在克吕泰墨涅斯特拉与埃吉斯托斯通奸的背景下,守望人的这句话便隐含了更深一层的含义。通过突出“床”这一意象,他暗示观众,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转变应从“床”开始。在火光到来之时,克吕泰墨涅斯特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即“离开睡床”,离开那个她背叛了阿伽门农而与情人偷情的情欲之床:她现在要去迎接这张床本来的主人了。如果阿伽门农离去的日子是睡床被玷污的日子,那么,现在守望人希望这种玷污的时日能够结束,从而迎接一个新

27、时期的来临。这一次,守望人终于清晰地表明了他认为结束其苦劳应有的方式:他希望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对家宅(:)呼出吉祥的话语”。守望人此表述可谓意味深长。在这句话中,“”不仅仅指物理空间上的房屋,还同时指“某人父亲的房屋”以及“神灵的殿堂”。从第一个意义来看,守望人所指的家宅强调“父亲”,他希望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对着这个家宅讲话,这意味着他要后者承认这个父权权威的政治空间,将现在她所僭越的统治权归还给即将归来的阿伽门农。与此同时,从第二个意义来看,克吕泰墨涅斯特拉要说的话不仅是对凡人社会而言,也暗含着对诸神的交代,“”对人间父权与神灵权威的双重指涉恰恰表明了整个人类社会秩序应当追溯的源头。我们还记得

28、开篇的第一行,守望人就已经指出这个源头与人类世界的关系:人间秩序来源于永恒世界,来源于诸神。此时他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敦促再次显示,要恢复业已混乱的社会秩序,首先就应在“人神”世界的大视野中恢复一颗虔诚的心灵,尤其恢复女人在此世界中的虔诚与节制。除了对家宅呼喊吉祥的话语,守望人还希望克吕泰墨涅斯特拉“高举火炬”(行)。火的意象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它不再是在远处闪烁的火光,而是要被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了。这意味着火传达的信息到此停止,并且这个信息 阿伽门农的归返 将被克吕泰墨涅斯特拉所承认。在经过遥远的传递后,阿伽门农的家成为火光汇聚的终点,成为结束的地方。“终结”的意象在开场白中

29、又一次显现,而这一次,只要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真诚地迎接阿伽门农的归返,那么,守望人解脱苦难的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了。在越来越急迫的心情中,我们看到守望人对火光消息的完全接纳,在信号的解读中,守望人再次确认了阿伽门农的归返,确认了转机的到来。此时,守望人似乎看到了苦劳的尽头,他甚至手舞足蹈地开始庆祝(行)。在一片光明与欢愉中,守望人的开场白也达到高潮。他开始幻想他与阿伽门农见面的美好场景,他最终期望看到阿伽门农的真正到来。他说:但愿,在这家主人到来时,他那只亲爱的手呵,我能用我这只手抬起。(行)在这个高光时刻,守望人明确指出了阿伽门农的身份:“”(这家主人)。守望人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他,“主人”的回归意

30、味着结束此前女人的统治,恢复秩序成为一件真正可能的事。在守望人的想象中,他将要亲手抬起阿伽门农“亲爱的手”()。在这句无比温情的话中,观众自然会注意到守望人口中那个特别的字眼:“”。在古希腊的语境中,“”并不单纯是情感上的亲近,而是一个具有强烈社会意涵的词汇,它所指涉的并不限于个体间的私人关系,而是个人与他人在社会意义上对彼此所承担的责任与义务。因此,当守望人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将他的“主人”形容为“”,他所希望表明的并不仅仅是他与阿伽门农个人之间的友好之情。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在社会意义上阿伽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门农在家庭中的角色所决定的他与家人彼此之间的亲密关联,以及这一关联的建立所

31、依托的整个社会秩序的运作。如今,阿伽门农即将归返,这不仅意味着他个人的回归,还意味着以他为中心的“”的回归,亦即社会与家庭秩序的回归。.反转的沉默随着守望人对阿伽门农越来越迫近的想象,他的开场白也进入尾声。不过,就在守望人展望由火光带来的光明未来时,就在我们随着守望人也几乎要欢呼雀跃,认为守望人所祈祷的“解脱苦劳”终于要到来时,他安静下来并充满紧张地沉默了,他拒绝再透露只言片语(行)。随着守望人的陡然沉默,一股紧张的气息又一次扑面袭来 黑暗,而非光明,成为了这段开场白真正的结尾。为何前一秒守望人还在兴奋地畅想着阿伽门农的到来,现在却戛然而止了?这是一个突兀的转变。我们只记得守望人提到了阿伽门农

32、,提到了他的回归,提到了他那只亲爱的手 那只指涉着家庭关联与家庭秩序之手。从这只充满隐喻的手,我们或许可以猜测,守望人在阿伽门农之后大概想起了即将迎接他的妻子,那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此时,守望人忽然意识到他尚未消散的不安:一切都还在动荡的未知之中。恰恰在这时候,守望人在巨大的恐惧下退缩了。他又转回之前的阴郁语调,讳莫如深地说:这个家,如果它自己能够发声,它当会说得明白。如此,我只愿对那些知情的人讲:而对那些不知情的,我选择忘得一干二净。(行)有关那个毁灭性的、黑暗的真相,守望人只能期待默默无言、目睹一切荒唐之事的家屋发声,而他自己则要隐去,不再直言相告。但是,谁才是“那些知道的人”呢?是阿伽门农

33、家中之人,是守望人面前熟知故事来龙去脉的观众,还是我们读者?无论是谁,这些人当中绝不包括即将归返的阿伽门农。面对强大的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守望人最终选择了沉默。的确,自守望人退场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舞台上。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对家中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的阿伽门农的归返 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酝酿。让我们回到开场:“诸神,我祈求,解脱这苦劳!”(行)这是守望人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整个三连剧的开篇。现在我们看到,在几度期望与不安的交织后,守望人终于迎来了他自己苦劳的解脱,他离开了阿伽门农的房顶,不再日复一日地守望那远处的火光。然而,随着守望人苦劳的结束,我们将看到的却是另一个更大苦难的开始:守

34、望人退场了,阿伽门农即将登场,而迎接他的,是那个令守望人瑟瑟发抖的克吕泰墨涅斯特拉。此时观众与我们并不清楚,阿伽门农回家后将面临怎样的情形?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将如何对待阿伽门农?被僭越了的秩序到底能不能得到恢复?但我们清楚的是,守望人所希望的真正的解脱若要来临,还有赖太多条件的实现:火光所传达的信息需要是正确的,阿伽门农需要归来,女人需要让位给男人,克吕泰墨涅斯特拉需要克制,不再僭越,埃吉斯托斯需要受到应有的规戒,家庭和社会的秩序需要得到恢复,整个家庭中的关系需要持守,而最重要的是,阿伽门农的家庭需要得到保存。守望人的种种期盼究竟是否能够实现?此时,一切都还是未知之谜,我们只能如同守望人般紧张地

35、静待序曲后剧目的真正开演。三、开场白之后 守望人离场,由阿尔戈斯长老组成的歌队上场了,他们歌唱了阿伽门农献祭女儿伊菲特“解脱苦劳”:埃斯库罗斯 阿伽门农 中的女性难题涅亚的往事。此后便是王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真正登场,随着她的出场,这个“女人”所等待的“男人”阿伽门农也到来了。我们无需再详论阿伽门农是如何被克吕泰墨涅斯特拉所杀害的,无需再追溯阿伽门农归返之后的遭遇,也无需再回顾阿伽门农之子奥瑞斯特斯的复仇以及最终雅典的审判,以上故事前文已有所涉述。在我们细致研读了守望人的开场白后,这一段重要的独白与其后三连剧整体的关联已经可以被呈现出来。从我们听到守望人祈求解脱苦难,发现他的苦难实际来源于一个

36、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看到这个女人对既有秩序的僭越是多么令人恐惧与辗转难眠,再到我们与守望人一同看到火光到来的希望,最后到我们随着守望人的沉默而再一次堕入紧张之中,守望人的开场白几经起伏,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意义丰富而画面叠出的戏剧背景。守望人一次又一次地期盼“解脱苦劳”,然而,在他每一次的期盼之后,他一次又一次的焦虑与不安。他一直渴望一个结局,渴望解决眼前的困境,而在他复杂而充满张力的独白中,男人与女人、节制与僭越、虔诚与亵渎、家庭与社会、黑暗与光明的种种张力一次次激起,又一次次打破他的希望。从第一行开始,守望人对“解脱”的诉求就一再被延迟。真正的苦劳与苦难何时才能结束?这在最终沉默的守望人那里

37、始终是一个被悬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直到三连剧的最后一刻才迎来了一个解决 或都未必得到了彻底的解决。可见,守望人在开场白中提出的“解脱苦劳”成为贯穿整个三连剧的核心问题,而他在不到 行的独白中对此问题的困难已作出了非常充分的提示:阿伽门农及其家庭的灾难之所以会发生,其起因乃在于一个女人,一个僭越了传统秩序、有着统治野心和手腕的女人。由于她的力量与计谋,阿伽门农之家被搅得天翻地覆。而随着诗文的推进,我们明白守望人口中的“女人”问题绝非个案那么简单,而是在一个宏大的“人神”世界的视野中,女人对男人的挑战,以及由此挑战所带来的人类社会的动乱乃是“人类”(作为“”的“男人”)本身不得不面临的一个根本处境

38、。从“人神”关系的角度来看,两性之间的张力与矛盾恰恰是人类世界区别于宙斯统治之下的诸神世界的本质特征。“女人”作为宙斯送给男人的惩罚,对于人类世界而言是潜在的混乱之源,更是人类社会秩序迟迟得不到保证的根本原因。守望人对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恐惧”所表露的,其实正是人类社会整体对“女人”潜在威胁的恐惧,而如何消除这一恐惧,如何在一个有女人存在的两性社会中建立一个值得信赖、可以维持与存续的社会秩序,如何真正使人类社会获得对此恐惧的永久“解脱”因此成为开场白所开启的最关键的问题。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利用狡计弑夫,到奥瑞斯特斯的弑母复仇,再到复仇女神追杀奥瑞斯特斯,直至最终雅典审判的进行,埃斯库罗斯的“奥

39、瑞斯提亚”正是依循开场白所提供的线索逐步展开对两性问题的追索,并一再回望开场白两次出现却被一再延迟的问题:人类社会因动荡的两性秩序而不得不忍受的“苦劳”究竟何时才能得到解脱?在开篇第一行,守望人是在祈求“诸神”解脱其苦劳,那时我们已经意识到,守望人所面临的困境是一个必须求诸神明世界才能得到解决的问题。要从根本上解脱人类社会的动荡之苦,就必须从根源上重新为人类社会寻求出路,而这有赖于从根源上重新定义人类社会的本质乃至于人类与诸神的关系。在后来的整部三连剧中,这一“解脱之路”恰恰以诸神行动的方式被呈现出来:先是阿波罗为奥瑞斯特斯弑母之罪辩护,后是雅典娜以宝贵的一票支持了“男性至上”的原则,奥瑞斯特

40、斯被判无罪,由此,雅典法庭审判以宪法形式为雅典社会建立起了新的社会秩序。在此意义上,雅典娜在为奥瑞斯特斯投票时的宣言可谓整部三连剧“解脱”之道的题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眼:“我把这一票投给你,因为并非世界上哪个母亲生了我我完完全全就是我父亲的孩子。”(欧门尼德斯,行)雅典娜是从宙斯头上被这位父亲独自生出的孩子,也是诸神谱系中宙斯给予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孩子。宙斯作为雅典娜唯一的生育起源,给予雅典娜充分的理由,在生育一事上完全偏向“父亲”男性,而从起源上否定“母亲”女性的存在意义。雅典娜明言,她之所以支持奥瑞斯特斯弑母无罪,就是因为在存在论意义上,父亲比母亲更本源,因此也更重要。因此,奥

41、瑞斯特斯为父报仇而杀死母亲,是在极端意义上再次确认“父亲”(男性)高于“母亲”(女性)的神圣法则,是值得肯定的行为。雅典娜这句话对应了阿波罗此前的辩词:“这个叫母亲的人根本不是生育儿女的人,她只不过是像大地一样在孕育种在她那里的种子。”(欧门尼德斯,行)阿波罗所指乃人类两性社会的情况,在人类不得不通过两性结合来生育后代时,“母亲”的地位仍然在存在论意义上低于“父亲”,低于男性,因为她仅仅是一个“生育的载体”,而非“生育的起源”。在阿波罗与雅典娜的双重辩护下,埃斯库罗斯的雅典法庭为人类社会重新构建社会秩序的逻辑实际依循了宙斯统治下诸神社会秩序的逻辑:男性(宙斯)才是起源的根本,男性理应统治女性。

42、这一原则实际与传统诗歌对“人类社会”的自然本质的理解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甚至颠覆。在古风时期的赫西俄德笔下,宙斯为人类社会送去女人潘多拉所蓄意构建的是一个两性平等、永远充满张力的人类社会。这个永远处于冲突与动荡之中的人类社会,与宙斯统治下的诸神世界不可比肩。而古典时期的埃斯库罗斯则试图通过使人类社会重新模仿宙斯的诸神社会秩序 从起源上否定女人、肯定男性至上的原则 来使那个被宙斯送去女人的、永远得不到安宁的人类社会得到某种意义上的“解脱”。在这一“人神”视野的关照下,我们看到在整个“奥瑞斯提亚”三连剧中,有关两性关系的处理从始至终一直存在着人类行动与诸神行动的双重线索,人神世界不仅密切关联,而且在

43、最后一部剧中,两者在雅典实现了汇合:人类社会秩序建立的根本依赖于诸神世界对人类秩序的重新调整。由此看来,在后文戏剧的演绎中,阿波罗作为支持“父亲”男性一方与复仇女神作为支持“母亲”女性一方的对抗显得意义尤其重大。复仇女神作为人类社会传统的神明,本是宙斯原来认可的为女性 母亲在人类世界的存在意义赋予价值的神明,但这群传统的、古老的神明却被更年轻的新神阿波罗与雅典娜打败,从而,人类社会不再停留在复仇女神所支持的“两性均衡”的秩序时代,而进入了由雅典娜和阿波罗所代表的宙斯的诸神秩序的时代。人类社会的本质由此被重新定义,人神世界的关系也得到了全新的构建。在雅典娜认可奥瑞斯特斯弑母无罪的一刻,这位女神以

44、及她的父亲宙斯不再是警惕人类的敌对者,而成为了帮助男人建立社会秩序的同盟者,他们为人类社会赋予了最高的神性秩序,那便是在两性社会中,女人必须让位并服从于男人,女人永远不可与男人比肩。最后,让我们再回到开场白所开启的最关键的问题:在这个无论如何都有“女人”存在的两性社会,“奥瑞斯提亚”是否最终确建立了一个值得信赖、可以维持与存续的社会秩序?守望人所期望的人类社会的永久“解脱”终于到来了吗?从结局来看,或许我们仍然不能过于乐观:尽管最终复仇女神被打败、男人获得了胜利,人类社会承认并确定了男性至上的原则,但无论是雅典法庭中平分秋色的投票结果(,),还是复仇女神最终仍安住于雅典城地下(,),都预示着人

45、类社会毕竟不是诸神社会,两性的力量无论如何仍“解脱苦劳”:埃斯库罗斯 阿伽门农 中的女性难题旧会相互拉扯与牵制。那“有着男人头脑的女人”仍然可能随时出现,为看似已获得平静的社会带来波澜,这恰恰是复仇女神仍需驻守雅典而不能彻底离开的原因。“解脱”何时才能到来?或许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题。注释:关于“奥瑞斯提亚”作为三联剧的研究,参见 ,“”,(:,),页,以及 ,(:,),页。例如 ,“:”,(),页。见西蒙戈德希尔:奥瑞斯提亚,颜荻译,三联书店 年版,页。本文中的引文均为笔者从希腊语翻译,希腊语原文版本为 版洛布本:,(),(,)她只是“转过身去,不愿给正去哈德斯的我 阿伽门农 合上双眼与双唇”

46、,见 奥德赛,。在整部 阿伽门农 中,埃吉斯托斯只在剧末“退场”一幕短暂地出现,他躲避整个杀戮的行径被歌队讽刺为“女人”(行)。神谱 行。对比 工作与时日 行。参见颜荻:潘多拉与倒转的天人:赫西俄德世界中的神人秩序,载 南方文物 年第 期,页。命名的过程就是界定一个人的社会、两性和政治关系的过程。关于“命名”的社会性,参见 ,:(:,),页;,“:,”,(),页。在 阿伽门农 中,另一个与命名相关的例子是海伦。海伦第一次被提及是在第一合唱歌对特洛亚战争起因的叙事中(行),但这时她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只被称为“多丈夫的女人”。直到第 行,“海伦”的名字才第一次出现,而此时是第二合唱歌,在这首合唱歌中,特洛亚已经被摧毁。似乎只有到了此刻 特洛亚毁灭、通奸被报复 海伦才能安全地使用她的名字,而被重新接纳为社会的一员。:,(),“”,:,(作者单位:清华大学新雅书院)责任编辑:段映虹国外文学 年第 期(总第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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